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活男大而白手起家的兼职生涯》 第1章 得了不为男人花钱会死的病 赵元莱有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她从小到大都被倒霉鬼缠身。 全班45人,就她一个没填志愿,没上大学。 对,没错,连大专也没上成。 她揣着兜里仅剩的几百块,无所顾忌地从村里来到县城,要去送今年高考县状元白临逸上大学。 至于学霸县状元愿不愿意?管他的。 白临逸高挑帅气,站在人群里,像棵挺拔傲立的小白杨。又考上了东大金融系,把那层闪耀的金光揩拭的诱人。 和她一个天一个地。至于她嘛,像是只拦不住,就会去狂啃树干的臭老鼠。 此刻小老鼠正蹲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手中捧的烤红薯。 烤红薯香软甜糯,转瞬间却被一阵撞击打落在地上,亲吻大地母亲了。 赵元莱从不忍着,转头就骂。 “厉娜,你精神是不是有问题?走路歪七扭八,横冲直撞。有患神经功能紊乱的风险啊。” “啊?我没看见这有人呢,你那鸡窝头,小黑指头,我以为是只小黑狗蹲在那呢。” 来人厉娜是赵元莱的同班同学,县城的,就近上学,和她与白临逸一个班。不太瞧得起她的农村户口,常明里暗里讥嘲她。 她此刻染了个头,做了新指甲。已经有时髦准大学生的气质了。这趟该也是去临市读医科大专的。 赵元莱翻了她一个白眼,用塑料袋扒拉着地上的残留物。 厉娜见她不搭理,蹲下身:“喂,所以你为什么在这?你不是没填志愿吗?因为花大钱都去不了最差的专科,不如先进厂?” “你到高三上学期成绩都那么好,性格还傲,拽得要死。现在直接放弃,真是蠢人作风——等等,赵元莱,你不是来送谁上大学的吧?” “对啊,我来送白临逸上大学,怎样?”赵元莱总算完成收尾工作,脏手蹭蹭裤腿,想站起来。 厉娜却直接急了,一把将赵元莱拽了个踉跄,冷笑道:“还送呢?人家的车应该几分钟前就走了,都不和你说,你舔着脸,巴巴地来干啥?” 她看赵元莱脸色不佳,再接再厉,继续讽刺道:“白临逸的高考成绩比你两倍还多,你还觉得你两个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最多在这县城一辈子蹲到死,嫁个勉强的老公,生个勉强的孩子。他那个高调又较真的性格,肯定一头坠进省城的花花世界,回不来了。” 赵元莱踉跄着又蹲了回去,她跟厉娜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多话,对未来有这么多表达。 赵元莱突然笑了,冲厉娜摆摆手,说:“你过来,我告诉你我为啥送白临逸……” 厉娜意外的单纯,皱着眉头凑近了要听,嘴角两边却忽然感觉一阵热乎又粘腻。 好恶心! 赵元莱把地上的烤红薯抹她脸上了!这个小疯狗! 厉娜正待发作,赵元莱却哈哈一笑,带着两只脏指头飞速后退两步,声音轻快的,有些嘲弄。 “小黄狗,不要再捡地上的红薯吃了!不干净的!” 厉娜无语的保持蹲姿。她染的明明是网红韩剧女主棕,谁晓得县城用的多劣质的染发剂,掉色这么厉害,发根连带着周围一大片都是黄的。 配上赵元莱的嘲讽加成,显得格外好笑。 她怒火中烧,直接破口大骂道:“死女人!你不是来送白临逸的吗?你别找不到人家就发疯!” “要是我能找到,而且确实能送白临逸上车呢?” 赵元莱笑眯眯的。 “你说什么鬼话?” “厉娜,我们来打个赌。”赵元莱拎起手里的塑料袋,挑衅地晃了晃里面的残留物。“如果谁输了,就给这玩意生吞进去,吃完再汪两声,承认自己才是狗,如何?” 远处忽地人声喧闹,似在争吵些什么。正是今天来接送大学生的大巴起始点方向。 按理说,车子早该出发了啊。 厉娜本要拒绝,这幼稚要死的赌约,她大小姐为什么要应。又转念一想,白临逸最近对赵元莱的态度出奇冷淡,真见了她巴巴地要送别,不得退避三舍,心生嫌恶。于是硬声道:“行,如果我猜错了,我连着塑料袋一起生吞了,咽都不带咽的!” 放完狠话,两人就拉扯着去凑大巴那儿的热闹。 热闹也是真够热闹的,众人围了几圈站,闹闹嚷嚷地议论着舆论中心的三人。 三人分别是来送别的白家奶奶,送客小三轮的司机,还有冷着脸的白临逸。 白家奶奶被那个中年男人拽着,白临逸皱着眉阻隔开二人,奶奶又推着白临逸往大巴上走。三人竟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中年男人黑黝黝的,手指上绕着车钥匙,看起来态度强硬。他率先开口解释,堵住了悠悠众口。 “你这老太太,我也不想耽误一车大学生报道啊,说好的送人和行李,结果你的破塑料袋稀稀拉拉洒了一路,臭绝了,我的三轮儿刚提,散味儿几周都散不掉。明天也有大学生要上我的车,别给他们在车上臭撅过去。” 县城里的人认老认幼也认理儿,纷纷点头:“是的,陈叔明天还要送我亲戚的娃儿呢。” 白家奶奶哆嗦着答:“我的塑料袋从田里捡的,洗干净用很多年了,能装三个大玉米呢。它漏掉明明是因为你这人车里本来就有货,尖锐的很,一路上硌得我老腰老胳膊都疼……哎哟,我留这和你小孩子掰扯,让我孙子先上车,他急呢。” 路人也看不下去老太太着急:“确实,和娃儿没关系,别耽误大事。” 中年人不肯妥协:“不行,这种事我见多了。大学生走了,我和你纠缠不休,不就成了我欺负您老太太了吗?” 路人又点头:“那是不合适。你看这娃儿到现在不咋说话,可薄情。” 闹声中,大巴车司机开始按喇叭,催促白临逸上车。县城的人搅弄着浑水,七嘴八舌堆起来要把人淹没。 “这下,全部人都走不掉了。看你送鬼去!”厉娜在一旁抱着手臂,幸灾乐祸。 这时,赵元莱溜了过去,悄悄去查看那辆三轮儿。车上放着几个尿素袋子,用绳子草草裹了几圈,遮掩着。大部分还算严实,只是破开的一角泛着铁皮的冷光。塑料袋是漏干净了,车座还淌着淅沥的汤水。 该死的,赵元莱一眼看出那是密制的臭豆腐卤汁,吃着比肉香呢。别人避之不及的味道,赵元莱却望着那一车长吁短叹,可心疼死了。 时间又过去几十秒,大巴司机又一次按出喇叭,从短促变成冗长。县城的人推搡着把人淹没。 白临逸眼见解决不了,护住奶奶,用身体拦着中年男人。掷地有声道:“陈师傅,我再重复一遍,塑料袋不是因为承受不了重物崩开的,而是尖利物碰到了,从小口流出来的。我刚上车就注意到了,你的车放了铁皮,载客三轮车放置尖锐和过多的营运货物这种事……” “喂!” 中年男人突然高声喝止住他,像是醉了酒,或是下一秒要打人:“哎哎!你是大学生吧,姓白?县状元?” 路人嚷声道:“是他呢,多帅的一小伙。” 于是中年人恶意地笑了:“东大的大学生,身上一股怪味合适不,要不叔叔带你洗洗再去入学?去‘天上洗浴’?” 路人的哄笑声比动脑子这件事流传的更快,不知道是哪个字踩中了人群的笑点,他们一如既往的对恶俗玩笑给予应有的尊敬。 白临逸面色沉静。这种明晃晃的恶意,对一般人来说是逼近眼球的一根刺。 但他轻眨了下眼睛,像去掉眼睫上的灰尘般轻松和淡然。 他想,入学晚一点有个屁的相干,他盯住老陈手上的钥匙,又测算了到车子的距离,准备让这个嘴巴不干净的货去交警那先吃一壶。 但他先看到的是三轮车旁边的女孩儿。 于是在赵元莱的视角中,他突然僵在原地,背脊像是被冷风生生切过。活像一棵被暴雨侵袭、枝折叶碎的小白杨,还带着淋湿小狗般的脆弱眼神。 看的赵元莱的心热了一下。她那该死的拯救欲被温热的水光烧得发烫。 这时白家奶奶急了,直掏衣襟的口袋:“为难他干哈?老太太把家底托给你得了,赔你半部车和铁皮的钱够不。” “你别整这有的没的,老提我的货干啥……” 老陈皱起眉,在骂人的前一秒,他听见一个女声脆生生地招呼着:“叔叔,你搁这干啥呢,不是要把装修的东西送我爸吗?” 老陈转头一看,一个短发的小丫头俏生生立在那里,热乎亲切地开口:“我爸说急呢,装修新房子的事儿,用的什么材料,装的什么托运,路上花的时间,都是自家人的事,快回家吧叔。” 那正是赵元莱。 赵元莱脸上笑意不减,溜到风暴中心。白临逸和陈叔都不矮,陈叔更是直冲一米九几,衬的赵元莱像是个矮瘦的马路牙子隔断在两人之间。 老陈脸上不知是什么神色。他在县城上货卸货已经有不少年头,口碑这东西比起他人只多不少,这点东西是别人退掉的,本来就不好脱手,盖个尿素袋遮掩着上了载客的三轮,连着大学生一起拉,看谁要这点破玩意。 直到他在县状元嘴里,听到非法营运这些词,头都快炸了。 对嘛,虽然事实如此,但大学生也太实诚了,就这么说出来,我混不混了呀。 看到七八旬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要掏家底儿,又从衣襟兜里掏出一沓报纸,心想这就是家底儿? 他更绝望了。 在他崩溃之际,一个丫头片子清脆的一声“叔”,水灵灵地给了他一个顺势而下的台阶。 这小丫头脸上带笑,拿了一盒烟悄悄塞给老陈。老陈细看了眼,除了烟,还卷着几张火红的票子。 陈叔的神色缓和下来。会为人处事的人,办事就是利索,爽快! 赵元莱笑得更亲切:“这是我爸叫我给叔的。把他两个行李搬下来吧,给他人方便,我们家的货也能早到家啊。” 陈叔勉强用鼻子哼着,嗯了一声。算是应允,让这事儿就这么过了,于是他侧身让开了路。 赵元莱去帮着搬行李的时候,白临逸搭了把手,把重物接过来。 两双手交叠的一瞬间,温热和冰凉相接,引起一片酥透皮肤的颤栗。 白临逸猛地顿住,淡声道:“你没必要这样,赵元莱。” “钱我会还给你的。我不需要你来送我,你快点走。” 赵元莱垫起脚尖,揪住男人的衣领,拉近了,轻声说:“我就喜欢给男人花钱,不花我就蚂蚁爬一样,全身膈应。至于你——” “作为一个要我救场的男人,乖乖扮演被拯救者不好吗,还摆出这种脸。” “白临逸,你到底在装什么?” 第2章 从新装备小三轮开始的兼职 白临逸手上还拿着行李,拉扯间,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随之撞入赵元莱眼帘的,是他放大的眉眼和鼻尖,再向下看去,男人硬挺的喉结微微滚动。 赵元莱想,他身上明明没什么味道。硬说要有,也是阳光烤融在木头上的味道。 随即,白临逸的冷言冷语,击碎了她微融的幻梦。他皱起眉,冷声道:“还不快点放开。” 赵元莱垂下眉眼,问他,“白临逸,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呢,赵元莱。”白临逸轻声说,“你知道方才,我知道被你看到事情全程的心情吗。” “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白临逸想,一种感觉竟能带动背脊僵硬、心尖发颤。他的语调是陈述般的缓慢,可字字句句,剜心刻骨。 “所以啊,赵元莱,我更希望你从没来过。” 赵元莱这才细细去看白临逸的脸。 可能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是这样的吧,一年一变。他额角的汗珠,眼窝的深浅,甚至眉间皱起的形状都很陌生。 “好啊,那就如你所愿。”赵元莱冷笑,不再犹豫,猛地一拍行李。她那一身蛮劲直直压下来,白临逸差些泄力脱手。 随后,赵元莱飞快地踩了他的脚尖,白临逸吃痛,大件行李“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彻底落地。 她轻轻一笑。 真可惜啊,没砸到他的脚。 赵元莱又转头,对着陈叔大喊道:“叔叔,县状元在这说呢,他说刚刚仔细检查了我们家的东西,确实有不合规的营运物,说上大巴后再去举……唔,呜呜……” 白临逸及时捂住了赵元莱的嘴,声音仿佛从胸腔生扯出来似的:“当我求你了,赵元莱。你走……行吗?” 赵元莱的鼻息化作白雾,喷到他的手背上,睫毛轻轻颤动。她心想着,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呢,两个月前,还是三个月?记不太清,那就不想了。 赵元莱说:“如果你硬求我的话,好啊。但还是让我送完你再走吧,毕竟我们以后也是云泥之别,难有瓜葛了。” 她把“求”那个字念得很重。 她没什么心肝的,都已经要到了答案。虽没有什么情谊,但还有个赌约呢。 白临逸神色变得复杂。 赵元莱帮着把他的行李扶起来:“小状元,我劝你打消你的念头,别真想着去举报。” “那车怎么办?”白临逸回神,问她的时候,语气里有种执拗。 赵元莱低声说:“就这么办,很多事情是无因无果的,不差这一件。”她又微不可闻地叹气:“你是走了,可你家奶奶还要回家呢。” “无因无果,你原来是这么想的。” 白临逸笑了笑。 最后一件行李被搬上大巴,陈叔冷着脸搭了把手。白临逸拥抱了奶奶,在闹嚷声里上车。 赵元莱在人群中想寻厉娜那女人,逼她履约。谁曾想只看到这小黄狗溜之大吉的背影。 够没意思的人。 于是赵元莱把目光又落到白临逸的身上。 赵元莱注意到,他上身应该是新换的衣服,下半身还是不合身的短脚校服裤。上车时,裤脚显得更短,露出冷白的脚脖子,和盘踞在上面丝线般的青筋。 他左脚的脚踝处绑着红绳,上面串着一枚铜钱。他小时候身体差,是作冲喜用。铜钱很小,晃动起来无声,赵元莱却在人声鼎沸处清晰地听见风吻过铜钱轮廓的声音。 又来了,这种不可控的感觉。 它曾在高中的每一个日夜折磨过她。 之前的三年,她来县里的寄宿高中上学,呆上一整个月再回家。回村的通道只有一条,先是直直的柏油大道,然后是杂草覆边的水泥路,最后干脆路也没有,把冒头的“拦路草”咔咔地踩塌掉,落脚之地就是路。 赵元莱一头钝刀剪的短发,一身丑得扎眼的蓝白校服,踩着胶底的布鞋,就穿梭在杂草和泥巴的混合物里。她常作怪,蹦跳着,踩碎满地的杂草和落叶。 这时候身前探路的白临逸就会停住,轻声“教训”她。他嘴角下压,绷紧成一条直线,只有淡色的唇珠前停留了一片鲜绿的嫩叶。他长手长脚的,身条也高挑,掰开胸前杂草的动作利落又熟练。 赵元莱很会记仇,趁他又往前走,手握拳去捶他的后腰窝。白临逸倏地顿住,抓住赵元莱的手,告诫她别作乱。 赵元莱躲闪不及撞在他后背,捂着生疼的鼻子。嘟囔着应了一声,好似听懂了。 她不知道这为什么是“作乱”,还有,她只关心,她还能不能继续“作乱”。 赵元莱当年才17,花样年华和没脑子,在她身上是绝配,她懂个屁的青涩初恋和懵懂心事,她只是踩着白临逸的脚印,一步一踉跄地走着。风从脚边的叶子处刮起来了,被随手当作笔墨,勾勒了白临逸腰侧的线条,劣质的蓝白校服不止息地鼓涨和压瘪,像她聒噪的耳鸣,轰轰地闹个不停。 她回了神,站在原地闷闷地想,这次或许真的和从前看他背影的时候都不同了。随着大巴启程,他们两个真的被分隔在两个世界,再然后,天悬地隔。 大巴向前开动之时,赵元莱的脑海却兀地炸开一句话。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刺的疼痛感。 【检测宿主气运即将归0,成为狗屎都嫌的倒霉蛋。请宿主即刻,请注意,是即刻与世界的气运之子产生最后一丝联系。否则将左脚绊右脚,以拥抱大地的姿态,亲吻您即将掉落在前方的烂红薯泥。】 白家老奶奶在她身侧,揪着一叠报纸着急地晃个不停:“哎哟,忘了把钱塞给小白。我老太太这腿脚可赶不上,这让我怎么办?” 赵元莱没听懂脑子里的话,但她向大巴方向踏了两步,刺痛竟奇异的缓解了些许。 她再不迟疑,一把抢过奶奶手上裹着钱的报纸,几个大步跨上车。在白临逸惊讶的眼神中,将报纸塞到他怀里。 大巴司机急得直踩刹车,怒骂道:“不要命了啊,还不快滚下去!” 赵元莱迷迷糊糊地道歉,跌跌撞撞地下车。她再无暇顾及别的,因为脑海中的声音又有了新变化。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就给我蹭一口”气运系统已经觉醒。对于您的一掷千金行为做出鉴定,您的专属赛道为:“爱他!就要为他花钱!”的花钱蹭蹭系统。】 什么觉醒?不对,那是什么东西在说话?为谁花钱?她为谁花钱了? 赵元莱带着一丝侥幸,去摸兜里的红票子。随即发出了尖锐爆鸣。 她竟然把兜里仅剩的五百块一并给出去了! 那够她苟活两个月呢!现在好了,一天不用活了。 在她肝肠寸断之际,脑里的所谓系统还在喋喋不休,不顾她的死活。 【您前期每为目标人物花一万,就可获得一气运哦亲。气运代表的是机缘、贵人和事业运。】 【在新时代,大家都放弃了那些华而不实的高贵系统,放弃了险象丛生的男女主剧本。转而选择了我们物美价廉的蹭蹭系统,蹭蹭系统,无需卖命,无需烧脑,只需偷摸着为气运之子花钱。花钱,让您走向快乐,花钱,让您掌握人生,花钱……】 赵元莱觉得那个数字冰凉而刺耳。她哪里见过一万。 爱给男人花钱,是她随口胡悠的。一个穷鬼的话,老天爷能不能慎重对待。 她逐渐有了定论,脑子里那玩意,就是个让她散财的赔钱货。 思量完毕,她在旁人震惊的目光里,把脑壳猛地往三轮车上一砸。 没声了。 不知道它是不是被她疯狗般的自虐行为吓傻了。总之,结果不错。 陈叔连忙拦她,想保住自己的宝贝三轮:“你还从虐恋情深演到疯狗出院了?” 赵元莱捂住脑袋,扬起笑:“叔叔,送我和咱奶回家吧,不是一趟算来回的钱吗?”她又对着白家奶奶谄媚地笑:“奶,我亲奶,走之前,可以借我点钱吗?我好像活不下去了。” …… 等到三轮扬起尘土和臭豆腐味,呛了路人一脸,他们才后知后觉。这女孩不咋见过,而且,没听闻陈学礼有什么侄女啊。 老陈在驾驶座吞云吐雾,轮子也跟着吞云吐雾。他说:“在小丫头里,你算顶机灵的。但你也别想下车就举报我,我算吃了这批货的亏了,丢田地的粪池里让人拣去。” 赵元莱心生一计:“叔叔,这不是咱家的货吗,你丢我家门口化粪池也行。” 老陈急了,没见过有人连吃带拿的,车把子歪了一下,差点栽进草堆里:“你疯啦?你闻到味没?老太太毁了我一辆车,我还送你一批货?” “如果我买了呢?我是说,连带你这辆三轮,我都买了。” 赵元莱从路边顺手揪了一根草,衔在嘴里,叶子一晃一晃。 无论那破系统是真是假,为了活命,她都必须在县城立足,工作赚钱。总不能天天在通勤上花钱啊。 小三轮是代步工具,比二轮马力足,跑得远。是她目前的最优选。 这不,这恰好就有一辆。 陈叔很不赞同:“那我拉人怎么办?” “拉人嘛,大学生全走完后,拉猪都比拉人勤。您先提早出手卖我,当我借你的,您送走最后一批大学生,功德圆满了,再还给我就行。” 陈叔气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小三轮,在这丫头三言两语后,自己想开还得再借。 他没好气地问:“你这年纪,不用上大学的?再说,你有D证没?我这上路要证的啊,别把车折里面了。” “我不是什么大学生。”赵元莱压低声音,显得气氛沉重,趁机卖惨。“我上半年成年,暑假都在考这个,我太笨了,而且大车考试也贵呢。” 陈叔估摸着大车说的是c1,有一阵没说话。 赵元莱语调激昂地补充:“我买您的车是因为梦想,创业之路艰辛啊!像您这样成功的实业家,跟随您的步伐,走您走过的路是我的荣幸。不破不立,卖了这车,您下次手里握的,就是黑色小轿车的方向盘。” 陈叔好无语,他觉得小丫头画饼都不敢画大的,小轿车他早有了。 他把车稳稳地停在村口:“老太太您先下车,小丫头,我们来谈价。” 陈叔对个小丫头报价,还是个臭气熏天的二手车,也不太好意思太过分,任她砍了好几百才定下来。 陈叔得开车回家,赵元莱勉强“借”给他。让他堆点活性炭在车座上去味。但他说味儿全渗进去了,没用。 赵元莱于是提议在车上卖大学生臭豆腐吧,宣传说“县状元牌臭豆腐,臭香扑鼻,金榜题名。” 陈叔笑着淬了一口,走之前说:“创业失败了,就来县城东二十铺,跟陈叔混,不包你富贵,包你有车开。” 赵元莱扶着白家奶奶,脚边堆着几袋铁皮,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因为她糊他的,她其实是要去兼职。 这年头,全是熟人局,饱和产业。谁跑他们那个县城创业谁傻子。 但现在,还有个更重要的事儿! 赵元莱一瘪嘴,一瞪眼:“奶奶,还能再借点钱吗?” 白家奶奶从荷包里又拿出一叠报纸,报纸里是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绣花的布袋,布袋里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红票票。 她眼睛放光,盯着那层层叠叠的一堆东西。 “赵家丫头,但你才借过啊。” “那都用来买车和货了。奶奶,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了一点。”赵元莱双手合十,语气虔诚。 白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十分忧虑。 “哎,真不知道小白在大学里会过得怎么样啊。” 放心,他今天过得应该还算行。今后就不一定了。 赵元莱数着红票子,漫不经心地想。带着点嘲弄,和探出的尖刺般的恶毒。 因为他来自这个贫穷的山村,因为他去往名校最烧钱的金融系。 她的心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会在这几天,会做出一个影响她和他一生的大决定,缠成丝线,把两条平行的路纠成理不清的毛线团,每每想揪出线头,都会扯得血肉模糊,五内如焚。 或许是一张用金线织就的交易网,被绞缠的白兔将血肉反哺给设局的毒蛇,不死不休。 第3章 抓住把柄就嘲讽痛击小白鸽 赵元莱拉着尿素袋跑了几轮,才把东西全搬到村口刘爷爷家。 刘长才看戏似的看她来回晃,喝住围在赵元莱脚边颠巴的小黄。 赵元莱搬完了,抢过茶杯一饮而尽:“刘爷,你看这些玩意儿管啥用?” “不管啥用,”刘长才乐呵呵的。“质量不差,量不够,等我儿子回来,搭个狗棚顶吧。” 赵元莱沉默,她确实不咋懂这些,但是狗棚顶也显得她的妙语连珠和辛勤劳动太无用了。 她之前给陈叔散了只烟,剩下的全装塑料袋了,她也不抽,这下有机会全哗哗倒桌上。 刘成才眼前一亮:“小赵,哪发财呢?带爷爷玩玩啊。” 这脸比京剧脸谱变得都快。 “用的家底儿。”赵元莱实话实说,有点心酸。买完车和赠送的货,她口袋里就小几百了,还是借的,撑死再活个把月。 成年了又不继续上学,她之前的资助人别说再联系了,估计也会失望吧。 刘成才点起烟:“小赵,我知道你啥意思,我能做的,无非修修棚顶,防防水,割把草,赶赶狗。小白今天走的吧?一直带他的老太太……那个不咋出门的孙妙语,要伤心一阵咯。不过迟早要适应的,村子里全是老头老太太还有小娃儿,年轻人都呆不长久,你说养两个儿子有啥用,还是自己孤身着,我们老的还是要多出门遛弯,扯些闲篇,给自己找点乐子……” 赵元莱适时打断了刘成才:“刘爷爷,你明天要给白奶奶检查棚顶吧,找乐子啊。” 刘成才一下子生气了,头顶像揪着团火,把赵元莱推搡着赶出门:“滚滚滚,死丫头,无利不起早,我以为你看我呢,果然只有小白肯听我踏踏实实拉话一晚上。” 赵元莱于是灰溜溜的被赶回自家的小破房子。 真的是小破房子。 在村里好几户都修了别墅一样的自建房时,她在光秃秃的一层小平房里怡然自乐。 外墙的狗洞以前让小白和她钻的勤,都蹭的干净的发亮,后面大了挤不进来了,就成了真的狗洞,小小黄钻进来专门在她家窝屎,于是白临逸冒着月光给这个洞填实了。 随着洞没了,白临逸逐渐的也不来了。 她躺在床上,感觉曾经漏雨的位置,那滴答的水声变小了,没那么扰人。 她想,所以他还是可能来过。 这一夜没什么水声,但是赵元莱还是睡不踏实。 她全归为兜里没钱,不落清闲的原因。第二天早早的就起床,在村里当村溜子。 她照例做着老人和小孩的跑腿工作,有时收两块,心情好给点土鸡蛋。 年轻人上学走掉一批,取快递和传话的事儿都是她的了。她跑村头和村委会都勤,不仅全村脸熟她,夸她眼里有活,下乡扶贫的干部也说有个黑黢黢的同志凡事赶在一线,值得大家学习。 赵元莱有点尴尬的想,不是的,她还是要收钱的。 干了几天,正是某一天的傍晚,赵元莱把最后一个快递盒丢给刘爷——小黄的阿贝贝丢田埂里了,他斥巨资买了个差不多的,说免得它乱叫。 赵元莱跟小狗玩时,她的三轮儿在货车上,随着叭叭的喇叭声出现在了村口。 陈叔戴了时髦的新墨镜,脚边是快用完的除臭喷雾。比赵元莱更快更兴奋迎上去的,是果断丢掉新阿贝贝,伸出舌头的小黄。 这是把她的新座驾当什么了? 赵元莱好无语,问:“叔,送完了吗?” 陈叔说:“没呢,还有你们隔壁村的几个,建材那缺我不行,提前开来还你——车主小姐,麻烦你把剩下的搞定,说你是县城东的陈学礼派来接人的,钱都是你的,你自己收。” “还有租车费,麻烦叔给这几天赚的百分之五就行,这车确实太臭了,应该不少投诉。”赵元莱提到钱就乐呵,把屁颠颠的小黄揪下车。 陈叔没办法,大概知道了她视财如命的性子,果断掏钱,念叨了两句:“这种车大差不差,握紧车把子,不要一边偏。我们的规矩是送大学生嘴巴要到位,说前路似锦,说平步青云。” 赵元莱糊弄着点头,把陈叔推上货车,心想可能大家都这样,年纪到位了,嘴巴也会到位。 她标准假笑着,边喊“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之类的话,边送走了陈叔。 即使把三轮开回去的路上栽进了田埂里,而且刘爷没拦住小黄导致它窜上车,舔了一路的车座子。赵元莱也难掩兴奋。 因为赚钱的时机到了! 后面的几天,她边熟练开车,边送人上大学。凭着口才和记忆,和把邻村大学生的位置都摸透了,准备等人家假期回来提供代取某雪和莱土服务。 虽然把车座洗了一遍,又弄了点香的花草熏了一夜。但有人的鼻子太灵了,问为什么车上有臭豆腐味儿。 赵元莱微笑着把“县状元曾是豆腐西施,起早赶夜替家人卖豆腐”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把人送到县城的大巴旁,帮着搬了行李。她没忘规矩,笑着说:“您家大学生能闻到状元的书香和豆腐香,一定能平步青云啊!” 大学生不咋信,陪着来的叔叔阿姨倒是很高兴,多给了点小费,说是升学宴可惜没请您。 赵元莱嘴上说着不要不要,顺手收下了。 这种来钱的路子到底不长久,因为需要从村里去县城搭大巴的大学生,细数也不多。于是最后几天,她就琢磨着到县城摸底,找点活干。 服务业是哪儿都要人的,正经餐厅前边的服务员不像她这般黑瘦,后边的全职洗碗工没什么要求,但是那巨大的流动性显示着这份工作的难以坚持。 赵元莱不是怕自己坚持不下去,而是那排山倒海的工作会有点消磨人的意志和思考。 她开始思考点别的非正式路子。 她蹲了好几天,发现有一家新面馆的老板和老板娘最近不对付。 原因是老板在前边忙得飞起,老板娘因为新美甲不愿意入水,要购入商用洗碗机。 老板说一台近一万,加上水电。没有哪个几十平小面馆干这种事的,一天就百来个碗,要不是新开店,忙的时候没空弄,他顺手就做了。 赵元莱敏锐发现,这不是兼职机会吗。比起正经大餐厅里全职洗碗工接连不断的忙不歇,就算钱少些,对于洗碗入门的她也是更好坚持的。 她毛遂自荐的时候,老板娘瞥了她全身,用鼻音哼着答应了。 老板说店人少,那钱更少,一天四五个小时,一天八十。赵元莱笑呵呵的应下来。想着至少把大早上和深夜的时间空出来了。 早上,她开三轮去母校门口祸害学弟学妹们,母校升学率不怎么样,但规矩特别严,尤其在出了白临逸之后更甚。她盯住每次迟到的那拨走读生,发现一部分是仗着骑自行车卡点出门的,一部分是跟老头老太太一趟公交车的。每次被保安拦住问哪个班的时候,都苦不堪言。 她于是出了五毛一趟的接送业务,一批批的送完了。就去很远的超市倒腾袋装鸡腿和辣条,穿过窗子递给上体育课的学生们。 实践是钥匙。赵元莱亲自鉴定,这两样东西好倒腾,好藏匿,他们最爱吃。 当然,她也被保安追逐过,被怒喝过破坏接送业务市场。 只能说母校的保安还是那么热情,从高中追到工作。契而不舍的,赵元莱从来没有被这么追过,她潇洒回头:“还是我,保安叔叔。” 你追了三年的女人。 四五十多岁的保安大叔从来没这么无语过,他记得和她天天一起的小白上了东大,于是丢了棍子,拿起保安帽就往赵元莱手臂上抽:“没出息的!你还想这么过一辈子啊!” 赵元莱真诚道:“不是的,其实我的终极梦想工作是成为一名保安。” 赵元莱拿尊严发誓她没有暗讽的意思,她说的是实话。但她被揍的更狠了。 于是她成为保安的梦想无疾而终。 无论过程多么可笑,但总算赵元莱在县城有几个活儿干了。她早上是天不亮就出发,去母校,到做完洗碗的工作,大概是七点到七点半。 晚餐照常是剩下的面,老板偶尔会好心给个卤味或者鸡腿加餐,老板娘全当看不到,一个又丑又小巴巴的丫头,能让她的手不被水泡浮肿脱皮。偶尔会眼睛亮晶晶的夸她美甲好看。 当养个丑吉娃娃了。 她囫囵吞着最后一口面的时候,脑子里那赔钱货又开始滋滋作响,骚扰她。 还没得几天清净日子呢。 【随机发布主线任务1:初级阶段“养活男大!”,选取任意方式,为目标人物花够足额金钱。任务奖励:宿主在短时期内,机缘值狂飙。附赠:另一位气运之子随机降落!】 那口面就这么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她疯狂咳嗽着,感觉自己快死了。 心酸的不仅是穷鬼要花钱了,而且是她面馆兼职的工资恰好这两天发放。 这赔钱货是不是故意的,卡在这时间点让她大出血! 赵元莱照例想用撞头的方式让它闭嘴,刚刚做了个起势,脑里那货却突然慌张起来。 【宿主,我又想了一下哈。我们花钱蹭蹭系统的福利需要改进,花钱的才是大爷嘛。主线任务1奖励增添为:一位足以逆转您财运的金主老板将会与您产生纠葛,请您抓紧机会,怒抱大腿啊。】 那倒比什么气运之子好得多。 赵元莱笑嘻嘻地,不准备撞头了。因为她有了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她已经下班,于是收拾好东西,骑三轮去了村里的白家。 “奶奶,您那天说的让我帮忙的事儿,我答应了。明天我就去银行替您办。” 回村的那天,白家奶奶因着年老眼花,不熟业务。委托她每月把自己卡里的退休金,打一部分去小白的卡里当生活费。 这可让她抓到小状元的把柄了。她之前大出血,总不能当不讨利息的冤大头吧? 赵元莱轻笑着,给白临逸发了几条微信。 “哟,小白鸽。最近过得如何?” “你觉得咱村的西北风,和东大的西北风,哪个更好喝,更对你口味一点啊?” 赵元莱嘲弄完毕,爽完了,就直接熄屏,不再看他的回复。 嘴上功夫总归只是小利息,真正的布局且得待后面呢。 如她所计划的,省城东大所上演的好戏也在一步步驱赶猎物束缚手脚,落进深渊。 第4章 小白花被迫签订不公平契约 白临逸来东大上大学已足月。 东大商学院的帅哥比老教授头上的毛还少,这是大家公认的事情。 但王成宿舍有白临逸,说不上嫉妒,只是落寞。他以为上大学后,会给分配女朋友的。 白临逸大概是把所有女生的眼神占尽了,所以在他们宿舍人有些人眼里,性格不大好。 王成倒觉得他不难相处,只是有点傲气,做什么都淡淡的。在大大方方讲男生义气的地方不怎么合群。 金融又是烧钱的专业,不少富少和交际草来镀金。白临逸太格格不入,所以开学没几天,白临逸是农村户口的事儿就传出去了。 大学生,尤其是东大的大学生其实没这么闲,大多不搞什么歧视和霸凌,尤其学院的女生还说他是“贫困孤傲的小白花。” 王成不由得感慨,瞅着俊是有用哈。 此刻他的小白花对着手机发呆,他一个东北汉子闲不住,就去搂他肩膀要唠嗑,当没看到白临逸皱了眉头:“铁子,白哥,你嘎哈呢?和女朋友聊天?你数学题写完了吗,教教我呗。” 白临逸果然把作业本递来了:“叫什么哥,别抄的太一样了,你没那个水平。”他想了想继续说:“不是女朋友。” 王成早就熟悉了小白的毒舌,不是很在意。他笑呵呵的接过本子:“你真是努力,本子上都标注知识点,咋还有高中数学的事儿呢。” 王成唰唰起笔,照抄不误。 置顶的宿舍群叮的响起消息。 他们寝四个人,三个金融的,班里男生太少,学校太抠,于是拼了个大三的物理卓越班学长,事不多,又正是打工实习的时候,从不冒泡。 那发言的就是另一个同班的金融生,周铭。 周铭问:“让我回来干啥?宿舍不是有人要安静呢吗。” 周铭正是金融系的小富哥,一直需要哄着的,白临逸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他恼火和吃瘪。 王成好脾气回复:“铭哥,铁子,小组作业最后一part了,十二点前交。已经标注好你要做的部分,你看看。”后面附了个客套的玫瑰花。 周铭好久不回复,扔出一句:“让白临逸做。他不是牛逼的要命。” 明晃晃的恶意就戳人脑门上了。 王成刚想打圆场,说他做也行。结果屏幕里他白哥秒回的话让他天塌了。 “我是有手有脚,但我的部分已经超额完成,不给没有的人擦屁股。” 果然周铭不惯着,直接发语音开骂:“你装什么啊姓白的?你有手有脚但没钱,只能手脚并用趴地上给我当狗。” 语音背景嘈杂,像是人很多的地方,他又发了一张图片,紫光闪闪的游戏界面。 “白临逸,说实在的,你他妈努力工作,累到半死。积攒下的钱,这一辈子能换到我这一把枪吗。” 王成也看到了消息,尴尬地站起来,“白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在意啊。” 白临逸好像有点恍惚,背脊笔直着,一棵树似的扎在椅子上。 他就在那对着手机坐了半响,然后站起来深吸口气说:“我去跑个步。” 王成心道,这话是个男人都受不住,还是白哥强心脏,该吹风该遛弯儿,啥事别往心里搁。 白临逸走之前回头嘱咐:“成子,小组作业我提早做完,最终版我发学委那了。别担心,不影响你学分。” 王成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十一点四十七,正好卡在规定时间前。更敬佩白临逸了,一米八的东北汉子,眼泪那是哗哗的在心里流。 他安心入睡,想着这糟心的一天快些结束了。 孤寂的夜里,一个人的宿舍,手机有人来电。他迷迷糊糊接通,压住起床气:“路哥啊,咋。” “小成,小白在网吧把周铭揍了一顿,干起来了,有人叫了警察。辅导员让我们一个寝室的过去问话。” 落珠含玉的声音却让他凉透半边臂膊,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周铭这个狗东西回来把水淋他床单了。 他只是想交作业!只是想睡个觉!这狗大学谁爱上谁上啊。 王成拖着狗熊拖鞋一脸悲催的下楼,他一个老实人,哪见过这种事,于是一直不敢挂电话。听路学长在电话那边游刃有余地应对各方盘问,嘈杂闹耳之间,总可以听到他声音坚定,托住了他的一点忧虑。 他说大家都是东大的大一学生,幼稚的要死,头昏脑热就干起来了。 他说,谁都年轻过,真闹起来让学院多难看。 最后没赶到网吧附近的警局,路学长就告诉他事情解决了,不用再来,你安心睡觉。只是小白和周铭要被辅导员留着训一会儿。 王成边念叨着“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吗路哥我要爱上你了”,边往床上爬。 这时候白临逸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弹出两条信息。 王成疑惑着想白哥居然没带手机,生怕漏过什么大事,就拿起来瞅了几眼。 一条明显是女孩子的消息,ID“钱来来来来”,备注“元莱”,语气挑逗。“喊声姐姐来听?你的痛苦我都能解决。” 配上了一个扭头摆手的丑陋狗头表情包。 另一条基本上同时发来,ID“控鹤”,备注“路学长”。“小白,发你的定位我这边删掉了,你也不要忘记。还有,这次手太生了,选正腹,下颌和手臂,只痛不伤,下次注意。” 王成后知后觉,白临逸在那坐着的半响,不是难过,是纠结着去哪里揍他呢。 又上床琢磨了一会,哦,想起来了,路学长……不,路妄扬也没钱,也是个“穷鬼”,他打工的地方,正是那个网吧。 原来他在第一现场啊。还是个共犯。 那几句在群里的话,在这个深夜,惹恼的原来不只是一个人啊。 …… 另一边,赵元莱一夜未眠,睁着眼到天亮。 第一声鸡鸣的时候,她眨巴了下干巴的眼睛,起来打工了。 在母校门口的银行里,她拿着白家奶奶孙妙言的卡,取了几百给她做一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养老金和政府补贴全打白临逸的账户,大概一千多。 自从昨晚的对话开始,孙妙言对赵元莱的信任,甚至到了想绑银行卡到她手机上的程度。 轮到赵元莱存自己的钱了,她把本月的窝囊费取出,除去要还的部分还有必要的生活开支,最后一部分,她咬着牙,对着直愣神。 她的钱啊!她起早贪黑的窝囊费,还没在手心捂热就没了。 这时白临逸发了条微信:“赵元莱,先管好你自己。我这辈子就算当狗,也绝对绝对不会妥协的。” 他的寝室里,周铭快疯了,他还是一副潮男穿搭,配上脸上青肿的模样有点好笑。他昨晚上□□懵了没回过神,今早上起来觉得不对劲,他一个小富哥哪吃过这种亏,揪着整夜没睡的白临逸要赔偿。 他自信开口两千的时候是有点心虚的,当时太混乱,白临逸的脸也受了他好几拳。由于长的好看,也显得尤为可怜和惨烈些。 周铭琢磨下次把他眼睛揍得睁不开,应该就不会看着那么惹人烦。 没想到白临逸给手机充电开机,那双冷淡的眼睛抬起来瞥了他一眼,像是看什么洞穴怪物。 “你闭嘴,我要回消息。” 周铭就还真坐一旁等着他认真打字。 他等的无聊,晃着腿开口:“你都快瘦成干尸了,还真下死手。” 白临逸不搭理他,反而回信息的过程中显得很烦躁,周铭感觉快气炸了,他这才把手机屏幕扣到桌面,正色道:“你刚刚说多少钱?” 周铭把腿放下,眼神从玩味到恶劣:“我说,你把我的Bvlgari扯烂了,五千。分期还是全额?现金还是转账?白少爷,你说没钱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电话打来,白临逸不顾周铭的臭骂。照常接起来:“喂,奶奶,不要担心,嗯,我在上早八的路上,可能是狗叫吧,我不清楚。” 孙妙言的声音有点强加修饰的慌乱:“小白,县高中的奖金补发了,政府补贴又多了些,你从小到大的资助人也知道你上东大了,给了2000多,全打给你了。” 白临逸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沉寂着,淡淡回应:“好的,奶奶。” 孙妙言和孙子寒喧两句,匆忙挂断电话,她不爱说谎,也很少说这样的慌。 只是回想起昨夜,赵家丫头用清脆的声音说: “奶奶,除了您的一千,我明天会给白临逸打两千多。您先不要惊讶。我每个月都会这么做。” “我不是什么善人,也不会亏着自己。您先别拒绝,听我说,他在烧钱的专业,一千只够活着,他那样别扭的个性,干什么都自己撑着,迟早会疯掉。何况,我是有条件的。” “其一是,利息按银行最低的利率算,但是他工作转正后,前三个月工资给我百分之三十。” “其二是,如果有一天白临逸和我有了隔阂,意见相左,您要违背本心,无条件支持我,站我一边。” 于是她撒了从未开口的谎言,不知是福是祸,也不知对这二人今后的牵扯有何影响。 …… 银行内,赵元莱脑子里的东西很是兴奋。 【恭喜宿主,钱已经打过去了,主线任务进展良好!只是,您不让目标人物知道,太不像您的作风了。】 “他性格别扭成那样,要知道是我在‘资助’他,怕不得即刻咬舌自尽啊。那就没太意思了。” 赵元莱微笑,表面说着无趣,好像却很期待这事儿发生的样子。 系统觉得这个宿主不正常,行事作风像条疯狗。 它继续用机械音播报。 【距离您的好运金主大人出现时间越来越近,如果抓住机会,将为您改变人生轨迹。人物关键词提示:气味。】 【注意,再次重复,人物关键词提示:气味】 第5章 狗都不会在游戏里恋爱汪汪 【今后新目标任务出现,都不会有任何提醒。仅花足一万提升一点气运值,产生福利时本系统才会告知。】 这样吗,那之后真是完全在浑水摸鱼了。如果只能确定白临逸一个人,也不知是逮着他薅,还是广撒网的更有效率。 赵元莱离开银行,把那点心虚埋藏在心底。 现在好像大学生助学贷款福利不赖,再不济还有大学生贫困生补助。她操这个心,一方面是完成系统任务,另一方面,她的私心像是滋生的杂草源源不绝。 她对着老太太,扯着从银行柜台那学的话术。还好一个敢说,一个敢信。要是白临逸一个金融的在场,问题多的会把她扎成刺猬。不过嘛,当他真正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这种不公平关系套牢了。 总之,她无形中又给自己背上一个担子,是甜蜜的负担还是养家的苦闷暂且不提,反正,她又得给自己的打工生涯加码了。 她很愉快的,真的。 大早上去挣学弟学妹的三瓜两枣,中午傍晚是洗盘子达人,积累下来确实不少,但是晚上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继续赚钱呢不是。 没见运气变好的实际好处,在成为兼职王的路上倒是越走越远了。 赵元莱洗完盘子,把面吃干净,拿好老板娘给的护手霜。就骑着小三轮儿在夕阳告别,喧闹降临的县城里溜达。 她看上了一家烧烤摊。 除去老板和老板娘,还有两三个小工在桌子边穿梭。一直到大晚上没那么忙的时候,她抓着刚买的烤冷面,直接了当的上去问老板。 “老板,招工吗?” “招,你介绍谁来吗?” “我自己。” “我们这儿晚上工作五六个小时,熬大夜,几个二十几的年轻小伙都勉强干下去。” “我可以坚持……”赵元莱说的是实话。 “你别以为你年轻,年轻没什么用,年轻人蠢就蠢在这里了。” 赵元莱当没听见,继续说。 “我想问问薪资。要试岗吗,试岗期多久?试岗期工资按多少算?” “你住这儿附近吧?那你就该知道县城就业环境咋样,平均每个月拿多少钱算正常。你回去问问你爹妈工资多少,再跟我说这些工资啊福利啊。” 赵元莱无语,他好像听不懂人话,但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于是她忍住了:“我有丰富服务业经验,今天晚上就可以试岗。” 是的,她赵元莱如果有简历,也是在村里服务次数几千加的优秀服务型人才。 “经验有屁用,你是烧烤摊的经验?我们这儿能少人才?你看那个,是大酒店大堂经理退下来的,那个是大学生,还要备考公务员呢,你是比他们有经验还是学历?我还有一个朋友给介绍他家小孩儿来干,干不了多久就灰溜溜滚回家当少爷了。就你?你黑瘦干巴那样,你……” 那个黑瘪的男人念叨起来,好像逮了个机会,有无尽的话要发泄。 “你不合适。”老板娘路过,直接打断了这段谈话,或者说单方面的侮辱。 赵元莱眨巴下眼睛,她毕竟年轻,不明白世界上哪有不试试就知道不行的道理。 老板娘随手把托盘扣她手上,赵元莱一下感觉手腕很疼,勉强撑住了。老板娘又带她来到店内的卫生间,随手拉开门,里面满地秽物的味道直冲人的脑门。 “你还要试试吗?” 赵元莱捏住鼻子,一声蛮劲就要去拿扫把。老板娘笑着制止她:“你不合适,但是一个女孩子,太晚了,店里今天没有什么人,我送你一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元莱也没法,世界上总有凭努力和蛮劲争取不到的事情吧,于是她指指自己的小三轮:“姐姐,我骑车就回去了。” 正当她要上车的时候,老板娘喊她:“喂,小姑娘,你以前在陈学礼手下干过?这不是他的车吗?” 赵元莱不明白县城东离这儿也不近,陈叔就真在这小县城里声名显赫成这样了?于是点头:“昂……对。” 其实她撒谎了,按理说是陈叔租她的车,算他在她手下干过,他替她打工呢。 老板娘沉吟一会,说:“你下来,还有几个小时下班,你干着试试呢?” 赵元莱兴奋地丢下车,往卫生间直冲:“谢谢老板娘!老板娘发财!” 那个微胖的女人却指指她干瘦的丈夫,正色道:“不对,这店面我花钱盘的,烧烤技术我独门秘籍,我是老板,他才是什么’老板娘‘。” “老板公好!”赵元莱边反思自己的固化思维,边冲着那男人做了鬼脸,大声招呼着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不就是呕吐物,她赵元莱手拿把掐,统统消灭。 蹭着陈学礼的“人脉”,赵元莱成了烧烤店的小工,她又矮又黑又瘦,常常被顾客无情肘击,又在上菜的时候被超量的盘子搞的快得腱鞘炎。 呆了没几天,她深刻体会到夜市服务员的难做,挣着点微薄的不够吃一顿烧烤的日薪,伺候烟酒味和糟话一起溢出来的大哥,熬着大夜跟黑夜比命长。 对了,由于她新来的,还气着了“老板公”,于是卫生间被她光荣承包了。 好在,夜深到连夜猫子也不肯抬脚下楼吃烧烤的时候,老板会分几只烟,支使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卸啤酒,她会有些空闲。 这时,她会自己找点题来做,除了那不为人知的两千块,刷题成了她另一种隐秘的期待。 做的差不多的时候,那些年轻的壮年的男小工就回来了,边拉瓜说今天又看了哪个女主播,边哄笑着嚷嚷些什么。 本来要再复盘一次的赵元莱放弃了,加入了谈话:“钱哥,李哥,王哥,你们说什么呢?” “啥都乱听,老爷们的拉瓜和你啥关系,毛没长齐,闭上耳朵去。”钱哥说。 “她过十八了,那直播的翠翠儿也说自己十八岁,哗,她那脸和身材,咋差距恁大?”李哥说。 “我们在说缓解疲惫的事情,小赵,我跟你讲,人总归要有一点兴趣爱好,不然咱上这班的,压力太大纾解不了。比如说看看异性主播啊,晚上找妹妹哥哥聊聊天啊什么的,年轻男女,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激情,是荷尔蒙……”王哥说。 于是钱哥不说话了,起身找抹布去抽王哥的嘴。 赵元莱若有所思,她有爱好啊。 只是不看某音直播,因为那个屏幕好像隔着一个世界一样。她只玩游戏,打的还蛮好。 所以,她真的看上去缺爱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下班回到小破屋子,她学着李哥给翠翠儿打赏刷礼物的豪气,打开绿泡泡,点加号转账,痛快输密码。 她深吸一口气,只要下定决心,真的超简单的。 本来就是啊,男人能做的事情,只是换了身份,她为什么做不了? 对方秒回:“你决定好了?” 她回:“对,我们试一次。” 对方发了个深呼吸的表情:“我没干过这个,是第一次。还有点紧张。老板,做的不好尽管说,我下次改正。” 她说:“没关系,其实我也有点紧张……开始吧。” 在那个深夜,经过金钱交易和喃喃蜜语,两人从绿泡泡聊天很快转战到了……某款知名游戏的双排界面。 是的,赵元莱和这个男人是游戏认识的,纯利益关系。 他们相识有一段时间了,由于工作,他的游戏ID多到吓人。记忆最深刻的始终是初见时的两字ID,叫“铭记”。 那时候他还是敌方打野,挂着这个很贵的ID,玩着鲨鱼,把压力队友还开黄腔的射手几度推进塔下,干成了负战绩。 他开全部聊天,打字:“谁一般?” 他问射手:“你爽不爽?告诉我……嗯?爽不爽?” 赵元莱那时手下动作没停,心态稳固。一局是一局,她也要赢。但她几乎能从一闪而过的水波激荡里,看到他张扬明亮的样子。 当然了,后期她强势开团,但队友不跟,最后被鲨鱼收割,切她像切葱的时候最为张扬。 这局结束,毫无疑问,水晶照常爆炸。她主动加了好友,她还在琢磨第一句发什么,他的自动回复已经到了屏幕上:“你好老板,这里是专业代打,手法意识顶尖,市面常规竞技游戏均可上分,咨询收费请看图片。” 赵元莱试图捻起自己碎了一地的心,无果。 他很快撤回,发了个求饶的表情:“姐姐,别把我干的事和号主说,会扣钱的,这次是我的错。我没忍住,那人他太欠揍了。” 赵元莱皱了皱眉。 姐姐?没有人这么喊过她。 但也不能说完全不爽吧。 她打字速度快得要飞起来,带着点威逼的味道:“我当你下一个老板就不会说了,接陪玩吗,要帅哥头像的号,玩最帅的皮肤,开麦陪我聊天,给足情绪价值。不然,我不知道我三十六度的嘴会和号主说出什么残忍的话。” 后面还配上了一个“桀桀桀桀”大笑的邪恶表情包。 赵元莱能感觉到,对面性格很不错的男生都被她的无耻惊呆住了。 没事的,她权当是小陪玩刚上岗的羞涩,毕竟,打工不易,遇上她这样的好老板更不容易。 逼良为陪的事儿,是需要情绪价值的大女人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