《这个徒儿有点怪》 第1章 归人 巅云境、问天峰。 苍山负雪、冷冽北风直击人面,凛冬的雪粒让人激起一阵寒颤。 至险至高的峰顶雷霆惊起,一只苍白劲瘦的玉手、略带几丝红痕缓缓伸入宛若游蛇般的惊雷中,漫不经心地轻触着一块龙纹细雕、美珠横嵌,质地温润的白玉镜上。 卒然,一把握住,刹那间风云变幻,鸦色的乌云陡然间死死的遮蔽玄日。天地昏暗,晨昏颠倒,紫色的玄雷在头顶凝聚成风暴,岌岌可危。 “轰”的一声,玄雷伴随着冲天巨吼狠狠劈下。 裹挟着漫天的风雪、锐不可当。而身处于风暴中的仙人白衣猎猎,身姿清雅出尘、遗世独立,似乎未曾受这境况干扰,始终静雅。忽然她于迅猛疾风之中美眸轻睁,白皙的额头上金色法印明明灭灭,拟指掐诀 “霖水剑,破!”声音空灵,恰如珠玉落盘,却带着几丝沉穆庄严,在这肃杀苍茫之地显得格外突出。 而这时一道铮铮剑鸣,带着昆山玉碎之声、乾坤颠倒之势,寒光乍现,于危机四伏、暗淡无光的天地间剑芒四射,直指天雷 “去”霎时,剑身微颤,发出滟滟金光,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与紫雷碰撞,一时天地风卷云涌,万物悲戚,直至天光大亮,苍穹新启。 暗沉凝聚的乌云渐渐散开,熹光从缝隙中争相涌出。霖水剑敛收剑芒,冲破风雪寒光来到女子面前。 她静静的凝视着她的霖水剑,眼中闪现着几丝柔意,她与霖水剑已相伴不知多少岁月,自从以剑封山,这再次的相见,只觉一如往昔。 剑身薄如蝉翼,雪色的清光四溢,寒气凛冽、剑锋锐利无比,剑气横陈。银色繁复的符文雕嵌在剑柄之上,因着剑意未消,清亮的剑纹影影绰绰,剑鸣宛若凤吟龙啸震彻万里而不绝。 于此之时,暗香四溢的幽谧静室中“铮”的一声弦断声绝,修长白皙的玉手重重压在琴弦之上,鲜红的血珠从指尖流出,白衣似雪的仙人眼睫轻颤。 歌台舞榭的集筵上,周遭靡乱四伏、暧色沉沉,红衣绝艳的男子,衣襟半敞露出玉色胸膛,他以手抵额、侧卧玉塌,恰似入眠。蓦然,红唇微勾。 暗淡漆黑的废阁,寒光一闪,殷红温热的鲜血迸溅到稚嫩霜白的脸庞上,忽然猛地抬头,黑沉沉的目光看向漆黑的窗棂,眼波流转,露出一个靡丽到近乎甜腻的笑。 “你来了”似远古繁复庄重的梵音,不断的交响缠绵,如噬骨藤蔓,亘古永存、生生不息,在辽远的天地回响绵延。只待归人。 灵均宗 在感受到那天地浩渺、足以让乾坤颠倒的仙力之后,众弟子才堪堪收回惊诧的目光。 :“ 我不是在做梦吧刚……刚、刚可是霖水剑的剑魂之力!” :“自然!除了霖水剑什么还能发出那纯正澄澈却无比强大的剑意啊!” “……那、那是扶谙仙尊要归来了吗?” 此话一出,周遭又陷入了沉静,无人响应,随之无数的议论声接踵宛若沸水滴入油锅,热闹非凡。 “扶谙仙尊!是扶谙仙尊!定是她啊!!!” “仙尊不是闭世不出吗?怎的现在召唤出了霖水剑?” “仙尊如此强大,乃是我们修仙界的表率啊!” “不知何时才能仰赖仙尊的尊荣,我定死而无憾!” “放肆”声音似腊月的极寒冰霜,带着无尽的凄寒和严肃。 雕栏玉砌的天桥之上,朦胧的水雾渐渐散开。 天桥的尽头一个若隐若现的颀长身影渐渐显现,一张苍白俊秀的面容映入眼帘,眉飞入鬓却轻蹙皱起,冷峻的寒眸如带冰霜,透着万年不变的凛冽,鼻梁高挺,血色薄唇紧闭,一身白衣似雪,身姿端正绰约,温润的羊脂玉佩系于腰。随着行走泠泠作响。 原本喧哗的人群立刻禁如寒蝉。 “仙尊岂可被随便妄议?可是修行太易才导致如此散漫?现在责令每位弟子徒步绕山五十圈。”冷漠威严的声音一出,弟子如受惊的鸟雀般散开,即使心里怨声载道也不敢随意开口。 无奈,这可是他们灵均宗的大师兄凌宵衍,少年之时便就艳绝四海,令人称道,乃是不世之才。 随着弟子渐渐散开,那双漆黑的寒眸凝视着东方,天光破晓、晨光熹微,似乎之前的风云变幻只是一场错觉。寒风陡然袭来,宽大的衣角随风扬起,墨发飞扬,再回首、只留一道孤傲似雪的背影。 两百年前。原以为万年之前的已经消失殆尽的魔族,却在无人在意之处如勃勃野草壮大滋长,甚至早已侵入各大门派,时机一至,便呼啸而过,摧枯拉朽般直击修仙门派,那时玄天峰魔气四溢魔族以上古神阵为基、续养魔气,而各大宗早已习惯安适无虑的生活,一时人人自危不得章法。 最后各个门派为了抗衡魔族、皆排出本门精锐。可最终只能铩羽而归,损失惨重。 犹记得那时,当真是伏尸百万,流血万里。 玥笙台的白玉台阶浸浴鲜血,朱红的液体无尽的流淌直至成河,而各大宗也已无计可施,只能面临着弟子损失惨重而魔族日益强大的局面。 而就在这时,闭关沉修的扶谙仙尊竟不顾,道途受阻、心魔横生之险,毅然决然的破关而出。 以一把霖水剑荡魔气、覆乾坤。那是众生永生难忘之景,午夜梦回犹想那烟波浩渺,绮丽清冷的景象,直至辗转反侧,一颗心为之疯狂跳动。 只见一盏芙蓉玉面,肤色白皙剔透,清若胜雪。眸隐流光,水波潋滟。黛眉盈盈,唇不点而朱,精雕细琢之美。眉眼间似乎蕴藏着万年不变的霜雪。 本是清冷无垢之貌,可那双桃花目恰似含情,增添了一丝旖丽风情。她一身白衣绝艳,手拿霖水剑,周身灵气四溢,氤氲了那张清冷淡漠的美人相,空灵缥缈,似有水光流沙。 最终一剑震彻苍穹,涤荡魔气,将那些骄横蛮荒的魔修尽除,甚至到了后来,扶谙仙尊以霖水剑为引,封印玄天峰。将霖水剑置于山巅来封印魔气。随后避世不出,无人知晓其踪迹。 而现在霖水剑觉醒。其剑鸣如凤凰啼血,余音不绝。也恰恰宣示了那位仙人之资,淡雅绝尘的扶谙仙尊回来了!这个消息令整个修仙界为之沸腾,毕竟那可是众人心中最为敬仰的对象。 翰墨阁 凌宵衍一进静室便忍不住蹙眉,原本冰寒俊秀的面庞此刻更加冷然,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那个如美玉般不染凡尘之物的绝代仙人。 那人正沐浴着天光,轻灵的流光勾勒着他宛若月下观音般悲悯、静娴的面容。几丝空灵之感,让他那苍白的容颜显得更加破碎美好,而那几分病气也丝毫未损他那玉桂般清雅的容姿。 只是此刻他那修长冷白的双手正染着血珠,红与白的交错之间显现出一种极致的禁欲美感,而他双手压着的七弦玉琴此刻竟也有两弦断裂。 凌宵衍有些薄怒道:“师尊,若是现在便想将灵均宗传位给我直说便是,何必等到琴弦尽毁,双手有瑕,不能尽责之时再传位给弟子!。”随即又嗤笑道:“弟子只怕到了那时师尊名节不保” 听到了此话,原本恍若冻结般的仙人终于有了动静,纤长分明的羽睫轻轻颤动,琥珀般透亮的眸子看向此刻正在冷笑的弟子。 漂亮而无神的眼睛有些茫然的轻眨,发出温润清透的宛若林间清风的声音:“……刚才可是”他猛地闭上了双眸,嗓音有些干涩的再次开口道:“宵衍,刚才可是霖水剑鸣?” 凌宵衍蓦然停住了冷笑,只是声音更加寒凉:“是啊,师尊,方才正是霖水剑发出的剑鸣,刚刚东迹风云变幻,乾坤颠倒,怕是扶谙仙尊现已出关而归了,只是师尊便是为此而导致自己如此狼狈吗?一个琴修竟是连自己的手都不想要了吗!” 凤涵虚低垂着眸光,对弟子的指责宛如不觉,他喃喃道:“当真是归来了吗?”澄澈的眸光透过光影显出一丝压抑的渴慕。 不知沉静冰封了多久的心再次跳动,当真是太久、太久了未曾相见了,仙尊。 随即凤涵虚敛了敛深沉的眸光,再次睁眼,万千情绪已经不显,那些压抑的、浓稠的、克制的情思再次被掩埋心底。 现在他已经又恢复成了原先克己复礼的模样。他轻轻抬头,声音清润:“宵衍,不可对仙尊无礼。” 凌宵寒静静的看着凤涵虚那破碎却坚定的病容,忽然垂首行礼,声音又变成了冷漠无痕的样子:“遵命,师尊,弟子逾矩、就此退下” 看见凤涵虚有些倦怠的点了点头,凌宵寒才漠然转身,毕竟普天之下能让他那不染凡尘、不闻俗世的师尊所为之动容的只有那位扶谙仙尊了。 在踏出翰墨阁之时,他忽然抬了抬头,刺眼的日光让他忍不住闭目:蔚扶谙吗? 女鹅出场了!!![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归人 第2章 窥世镜 云雾缭绕、玲琅水榭、雪色冰清的银竹矗立,潺潺的流水绕着仙阁而下。翠峰萦绕,山脉绵延,几只鸾鹤高昂着脖根,傲然神气。浮渝峰一如往昔。 蔚扶谙拾阶而过,雪白的衣袍轻轻的拂过白玉阶,久违的光景令她眉眼松弛。 来到桉樱庭,随手变幻出了一盏素心白瓷杯,茶烟袅袅,渐渐晕染了一张美人相,她漫不经心的缓缓坐在一把玉质寒光、纹样疏朗的白玉交椅上,姿态慵懒随意。 进而才细细打量着手中的东西,窥世镜传说可以窥视未来的神器。 白皙的双手托着下巴,蔚扶谙眨了眨眼睫,在她闭关不出的日子中,每日都是一成不变,虽不觉无聊可到底乏味。 直到有一天一只带着银光的灵蝶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没等她细细端详,便化成灵气消散。 只留一句:问天峰、灵镜出,后世劫。 且不说这句令人疑窦丛生的话,光是能破她所设结界的,在这修仙界也不过仅廖廖几人罢了,更何况也无人知晓她的闭关之所,所以这件事可谓是扑朔迷离,令人生疑。 于是她前去了问天峰,这个在众人眼中早已消失殆尽的地方。 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灵镜应该就是窥世镜,那所谓的后世劫又是指什么呢? 修长白皙的玉手轻轻扣击着桌面,清冷的眉眼微皱。这时窥世镜忽然白光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窥世镜吞噬了她手上因雷电袭击而残留的血丝。 蔚扶谙若有所思盯着她那修长劲瘦的手,下一瞬殷红的鲜血从凝脂玉手滴落“啪!啪!啪!” 血珠溅成了一朵朵娇艳红花。 看起来十分的绝艳,果然不出所料的是,窥世镜立刻就吞噬了这些血花。 随即耀眼的金光从中迸发,带着猛烈却不失温和的吸附之力,恍若可以吸收吐纳世间的一切。茶波微漾,原先的仙人也失了踪迹。 猩红的天空泛着几丝黑气,日月颠倒、五行淆乱,没有一丝生气。黑色的土壤透着腥潮难闻的气息,秃鹫一直盘旋在头顶,似乎在等待时机,时不时发出桀桀的刺耳尖叫,诡异惊悚。 蔚扶谙被金光吸附之后便进入了这个小世界,这里寸草不生、只有黑色腐朽的枯木摆出形态各异的姿势。邪风一吹,枝桠疯舞。 再往前只见白骨累累、诡谲恐怖,黑黝黝的眼眶似乎正在注视着来人。而更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座白骨山,无尽的白骨堆叠,而在那白骨堆积的华丽王座上坐着一个男子。 四周昏沉而唯有那至高王座上洒有几缕金光,金色的光影铺洒照在男子惊艳绝尘的脸上,质地光泽的黑色衣袍绣有金色龙纹,迤逦华贵,一直顺垂绵延至脚下。 那人肤色极白、透着几分病态,鼻梁高挺秀丽、眉飞入鬓、眼皮褶皱极深,睫毛浓密卷翘,樱色薄唇透着一丝薄凉,五官及其精致俊俏,黛山清雾之美。 三千鸦丝披散蜿蜒,左手抵额,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臂。姿态雍容散漫,还未睁眼便能想象是如何风华绝代。 似乎察觉到了来人,睫毛微颤,下一秒就慢慢的睁开了眼。血红色的瞳仁似有银河流转,蕴藏着亿万年的星辰微光,永不消弥、熠熠生辉。 :竟是纯种魔族当看到他那一双红色的瞳仁. 蔚扶谙忍不住暗想,数代的更迭,拥有红色瞳仁的魔族几乎已经消磨殆尽。她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虎口处的红痣,这是她察觉危险之时习惯性的动作。 而之后还未来得及多想,王座上的男人似乎已经反应过来。锐利的眼眸轻扫蔚扶谙,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慵懒,嗤笑道:“幻境。”随即懒洋洋的从王座上站起。 这时蔚扶谙才猛然发觉这个人很高,身姿颀长、宽肩窄腰,他漫不经心的朝她走来,白皙的脚在黑金衣袍中若隐若现,淡色的青筋蕴藏在瓷白的皮肤之下,随着走动青筋突,似乎充满无尽的力量。 脚不沾尘,墨色的头发飞舞,华丽的黑袍轻扬鼓起。 “剑来。” 伴随着低沉沙哑的嗓音,一把黑金长剑破风而出,裹挟着直指天地苍穹之势,剑意凌冽,随即竟又被男子轻轻握住。 他狭长的眼眸透露出浓烈的寒意,冷笑道:“看来仙界的那群废物是来派你来送死的,刚好便用你的血来向他们展示他们是有多么的愚蠢吧。” 话音刚落,黑色长剑伴随着千军万马之力向她袭来,蔚扶谙眉头轻皱,手持霖水、接下这充满杀意的一招。 这个男子极强。 蔚扶谙忍不住暗想,刀光剑影之间,男子那红色的瞳孔忽然狠狠的盯着她,随即眼睛里充满着她看不懂的茫然和惶恐。 一缕青丝被霖水斩断,轻飘飘地落在蔚扶谙的眼前,还没来得及搞懂男子眼里的复杂情绪,眼前景象又是一变,竟是又来到了灵均宗。 可这里的景象也变幻巨大,一片的萧条衰败之景,巍峨的建筑也削去一角,曾经的楼台水榭已不复存在,原本祥和清静的景象也已经被落魄凄寒所取代。 台阶上还染着未消的鲜血,断剑残戟四处散落,两三弟子互相搀扶,脸上那红色的血痕似乎也预兆着发生的那场浩劫。 枯黄的落叶从树上落下,似乎也象征着这万年门派的落幕。 蔚扶谙闭上眼睛敛去眼里的沉痛和心中的悲怆,她上前走到那两位弟子的面前询问道:“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两位弟子抬头只见仙气浩淼,虽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容,却也觉得此人定为一方大能。 一位弟子走上前来,拱手道:“仙人可是避世不出?今时魔神降世,六界浩荡、仙界不宁,已有众多仙门弟子遭受屠戮,现在人人自危,朝不保夕,那魔头有灭世之能,现如今无人可阻,还望仙人就此保重。”平静却不失温和语音一落,再次抬头,仙人踪迹已失。 寒风呼啸,枯叶落在血泊当中,荡起一圈涟漪。 而这厢蔚扶谙也再次已经回到了亭中,茶波还在荡漾,似乎来人从未离去,可却也昭示着来人心绪的不宁。 窥世镜已经道明了天机。灵均宗乃是她的师尊、以及无数仙人呕心沥血才延续的根基,且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她也不可就此放过,坐视不理,直到灾祸临头。 蔚扶谙低垂着眸光,一缕青丝出现在她的手中,这是刚才作战时,从魔神身上取下的。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三界内外、独尊太虚,玉仙铃出!”随即青丝消散,一个淡青发白、内里镂空的精致铃铛显现而出。 玉仙铃可以以物为引,寻人探事,只要找到了那个魔尊,斩草除根即可。蔚扶谙空灵淡漠的美眸渐渐浮现了一抹冷意。 这时一张符纸出现在了眼前:闻仙尊归位,涵虚特来拜访,观纰漏之处,使君畅意,亦可安众人之心。 蔚扶谙轻捻着纸符,凤涵虚乃是师兄座下唯一弟子,备受师兄器重疼爱,印象中乃是一个安静温和的皎月小公子,上次见时还只是一个少年,现今听说已掌灵均宗,到底是斯人已变、时过境迁啊。 粉色的唇瓣扬起一丝笑意,蔚扶谙也拿了一张符纸回复:谢君所虑,蒙涵虚牵挂,但今吾有要事缠身,恐负君好意,待吾归来,再商其事。 言罢,玉手缓缓拿过玉仙铃,她轻轻晃动铃铛,果然没有丝毫动静,随即便去寻魔尊踪迹。 而浮渝峰外一身着月牙白长袍,玉冠严正的青年伫足远望山巅,温润如玉,姣姣君子,低眉敛眸间,像是不染红尘的一座玉佛。 他身姿苍白瘦削,素来平静温柔的眉头轻皱,仿佛美玉留痕,冰晶破碎,他忍不住轻咳两声,显得更加羸弱破碎,睫毛轻颤,修长白皙的手指微蜷。 竟还是见不到吗 凡间正月,刚好是新春嘉平,一气回钧万事新之际。 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派热闹烟火,蔚扶谙隐身行走在这繁华地段之上,伴随着冗杂的叫卖声和人群的的嬉笑声,她那清冷安静的面庞似乎也沾染了一丝红尘热浪,使得黛眉之下的容貌更加昳丽。 随着继续向前蔚扶谙忽然发现人群似乎在逐渐聚集,人声喧哗,时不时参杂着几句让她眉头轻蹙的语句。她漫不经心的听着人群中的句句怨言。 “快点马上可就错过了。” “哈哈哈!!!那魔童终于要死了!当真是天佑我大安。” “那魔童天煞孤星,害死了他们永安王府一百八十条人命,如今落得这个局面当真是不亏啊” “就是可惜了他们永安王和永安王妃造孽生了这样的孩子,可惜可惜啊 !” 魔童?天煞孤星? 蔚扶谙红唇微勾:找到了。 上古史册记载:魔神乃七杀命格、煞气缠身,一生注定坎坷跌宕,伴随着无数祸患灾难。看来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她所要寻找的魔神啊。 第3章 相遇 蔚扶谙缓缓跟上人群。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刑台,只见刑台之上有一个幼童,衣着褴褛,手腕被沉重的锁链束缚,他跪在冰冷坚硬的寒石上,显得瘦骨嶙峋。头发散乱肮脏,有几缕甚至沾粘在他那带有泥土的脸上。 他羽睫轻颤,似乎带着无尽的不安和惶恐,又似乎是已经麻木。静静地被围困在干草之中,桎梏缠身,显得羸弱异常。 在此刻玉仙铃忽得诈响。蔚扶谙轻轻的按着虎口的红痣。 周遭的恶言无法避免的一字一句传入了他的耳朵。 “听说永安王妃在生他的之时,便因胎大难产而去世了,而他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一出生,。便对着母亲的尸体不停的笑。” “不且如此,他出生之时便天降大雨,此后三年干旱,国运衰微,当真是天煞孤星,该死啊!” “永安王一心护子,这最后不也落得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吗!” “永安王这一死,那这魔童可不就是成为众矢之的的吗!” “再加上连年的天灾,百姓们也早已忍受不这魔童了,趁着王爷一死,筹人怨、击天鼓,天子这才下令,焚此子以告天灵啊!” 蔚扶谙凝视着被锁链捆绑的孩童,伴随着人们的喧哗和各种各样的说法,他的身体不断地颤栗抖动,一行清泪从眼角下滑落,无人在意,可她却看得分明。 蔚扶谙羽睫低垂,将眸中情绪敛去。命运如此,不可改动,七杀命格本就伴随着一世的苦难,这大抵也是促成他日后成为魔神的因子,毕竟总要有缘由激发。 只是她的眼中闪现出不解,不过她现如今的目的是使这次的行刑成功,至于疑问……蔚扶谙抬眸,不必深究便是。 随着太阳愈演愈烈,终于行刑的时间已到,一把明火点燃了甘草,大火不停的蔓延,火光倒映在蔚扶谙的眼中,瓷白的皮肤也染上了一抹霞色,火影斑驳,随着微风不停的舞动。 明明灭灭之间,她看到了那个孩童的眼睛,瞳仁极黑,眼神澄澈透亮,伴有可怜的水光,她预想过很多他应该会有的情绪。 七杀命格本性残暴,且经年之后修仙界也被他搞得鸡犬不宁,如今遭此横祸世人唾弃,他或是应该怨毒愤怒、或是不甘仇视,但他的眼神中却透出一丝茫然,似乎是不解。 不解为何他们的面孔是如此的丑陋,不解为何他家破人亡、人们便迫不及待表现出不堪,不解为何无人能够理解他失去怙恃的苦痛。 还未来得及再想,蔚扶谙忽然脑中一痛。 再次睁眼,只见四周空寂,一片的雪白似乎没有尽头,她忍不住闭目凝息,再次睁眼的时候,只见一个透明起伏的卷轴,如水波荡漾。 而卷轴上带有一些金色的文字,古老繁琐,似上古遗迹。 天地同宗、魔息浩荡,无法尽涤。今斩魔神于世,来日命运亦再次轮回,无服之殇,此为命定天则,唯静候时机,方可于绝境罅隙中窥视大道曙光,切不可扰乱命定法则,导致乱象横生,直至不可挽回。 金色文字明明灭灭,最后形成了一缕金色流光,直直的飘进蔚扶谙的眉心,再次睁眼,只见她的瞳仁中蕴含着金色□□,隐约藏有神力。: 这难道是神喻?蔚扶谙忍不住思索道。 神界早已凋敝,神力更是罕见,而今日这份神秘的卷轴却蕴藏神力,这应该便是传说中的神喻吧 蔚扶谙忍不住垂了垂眸光,听说在众神陨落之迹,部分神灵仍留有一丝元神,以助后世闭灾祸、拾机遇,窥天机。 只是传说中得到神喻的人少之又少,没想到竟然碰巧被她给得到了。 蔚扶谙眉头轻蹙,现在根据神喻所言,如今竟是还无法根除祸源,否则真的再次轮回,她也不知晓是否会再次知晓窥世镜中的秘密,所谓时机……究竟何为时机? 如玉的手指捏了捏眉头,只觉心绪难平,饶是她能窥探天机,却也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大火猛烈迅急,直直蔓延灼烧到孩童的衣角,而那孩童眼神空洞,像是冰岩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已经了无生机,只余空寂,他似乎已经认命,瞳孔忽明忽暗,徒然倒映着火影。 苍天无道,命已至此! 沈澜清的嘴角挂着似嘲讽、似解脱的微笑。还未来得及放下,一滴雨落在他僵住的唇角,天空阴云密布,一滴一滴的小雨从天空落,随后大雨顷泄。 雨水打湿了他脏污的面庞,羽睫微微颤动,一滴雨珠从他的睫毛落下,似乎也在心底荡下一圈涟漪,他的眼前一片朦胧,只能看见面前的女子,世界似乎在此刻虚无。 大火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熄灭,他的余光看见周遭的人们,那些叫喊着要除他以告慰神灵的人,那些面目狰狞丑陋不堪的人,那些虚伪可憎置身事外的人,此刻都已跪下,以头跄地,身躯颤抖。 沈澜清听到他们不断高喊着:“仙人临世!仙人临世啊!” 仙人临世吗? 沈澜清忍不住想到,他眨了眨眼睛,羽睫上的雨珠受不住颤动,一滴一滴的落下。 在朦胧的视野中,他看着那个逐渐向他走进的人,仙气飘渺,衣袖雪白,似乎是那纤尘不染、高坐莲台的绝代神灵。雪色的衣袍随着雷雨鼓动,使她周身似乎沐浴了神光,三千鸦丝也在不停地舞动。 在昏沉暗淡的天地间她是唯一的一抹艳色,她慢慢伸出了洁净纤细的手,像极了那传说中引人诱惑堕乱的圣果,而他肮脏渺小如何敢侵染这一抹雪色 可他却看见了那高贵清冷的神灵,眉眼低垂似乎洒下了神光,他看见她俯下身姿,檀口微启问到:“可愿同我离开?” 一直未落的泪珠终于从眼角落下,他眉眼轻柔,嗓音柔糯沙哑:“澜清,自当甘愿。”稚嫩的小手搭在那双干净温暖的手心,动作轻柔,似乎是不敢揉碎这一场美妙的幻镜。 :神灵竟是如此吗?那无间地狱,鬼神罗刹,他大抵就不怕了。 伴随着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沈澜清再也支撑不住了,在身形倒下的瞬间,就被捞到了一个香雾缭绕的温热怀抱中。 街道之上人流如潮,商铺林立,无数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热闹扰人。 而客栈之内,却是静谧凝滞,檀香袅袅,茶气翻腾,烟雾缭绕之间一张芙蓉玉面若隐若现,蔚扶谙素手支撑着脑袋,只觉得头疼,看着床上的那个孩子,更觉头晕。 本来想着为了避免后世的灾难,斩草除根即可,可如今神喻有言,没办法立即动他,扰乱天命。那这该如何是好啊。 不如便带回沧雲山,将他给囚禁起来,日夜看管。 还未来得及再想,床上的那个孩童,忽然不停的抽搐痉挛,蔚扶谙赶紧起身来到床前。 只见他魔气横生,眼尾猩红,额头上冷汗淋漓,指尖泛白,紧紧地攥着床被。 魔息入体难道被刺激的太狠,现在就要入魔? 无奈她只好立即设法,先稳住魔息,黑沉压抑的魔息渐渐散开,一缕一缕的恍若轻烟,甚至有几缕缠住她苍白的手指,缠绕附着,似乎极为依赖喜爱。 蔚扶谙忍不住轻笑,这魔息乃是至邪至恶之物,而她仙力精纯,不怕她就算了,竟还敢如此青睐,当真是有意思。 随着魔息的逐渐消散,原本躁动的孩童渐渐安定平息,眼睫轻微颤动,渐渐的睁开了双眸,清亮水润的黑瞳似乎撒有银河星碎,漂亮异常,还带有着刚清醒的懵懂茫然,但当看到眼前的仙人,立刻就清醒过来。 阳光正浓,斑驳的光影似流光一样,铺洒在她的全身,显得神圣又禁欲,她低垂着眼睫,眉目清冷,淡然宛若从诗画中走来的凌波仙子,缥缈虚幻,又似话本中的高贵神女,神秘又美丽异常,总之不似凡人。 他瞳孔忍不住扩张,有些怔愣在这诗情画意的绝美图卷中,随即想到自己已经盯着眼前之人已经太长时间了,似乎会显得太过失礼,于是立刻收回目光。 他轻抿着嘴唇,神色有些赧然,眉眼低垂,即使十分害羞,他的身体依然挺直,身姿如松,敬重的向她行礼,姿态端庄,年纪虽小,却已是大家公子风范。 只是有些过分瘦弱单薄了,褴褛的衣衫轻飘飘的挂在身上,露出来的部分,骨头明显。 沈澜清黑溜溜的大眼睛凝视着眼前似真似幻的人,眼中显露出一丝渴慕,却又极其克制。 他小心翼翼的嗫嚅道:“仙……仙人大恩大德,永世铭记,澜清在此谢过,只是如今却无以为报.” 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雪白的贝齿轻咬着嫣红的嘴唇。 “不必多谢。”空灵飘渺的声音淡淡的回应着他,沈澜清忍不住怔愣,同时在他说话之际,蔚扶谙也在默默打量着他。 心中再次涌现出一丝不解,按理说是身怀魔息,且七杀命格之人,本该因煞气缠身,性格暴戾阴鸷才对,况且窥世镜中也可见此人偏激傲慢,可眼前之人…… 蔚扶谙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孩子,似乎因为她三番五次的注视,那个孩子眼神有些躲闪,眼睫颤抖的频率也变得紊乱,唯一干净的耳垂泛着红色,似乎是在害羞。 蔚扶谙甚至怀疑他带有污渍之下的脸上也是红红的一片。 真是奇怪,难道是在装?可无论怎么……打量都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孩子,甚至是克制严谨,知止懂礼,带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懂事。与窥世镜所见的轻狂不羁,和后世评价的恐怖如斯截然不同。 第4章 熟悉 一声啊秋打断了她的沉思,蔚扶谙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明火猎猎,她用了引水决下了场大雨才浇灭它,却未考虑到眼前的孩子,他身体瘦弱,现在又淋了场大雨,以他凡人之躯怕是会生病。 也怪她做了太久的修士,竟然忽略了这一点,让这个孩子白白受冻。 蔚扶谙看着眼前身形有些颤栗,衣衫单薄的孩子,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怕是一直忍着,未曾告诉她。 而眼前的孩子似乎也怕因此打搅了她,神色有些慌张,却又极其忍耐,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蔚扶谙阖了阖眼眸,转身向门外走去,忽然听到了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那个孩子十分慌张地跟了过来,眼睛竟然又含了一些水光,神情有些委屈。 “是否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沈澜清刚刚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唇,神色有几分慌张,看起来像明明还有话要言,但都克制下来了,不肯逾矩。 看着那个孩子有些忐忑的模样,蔚扶谙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孩子才刚经历过危机一线的场面,怕是现在六神无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清冷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春风化雨的感觉。 “并非,我只是想叫人送一些水来,让你沐浴一下,现如今虽然天气转暖,但还是要防止生病。” “还有。”蔚扶谙抬眼看他:“不必过分懂事,小心翼翼。”说完便转身下楼。 只剩沈澜清神色怔松的停留在屋子里,在他所生活的六年之中,所有人都在劝他要懂事、要小心翼翼,不要惹父亲生气。 父亲将他视为带着荆棘的枷锁,分明不喜他,这个害死挚爱的凶手,却又因为妻子临终所托,加之是她唯一的血脉,不可对他弃之不顾。 却也如鲠在喉,给他世子应有的生活,却对同窗欺凌、仆从懈怠、旁人恶语,皆置之不理,甚至是冷眼旁观。 而他自知不可要求过多,既然他已经有了尊贵的地位,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于是他在面对同窗的孤立、背地里的造谣污蔑、甚至动手时,选择了忍耐。 在仆从的不满和懒散应对中,选择了沉默。 在旁人恶言相向、深觉晦气厌恶之时,独自舔舐伤口。 在这些如履薄冰的环境中,促使他渐渐变得懂事,甚至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深埋进他的心中。或许曾经有过难过和不解,但随着世事的打磨,早已湮没在过往岁月。 同时这也导致他处处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以致万劫不复。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别人的脸色,害怕他的任何行为会招致别人的不满,一次又一次的忍让包容。 可最后还是被万人血书,得到了一个被焚的下场。 如今一时听到这样的话,他的鼻尖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意,心中有一股涩然且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有些想流泪。 沈澜清的眼尾有些泛红,他死死的咬住嘴唇,努力想做出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像过去的数遭岁月,将他那些或好或不好的情绪都深深埋进心中。 烟雾蒸腾,隐隐伴有水声,蔚扶谙轻抿着茶水,广袖下垂,用银线绣着的白色芙蓉不时露出隐光,华美异常。 “ ……仙、仙人。”听到声音,蔚扶谙放下茶杯,回头一看,不禁有些怔愣。 原本的沈澜清就像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看起来十分可怜,可沐浴之后,只见他肤色白皙,且是那种极其温润的玉色,显得十分温顺。 雪白的脸上带有刚刚沐浴之后的红晕,像是一只软糯糯的小团子,粉雕玉琢,睫毛浓密卷翘,此刻微微颤抖,大大的眼睛清透明亮,换上刚刚准备的衣服一身矜贵,神色清正却十分可爱。 蔚扶谙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从前, 少时她恣意万分,总是背着师尊和她那一样不着调的师兄在凡间游荡,一天他们碰巧正好撞到了凡人游神拜佛的日子,在神庙之中,高大神圣的一座玉观音伫立在大殿里面。 人群纷扰、众生匍匐跪拜。 而他一脸悲悯地看向众人,似乎透过他们来看世间的喜怒悲拗,看人生的八苦之难。 蔚扶谙只是隐藏着身形,众人皆跪而唯她站立,平静甚至有些漠然的和那座佛像对视。 蔚扶谙并不信神佛,可不知为何在那的如有实际的目光下心底竟然涌现出了一种复杂难说却又熟悉的感觉。 她已经活了太长的时间,本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在如今想来竟如此的清晰。 甚至依然可以的记得,那观音玉佛的肃然神圣、悲悯时人的样子,与眼前的孩子竟然有几分相似。 同样的灵姿神秀。 只是……蔚扶谙垂了垂,只是一个被众生顶礼膜拜 生唾骂厌恶。 眼眸再次看向眼前清风正骨的小孩,蔚扶谙暗暗的想到他当真不像个魔族。 “砰”的一声,,那个孩子在她面前跪下蔚扶谙眼皮一跳,却只见他拱手行礼。 “感谢仙人救命之恩,在如此危境之下护我周全,我知仙人身份并不简单,我一介凡人本不想拖仙人后腿,可心中到底还是万分庆幸仙人善举,所以斗胆请问仙人,是否可收我为徒,此后血海刀山我亦以命报答仙人。” 说完,以头碰地,彰其坚决。蔚扶谙眉头轻蹙,眼神复杂的盯着眼前小小一团,在她活着的万年时光中从未收过徒弟,也未曾有过什么想法,浮渝峰也一直以来只有她一人。 在他的师兄师尊去世后也享了千年孤寂,可对她来说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从前或许觉得无聊,可现在也早已习惯。 她再次看向眼前的这个孩子,身怀魔息,未来更是颠倒天地的魔神。纵然经历凄苦,瞧着也是端庄知礼,可到底宿命如此,谁都无法确保他的未来如何。 不过本来也是想把他带走,现如今他想拜自己为师,或许也未尝不可,甚至能够更好地盯着他。 况且…… 蔚扶谙阖了阖眼睛,这个孩子到底与未来差距甚远。可她不敢担保,且看一步是一步吧。 反正她自己从来不信什么因果命运,只不过这件事关乎整个修仙界,关乎了太多太多的人。她不可不谨慎待之。 想通了这些,看向眼前依旧跪拜的孩子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便是灵均宗扶谙仙尊座下亲传弟子,第二十九脉单传。”在她说完的瞬间,跪在地上的人立即抬头,玉雪可爱的脸上笑意盈盈,眼睛更是流光溢彩,连眼角都透露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沈澜清只觉得他从未如此快乐,过往之苦厄困顿,若是为了碰见她也都不过尔尔。 灵均宗,鸿生殿。 一年轻男子身穿黄衣,头戴冠玉,清秀挺拔,只是眉眼有些急躁,在大殿之内不停地踱步。 “时怜香你可传信过了?仙尊究竟何时归来?” 这时,坐在一把精巧紫檀座椅的女子也轻抬眼皮,看着急的团团转的风墨竹,语气慵懒的说道:“已经传过了,想必仙尊不时就会归来,就算你如此着急,也没什么用,转来转去的,真是令人头晕。” 说着扶了扶额角,俨然是一副被眼前之人烦道极致的样子,风墨竹看着眼前一袭粉衣,凤眸潋滟的女子,冷笑道 “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在意仙尊?况且仙尊刚出关,竟然就又下山了,没有留一点信息,让我们怎么能不担心啊!别不是又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 时怜香也冷笑了一声:“我何时说过不关心仙尊、不在意时局了!”眼见着他们两个要吵起来,秦净晟不得不打断了他们。 “够了!成何体统!你们还是身为长老,连刚入门的弟子都不如,竟然还在这里拌嘴。” 时怜香再次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风墨竹看到她那鄙夷的眼神,又忍不住炸了。 “喂!”还没来得及再说,就在秦净晟眼神里面的冷光下,屈服了。不敢再次妄动了。只好也哼了一声,以此来表达心中的不忿。 大殿之上,身居正位的绝美似玉像的仙人,轻颤了颤眼睫,脸上还带着几丝病气,却难掩清雅含蓄之姿。 :“净晟说的对,莫要起争执,仙尊此行是为私事,事情一了解便就回来了.” 风墨竹看了看虚弱的凤涵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掌门您有所不知,现在众仙家听闻仙尊出关,且动静如此之大都争相拜访,说着是拜访,其实都各怀心思,若是知晓现在仙尊并不在灵均宗内怕是会有各种猜想啊,毕竟仙尊之前可都是避世不出的啊。” 他顿了顿又说:“如今瞒着仙尊踪迹,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仙尊是为私事,可若是让咱们宗门的那几个糟老头子,呸!各位长老知道的话,怕是又要拿那些古板规矩和宗门荣光来耳提面命啊!” 第5章 生 忽然殿门轻启,温暖耀目的日光,从门缝中涌出金色光流。 光流铺洒在来人绝艳精致的面孔,白衣倾世,瓷白的皮肤恰似凝脂无瑕,星眸璀璨清绝,眉眼之间像是蕴含着千年不化的雪色,出尘若仙,神韵流转,清冷恰若谪仙下凡,风华无双,三千青丝宛若绸缎般顺滑柔亮,高雅尊贵。 原本随意倚靠在檀椅上的时怜香,不自觉地轻轻站起,脊背挺直。 烦躁不安的风墨竹眉眼睁大,直愣愣的看着清冷如斯的仙人慢慢走近。 秦净晟依旧保持着不动如松的样子,只是眼波微动。 而高台之上凤涵虚只一眼便就神魂具荡,不敢再视,低垂着目光,心潮不断的翻涌,心跳震耳欲聋。 蔚扶谙看着殿内的几人,微微侧头,清冷的声音宛若美珠落玉盘,空灵飘渺。 “过来吧。”几人的目光这次从她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后。 只见一个容色同样清冷的白雪团子,从她的身后慢慢走的她的身侧,微微拱手,姿态端正,稚嫩的声音细细的说道:“拜见掌门和各位长老。” 在此之前师尊已经向他说明了这些人的身份,所以他并不怯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年纪虽小却可见钟灵毓秀。 风墨竹睁大眼睛认真的端详着眼前动作有些古板却十分可爱的小孩,表情是藏不住的好奇,但也有些奇怪。 仙尊一出关便就下山,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小孩? 于是情不自禁地问道:“仙尊不知这个小仙童是?” 几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蔚扶谙,似乎也在好奇她的回答,于是清冷如玉石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他乃是我新收的亲传弟子。” “……什、什么!!!弟子!”风墨竹震惊的说道。 随即更加仔仔细细地观察那个孩子,好奇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竟让仙尊收他为徒,毕竟他看起来除了好看点,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而且资质也十分普通。 其他人也在默默的打量着沈澜清,显然也十分好奇。 沐浴在这些视线中,沈澜清忍不住抿了抿唇,这些长老修为高强,就算没有释放灵压,但对凡人来说依旧不太好受。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怕她觉得他有些麻烦,况且他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打扰到蔚扶谙,于是默默的克制。 不过蔚扶谙还是察觉了身边这个小团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的呼吸时缓时促,似乎不太好受的样子。 她默不作声的看着周围聚集在他身上的视线,心中了然,于是给他施了个结界,淡蓝色的荧光萦绕在他的身旁,温柔亲和的包裹着他,缓解他身上的压力。 沈澜清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他的皮肤一直深植入他的心脏,舒适柔软。 他深深的看着旁边清冷却无比细腻温柔的仙人,只觉得一颗心都在不停的跳动,似乎能够震碎他的耳膜,盈盈细碎的光点散落在眼底,他颤了颤眼皮,唇角微扬。 蔚扶谙凝视着他,看着他似乎好受多了,才淡淡的开口,将众人的目光自然的从他移开。 “不知寻我来,所谓何事?” 果然几人的目光又移到她的身上来。一道温润细腻的声音渐渐响起:“仙尊归来,实为庆事,各宗争相拜访,虽为庆祝,却也有打探之意,想必是要问仙尊巅云境之事。” 凤涵虚看着眼前之人,沉寂的心跳在看到她时,便不停的喧嚣沸腾。 一个精雕细琢,精美绝伦的玉镜出现在蔚扶谙的手中。 时怜香眉头紧锁:“这可是窥世镜?”蔚扶谙抬眼看她:“不错。” 随着肯定的声音响起,几人脸上各有异色,蔚扶谙继续说道:“神器降世,问天峰风云巨变,我察觉灵气有异、翻涌滚动,于是出关前去巅云镜。 只是神镜有灵,趁我不察,逃去了凡间。” 她又看了看旁边垂着脑袋的孩子:“在寻镜途中碰巧遇见了他,觉得似有仙缘,便就收他为徒,”话音一落。 蔚扶谙看见沈澜清听到她提到了他,便立刻抬起头,冲她一笑,笑容单纯美好,连眼睛都是亮亮的。 风墨竹此刻脸色有些沉重:“可问天峰不是早就湮灭了吗?神器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听到此话,凤涵虚轻轻闭上了双眸,随即又缓缓睁开:“并非如此。”声音依旧温和。 他慢慢的再次开口说道;“问天峰塌陷之后,师尊又重新耗费仙力补救,只是一直未出现在人前,过世之前便已经修复, 只是后来又重新封印了问天峰,至于原因。” 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睫:“师尊只说问天峰藏了危险的东西,不能显现于世,所以只能封印,于是大家便都以为问天峰早已不复存在。” 说完,凤涵虚又抬眼看了看那个心中的仙人,微微一笑,略带病容的脸上因为这一笑产生了一种破碎的美感,格外的惊人。 在场人都有些沉默,却也都松口气了,自从两百年前魔族的暗中扎营,宗门损伤惨重,使得各宗都如惊弓之鸟,生怕再来个什么意外。 而如今扶谙仙尊出关,动静又如此之大,总会令人担心。 “不知仙尊是否探查过窥世镜?”一道从未响起的声音问道。 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神器,其功能也响彻整个修仙界。 蔚扶谙手指微动,抬眸看向秦净晟,此人一身白衣面容沉肃,极其威严,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她淡淡的说道:“不曾。”关于窥世镜所见,到底事关重大,她不欲向外透露。更何况那神秘的灵蝶到底出自何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她都尚不知晓,所以总要谨慎行之。 而秦净晟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之后也未曾再言,只是沉默下来。 她扭头看向旁边一直静默的沈澜清说道:“他才刚来,对宗门尚不熟悉,我先带他回去,至于拜师仪式,此后再议。” 刚转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仙尊,您这次出关各宗门或多或少会有探究,刚好灵均宗收徒大典不日就会进行,不如广邀各个宗门,既解了他们的担忧,又正好可以介绍您的这位弟子于众人。” 蔚扶谙垂了垂眸光,红唇微启:“可。” 浮渝峰雾气缭绕,薄云似纱。悠远沉静的氛围似有仙气萦绕,碧水池水声潺潺,银竹竹叶舞动翩跹。 蔚扶谙带着沈澜清回到了这里,看着旁边低垂着眸光,脊背挺直的小人,还是有些茫然。 她到底不信命定神法,且他年幼,甚至从最开始的相遇,到后来短暂的相处,他都表现的极为正常,况且根据神喻有言,她也不可任性妄为,真对他做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与未来相比当真是不同。 纵然他少时孤苦,可看起来懂事平静,不像是未被这俗尘给侵蚀,对世间不抱有希望。相反她能感觉出他对世间是抱有希望和热忱的。 一个人便是演技绝顶,装的童真不染,可眼睛不会骗人。 他的眼睛通透澄澈,与那种在苦难中挣扎绝望,或是在不甘中沉沦堕落,导致自己已经麻木的眼神并不一样。 她少时也算是春风得意,试过过京游花、仗剑游乐。看过宫廷雍容、市井喧嚣。她举酒拈花、纨绔不羁。是个让师尊乃至整个宗门都头疼的混世魔王。 后来活了太长的时间,曾经的傲人风流渐渐打磨,曾经的嚣张棱角也渐渐不再,现在的她性格淡然,对万事都提不起兴致。 总是喜欢闭关,因为这样时间会使流逝的快一些,不至于那么无聊。 会对现在的样子感到失望吗?并不会。 万般样子皆是本我,不同的时代心境自然不同,且现在的处世之道不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吗?她不想世故冷漠,但却身处一个世故圆滑以利益、种族为系的时代。她无法和整个世界割裂,所以就闭目隔语,当作不知便是。 且她也算看尽世间繁花、锦簇依然,自然不悔。 她通晓百态自然看得出眼前的孩子是真的知礼懂事。 若是他有一点的怨毒,那她就必然会把他关起来,毕竟这也并不违背神喻之言。 不过这的确不公。 毕竟他就算怨恨,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到底不该因为自己的苦难使三界陪葬。 她自然知晓这世间恶人之多,可是那些才刚刚出生,未见识过世间繁华的幼童不该死。那些勤勤恳恳为了衣食半饱的人不该死。那些向往着生、手不释卷有着大好前途之人也不该死。 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力,而不是被别人给剥夺。 她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曾经少时也并不为救世济民而活。可若是看着三界湮灭,百姓衣不蔽体、易子而食。妇女流离受辱,可就算如此也逃不过剥削压迫,处处皆是血河,处处是白骨遍地。那她的一身洁净何其可笑。 她是一个正常人,也会有动容和难过。若最后真的到了这个局面。她必会斗争到底,纵然不敌,引颈自戮便是,总好过一人独活。这并非是她有多么善良,而是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良知。 若舍弃一人便可救苍生,那她一定会舍了他。 因为她乃是无上仙尊,不是曾经可以在师尊羽翼下任性的蔚家女郎。 但庆幸的是他很乖,很惹人怜爱。所以她默认他可以留下来。但若是未来他当真如命定的那般,她也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思及此。 她看着沈澜清说道:“浮渝峰向来只有我一人,有些冷清,你便住在我的隔壁可好,你尚且年幼,我总归放心不下你。”同时也好好的看着你。蔚扶谙在心里补充道。 而沈澜清一听完,粉色便忍不住攀爬到耳垂,鸦睫不停的轻颤,好看的弧度在眼下显出了一片阴影。 如……如此近吗。 第6章 封印 残月如钩,只有稀疏暗淡的几粒星子雕饰着沉墨般漆黑的夜幕,万籁俱寂、清寂孤冷的月华透过窗棂,月影斑驳。 一架白玉百宝嵌纹床上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在沉睡,连睡姿都是十分端正。 而床边正立着一个清冷的人影,月华映照在来人身上,衣襟处的银绣芙蓉发着冷光。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又随着她万里跋涉,想必已是十分疲累,睡得竟这般沉。 冷淡的双眼凝视着床上的人,随后抬手布法。 金色繁复的光圈覆盖在他的全身,金光染着他的小脸,显得他如金贵精致的玉雕观音。 光圈逐渐变小,直至法成。 这法阵可以暂时封印他体内的魔息,让他不会时时魔气泄漏,比白日她随手设的法阵更加繁琐坚固。 同时也封印了他的修习之脉,此后修道之路必会艰难。 毕竟她总要有万全之策才行,将他带回来还远远不够,封了他的灵魔双脉才能让她更加放心。 至于为何两脉皆封,则是因为若只封魔脉,灵脉却无损,有朝一日灵气过强,怕是会冲击封印,使魔气泄漏,污染灵气,这会使他直接堕魔,两脉一起封印才可保证万无一失,同时也将他的后路给堵死了。 她阖了阖眼眸,将心中的波澜尽数抹平,转身离开,只余一地清冷的月光。 晨曦初开,天际始明,花草竹叶还染着些雾气,晶莹剔透的露珠含苞欲滴,万象更新之景。 蔚扶谙一出门就看到沈澜清笔直的站在门前,淡蓝色的衣袍穿戴在身上,头发用羽冠别起,可爱精致的小脸此刻容色淡淡,唇瓣嫣红秀气,宛若玉人。当真是像明台之上的小观音,此刻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听到门声响动,漂亮璀璨的星眸就立刻转过来,眸色极亮,似乎在极力压制见到来人的欣喜。 可愉悦还是从眼睛中流露出来,分外明亮,让蔚扶谙动作一顿。 只觉得他有些像师兄曾经养的一只小灵犬,机敏过人,总是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人,眸子也是像他那般明亮。 她轻声问道:“是否有何事不太习惯?”沈澜清立刻摇头,乌黑亮丽的眼睛看着她。 粉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师尊我无事,也并没有不习惯的,只是想向您请安。” 乍然听到师尊二字,蔚扶谙不免一愣,自己现在竟然成了师尊,的确是之前从未有的,也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让她居然有些不大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同时又感觉到几丝新奇。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孩子:“不必多礼,这里不比凡界,无那么多规矩。” 随着她清冷的声音一落,沈澜清不免有些失落,随即又连忙低下了头,遮住了眼底的失落,雪白的贝齿咬住嫣红的下唇,有些灰心的想:又少了一个和她接触相处的机会。 他有些低沉的情绪自然逃不过蔚扶谙的眼睛,她忍不住暗想难道是刚才语气太过冷淡? 毕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师尊,她到底不太习惯,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谈。 ……况且。 她闭了闭眼眸,昨日封了他的灵魔双脉,纵然知晓为了苍生她应该如此,并未有错,可心底里不知为何总有些起伏,可能是愧疚吧,为了今后的命运竟如此待他。 她的眼中少见的出现了一丝迷茫,修仙界的扶谙仙尊,生来仙骨、天赋出众,少时惊艳四海。为人恣意、轻狂,鲜少有不如意之事,也极少深陷迷津。可如今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轻灵纤长的睫毛轻垂,遮住眼里的眸光。 樱色的柔唇轻抿说道:“既已踏上仙途,今日便开始修炼,可好?” 淡漠清冷美眸静静的对上沈澜清璀璨明亮的双眼。 她刚一开口,原本有些沉闷低郁的小人立刻就抬起来耷拉的脑袋,耀人的光芒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中,笑意难掩。 周身增添了许多雀跃的情绪,蔚扶谙看着眼前明显愉悦起来的孩子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当真是师尊难为。 这些姑且便当作补偿吧,一个真正的刽子手,却以恩情为纽带带他回来,以为的真情却是裹藏着假意虚妄。 以为的救赎却是阎罗有意,以为挣脱了泥沼找到了救世神灵,却不知这才是真正的火海地狱。 她对他到底情感复杂,毕竟他是灭世魔神,而她作为至高仙尊使命便是扼杀不定因素,却因神喻命运之论不得违逆,让她现在还无法对他做些什么。 另一方面他太不同了,不像一个残虐桀骜的魔头,倒是像一个灵净清冷的观音在世,懂事谦和,如玉仙童。 纵然身世孤冷,却坚强蓬勃,以羸弱之躯在眼中迸发不屈火焰,在火影明灭中似用灵魂呐喊,去燃灭一切的不公荒谬。 蔚扶谙依然记得当时他的眼眸中倒映着火光和那些丑陋不堪的人影,明明他才是阶下囚可眼神中却流露着悲悯,似嘲讽似冷漠似用深邃的眼睛看破一切灵魂的肮脏,纵九死魂灭,亦无悔无怨。 让当时的她灵魂一震,总是要救的,无非早晚。 那一刻神女昭情,在火海中和万人膜拜中,以一个缥缈似泛着圣光的姿态救下了他,至于感激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以恩情为挟,总好比以一个无情之人的身份更易靠近他。 如今神喻所言的时机依旧扑朔迷离,面对未来的未知,她总要谨慎待之。 况且他当真是极乖,她又封了他的双脉,使他修行一途艰难困苦。 现如今不与为恶便是最好,想通了这些,她慢慢的朝沈澜清走来。 洁白的只绣有云纹的雪色长靴从薄裙的边缘露出一角,随着距离的拉近,沈澜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震得他整个人都在发颤,素来冷静直流的血液此刻似要燃烧他的整个骨骼。 轻缓的脚步似乎是踩在他的心尖上,他不知为何现在的自己如此陌生奇怪。 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烫,渐渐蔓延至脸颊。呼吸和眨眼的频率忍不住急促加快。 他看见她再一次的向它伸手,一如当初那样美丽圣洁。 他看见她微微躬身,拉住了他紧攥的拳头,这时他才发现因为太过紧张,指甲竟然陷入了肉中,火辣辣的疼痛这时才向他袭来。 可随着她温柔的轻抚,伤口发疼处变得清凉,到后面最后的一丝疼意也消失殆尽了。 而他也猛然发觉师尊的手是柔的,却并不温暖,甚至透出一丝冷意。 可他全身却似乎浸浴在烈焰之中,他猛地闭上了双眸,眼尾嫣红,卷翘的睫毛在眼尾处拉出一条动人的弧度。 玉面染赧,于是就这样,一道纤长瘦削的人影和身后小小的一团静静地漫步在这万籁俱寂的山峰上。 云霭疏影,枝桠摇曳,斑驳陆离的光影交错在这两道身影上。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攥住眼前人的衣袖,死死的不肯放手。 浮樱亭 精美典雅的一座亭子四面檐角翘起,宛若金钩,层层的瓦片雕饰着繁复华丽的花纹,绸制的白色的纱帐飘逸灵动,在微风之下卷起一道动人波浪,纱帐只有一面被绑起,亭中一架青玉石桌,和四把玉椅。 周围是细亮的银竹,在暖光照射中折出一道道亮光。亭子旁边便是一棵垂丝海棠,碧叶青翠欲滴,大朵大朵雍容的海堂花,葳蕤华丽。明丽昭人。 而高大的树木之下静静的伫立着一个女子,三千乌发如瀑水散落,身形瘦削,肌肤白皙似雪,眉眼清冷似秋水,气质疏离,似笼罩于泠泠寒雾之中。她低低的轻垂着眼眸,似一座美玉冰雕。 直至身后传来一道细小微弱的声音才慢慢的有了些许反应。 “师……师尊。”蔚扶谙回头一看便忍不住眉头微蹙,方才还是副玉雪压枝的白净模样,现在整洁的衣物上添了些污渍泥泞,白嫩的脸上多了几道划伤和黑点,整个人灰扑扑、脏兮兮的。 即使沈澜清努力装着一副平静的样子,可眼神中却忍不住透露出来了一些羞赧。 蔚扶谙看到他这副情状便猜出来了大概,眉毛微挑。 “他可是欺负你了?”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沈澜清的脸上竟然添了几丝薄红,看起来好像更害羞了,这让蔚扶谙更加疑惑了,难道是她年纪大了,不懂现在小孩的心思了吗。 沈澜清有些结巴的回道:“没……没有!只是洞中漆黑,不小心被一些游走的一些藤蔓给绊倒了,才导致如此。” 看着眼前一脸单纯认真的小徒弟,蔚扶谙忍不住眼角微抽,她懂了,这是个傻的。 通明洞的那位素来不着调,她虽已布了结界让他无法出洞胡作非为,可整个洞穴都是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现在她的小徒弟那么狼狈,不消多想怕是被那个人给捉弄了。 沈澜清怕也是见过他的,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的到来也无法瞒倒那个人。他肯定会非常好奇,能忍住不找事就怪了。 不过这也刚好可以锻炼一下这个小弟子。 只是没想到她的这个徒弟到底单纯,连那个人的不安好心都意识不到。想到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淡然的眼睛浮现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只能静静的看着她那傻徒弟亮晶晶的眼睛。 过了一会看到沈澜清澄澈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些疑惑,似乎有些不解。 蔚扶谙这才迟迟开口:“可拿到了?” 不会一直封印哒!等孩子长大就好啦[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封印 第7章 神朽木 沈澜清乖乖点头,随后伸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 只见柔软的手心出现了一节黑木,嵌有金色的螺纹,周围也散发着浅金的流光,典雅华美。 蔚扶谙长袖一挥,神朽木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神朽木,上古时代的神木,可以拟万物,有药石之用,同时静心除秽,抵御防身。 让他取来的目的也有两个。 一是答应过的修炼。二也是神朽木的功效也助于他可以消解魔气‘ 她静静凝视着神木,随后红唇微张。 “修仙界以剑、药、符、乐、器、阵、佛,鬼为修行之道。灵均宗虽以剑道为要,可除了佛修之外本宗皆有涉及。” 蔚扶谙抬眸深深地看着沈澜清:“那么。” 说着她慢慢走向前走来,鞋尖与沈澜清只相距半尺,声音的像是裹挟着寒霜的清冷。 “不知澜清,你想入哪一门,学哪方道。” 沈澜清也抬眸认真的看向眼前这位如梦似幻的如月仙子。躬腰拱手,纤长的睫毛轻眨划出一道惊艳的弧度。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定定的说道:“澜清既已拜入师尊门下,自然要遵师尊之道,递师尊后业。况且……” 他抬头看着蔚扶谙,眼睛里流光溢彩,摇曳美丽。 沈澜清的心中满是愉悦:“况且师尊,我喜欢剑道一术,我要学剑。” 在猛烈的火海中眼前的仙人一手持剑,一手向他伸出,宛若救世佛陀,神圣高贵,救他于危难。自那一刻起,便决定了他此生都要追随她。 看着他眼中的坚定,蔚扶谙阖了阖眼眸,修长白皙的玉手轻轻掐诀。神朽木渐渐从掌心浮起,耀眼的金光使沈澜清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直到察觉到金光渐渐平息,他才缓缓抖动了一下浓密的双睫,明亮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把金色木剑。 朴素无华,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剑柄处刻有一株芙蓉。 可木剑周身却极其温润,不似寻常。 蔚扶谙看着小徒弟平静的眼眸中溢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心中不知不觉也慰贴了不少。 她又拿出一本剑谱,封皮可见历史。 她淡淡的说道:“这本剑谱极适合像你这样的初学者,望你日后勤于律己,多加练习不辱没了这本古书。” 沈澜清双手恭敬的接过,认真的说道:“是!弟子必不辱命。” 接过之后,沈澜清便好奇的翻了几张,只见除了图文旁边竟然有几处红色的笔记,能看得出虽字迹稚嫩,可已有了后日风骨。 沈澜清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师尊,最后忍不住问道:“师尊,这是?” 看着徒弟那亮晶晶的眼神,蔚扶谙忍不住叹了口气:“幼时练剑,为师用的也是这本书。” 随后她就看到沈澜清的眼神更亮了,显然是极为好奇和珍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书,最后紧紧的攥在怀里,如获至宝。 看着他那兴奋模样,蔚扶谙也放下了心:“你好好的参悟吧,为师还有要事加身。” 虽然不知为何当她再次看到这本书,心中闪现出了一丝怪异,好像有什么被她给遗漏了,不过既然想不起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但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又被沈澜清叫住:“师尊!” 一把墨玉罗盘出现在了她的视野,繁复诡谲的花纹彼此相交缠绕,罗盘之上有二十四山水,可破迷津,寻踪觅境。 乃是她的师尊送她的半步神器,不过她这个主人少时行事荒唐,没用它去寻什么宝贝秘境,倒是寻了不少酒楼佳肴。 神器有灵,她也能感受到每次她做这些荒唐事情之时,天宫盘总是一副迫于她的淫威而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不过现在这个神器放在她那也没什么用,她又打量了一下眼前乖觉的小徒弟,想着她好歹半生坦荡,唯一的一次还是欺骗一个孩子。 她给不了她的真心,却也会尽到师尊的责任。 他无法修行,送一些宝贝让他防身也是可以。 毕竟作为扶谙仙尊座下弟子,她不会亏待他。 于是仙界至宝,世人追捧的半步神器,就被某位仙尊送给了她的小徒弟了。随后拂了拂衣袖,深藏功与名,仙气袅袅的走了。 直到再看不见身影,沈澜清才收回来追随的目光。 看着手中的天宫盘,忍不住攥紧了衣袖,脸上泛起了薄红涟漪。 通明洞 四周漆黑脚下是时不时就会踩碎而发出响声的枯枝落叶。 晶莹的夜玉珠照亮了一张雪腻的宛如脂霜的面庞,瞳仁剔透干净,唇瓣嫣红,卷翘的睫毛宛若轻灵蝶翼,下垂的眸光透露出清冷无尘之感。 不复刚才在蔚扶谙面前的温软,淡蓝色的衣摆穿梭在步履之间。青色的指针此刻发出一种深沉的幽光。 沈澜清漠然地循着方向慢慢前行,洞中岩石冰滑,黑色的暗影栖息在头顶的藤蔓,时不时发出桀桀的声音。 在这昏暗的石洞中他如玉矜贵,周身圣洁,似乎是发着光。 他的眼中不含一丝情绪,淡漠疏离,像是莅临凡界的一位谦谦仙童,甚至已经有了几丝蔚扶谙的影子。 似乎是被来人惊动,黑色的泛着流光的飞蛾忽得被惊飞,扑棱着翅膀,像一团黑烟猛地冲向沈清澜。 沈澜清眉心轻蹙 抬起广袖抵住这些飞虫,只是在暗处那些弯曲蔓延的藤条窸窸窣窣的扫过地面,慢慢的靠近那个如玉仙童。 当沈澜清察觉到动静之时,妖绿色的藤蔓已经缠绕在他的脚腕上了,黑色的羽蝶再次如惊弓之鸟般扑飞,似乎极为忌惮。 方才的明光已经不在,只有几片垂落的叶子,似在诉说着方才的动静。 再次睁眼,沈澜清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伤口火辣辣的,让他忍不住轻蹙眉心。 记忆只停留在方才妖异的藤蔓死死地拽住他的脚腕,随后狠狠地将他拖拉在粗糙的地面,一直到将他拉到一个黑色的洞口才缓缓停下。 而他的神志已经接近于无,只感受到了一种失重的感觉,最后昏迷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来。 随着他缓缓的起身,在一些细微动作之间,伤口被拉扯,鲜红的血液汩汩的流下。 原本就精致苍白的小脸显得雪白,忽然他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 “啊~好香甜的味道啊!!!”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原本漆黑昏暗的洞穴忽然亮起了一双双妖绿色的眼睛,它们齐齐的盯着沈澜清,眼眸中是相同的火热和渴望。 这些妖绿色的幽光在这漆黑的洞穴中显得诡异异常。 让沈澜清忍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却未曾想到,看到他这近乎躲避般的动作,这些绿色的眼睛像是烧开的沸水般齐齐炸开了锅。 “这是我的!我的!!!。” “啊啊啊!!! 好想吃了他啊!” “他看起来好好吃啊~” “不行!不行!这是我的!你们都不准跟我抢!” “哼!整天就知道做梦!” “够了~够了~你们这群傻瓜,这、明、明、是、我、哒!” 无数的声音交错杂乱在这个洞穴中回响,经久不衰,甚至到了更加愈演愈烈的地步。沈澜清不自觉的捏紧衣袖,一双仿佛会发光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这些奇怪的东西。 直到一个有些苍老却不掩跳脱的声音缓缓传来:“真是稀奇。好了好了,小宝贝们,知道你们很好奇,但是不要吓坏咱们的这位小客人啊。”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使得原先这些热闹喧哗的声音,立刻如息了火的炮仗一样安静下来。 可这却让沈澜清忍不住警惕起来,一双明亮精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缓缓走来的人影。展现出了一种防御姿态,稚嫩的小手死死的握紧蔚扶谙送他的法器。 四周缓缓有星火亮起,沈澜清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些绿色的眼睛是一团团的黑气,看起来有些圆润和毛茸茸的质感,不像在黑暗中有点阴森森的样子。 此时他们如潮水般涌到眼前人的身边,在重重的火影之下,沈澜清看清了眼前的人乃是一位老者。 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似乎透露着岁月的侵蚀与无情,眼若枯井,不过精神十分矍铄。 他慢慢的走到沈澜清的面前,随后缓缓的低下了身子,睿亮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小团子,眼神里面透露着一丝好奇和深意。 他轻轻的开口:“真是稀奇啊,这里数百年来只有一人来过,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看着眼前沈澜清那紧绷警惕的样子。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声:“怎么,害怕?” 还没等沈澜清回答他就已经起身,伸了伸懒腰。 慢腾腾的说道:“你大可放心,我可不会害你,否则那人肯定要来找我的麻烦,况且你身上的伤也不是我故意的,我和我的阿蔓已经被困在了这里百年了,再次见到新的人,我的阿蔓可能是太激动了,孩子你可莫要怪我呀。” 随后他随意一瞥,忽然眸光不经意扫到了沈澜清手中紧握的天宫盘,漆黑深沉的眼睛中展现出了一丝别样情绪。原先还有所笑意的脸上顷刻全无。逆光之下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冷意。 而沈澜清的眼中也再次显现出了一种蓄势待发的警惕。 第8章 赌 看到沈澜清一副马上要炸毛的样子,步尘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哪里还有原先冷淡的样子。 他擦了擦眼角因为过分高兴而溢出的泪水:“小道友莫怕呀,我就是给你开个玩笑,莫要当真啊,不过你这反应当真是有意思,哈哈哈!” 沈澜清漂亮的眼睛盯着步尘子容色更冷了。 步尘子看着他那副宛若冰雕的模样忍不住小声蛐蛐:“好没意思的小道友。” 随即趁沈澜清还没有反应,他又立刻大声的说道 “ 唉呀,小道友原来是被那个女人派来的呀,让你一个奶娃娃来到这里,她还当真是心大呀。不过……” 步尘子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孩童问道:“不知小道友和她是什么关系呀。” 让一个年纪小小且无半分武功的孩子只身来闯通明洞,虽送他天宫盘,可纵是神器无敌,他也不知是该夸她狂妄自大还是冷漠随意啊。 只是没想到,他刚问完这个问题,眼前仿佛如霜雪般冰冷的小脸上,立刻显露出了一丝柔色,清亮璀璨的眼眸中流淌的是他也未曾发觉得万千柔意,让本就精致绝艳的小脸更加无双。 看到眼前孩子那瀑雪消融而导致显得更加莹润的小脸,步尘子立刻就明白了。 呵呵又是一个被那女人迷惑的,唉,当真是可惜啊,小小年纪就眼睛不太好。甚至看起来都还未晓什么事呢,就误入歧途了啊。 随机又想了想那女人的绝世之容,纵使他对她万般怨言,可也不得不承认,蔚扶谙虽生了一颗寒冰琉璃心,却有着倾城不世之貌,纵是他阅人无数,可那般容貌,他见过的只此一人。 想到这里,他眼睛中不自觉的便露出了几丝怜悯,看上谁不好,偏偏是那个无心冷漠之人。 可纵是他已经看透,却也不愿点透。 于是他似乎灵光一闪。 “哦~我知道了,你莫不是那凡界所说的养童夫?”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此话一出,眼前孩子那雪白雅致的小脸上立刻红霞遍布,冷静平淡的眼睛濡湿一片,看起来湿漉漉的。 他的眼神忍不住闪躲,看起来分外羞涩,他虽年纪还小,可是也算知晓了些事,自然明白他所说的含义。 步尘子默默的看在眼中,在心中无语的发出了一声: 呵呵,果然如此。毕竟他虽然哄不了那个大人,哄一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澜清有些磕磕巴巴的解释。 “不!不是的!” 可步尘子就是故意逗着他,一脸我不信,默默看着你狡辩的表情。 随后他继续说 “哦~不~是~啊~那你可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这可是她的师尊在她结丹之迹特意赠送给她的礼物,好以此为她祝贺。她虽然混蛋,可是向来喜欢捉弄……啊、不是,尊重她的师尊。若不是喜爱你,她怎会把这个送给你?想来她当真是喜爱你啊。” 听到他的这些话,沈澜清的脸更是红透,浑身似乎都散发着热气,像是煮熟的虾子。 “不是的!她乃是我的师尊!不、不是那种关系。” 他对他的师尊是尊重、是敬仰。 将她当做神明一样信赖,怎么会有那种不正常的心思来去玷污他的师尊。 在他的眼中他的师尊那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是救他于苦难困厄的佛陀,是那在暗巷陋室中撒下来的天光。 他从不妄想得到得到她的垂怜,只要能够得到她的一道眼神,便足以让他虽死无憾,从此天地混沌,尘世昏暗,此心不改。 只是沈澜清看着手中的天宫盘,他从来不知原来师尊送他的是如此重要的东西。难道师尊当真是极其喜爱自己的吗? 他鸦色浓密的羽睫忍不住轻颤,昭示着主人心中的不静。 只是他未曾察觉到眼前的老者再听到他是那人的徒弟之后,眼睛中闪现的是一抹讶然。 稀奇,实在是太稀奇了。 步尘子从未想过她竟有一天会收徒弟,甚至是一个天分经络都只能算是平常的一个普通人,除去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步尘子实在看不出眼前之人有什么可取之处。 毕竟他对蔚扶谙也算了解,纵使她无心冷漠,可却十分重情。 师徒之名至亲至密,是一种不同于血脉相连的一种新的纽带, 毕竟师徒二人,是除了宗族亲人之外,最为重要的人了。 甚至比亲情更甚。 毕竟一旦踏入仙途,就代表着与过去割裂,从此尘缘散尽,往后余生皆是仙途漫漫,那么最为亲密之人当然就是师尊和同一脉的弟子了。 那个女人既承认了他是她的徒弟,便就一定不会亏待了他,让他都有些动摇了之前的猜测。 步尘子在心中叹了口气想,还不如是养童夫呢。 师徒这么正经的关系,他还真是有些束手无策。 这世间仰慕蔚扶谙之人太多太多,无数的信徒顶礼膜拜,只盼望着那身处雪山之巅的神灵能够给予世人一抹眸光。 可她从来不会为谁停留,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她是世间最冷清之人,可连步尘子都不得不承认,蔚扶谙大道通明,道心澄澈。 她冰雪聪慧,天赋惊人,生来便是仙骨。受世人敬仰膜拜,一生鲜少遇到挫折,天生好命。 甚至从前……步尘子眼眸一暗。 虽然她的确冷漠,可确实是这世间难得的至纯至坚之人。 毕竟她心系大道,对这世间都是保持着一种冷淡却悲悯的样子。 在这一点上连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至于其他方面他可不敢恭维。 可就是那样一个绝代神灵,现在却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俯下了身姿。 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让这个孩子只身前来可能并非是出于她的冷漠无情。 可能只是想要锻炼她的这个小徒弟。 毕竟她也算的上是鬼点子一堆。 怎么会不晓得自己并非会伤害这个孩子。 况且就算是有什么波折,那个孩子手中的天宫盘也一定不会让他深陷险境。 她对自己太过的了解了。 步尘子的眼中慢慢的收起了散漫,神色甚至有些莫名的问道:“好啦好啦!那么不知小道友前来,所谓何事啊?” 羞涩的神情也已经被沈澜清渐渐敛去,他轻抿着唇瓣神色认真地说道:“师尊说让我来寻神朽木,不知道先生可知晓它的下落?” 步尘子笑道:“那还真是不巧了,我还就是知道它在哪里。” 他打量着沈澜清眼中流露出了一股算计的意味。 步尘子轻轻的俯下身子,泛着绿色幽光的眼睛和沈澜清对视。 他笑着说道:“只是不知我帮了小道友这个忙,那之后小道友该如何感谢我呢?” 沈澜清眨了眨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先生所要,尽可言明。我定会尽力满足。” 步尘子笑了笑:“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今日便先向你讨一个承诺,日后等我想到了,还望小道友可以帮我实现啊。” 随即他又笑了笑:“不过你也尽可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沈澜清神色清肃,拱手行礼,重重的承诺:“请先生放心,它日我定会满足先生的所需所求!” 步尘子也像模像样的回礼,只是姿态懒散:“可以,那在下就多谢道友承诺了。” 随即步尘子轻轻握住沈澜清的手腕,瞬间就将他带到了一处绿草茵茵,青意盎然的地方, 四周空寂,只有一阵阵伴着醉人香气的清风拂过二人宽大的衣袖。天空湛蓝,澄澈剔透如镜,云海翻滚。万千光华聚一点,那是一枝黑色乌青的枯木,上面雕有金色□□,四周溢散出了一阵阵磅礴的仙气。 沈澜清置身于内,也能够感觉得浑身舒畅,身体轻盈。 “好了。” 步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去吧,神朽木就在那儿了。”沈澜清轻轻地上前。 当雪白的手指触碰到神朽木之时,四周景象宛如破裂般崩溃。 仙境般的景色慢慢开始消失,宛若镜花水月。 步尘子静静的走到了他的身旁,抓住他的手腕。 随后随意的打了一个哈欠:“走吧,这里是以神朽术为界心所形成的结界,现在神朽木已无,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走吧。” 随着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结界也立刻寂灭虚无。 他们又回到了漆黑的洞府,步尘子揉了揉腰:“好了,小道友,相逢即是缘分,还望到时候不要忘了给我的承诺呀。” 沈澜清再次点头,璀璨的星眸满是认真,他承诺道:“先生放心,我必不会失信于您。” 看着沈澜清那认真的眼神,步尘子也放下了心。 “好了!好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我马上也要休息了,让我的阿蔓带着你出去吧。 不过…… 步尘子他捏着下巴,仔细的又端详了一下沈澜清,好像忘了什么啊…… 忽然他重重的拍一下脑门,眼前的孩子认真的看向他,小脸冰雪精致,只是他身上都是血!血啊!!! 完蛋了,完蛋了!!!,这次是真玩完了,蔚扶谙看到她徒弟这样,非得杀了他啊啊啊啊!!! 于是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出现在了步尘子的脸上:“孩子,伤口痛吧,让我帮你治疗治疗吧,要不然你的师尊该担心你了。” 原本沈澜清觉得没什么,但一听到师尊有可能会担心他,要出口的话立刻就停了下来,小脸忍不住泛红,于是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步尘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还是小孩好哄啊,只要一搬出蔚扶谙就行了。 最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只见小孩身上那些红色的血迹都已经消失,并且衣服还细心的保留了原本的泥土和污渍。简直就是完美啊! 看到没什么地方漏了馅他才长舒一口气,随后招了招手,绿色的藤蔓宛如游蛇般兴高采烈的游到沈澜清的面前,争先恐后的要带他出去。 出去的路比来时简单的多,在踏出洞口时,急迫的心情让沈澜清想要立刻见到蔚扶谙。 这是他第一次完成她所布置的任务,也不知完成的好不好。 但他还是想要得到她的一句评价,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是她所说,他都十分高兴,甚至不能自已。 看着他明显愉悦的心情,以及那迫不及待跑出去的背影。 步尘子轻轻的漂浮着,漫不经心的坐在半空,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摸了摸被他坐在身下的藤蔓。 他缓缓说道:“阿蔓,这一次我们能够赌对吗?” 第9章 秘密 一只白皙纤长的玉手轻轻的抵着额角,蔚扶谙静静的看着已经无数次从剑上掉下来孩子,心中忍不住叹气,这个孩子当真是坚持啊。 当沈澜清再次从剑上掉下来时,他终于忍不住看向蔚扶谙。 灵秀精致的眉头忍不住紧锁,雪白的贝齿轻咬着嫣红的唇瓣,卷翘的羽睫不安的颤动,心中尽是忐忑不定。 他不知师尊是否会觉得他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 想到这里,心像是跌入了谷底,被飓风裹挟撕扯。 让他的脸色都忍不住发白,小手紧紧的攥着衣袖。 蔚扶谙看着停下来的沈澜清,还有他那愈发苍白的小脸,心中已经有了推断。 这些天一直不懈的锻炼,却一直未有寸进,心中必定是不好受的。 虽然她大道坦途,便是整日招猫逗狗,混痞不羁也都能次次独揽崶云榜第一,无人可及, 可却见过不少囿于瓶颈之人,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 不过她知晓沈澜清和别人是不同的。 他身怀魔息,有憾苍穹、镇乾坤之力。虽邪恶诡谲,可实在强大。 至于修炼一事定也是如鱼得水。 可她偏偏封了他的双脉,不仅阻了他的魔力,连修灵一道也滞涩不通。 毕竟总要以绝后患,不过看着他那脆弱的样子,蔚扶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怪这魔神样子太小,总让她生出一种欺负孩子的错觉。 莹亮的幽光从她的指尖溢出,罢了,总归只是个取乐的法子。 她淡淡起身,精致清冷的芙蓉玉面带着一直近乎悲悯的神性。 她慢慢的走到沈澜清面前,看到了他频率错乱地颤动着羽睫,似乎有些紧张。 而沈澜清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不过在这前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嗅到了一阵香雾。 蔚扶谙轻轻拿起那把掉落的木剑,清冷的眼睛在此刻散发出了一种润泽的色彩。 她缓缓开口:“不必过分沮丧,剑道一术本就艰辛,你年纪尚小,暂时未通悟也实属正常,不若再试一试吧。” 听到此话,沈澜清忍不住抬头。 灿烂的骄阳发出耀眼的金光,蔚扶谙眉眼清绝,一袭白衣蜿蜒委地,她静静的站在光中,像是被镀了层金边,神圣无双,美眸流光,水色潋滟。 让沈澜清一下子就怔愣住了,随后立即垂下了眸光,只是心不受控制的在疯狂跳动。 他抿了抿唇,轻轻的从蔚扶谙手中接过了那把剑,只是手心不停的在出汗,让他觉得嗓子异常的干燥,只能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咙。 他缓缓将木剑放到脚下,眼眸轻闭,再次按照那本书上的做法:“心神丹元,令我通真,起!” 而这一次,脚下的木剑竟然真的开始升起,沈澜清猛地睁开了眼睛,漂亮的星眸了满是不可思议的的喜悦。 第一时间,他就看向蔚扶谙,眼睛和声音都是雀跃:“师尊!我学会御剑了!” 蔚扶谙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松了口气,回道:“为师知道了,很棒。” 听到蔚扶谙夸他,沈澜清的眼睛更加亮了,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了他那张稚嫩却精致的小脸上,然后十分新奇的踏着木剑飞行。 蔚扶谙看着他那乐不思蜀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这个孩子其实真的很好哄,一个法术便能够让他这般开心,真是值得,毕竟说到底她对他多有亏欠。 不过看他如此兴奋,她又忍不住询问了一下他的课业:“不知,澜清那本书看到了哪里了。” 只是没有想到,她问完这句话沈澜清的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怪异的神色。 蔚扶谙忍不住轻皱眉头:“怎么了吗?” 然而她才刚说完,沈澜清就立刻像一个拨浪鼓般摇头。 “没……没什么。” 蔚扶谙奇怪的看着他,最后看好像也问不出来什么,她只能一脸莫名的躺回她的躺椅上了。 沈澜清看着那个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真的没什么。 就是…… 他好像发现了师尊的小秘密。 师尊所送的剑谱的确细致,且也有师尊认真的笔记,不过…… 仅仅持续了两页,后面也的确有红笔标注,只不过这内容就比较的,呃……千姿百态。 光是不同种类的乌龟就有十几页,且每个都起的有名字,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些名字指代的都是宗门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老,并且无一例外每个都教习过他的师尊。 除此之外,连肖像都有不少,只是每个都非常、非常、夸张!!!简直就像是在恶搞这些长老们。 以及还包括一些师尊的自言自语,总之每个都让人忍不住发笑。 这和沈澜清印象中的师尊差别太大了,毕竟他的师尊看起来真的就像是那种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只是没有想到师尊年少时竟然如此的淘气,甚至是……很、很可爱! 灵均宗山下,热闹非凡。 穿着各式宗门弟子服的弟子们蜂拥而至,散落在大街小巷的各处。 有的御剑飞行,潇洒风流,惹得无数红袖招。有的执剑追逐,脚步之间尽是年少飞扬。有的懒洋洋的卧在茂盛枝桠上,一曲暗笛飞声也。也有的不明甚者问道 “这陵申城怎的这般热闹啊?” 一老叟笑道:“哈哈!公子有所不知啊,前些日子那惊鸿一剑,仙气渺渺,可不就是昭示着咱们的扶谙仙尊现已经出关了吗!恰逢灵均宗收徒盛会,广邀天下。那些或是想要瞻仰仙尊之名,或者是想要拜入灵均宗门下的,都导致这里更加络绎不绝啊!甚至还有传闻,仙尊也要收徒,换谁不想凑个热闹啊!” 公子也抱拳感谢:“多谢老人家解惑。” “哈哈!不必多谢。” 于此之时,陵申城最大的酒楼,瑜纹阁。 “哈哈!想这最近的修仙界啊,可真是热闹,扶谙仙尊出关为一事,还有一事不知各位可曾听说了?” 台下一锦衣公子接过他的话茬:“徐公可真是将诸位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聋子了。最近这关于修仙界第一美人之称那可真是有的热闹啊,这赤御宗的柳凝觅和蕴华宗的衣瑶落这两大美人更是竞争激烈,反正是众说纷谈吵来吵去还争不出个所以然……” 还未结束就又被一人打断:“什么争啊,谁不知道蕴华宗的衣瑶落最是冷清,怎么可能去在意什么第一美人的俗名?反倒是赤宗的柳凝觅,也就仗着自己艳丽的容色净是惹些风流艳事。” “道友这般话可就有问题了吧,柳仙子容貌倾城,自是有不少爱慕之人,可仙子一直都是回绝,怎么在道友嘴里便是成了艳事,净泼些脏水呢?” “你!” 于是看客分成两派,就这么论了起来。 台上的徐靳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到哪里,第一美人之称都能激起一片狼藉。 就在争吵愈演愈烈时,一声轻笑缓缓响起,笑声里的不屑激起了人们的关注。 众人循着声源只见一个身穿紫色大氅,锦衣华服不掩其惊世之容,极尽风流的狐狸双眸里满是漫不经心的调笑与嘲意。五官线条分明,宛若鬼斧神工的工艺品,鼻峰高挺,邪魅俊秀,唇色艳红。身边跟着一群面带着轻纱,身穿云秀彩衣、袅袅娜娜的少男少女们,华贵异常。 迎着人们或惊艳、或恼怒的目光,他几乎是带走笑意的开口:“美人?我倒是觉得浮渝峰的那朵冰芙蓉不错。” 一语惊起千层浪,人们目光里满是惊厄,就连跟着他身边的少男少女们也都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大放厥词的掌门。 一直以来浮渝峰只有一位主人,更是以芙蓉为法相,男子所言是谁已经非常清楚了。 扶谙仙尊之盛名修仙界无人不知,两百年前那惊天一战宛如陈柯南梦,而那近乎神迹的的实力不知被多少人传颂,一直游荡在人们心中。 而经历过这场战役的人们见过那飘渺仙力,更见过那张惊世绝代之容,宛若神仙妃子,清冷绝艳。 于是被广泛传颂的不仅有她的仙力更是有她的容貌。可是那场大战到底损失惨重,真正见过她之人到底不多,起码新一代的弟子应该很少见过,蔚扶谙就像是一个传说般引人好奇。 可今日被那男子一言,人们惊诧于他嘴里的放荡。毕竟没人敢去谈论仙尊的容貌,毕竟蔚扶谙乃是仙尊啊。 是只适合被高高挂起的绝代神灵,仿佛谈论她的容貌,便是对她大大的不敬和亵渎。 原先那锦衣公子再也受不住了,毕竟他老爹整日都是说仙尊乃是咱们家恩人,不可不敬啊。 那么久的耳提面命让他也不允许有任何人轻慢仙尊。正当邢凡觉想要开口之时,却被朋友一把拦住。 看着朋友眼里的提示邢凡觉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华贵男子的腰间别着一只鎏金红色翎羽。 修仙界以五宗四家为主要。 而五宗里的赤御宗,传说开山老祖羽化登仙,在将终之际化成了一只金色凤凰。 于是后来每代赤御宗弟子便以翎羽作为符信,而翎羽又被分为不同颜色以示地位。 其中金色翎羽是众长老和内们弟子才可配佩戴。 而掌门则是配戴鎏金红色翎羽。 而那眼前男子的腰间就佩带着鎏金红色翎羽,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赤阑宗掌门晏长酬。 而那男子似乎非常满意的看到人们眼中不断变化的情绪。 弹了弹衣摆上那不存在的灰尘,几乎是愉悦的起身,沐浴着全场人的目光,悠闲自在的踏出门去。 跟在他身边娉娉婷婷的少男少女们也呼啦啦的随他出去,嚣张至极。 第10章 故人 感受着有些刺目的阳光。 晏长酬随意的用自己修长的手指遮了遮,眯了眯那双狭长的双眸,依旧是带着笑意的模样,似乎只是随意般问道:“我竟不知阿觅何时对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如此感兴趣了。” 身旁跟着他的一个聘婷婀娜女子身形一顿,美眸莹莹宛如水色涟涟,她看着眼前的男子。 声音纤弱柔丽:“师尊勿怪,还不是那蕴华宗欺人太甚,仗着您闭关,竟在秘境中正大光明的和我派弟子夺宝,夺宝失败也就罢了,竟还暗中设计重伤我派弟子,而蕴华宗拒不承认便也就算了,解决之时竟然只派了衣瑶落——一个小小的弟子去协商,简直是不把我们宗门放在眼里!这素来第一美人之称都是要落在我们赤御宗上的。既然这次蕴华宗想要那衣瑶落来争这个俗名,弟子自然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得逞。” 男人静静的听着耳边女子的汇报,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转着一把红黑奢华纸扇,看起来极其散漫,只是那双邪魅勾人的眼眸却深深的眺望着远处高山,殷红的嘴角轻轻上扬。 琉璃若水般的恢宏大门再次为新入门的弟子打开,六至十六岁正当年华的孩子们无不怀揣着激动震撼的心情来到这仙门第一大宗,十分新奇的观赏四处。 这里仙气横陈,他们脚下踩的是玉雪般洁净的云瓦,玄冥场之上立有五十八根龙纹仙柱 ,大气磅礴,似有寒寒威压,极其庄重典雅。 而他们都被聚集在了一个宽阔的试炼场,等着大典的开始。 高台之上,五宗掌门已经就坐,而主位则留有一席空位。 晏长酬翘着二郎腿,修长的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黑鸦鸦的人头。 师泞海看着他那放荡随意的样子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心。 花月容看着凤涵虚那消瘦苍白的脸,情不自禁的问道:“不知凤掌门最近可好?许久 不见,怎么看起来身子还是这么单薄?” 凤涵虚依旧是那副清雅温和的样子,琥珀般润泽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像是一尊白玉佛像。 他轻轻回应道:“这是老毛病了,多谢花掌门担心。” 看着他们一个个不靠谱的样子,祁连醉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他缓缓顺了顺自己长长的胡子,也开口问道:“不知这一届可有让凤掌门满意之人?” 凤涵虚浅笑回答:“的确有一个,虽然才六岁但却冷静睿智。不为外物所移,时刻保持警惕,不溺于诱惑,不陷于魔障,是个极好的苗子。” 祁衡醉也轻轻的笑着,只是眸色渐深。 似乎是不经意般又问道:“只是怎么不见仙尊?” 还未等到回复,猛地注意到周围的气流似在翻涌聚集,伴随着无数的倒吸声他回头一看。 只见空中竟然出现了一个伴有万千星光的洞口,神秘可却伴随着强大的仙力和威压。 祁连醉立刻睁大了双眼:虚空之境! 据说是具有近乎神级之力才可召出的。来人实力不可小觑! 随着星子的流动,从虚空之境中先踏出了一只绣有玉色芙蓉的长靴。白衣盛雪,黑发惊世。随之而来的的一张足以让万千星辉都黯淡的绝色倾城之容。 青丝半绾,雪肤冰肌,桃花双眸、寒星盈盈,青山黛眉之间是亘古不褪的清冷雅韵之像,唇色樱红,宛若古画中的洛神仙子,神妃夕妍,是那身处雪山之巅的绝代神灵,无双风华 。 ——仙尊蔚扶谙。 这个几乎是活在无数世人耳中的人物,可真正见过的也只有经历过那次大战之人,无数的听闻都比不上一次真正的相见。 就连灵均宗众人真正见过的也并不多,而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无不震惊着那绝色面容和周身那磅礴仙气。 脑中除了顶礼膜拜再不剩其它,台下一弟子不禁喃喃道:“……瑶池盛雪。” 这是前人对仙尊的评价。 不少人理解为大概是形容仙尊超然的气质和强大缥缈的仙力,可这今日一见方才知晓这明明是为了暗戳戳的表达对仙尊惊人容貌的赞叹啊! 远方高楼,凌宵寒默默的看着这场轰动,冷漠的脸上忽的轻笑了一声,让那张俊秀轻隽的面孔一瞬间就多了几丝人气。 仙尊——蔚扶谙。 怪不得让他那素来雅正的师尊魂牵梦萦,瑶池盛雪的确不虚。 随即漠然转身,只留冷漠背影。 嘈杂的人群在仙尊出现那一刻就一直保持着因震惊而导致的安静,简直就是呆若木鸡,只能愕然的盯着仙尊傲人的美资仪容。 一直等了好大一会儿,人群这才忽然注意到:咦……仙尊怎么不动啊?而且看这姿态似乎是在等、等人?! 蔚扶谙也有些无奈,自从沈澜清开始修炼,便是日日勤勉。除了每日给她请安和在她眼前转悠以外,都是在不知时辰的修炼。 特别是今日,更加的沉浸,恰巧她今日也在闭目养神没有注意时间。直到沈澜清着急忙慌的赶来,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匆忙告诉她马上要错过大典了!她才反应过来,哦,今天还要参加大典呢,毕竟鲜少有人可以来到浮渝峰,所以也就没人来提醒她。 可集会大典太过遥远,虽然沈澜清刚刚学会了御剑,但是不巧,灵均宗除却修炼内禁止御剑,连她也不能,师徒二人在此刻忍不住大眼瞪小眼。 毕竟她以前倒是也尝试过,可飞到半空中只觉有一股强悍的重力吸引,不一会儿剑上的仙气也随之消散。 若不是被她的师兄接着,恐怕她现在已经需要轮椅度日了。 而她下去一看发现竟然是她那师尊在作祟,还未等她发飙就发现她师尊后面跟着乌鸦鸦的一片长老,还是那种年纪已经不小,一看就是顽固不化的那种。 她师尊的脸色当时也特别铁青,当面违反宗门规定可还行? 蔚扶谙:…..玩蛋。 于是喜提三月禁闭,一出关就发现她那事迹已经被传到满门皆知了。 而罪魁祸首就是她的好师兄,反正那些日子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调笑,把她气的将她那好师兄暴打一顿,几个月都不曾出门。 总之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在宗内御剑飞行了,毕竟是真怕丢人。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人有胆子四处造谣或者来约束她,可她也懒得再去违背,毕竟故人不在。 于是她深深的能体会小徒弟的着急,为了以示体贴,最后她决定特意用虚空之境载着他。 毕竟不仅速度快,还能够沐浴仙气,最重要的是有格调多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由于她已经好久没有用过这虚空之境了而且也不怎么清楚现在灵均宗的布局。 把他们传到那这么显眼的位置就算了,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虚空之境仙气太盛,把她那徒弟给吹没了,让她只能在洞口等等她的小徒弟。 “……师尊。” 听到那可怜兮兮的声音,蔚扶谙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心中对他有些隔阂,可却也不愿他被自己所牵连。 于是美眸轻抬,纤长的羽睫宛若蝶翼,白皙莹润的玉手轻轻的牵起沈澜清的小手。 于是在众人眼中所呈现的画面就是……:方才那绝代风华的仙尊微微侧身,繁复无暇的绸衣荡起一波细小涟漪,然后就那么直接的牵住了一只小手。 众人:!!! 于是众人眼中便就出现了这么一幅极美极雅的惊世画作。 只见落于后面的乃是一只玉雪团子,年纪虽小,可五官精致宛若精雕细琢的绝美瓷器,身上是和仙尊一般无二的清冷气质,抬眼闭眸之间像极了观音座下的小童子。 台下弟子原先有不少人在心里暗戳戳的嫉妒:呜呜呜~~为什么仙尊牵的不是我!!! 可等沈澜清那玉雪精致的面孔一出现 就忍不住将心中的不平都咽下去了,毕竟这看起来也太赏心悦目了吧!!! 而且…… 这张脸竟然和刚才的那位不相上下啊。 于是弟子们的目光悄咪咪的挪到那位掌门口中的那位有着不错天赋的小天才上。 只见人群中有一极其突出的小少年,身着黑色宽衣,更显得皮肤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积年累月不曾见过日光般,瞳仁乌黑,唇瓣极红,宛若盛夏已经熟透的樱桃秾丽潋滟,像是一朵开到糜烂的艳蔷薇,容色压人,面若好女。 只是身形羸弱,第一眼看过去,只以为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可他周身气质冷傲,隐隐透露着一丝邪气,让人不敢来犯。 而此时这个少年竟然露出了一个甜腻的微笑,显得那张漂亮到有些雌雄莫辨的小脸更加艳丽。 只是这一笑非但没有惊艳到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们,反倒是激起了一片毛骨悚然的颤栗之感。令周围的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去这人怎么又这样笑了!!!上一次这样笑还是在选拔中的那场让这位少年名声鹊起的秘境中。 第11章 试炼 灵均宗的选拔试炼包括三轮,在测定完灵根之后第一轮便是问心。 故名思义便是看汝心是否真意,心怀鬼胎之人、罪大恶极之人、贪婪邪恶之人,在触及龙蓝石之际皆会受烈火焚心之痛。毕竟龙蓝石是世间至纯至净之物,受不了邪恶杂念。 可只要人便总是会有六欲七情的俗尘杂念,免不了要受些苦头,可大多数人也都能承受的住,而到了这位名叫薄憬昀的弟子则是另一个画风。 他不仅没有任何痛苦焦灼之感,甚至龙蓝石还发出了流光异彩的光丝,紧紧的缠绕依偎着他,连那个负责此次试炼的内门弟子都忍不住侧目,当真是闻所未闻。 而到了第二轮乃是一个婆娑幻境,它会幻化出每个人最深处的**,进而排出掉那些心性不定之人。 那内门弟子本就因为前一轮而对薄憬昀极其感兴趣,非常好奇这般单纯洁净的内心里会有什么样的**呢? 于是忍不住查了查幻境想,看看那个受龙蓝石所青睐,至纯至净之人内心最渴望、最深沉的**是什么,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坐在一片空茫虚无的环境中,白嫩的手撑着下巴,显得那张稚嫩却难掩勾魂摄魄的脸更加绝滟,他漫不经心的晃着腿,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周祈策表示不可置信,于是他又接连看了看其他清一色囿于幻境中的人,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幻境没有什么差错。 于是更加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面若好女的小孩,心中忍不住称奇:无情无欲吗? 真是有意思,这世间的凡夫俗子皆都是欲念缠身,便是身居高位、仙力无边的修仙之人心中也有自己的**。 可此人先是得到了龙蓝石的青睐,可见至纯至净。 又于婆娑幻境置于无妄之境,可见心中无欲。 周祈策忍不住挑了挑眉,自语道:“当真是修炼无情道的好苗子。” 随机一通符信便就到了大师兄手中,毕竟收徒盛会各位长老怎么会不关注具体情况啊,他们可都是翘首以待呢。 不过长老们只能观看最后一轮试炼,可前两轮既有这般的人,怎么能藏着呢,必要报告给掌门,说不定他们门派又要出现一个无情道宗师啊。 而幻境中的薄憬昀漠然的收回了神识,眸光冷漠。 被人窥伺的情况他并不少见,甚至是分外敏感 。 他自然知晓这婆娑幻境是干什么的 只是欲念…… 他看了看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瑟瑟发抖的魇兽,不屑的嗤笑,他那大逆不道的欲念只怕是会吓死这些呆木头。 至于龙蓝石嘛…… 邪肆的、无穷无尽的,不沾染一丝杂念的黑,怎么算不上是至纯至净呢。邪恶?他紧紧一握,手心中的魇兽立刻化作齑粉,一道艳丽的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向来没有什么同理心,更是缺乏善念,从不觉得他所作的又任何错,像是一个冷心冷清的怪物。 龙蓝石说到底也是根据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和情感波动来判断邪恶与杂念,当一个人所做坏事越多他身上的气息就越污浊,似乎灵魂都已经恶臭,更何况一个正常人做了坏事在被查验之时,要么会是心虚之态,要么总会有些愧疚,若是变态些可能还会觉得兴奋。 可薄憬昀非常奇怪且不同了,因为他自有意识以来不管做了多少坏事,他的灵魂都宛若稚子般纯净,没有被丝毫沾染的痕迹,毕竟在修仙界若是想要达到这种程度,可是需要佛子度化,再经轮回才可慢慢消除的,而他什么都不需要,好似身体会自动消解这些脏污之气。 而且他十分的平静,好像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他就像是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自己所做之事,无心之人大抵便是说的他这般吧。 似乎世上没有任何可以调动他情绪的东西,只除了……蔚扶谙。 试炼到了第三轮就是真实的演练了。 只见一只乌青发黑、头顶触角、坚硬的鳞片宛若铠甲般坚不可摧,森白的牙齿泛着邪恶的冷光的巨瘿兽,用他锋利的爪子死死的按住一个幼童,红色泛着邪气的巨瞳贪婪的盯着那些面色惶恐害怕的试炼之人,它开始兴奋的嚎叫,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于是那些强装镇定的小孩立刻如受惊的鸟雀般狼狈的奔跑,正当巨瘿兽想要追赶时,还带着温热的红色的液体迸溅到它的眼里,恍惚间它好像终于朦胧的意识到了那……好像是它的血啊。 于是更加刺耳的声音响彻山谷,不同于刚才的膨胀傲意,现在的它反而透露的是一种临死的害怕和愕然。 胆大的孩子们回头一看,便看见了那副令人神魂惊惧的场面。 斜阳西下,带着金粉的落日余晖映照着巨瘿兽,身上那瘦小漆黑的身影似乎是察觉别人的目光,他微微侧头,夕阳将他的轮廓勾勒的更加绝艳,鲜红的血珠染红了他白玉一般的面庞,他眸色冰冷诡谲,忽然他轻轻一笑,却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惊艳,只觉得诡异邪气,像是从浴血深潭中走出来的夺目罗刹。 直接将那些弟子给吓到瘫软,只觉得这哪里是个娇艳牡丹,分明是那带着荆棘的蔷薇啊,还是会吃人的那种。 而境外的长老们却看不到这些,只能看到他那利落的身姿,和果敢的动作,一下子就让他们忍不住赞叹:“极好!极好!真是奇才啊!” 随即又看向周祁策:“这便是你说的那位灵脉澄澈,心思透明之人?” 周祁策缓缓将目光从薄憬昀身上抽回,只是眼中还残存着惊艳和赞赏。 毕竟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个份上当真是不错。 于是他回复道:“不错!” “哈哈!”晋令昭笑道:“瞧瞧这气度,这姿态,此人理应拜入我的枢凇峰啊!” 听到这话风墨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可别痴心妄想了,一个丹修要人家干嘛?难道是炉子炸的时候好带着你逃跑啊!” 晋令昭一听此话就忍不住额角跳起怒道:“你!” “你什么你!这一看就是学剑的好料子,你要是再废话,小心我挑了你的丹炉!” 晋令昭简直是不想和这蛮荒之人讨论,只能狠狠拂袖,带着满腔怨气扬长离去,准备去找凤涵虚告状。 就是这样一位让两家长老疯抢的好苗子,甚至让长老忍不住拌嘴嘲讽的小奇才,此刻居然又露出了那渗入的笑容,让弟子们忍不住浑身恶寒。 不……不是,是谁又惹到他了啊。 不过下一秒众人的目光便被吸走了,因为收徒大典开始了!!! 刚才蔚扶谙的出场可不仅只有弟子们感到惊艳,连台上的几个掌门都才堪堪收回惊诧的目光。 凤涵虚一看到蔚扶谙就忍不住起身,缓步来到她的面前,依旧是那副碎美人般的清润,他弯了弯眼角,声音宛若林间松灵:“仙尊,您来了,快些入座吧。”蔚扶谙点了点头,随后又让人把沈澜清带下去,于是沐浴着全场人的目光,沈澜清慢慢的来到台下,眸光低垂。 周围人见他那清冷皎月般的样子也不敢打扰他,只是悄悄的用目光好奇的看着他。 而方才还询问蔚扶谙下落的祁连醉此刻竟不发一言,只是将自己震撼却又参杂着惊艳的目光从她身上给移开。不过暗中的给其他三人递了个眼色。 凤涵虚自然将他们的动作收入眼中,不过也知晓他们心中的那些事:“我知各位掌门心中多少又些疑问,不过现在乃是我们灵均宗的收徒大典,这些事不若随后再议。” 说着忍不住看了看依旧没什么动静的蔚扶谙,轻轻的颤了颤眼睫。 听了这话祁连醉忍不住松了口气笑道:“自然。” 晏长酬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嗯。” 师泞海也没什么异议:“可。” 花月容则是深深的盯着凤涵虚,笑容美丽:“好的。” 蔚扶谙也抬起她那潋滟的美眸问道:“大典何时开始?” 于是收徒大典终于开始 七十二仙鹤凌空鸣叫,更有七彩百凤鸟盘旋飞舞,各位等候多少的长老也驾云而至,各宗掌门也都起身观看此次大典。 这次试炼是具有排名先后,灵均宗只收取前二百名弟子,其中前五十可成为灵均宗内门弟子,剩余的则只能成为外门弟子了,不过今后也可通过考核来成为内门弟子,不过可能性极低。 随后一张白色符纸,和一张象牙雕笔出现在了前五十名弟子的手中,毕竟收徒也是要看双方意愿,不仅需要长老们满意,弟子也要同意才可,不过最后要是实在钟意某位弟子,长老们也可自行去和弟子商量,看是否能够改变他们的意愿,毕竟每次都有为争抢弟子而大大出手的长老。 不久一缕金光从弟子的手中溢出,随后接二连三的金光也都逃逸出来,而这些金光就出现在了他们心意的长老手中。 风墨竹看了看出现在手里的符纸,又看了看上面显示的试炼信息和成绩笑道:“不错。”这个人他有印象还算不错,可以收下,于是覆了自己的法印又传到了那位弟子的手中。 他又转身一看,随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秦净晟的手中也有两张符纸,不过都被他给辣手摧花,霍霍完了。这代表着他不接受,随后一纸金光回到了弟子那里,表示那位可怜的弟子要重新选择了。 风墨竹抱着臂走上前来笑道:“怎么,这一届依旧不想要收徒弟啊” 秦净晟抬眼看他:“我一人习惯了,况且也没碰到真正合适的人。” 随后又上下扫视着风墨竹问道:“倒是你,先前提过的那个的弟子现在如何了。” 没想到一提到他,风墨竹脸上就露出了烦恼的表情:“啊,他啊,这次的排练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第一,于是各位长老便私下里招他过来,没想到他谁都不选,把长老们都给弄懵了。” “……不过。”风墨竹若有所思道:“后来他忽然说要拜掌门为师,你也知道掌门自从收了寒衍就再没收过徒弟,所以一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没想到的是掌门听了他的话竟真的收他为徒了,也算没有可惜这位好苗子了” 随着话音的结束,弟子们都寻到了心仪的师尊,于是最后一给环节,仙尊的收徒仪式也要开始了。 第12章 十一年后 沐浴着全部人的目光,沈澜清缓缓向前,容色清冷,眸光低垂看起来十分沉静,只是在无人注意之处,他拳头紧握,紧张的连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他克制住颤栗的身子,心跳宛若擂鼓。 蔚扶谙白衣委地,裙摆宛若流水,她从高台而下,姿容清艳无双,恍若莅临凡尘的绝代仙灵,她缓步走向沈澜清,相距一尺时才慢慢停下,随后手心出现了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是芙蓉样式的玉石,实际上它乃是一个象征着扶谙仙尊身份的印章,这代表着,从此之后,沈澜清便是归属她的座下,受她庇护照拂,无人可欺。 玉石润泽清透,只是当被蔚扶谙那白皙纤长的玉手缓缓拿起之时,竟然分不清是哪个玉白。让所有注视着这个场面的人,忍不住屏起了呼吸毕竟那一刻真的太过圣洁美好,宛若神仙画卷。 蔚扶谙看着眼前垂着头,眼睫颤动的小人,微微俯下了身姿,轻轻的将这块象征着崇高地位的印章系到了他的腰间。那一瞬间沈澜清眼前是师尊清冷的侧脸,鼻尖是无孔不入的香气,耳畔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他猛然的闭上了了眼睛,好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敛去,可心依旧在为眼前的人跳动。 而这一幕就像是那远离红尘的世外谪仙,终于感受到了世人们那顶礼膜拜下的渴慕,于是缓缓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颅,给予世人了一抹眸光,震撼绝美,不知留在了多少人的心里,永生难忘。 十一年后 “听说昨日薄师弟已经突破元婴了!” “自然,你们可是没有见到昨日的玄雷,怕是连进阶化神都没有那么夸张!” “薄师弟当真是天纵奇才啊,小小年纪进步就如此恐怖,咱们大师兄当年进阶都没有如此离谱啊。” “那……浮渝峰的那位小师叔如何啊。”一位刚入门的弟子忍不住问道,毕竟那可是仙尊座下唯一弟子啊,而他可是自小钦佩仙尊,自然十分好奇。 只是没有想到他问完之后,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时无人回应。 “啊~那个废物啊,他可是连筑基都没有呢。”忽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群面色戏谑,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弟子。 而刚才发出的那道不屑声音就是领头的那位弟子发出的。 他身穿灵均宗弟子服饰,可依旧能够看出此人气质尊贵,容貌俊美,只是眉眼太过跋扈嚣张。 顾棠晚一听此话就忍不住眉心一皱:“沧痕玥,你这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沧痕玥轻嗤道:“哦,不知我此话有何错啊?那沈澜清入门十几年竟然连小小的筑基都没攻破,像这般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拜入仙尊门下?” 他可是来自仙界四大家族中的楼京沧家,又是家中幼子,自小便是受尽宠爱。 因为仰慕仙尊所以才拜入灵均宗门下,只是不曾想仙尊收了一个弟子之后就不再收徒,他自然是心中不甘,毕竟他从小便天赋卓绝,无数老师对他可是赞不绝口,若是他沈澜清天赋冠绝四海,难以望其项背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只是个平庸之人,这让他任何能压下心中不满! 顾棠晚:“你!”只是还未说完她忍不住向沧痕玥背后看去。 只见一位修长挺拔少年伴着远方霭霭的薄雾静静的向这里走来,他墨发半束,手中拿着几个玉色酒瓶,面容精致如冷玉雕琢,鼻梁高挺如峰,唇色樱红,眼眸澄澈映星,周身气质冷淡,宛若踏月而归的雪中神灵。 恍若未曾听到他们谈论的声音,只是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 而沧痕玥只觉得他在装模作样,于是冷笑道:“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废物师叔啊,修行一道还没弄清楚呢,倒是整天想着凡尘俗物,依我看啊这还修什么仙,不如早日收拾收拾,赶紧滚出灵均宗吧!” 和他同行之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棠晚听了这话只觉得太过放肆,正准备出声呢,就听见旁边一直都在沉默的沈澜清淡淡的开口道 “我自然是不如沧师侄仙道坦途,聪明绝顶,毕竟沧师侄在决擂台之上上那道惊天雷火可是震慑众人。” 顾棠晚一听此话就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沈澜清这说的是灵均宗每月一次的比拼,当时沧痕玥正和一位弟子比拼,那弟子本身实力并不如他,而沧痕玥性情本就狂傲,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在上台的时候就放下豪言:“是你自己下去,还是一会儿失败了自己哭唧唧的下去”那弟子本就性子温和稳重,自然不理会他那放肆的言语。 可当真的开始时,由于沧痕玥太过的大意,且那弟子不仅修习剑术,还修习了阵法。 最难能可贵的是能够将它们运用的炉火纯青,这自然离不开这位弟子平日的脚踏实地。 于是那弟子便在和沧痕玥对决的过程中,趁其不差分别设下了分影阵和瞬弹阵。 当沧痕玥全力一击要使用他已经炼制臻境的雷火霆怒来结束这场战斗时,却不想只是攻击了那个弟子的分身,更想不到的是此时分影阵和瞬弹阵已经结合在了一起,于是让他引以为傲时雷火霆怒直接反弹到了他的身上。 最后沧痕玥被劈的外焦里嫩,落败了。 如今沈澜清再次提及此事,听起来是在夸他,可实际上在场人都听的出来这分明是明晃晃的讽刺啊。 果然沧痕玥一听此话立刻怒了,顷刻间就要拔剑。 而这次顾棠晚直接就制止了他:“师弟这看就不对了吧,灵均宗可是不许门内弟子私斗,你这可是要违背门规了吗!” 她有看了看此刻沉默着的沈澜清忍不住叹气,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况且此事是你不对,若不是你先招惹了小师叔,哪里会闹到了这个地步?不若你就退一步,若是闹到了师兄那里,你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沧痕玥虽性子娇惯却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此事若真是闹开了,对他可是最为不利的,于是只能忍下。 “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等到看不见了身影,顾棠晚才转身看向沈澜清:“小师叔,他向来如此,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沈澜清也抬眼看她,容色清冷,眸若寒潭:“我知晓了,多谢。” 顾棠晚听了此话也笑道:“小师叔言重了” 沈澜清点头向她致意,随后转身向着浮渝峰前去,身姿颀长秀丽,宛若一幅丹青水墨画。 而旁边其他的弟子也忍不住赞叹道:“咱们的小师叔当真是龙章凤姿,这容貌当真是神仙人物啊” 顾棠晚听了此话也忍不住自豪道:“自然,咱们灵均宗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派。”更何况以沈澜清的容貌可是能排进灵均宗美人榜前几的。 高大的垂丝海棠宛若华盖集,枝柯交错,虬扎成龙,阳光碎金般的透过缝隙洒在了一张惊艳绝伦的脸上,她散漫的躺在海棠树粗壮的枝桠上,淡蓝色的衣摆轻轻垂下,伴着清风拂过,微微晃动,而此刻宛若翠云的眉间轻轻蹙起,似乎察觉到了来人,她缓缓的睁开了那双恍若含雾的美眸。 “澜清?”她感受到了她那徒弟的气息,此时微微的起身,看着逐渐向她靠近的人影。 沈澜清一看到那在树上慵懒憩息的人,平静的眸子立刻就闪起璀璨般的的星光,他忍不住轻笑,哪里还有方才冷淡沉静的样子。 “—师尊!”他带着笑意,几乎是跑着来到树下。 “师尊,弟子听说陵申城近日新出了一款新酒名为神仙酿,于是特意买来给师尊尝尝。” 下一刻,方才还懒懒躺在树上的人立刻就来了,看着弟子手中的酒,清冷的眉眼间透露了一丝淡淡的喜悦。 蔚扶谙缓缓的接过了酒,此刻才认真的打量起了自家的小徒弟,现如今她二人结为师徒已有十一年,便是从前她心有芥蒂却也不得不说沈澜清这个弟子当真是做的极好。 她第一次为人师,做的并不太好,经常顾及不到他,甚至有时还是她的这位小弟子来照顾她。或许是少年悲惨,导致他早慧仔细,所以经常给她这位师尊收拾烂摊子。 她在外喝醉,是沈澜清用他小小的身子驮着她送她到自己的寝殿休息,那时她还总是笑他,她本来就是修行之人,身体素质极好,在外喝醉露宿也不会生病的。 还记得那时候他的眉心皱的紧紧地,满脸的不认同。 最后因为有日沈澜清的修炼有岔子,所以被长老们留了一夜,而她在亭子里宿醉了一晚,没想到第二天她居然真的生病了,等到了小徒弟回家,看着他那明显生气的精致小脸。 蔚扶谙:…… 还真是有些心虚,毕竟她都多久没有生过病了啊,没想到这次居然自己那么倒霉。 那段时间蔚扶谙竟然从自己徒弟的身上感觉到了她师尊的影子。此后倒也真的不敢胡来了。 第13章 第 13 章 人心皆是肉长,虽然她性子是冷清了些,可却也并非冷漠,这些年的日夜相处让她也真正的了解到了她的小徒弟。 她不知已经是多少次感叹她的小徒弟当真不像是窥世镜中那狂狷嚣张的魔神。 毕竟沈澜清他真的很坚韧有礼,对待修行一道十分的认真专注,便是灵脉阻塞也从未想过放弃,日日夜夜倾洒汗水,连她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持之以恒。 况且他待人温和有礼,虽然不如在她面前那么的活泼灵动,但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于是原本那款坚硬防备的心也在慢慢软化,虽不至于完全接受,可相比从前也是好些的。 蔚扶谙又忍不住看了看她那已经长大的徒弟,只是没想到这次对上了沈澜狭长漂亮的双眸,让她忍不住一顿。随后开口:“你今日不需修炼了吗?怎么还有空闲下山买酒?” 沈澜清微微一笑,显得那双眸子更加涟漪漂亮:“我昨日就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大部分任务,虽然下山了一趟,但还有时间。” 蔚扶谙点头:“那快些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沈澜清向她拱手行礼:“是,师尊。” 随后去了玖凇峰,今日他还要学习炼丹,便是心中有些不舍,也被他尽数敛尽。毕竟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资格站在师尊的身畔。 玖凇峰 沈澜清一来就立刻被晋令昭逮到了。沈澜清先是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晋令昭这个时候还在,毕竟这位晋长老也是十分的佛系,不到授课的时候是坚决不会在炼丹房内的 随后向他行礼:“晋长老安好。”然后顿了顿:“……不知找澜清有何事?” 晋令昭看着眼前精致温和的人说道:“找你来是想要探讨一下你前天的那个想法,随我来……” 沈澜清缓缓的跟着晋令昭,不一会就到了独属于长老的炼丹房。 只见空旷明亮的房间内有一个约莫一人高的紫色炉鼎,精巧别致,美轮美奂,周身泛着一种含蓄的金属光泽,里面正烧着名为九幽玄火蓝色火焰。 晋令昭有些兴奋地开口道:“前些日子你不是提了些意见,说是可以在炼丹炉外面增加些法阵和铭文。我最近亲身尝试了一下,发现这个效果当真是极好,不仅炼丹速度加快了,连丹药的品质都增加了不少。” 听了这话的沈澜清只是轻轻的一笑,没有晋令昭想象中的骄傲自满或是兴奋异常。 不过沈澜清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沈澜清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无论是好是坏,似乎在他的心底都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想到这儿,晋令昭也忍不住感叹,这个孩子除了天赋有些欠缺,其他方面当真是没话说,甚至担得起完美无缺这四个字 沈澜清脑子极其好使,在丹药方面更是天赋绝伦,若不是修为上的瓶颈所致,他理应是丹修中的一位璀璨新秀。 况且有这般的实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小小年纪却有一副沉稳坚定的心性。 最开始,即使沈澜清记忆超群,为人聪明且善于创新,但是却因为天赋的原因,使他总是无法好好的掌握丹火,于是引火烧身便成了家常便饭。 雪白透亮的皮肤被熏的乌黑的柔顺的鸦丝也被拷的焦黄卷曲,看起来十分狼狈。 甚至也会引来他人或惊讶,或不屑的目光。 可是即便是在那样的境遇下,沈澜清引火的手也丝毫不颤,眸光柔和却不失坚定。 像是被覆盖在皑皑白雪的一个草种,在初雪消融之时,顽强拼命的蓬勃生长,比他那精致的、宛若仙人的容貌更加动人。 于是沈澜清用夜以继日的努力去弥补天赋的不足,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