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第1章 第一章:轮回 第一章:轮回 【警报!宿主快醒醒!主线任务开启了!】 尖锐的电子音如银针般刺入混沌的意识海,虞淮卿骤然睁眼。 “这是……” 他蹙眉撑起身子,眼前是半透的素纱床幔,被晨风拂得轻轻浮动,恍若云雾缭绕。虞淮卿一时怔忡,思绪纷乱不堪。直到机械音又开始催促,他才回过神。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 虞淮卿倚在雕花窗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几。 ——经典的穿书。 ——经典穿成了与自己同名的,臭名昭著的恶毒师尊。 他竟然毫无不意外。 说来也怪,他分明是死后复生,脑海中却寻不到半点前尘往事的痕迹。只依稀记得,意识曾长久地漂浮在一片混沌虚无里。没有光,没有声,连时间的流逝都模糊不清。仿佛一叶孤舟,在永恒的迷雾中漫无目的地漂泊。 直到那道机械音劈开黑暗,将他硬生生拽回人间。 【宿主!该起床做任务了!】 “所以,我的任务是扭转结局,避免惨死?”虞淮卿听完系统的讲述,眸光微动,“那么原主去了何处?” 系统光幕闪烁了一瞬,【当前权限不足,无法查询。】电子音陡然轻快起来,【但宿主您想想——】光幕突然展开原著片段,血色文字触目惊心,【谢铭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画面中,青衣染血的男子正捏碎仇人喉骨,眼底猩红如妖。 【原著里他可是恨毒了原主!】系统兴奋得电流声滋滋作响,【要不是原主死的早一点,还不知道要折磨出什么花样来!】光幕突然蹦出个笑脸表情,【在这么个反派型主角手下求生,多刺激呀!】 主角谢铭笙天生魔骨,性情阴鸷难测,偏生又生得一副惑人皮相。修行路上不仅男女通吃,最后更是仙魔双修,成就无上至尊。而那些曾欺辱过他的,无一不被折磨得魂飞魄散。 原著里的“虞淮卿”,本是个不染尘埃的清冷剑修。直到那日,慕容秋水将那个满身是血的孩子推到他面前。 从此明月蒙尘。 十几年来,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君对徒弟不闻不问。任谢铭笙在内门受尽欺辱,任他在寒潭边跪到双膝结冰。最后更是亲手剖开他的丹田,将那颗九死一生才结成的金丹—— 碾成齑粉。 系统光幕在识海中闪烁:【任务:存活至魔皇骨毁灭之日】 【成功奖励:开启回归通道】 【失败惩罚:永久滞留此界】 虞淮卿听罢,眼底波澜不惊。早注意到系统对原主去向的刻意回避,现在却也懒得追问。 求死之人,何须知道那么多? 虽然他没有记忆,但内心下意识地告诉他,上一世好不容易才了断,如今却被强塞进这具必死的躯壳里。既然如此,不如早日成全谢铭笙的复仇大业,也好过在这荒唐的戏码里虚度光阴。 至于关不关爱的,他心里其实没多大波澜。况且他觉得,疯子根本不需要救赎,他更希望有人陪他一起疯。 救赎这种事,有够无聊的。 系统光幕剧烈闪烁:【宿主!您这是消极任务!】 “师尊。” 一道清泠如碎玉的声音忽地响起。 殿门处,白衣少年捧着铜盆踏碎一地晨光。 少年生得一副欺霜赛雪的精致面容,眉眼如工笔细描般惊艳绝伦。他静立时似孤云出岫,通身透着疏离的清冷气韵。墨色的眸子掩藏在长睫下,看不清情绪。他微微弯腰,将水盆放到地上,随后垂眸站在一旁,好不恭敬的模样。 系统瞬间噤声。 要不是虞淮卿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保不齐就被这副乖巧的样子骗过去,以为这厮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 谢铭笙垂首侍立,眼底暗芒流转。这位新来的“师尊”,倒是与先前几个都不同。既没有惊慌失措地喊系统,也没有对着他的脸露出那种令人作呕的怜悯。 有意思。 一丝暗红的魔气如蛇一般紧紧缠绕在他的指尖。前几个总爱演什么师徒情深的戏码,嘴里喊着什么温暖啊治愈啊,最后不是哭着求饶就是破口大骂,实在无趣得很。 “不知这位……” 谢铭笙在心底轻嗤,面上却愈发恭顺。铜盆水面倒映出他微微勾起的唇角,转瞬又平复如初。 这个,又能装多久?若是又玩什么救赎的戏码…… 那便早点送他去见前几个倒霉鬼好了。 虞淮卿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谢铭笙躬身应是,却在即将踏出门槛时忽地驻足。少年回首,晨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连担忧都显得真挚动人:“师尊。” 他指尖轻轻扣住门框,嗓音里含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寒潭阴冷,您若再执意前去……”长睫微颤,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眼下玉衡峰已经赊了许多账,再这样下去,徒儿们怕是要卖身还债了。” 虞淮卿抬眸,正对上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好一招以退为进,明着关心,暗里却将“败家”的罪名扣得严严实实。 虞淮卿翻检记忆,想起了原身昏迷的原因——不知道抽什么风,偏要学人家冰系修士去寒潭苦修,活活把自己泡成个冰雕。 他咳了一声,略微心虚地别过头:“知道了。”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眼眶酸涩。不是为乖巧徒弟的行径感动,而是案头玉简上明晃晃记载的: 玉衡峰负债明细 合计:十七万上品灵石 “……”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看着桌案上原身的佩剑“霜华”,内心隐隐有提剑自刎的冲动。什么黑化主角,什么生死任务,此刻都比不上这串数字来得震撼灵魂。 系统弱弱地冒出来:【宿主……】 “闭嘴。” 虞卿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早知如此,方才就该让谢铭笙把那盆洗脸水端去当铺。 那好歹是灵玉雕的盆! 窗外梨花纷纷扬扬,落在堆积如山的债单上。他忽然理解了原主为何要往寒潭里跳…… 这债,确实让人想一死了之。 谢铭笙踏出门槛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耳边回荡着那人过分平静的回应。 没有恼羞成怒,没有心虚辩解,甚至连句像样的训斥都没有。 “有趣。” 廊外梨花被风吹得纷扬如雪,有几瓣沾在他肩头,又被随意拂去。这个师尊,倒是比前几个都沉得住气。 不过…… 谢铭笙回首望了眼紧闭的殿门,眸色渐深。 越是如此,越叫人想看看…… 那张平静面具碎裂的模样。 虞淮卿目送那道白衣身影远去,视线晃过他的袖口。现在谢铭笙看着还没黑化,至少还是愿意做做表面功夫喊他一声师尊,那看来还来得及? 系统感知到他的想法,突然在他识海里蹦出个放大的感叹号:【宿主!宗门大比只剩十五日了!】光幕上哗啦啦展开赛程表,【现在临时抱佛脚教几招,至少别让谢铭笙输得太难堪——】 虞淮卿唇角微扬,眼底却凝着霜雪般的寒意。那抹笑意未达眼底反倒让系统光幕疯狂闪烁起警报红光。 【宿、宿主您冷静……】 “若是趁他尚未成长……”他指尖轻抚过霜华剑鞘,嗓音轻得如同叹息,“直接了结,岂不省事?” 系统死机了两秒。 感情“还来得及”是指来得及杀人灭口吗。 虞淮卿阖目调息,灵力在经脉间流转如潺潺溪水。 奇妙的是,这具身躯对他而言竟如臂使指,每一寸筋骨、每一道灵脉都契合得仿佛生来便是他的容器。灵力奔涌时,浩瀚如海的威压不自觉溢散开来。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红光,电子音都急得变了调:【宿主不可!谢铭笙是天命之子你不能动手啊!】虚拟面板上炸开一连串血色警告。 “哦,这样啊。” 虞淮卿垂眸敛去眼底的失望,指尖灵光渐渐熄灭。那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活像是孩童被夺走了心爱的玩具。 系统默默在数据库里翻检之前的宿主记录—— 有日日给谢铭笙送灵药的,有夜夜为人掖被角的,甚至还有不惜主动献身想以此曲线救世的。哪个不是掏心掏肺,指望着用真情融化这块寒铁? 偏生轮到这位…… 光幕幽幽浮现一行小字:【当前宿主偏好分析:物理超度型】 系统莫名觉得,这位宿主可能比谢铭笙还疯。 而虞淮卿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霜华剑穗,玉珠碰撞声里,忽然轻声道: “你说……” “若我把他养得更疯些……” “天道会不会先劈死他?” 系统彻底死机,虚拟屏上雪花乱窜。这哪是来做任务的?分明是来给天道添堵的!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唯有金猊炉中的青烟袅袅上升。 虞淮卿再次开口:“倘若我不按剧情行事……” 系统光幕闪烁:【主线关键节点不可更改,其余细节可自由发挥。但若严重偏离……】提示音微妙地停顿,【将触发兽化惩罚。】 “……”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虞淮卿定了定心神,真诚发问:“你……是正经系统吗?” 电子屏上突然蹦出个卖萌的颜文字:(?ω?) 【本系统绝对正经!】机械音义正言辞,如果忽略突然开始循环播放的《威风堂堂》背景乐的话,【兽化包括但不限于猫耳、狐尾、羽翼等可爱元素哦。】 虞淮卿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案角。 什么破系统,怕是比谢铭笙还疯。 系统光幕心虚地闪了闪,电子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咳,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提示音甚至刻意加上了庄严的回响效果,【当前首要任务,是确保宗门大比顺利进行——】 虞淮卿眉梢微挑,指尖轻轻点在电子屏显示的原文片段中的那句“调教”上。 光幕立刻扭曲成波浪形:【是教育!教育!】系统语速飞快,【原著第18章明确记载,这是谢铭笙与萧烨安建立深刻羁绊的关键剧情!】 窗外狂风惊起一群飞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里,系统悄悄把《威风堂堂》切换成了《清心咒》。 【只要宿主保证主角不被揍得太惨,咱们就能平安度过这个节点!】 虞淮卿望着光幕上突然开始循环播放的“宗门大比注意事项”PPT,忽然觉得或许被雷劈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系统在他脑海中展示着原书的那段剧情。 宗门大比的擂台上,谢铭笙孤身而立。对面是内门精心培养的精英弟子,而他却连最基础的剑诀都使不全。因为门派长老座下亲传弟子是不与其他弟子一同听学历练的,所以原主十几年的刻意放养,让这位名义上的亲传弟子成了全场笑柄。 谢铭笙被当胸一剑挑落擂台时,鲜血溅在青砖上,而高座云端的师尊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系统光幕适时弹出原文片段:【萧烨安倚在朱漆廊柱旁,金瞳里兴味盎然。那孩子眼中的狠劲,可比妖域最野性的狼崽还有趣……】 系统光幕上欢快地蹦出几个闪烁的爱心:【宿主,看到这么楚楚可怜的主角,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保护欲吗?(?ω?)】 虞淮卿神色淡漠地端起茶盏,水面倒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眸:“没有。” 他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座厢房,走过梳妆台前,他看到了铜镜映照的这副面孔。 美人面,百媚生。 要说“师尊”二字,世人脑海中浮现的多是不染纤尘的谪仙形象。可镜中这张脸,却与那等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清冷倒是有,偏生得一双狐狸眸。最重要的是,这么一双妩媚的眼睛配上应该称之为俊朗的面容竟然毫不违和。 这样子若放在别的话本里,怕不是要成天“眼波潋滟”、“泪光盈盈”地惹人欺辱——活脱脱一个等着被以下犯上的祸水模样。 他恰好有两个徒弟,还都会黑化。 “幸好……” 他抬手将衣襟拢得更严实些,白玉扣一直系到喉结下方。幸好原身是个反派,不必担心被徒弟看上。 镜中人瞬间又变回那个凛若冰霜的剑尊,但那双眼睛却是格外吸睛,虞淮卿忽然想起原著里谢铭笙剜人眼睛时说的话—— “师尊怎得不多活些时日,那双眼,便该如同现在这般模样,还是染血时最美。” 案头《酷刑大全》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目刑”那章。 系统光幕弱弱地亮起:【宿主您放心!咱们是正经修仙文!】 电子音还没说完,就见虞淮卿反手将铜镜扣在案上。 “呵。” 一声冷笑,吓得系统立刻切回了《清心咒》。 喵。我文笔挺一般的,给自己写爽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轮回 第2章 第二章:夏雨 天际浓云如墨,细雨悄然而至。回廊上的竹帘被风吹起,风铃清脆的声响混入荡起水波的莲花池中,远峰隐在朦胧雨雾中,宛如水墨丹青里晕开的淡墨,恍惚间竟有几分江南烟雨的韵致。 修仙界的雨,终究与凡尘不同。 雨丝中挟着灵气,落在肌肤上沁凉如玉。空气中弥漫着青莲混着新雨的清冽,每一次呼吸都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宿主!谢铭笙正在后山被内门弟子围殴!】系统的电子音在虞淮卿识海里炸开,【英雄救美的最佳时机啊!】 虞淮卿指尖一顿,茶盏中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能不救吗?” 他嗓音凉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红光:【多完美的刷好感的机会!你就这么错过吗?】 虞淮卿忽地轻笑一声,抬手推开窗棂。风雨瞬间卷入室内,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虞淮卿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被欺负?” 系统虽然着急,但还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主角一旦陷入有危险的境地,我这里就会自动发出预警。】 有危险的境地?虞淮卿眯了眯眸子,随手拿起瓷白的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一口,倚靠在窗边,望着翻涌的莲花池,不知在想着什么。 系统看他悠哉游哉的模样更加急迫,【现在谢铭笙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对的了那些修炼过的世家子弟啊。宿主不趁这会儿刷好感更待何时啊!】 虞淮卿实在嫌烦,语气冷了几分:“再吵一掌拍死你。” 虽然系统没有实体灵力对它毫无伤害,但它莫名有点害怕,于是识时务地闭上嘴。 雨势骤然转急,原先缠绵的烟雨化作倾盆暴雨。豆大的雨滴如断了线的珠串般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浑浊的水花,扬起阵阵潮湿的土腥气。 池中白莲在狂风骤雨中剧烈摇曳,娇嫩的花瓣被雨点打得七零八落,残破的花瓣沾着雨水贴在茎秆上。可那纤细的茎秆却始终不肯折断,在暴雨中倔强地挺立着,显出一种近乎悲壮的顽强。 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这惹人怜爱的模样,跟他的腹黑徒弟一般,惯会演戏。 比起被动,倒更像是主动陷入困境。 虞淮卿拂袖转身,盘膝坐于玉榻之上,双目微阖,周身灵力流转如雾,将飘入室内的雨丝都凝成细小的冰晶。 系统默默缩在识海角落,光幕亮度调到最低。它总觉得这位宿主与往届大不相同——不是修为高低,而是那双眼眸深处藏着的,近乎危险的洞悉力。 …… 雕花木门被一脚踹开,发出“砰”的巨响。一道雪色身影挟着风雨闯入,湿透的白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腰身。鸦羽般的长发凌乱地黏在苍白脸颊,发梢不断滴落水珠,在檀木地板上晕开一片深色水痕。 他身后便是疯狂的雨幕,衬得整个人好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怨灵。 谢铭笙浑身戾气,周围气压低到吓人。尤其在看到桌前坐的人时,眉眼间的阴鸷毫不掩饰。 玄衣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刚入口的清茶差点憋不出笑喷出来,他的语气还十分幸灾乐祸:“哟,这是跟师尊在雨中漫步回来吗?” 谢铭笙给自己施了道洁净术,他身上衣袍瞬间干净如新,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狼狈。 萧烨安挑眉,看着他不辨喜怒的面容调侃道:“怎么没送你回来,又玩高冷计?没点新意啊。” 谢铭笙忽然轻笑,眼底却凝着冰碴。案上烛火被他袖风带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 “他根本没来救我。” 谢铭笙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生生受了那几个世家子几脚狠踹。瓢泼大雨中,他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任由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单薄的白衣湿透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本以为虞淮卿会像前几次那样,在他最“凄惨”的时候适时出现,冷着脸替他解围。可这一次—— 雨越下越大,砸在身上生疼。半个时辰过去,他的膝盖早已被雨水泡得发僵,却始终没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直到那几个世家子骂骂咧咧地离开,直到雨幕彻底模糊了视线,谢铭笙才缓缓站起身,眼底的阴郁几乎要溢出来。 他竟真的没来。 指尖掐进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落。他低低笑了一声,嗓音冷得吓人。 好得很。 许是被前几个捧惯了,这一时的冷淡倒让他心中极度不平衡。 “稀奇,前头那几个可是把你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恨不得把整个未见春的宝贝都堆到你跟前。”他眼尾微挑,“这回倒好,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这次夺舍的虞淮卿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对他毫不关心,甚至跑到人面前了,竟然多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罢了,定又是新把戏。 他想起第二个夺舍者,起初也是这般故作冷淡,最后还不是原形毕露?这般想着,心头那股无名火才稍稍平息。 “东西既已到手,”他冷眼扫过萧烨安腰间的锦囊,嗓音里凝着冰碴,“还不滚?” 萧烨安捂着心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我好歹算你半个师傅吧?不懂感恩就算了,现在连说话都这么不耐烦了?果然是不爱了……” 谢铭笙冷冷看着他,抬脚就踹:“差不多得了,再装一掌拍死你。” 萧烨安收起稀烂的演技,笑的有几分邪魅:“这次他管都不管你,更别提教你防身术了,你又不能显现出魔气,宗门大比指望什么?真要被当小白花按着打一顿?” 外面狂风肆虐,吹的木门嘎吱作响,丝丝凉意像是要窜进骨子里,雨声骤急,檐下铁马叮咚乱响。谢铭笙忽地勾唇,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 “那不是正合你意?我自会去求他。” 萧烨安将喝尽的茶杯随意拍在桌上,瓷器自然经受不住他的威压,杯底蔓延出丝丝裂纹延至杯身,竟然莫名有些艺术感。 “求?”他眼尾微挑,眸光放肆地扫过谢铭笙那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面容,“从前那几个把心掏出来捧给你,也没见你多看一眼。如今不过冷落你一回,就按捺不住了?” 他忽然倾身上前:“竟不知咱们谢公子这般好哄?” 谢铭笙眸色骤冷,指尖灵力凝聚成刃。萧烨安却已翩然后退:“恼羞成怒?”他笑得愈发张扬,“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他真是愈发好奇,这次的虞淮卿究竟是何种模样,能让谢铭笙这个疯子难得外露情绪。 萧烨安施施然起身,经过谢铭笙身侧时忽地驻足,轻佻地挑起少年下颌:“当真不考虑跟了我?”他嗓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的意味,“妖域的夜明珠,可比这清月峰的雨水暖和多了。” 谢铭笙眼睫都未抬,指间寒芒一闪—— “唰!” 三根银针深深钉入萧烨安身后的门框,针尾犹自颤动。其中一根擦过玄衣男子颈侧,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呵。”萧烨安不恼反笑,指尖抹过那抹血色,“够辣。”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内殿方向,“就是不知道……” “你家师尊,吃不吃这套?” 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翻飞,背身而立,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谢铭笙袭来的凌厉风刃。衣袂飘摇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凛然气度。只见他从容迈过门槛,修长身影渐渐被雨幕吞噬,唯有那抹玄色在滂沱大雨中若隐若现,最终彻底消失在朦胧的雨雾深处。 这么有意思的人,可不能再像那几个一样被谢铭笙直接杀掉了。 萧烨安轻车熟路的来到虞淮卿的寝居,装作是风雨猛烈撞开了窗户,随后施了道隐身诀就大摇大摆地站在窗前。 床上的虞淮卿睁开眼,蹙眉看着被风吹开的窗户,起身走来,静静看着窗外暴雨。 萧烨安眯着金瞳,目光如刀般一寸寸刮过虞淮卿的面容—— 眉如墨画,眼若寒星。这张脸确实无可挑剔,可与先前那几个夺舍者并无二致。 “啧。” 他无声地撇了撇嘴,顿觉索然无味。原以为能让谢铭笙那疯子都乱了方寸的,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结果…… 不过又是张漂亮却空洞的皮囊。 虞淮卿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将窗户关好就又转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只是颇为无语地念了句:“有病。” 萧烨安足足愣了十息,才从虚空中现出身形。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朱红油纸伞撑开。伞面绘着妖域特有的曼珠沙华,在雨中红得刺目。 他缓步走入雨幕,玄色衣袍渐渐被雨水浸透。伞沿压低,遮住了他陡然扬起的唇角,却遮不住眼底兴奋的火光。 他眸底燃起灼人的亮色,一股战栗般的快意自脊背窜上—— 他收回刚才的话,这次的虞淮卿,的确很有意思。 第3章 第三章:烬弈 房门被轻轻叩响,虞淮卿缓缓睁开双眸,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一个两个的,都很闲吗? 不过他还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嗓音淡淡:“何人?” “是弟子。”门外的声音清冷低沉,细听好像还有些颤抖。 虞淮卿缓缓拉开木门,氤氲水汽扑面而来。 谢铭笙浑身湿透,月白锦袍紧贴身躯,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水洼。虞淮卿眸光微沉,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终是沉默侧身放人进了门。 谢铭笙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清冷小白花模样,任谁看了心中都生出几分怜爱和不忍。偏生虞淮卿什么反应都没有,坐在桌边,手里端着正冒着热气的茶杯,显然是等着他解释前来的目的。 “弟子担心师尊身体,所以还是去洛阳峰找师叔求了暖玉丹,不想归来途中遇到了几个内门弟子耽搁了些时辰,请师尊责罚。” 系统在识海里激动得数据流乱窜:【宿主您看看!这湿漉漉的小模样!这隐忍克制的表情!】光幕上疯狂弹出爱心特效,【被欺负了都不告状,还惦记着给您送药,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啊!】 虞淮卿静静瞧着谢铭笙低垂的睫毛,翻来覆去似乎也只找到“梨花带雨”一个词能形容,不过…… “你的脑子跟鉴茶能力一起进回收站了吗?” 他神色淡漠地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 “既淋了雨,”他抬眸,目光扫过谢铭笙湿透的衣袍,“为何不换身衣裳?” 谢铭笙低垂着眼睫,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地面溅开细小的水花。 “弟子……”他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雨声里,“只有这一套宗门衣袍。脏了师尊的住处,还请师尊责罚。” 【天呐!这简直是感天动地师徒情!】系统光幕炸开一连串粉色爱心,【被欺负了不吭声,淋雨了不抱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惦记着给您送药——】 电子音突然拔高八度:【宿主您摸摸良心!这都不心动还是人吗?!】 虞淮卿垂眸轻啜了一口茶,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 “呵……” 一声轻笑溢出唇畔,虞淮卿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 “倒是为师疏忽了。”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咬得极轻。谢铭笙低垂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这出戏演得着实精妙——既诉了苦,又全了礼数,字字不提委屈,却处处都是委屈。若换作旁人,怕是要被这以退为进的把戏哄得团团转。 他戏谑勾唇,笑容有几分恶劣:“既然知道,还愣着做什么?” 谢铭笙瞳孔微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设想过无数种反应,却独独没料到这一出。那些精心准备的台词顿时卡在喉间,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虞淮卿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外走,愉悦的声音混着檀香落在他的鼻尖:“本尊回来后,不想看到任何脏东西。” 殿门“砰”地合上,余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谢铭笙站在原地,指节捏得发白,又缓缓松开。他忽然低笑出声,眸中暗潮汹涌。 有意思。 这个师尊…… 竟敢把他当杂役使唤? 虞淮卿直接通过玉衡峰的传送阵来到了恒渊峰,径直跨入大堂。 药阁内弥漫着苦涩的草药香,何渟长老枯瘦的手指在红木算盘上翻飞,珠玉相击声清脆如雨。他头也不抬,只从老花镜上缘投来一瞥:“玉衡峰主大驾光临,莫不是又来赊账?” 虞淮卿随意挑了把椅子座下,身边有弟子恭敬的递上一杯茶。他状似无意的用杯盖刮了几下茶杯口,慢悠悠开口:“何长老,我们未见春可是要倒灶了,养不起门内众多弟子?” 何渟拨弄算盘的手指蓦地一顿,老眼微微眯起,精光从缝隙中透出。他慢悠悠地捋了把花白胡须,算盘珠“啪”地归位: “峰主说笑了。自然没有这回事。” “没有吗?”虞淮卿挂着浅淡的笑,却毫不友善的释放出部分威压,震的殿内的弟子不禁打了个寒战,连偷偷打量那张漂亮的脸的心思都没了,很识相地低下头站到角落。 “本尊的弟子连套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若不是宗门养不起弟子了,那便是内务部行事不利,刻意打压,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将本尊放在眼里?连本尊的徒弟都可以随意敷衍?” “并非如此。”何渟不急不缓地拱手,挂上一副得体的微笑,“许是负责的弟子有所疏忽。也可能……” 他没有说完,只是向虞淮卿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师弟今日怎的有空闲逛?”一道慵懒散漫的嗓音自门外飘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 虞淮卿回眸望去,但见来人一袭绛紫锦袍斜倚门框,那双桃花眼含着三分笑意,眼尾微挑,流转间尽是风流意态。 ——虞淮卿的大师兄,慕容秋水的首徒,澹台墨。那个掉钱眼里的不靠谱掌门。 慕容秋水创立门派后就避世修炼鲜少露面,澹台墨自然就担起了整个门派的管理工作。虽说这厮阴招颇多,但也确实带领未门派走向了修真界第一富宗的辉煌道路。 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人是真的有点毛病,尤其喜欢在原身这里犯贱,天天挂着副欠揍的笑脸,嘴里还没什么好话。 澹台墨执扇轻摇,缓步靠近虞淮卿,嗓音里带着惯常的散漫:“平日也不见你对徒弟如此上心,今日倒是稀罕。” 话音未落,两人视线相接。 虞淮卿懒懒抬眼,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师兄也真是的,就这么放任我座下弟子被欺负?” 何渟看着二人交谈,眼角细纹间藏着几分精光,随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雨势不知何时悄然止歇,几束金芒刺破云隙斜斜洒入殿内。浮尘在光柱中翩跹起舞,将青玉地砖映出粼粼光斑。 虞淮卿忽而轻笑,指尖推开茶盏起身:“原是我不够尽心,倒怨不得旁人。不如师兄免了玉衡峰的债款?我也好好生补偿我那徒儿。” 澹台墨折扇轻转,挡住虞淮卿去路:“师弟这算盘打得倒响。这些灵石可是师兄的血汗钱。若又叫你拿去捣鼓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扰得师尊头疼——”话音未落,扇骨已不轻不重敲在对方肩头。 虞淮卿身形骤然凝滞。经这一提才想起,原主何止苛待徒弟,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尊更是存着大逆不道的心思。 素日里端着清冷自持的架子,背地却…… 虞淮卿额角突突直跳。记忆里原主每次作死都被师尊收拾得只剩半条命,偏生屡教不改。 后来慕容秋水不堪其扰,干脆隐匿闭关,倒让这孽徒装模作样地颓丧了许久,才勉强收了那些荒唐心思。 他扶额长叹,这具身子留下的烂摊子,当真令人窒息。 澹台墨瞧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不闹你了,正事要紧。” 虞淮卿指尖按着太阳穴,已经在盘算如何修补这岌岌可危的名声。 “你那位好师姐,”澹台墨懒洋洋倚上朱漆廊柱,衣袖垂落如流云,“马上要回山了。” 虞淮卿眉峰微动,在记忆深处翻检出这位师姐的踪迹。 慕容秋水座下四位亲传,原身排行第三,上头那位师姐唤洛亦澜。原著中对此人着墨甚少,只知她素来爱踏遍九州山河,曾在主角遇险时顺手解围。 最耐人寻味的,是那则真假难辨的传闻——据说这位潇洒不羁的剑仙,与沧月国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纠葛…… 不过原文里似乎并没有说洛亦澜会在宗门大比前回来,那女人向来行踪诡秘,许是穿书导致的蝴蝶效应。 虞淮卿没太把这点放在心上,随口应了声:“知道了。” 澹台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虞淮卿古井无波的神情,折扇轻摇间又抛出一句:“记得那时你抱着师妹的裙角不撒手,非要师尊给你们定亲来着……” 虞淮卿终于明白原著中为何众弟子都对这位掌门师兄又敬又怕。这般揭人老底的功力,确实招人恨。他觉得思过崖那眼寒潭,很适合给话多的人醒醒神。 澹台墨似有所觉,折扇掩住半张俊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哦对了,师弟小时候无论男女,只要好看的都边哭边拉人袖子要人家给你当童养媳……”澹台墨话音未落,忽然“嘶”了一声。垂眸一看,腕间已然泛起一道红痕。 虞淮卿慢条斯理地收回指尖:"师兄有这个记性为什么记不住咒术?也怪不得这么多年了连我都打不过。" 暮色四合,天边晚霞如胭脂般晕染开来,将澹台墨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他斜倚朱栏,手中折扇在余晖中流转着琥珀般的光泽。 看着虞淮卿强装镇定的模样不经低笑一声,扇骨轻佻地托起对方下颌。 “师弟……”他嗓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温热的呼吸混着暮风拂过对方耳际,“既然有把柄落在我手里,总该……表示表示?” 霞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更添几分暧昧的寂静。 清风掠过廊下,虞淮卿就这般倚着朱漆廊柱,非但不躲,反而从容地仰起脸,唇角噙着几分玩味,眼底映着流霞,似深潭泛起涟漪。 “连我的便宜都要占吗,师兄。” 嗓音不轻不重,却让澹台墨指尖微微一滞。他这才发觉,虞淮卿的领口不知何时松了些许,露出一截如玉的锁骨,在余晖下晃得人目眩。 澹台墨的折扇悬在半空,暮色中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迟疑。 虞淮卿那声“师兄”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轻飘飘落进心湖,搅得澹台墨心头泛起细密的涟漪。他眯起眼,忽然觉得眼前人比这满天的晚霞更令人目眩——不再是先前那几个或羞赧或冷傲的模样,此刻的虞淮卿像一柄半出鞘的剑,寒芒内敛却暗藏锋芒。 “有意思。”澹台墨忽然低笑出声,“看来今日这晚霞太醉人,连淮卿……都学会撩人了?”他故意将最后三个字咬得极轻,目光却寸寸掠过对方微敞的衣襟,像在欣赏一件突然现世的珍宝。 暮色中忽有灵光乍现,澹台墨尚未回神,便见虞淮卿广袖一扬,一张朱砂符箓凌空燃起璀璨金芒。 “师……” 话音未落,夜风骤然卷起满地落英。 澹台墨下意识伸手,却只抓住几缕残留的檀香气息。他凝视着符火熄灭处微微扭曲的空气,忽然低笑出声。 “跑得倒快。”他眼底兴味愈浓,“可惜这才刚开始呢。”余晖落幕,而他袖中的传讯玉简,正泛着幽幽青光。 第4章 第四章:奖励 谢铭笙五指一收,水镜瞬间化作万千碎片。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眼底寒芒闪烁。 “让我干活,自己跑去勾搭别人。”他在心底嗤了一声,“滥情。” 暮风拂过廊下,吹不散他眉间凝结的霜雪。 虞淮卿踏着月色归来时,衣袂间还沾着后山的夜露。他怀中抱着一捧野花,绛紫的洋桔梗、雪白的铃兰,在廊下宫灯映照下流转着朦胧的光晕。 推开寝殿雕花木门,便见谢铭笙支着下巴坐在案前。少年被开门声惊醒,朦胧睡眼瞬间亮若星辰。 “师尊!”他倏地站起身,墨发间束发的缎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摇尾讨欢的幼犬。 “嗯。”虞淮卿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殿内,青玉地砖光可鉴人,倒映着晃动的烛影。 虞淮卿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当初那句“不想看到任何脏东西”本是意有所指,暗指谢铭笙这个不请自来的麻烦精。未料这少年要么是城府极深佯装不解,要么当真愚钝至此——竟将整座寝殿擦洗得纤尘不染。 他余光瞥见谢铭笙袖口未干的水渍,忽然觉得有趣。 谢铭笙自然不可能是那种无头无脑的蠢货。 他鲜少有旗鼓相当的对手。 于是乎虞淮卿压下了原本打算说的话,破天荒地夸了句:“干的不错。” 谢铭笙噙着笑,微微俯身撞进虞淮卿眸中,笑容意味不明:“只有一句话吗师尊?弟子想要奖励。” 他忽然倾身逼近,带着几分侵略性的气息瞬间打破了安全距离。少年眼中闪烁着捕食者般的光芒,哪有半分方才的温顺模样。 “系统?”虞淮卿在识海中低唤,“谢铭笙被夺舍了?高岭之花是这样的?” 【宿主……这个……突发情况?】系统的机械音明显底气不足,【建议……您自行处理?】 虞淮卿只得收回心神,重新审视眼前的谢铭笙。那人唇角微勾,眼底浮着一层他从未见过的暗芒,像是早有预谋的戏码,正缓缓拉开帷幕。 “奖励?”虞淮卿轻笑一声,指尖突然抵住谢铭笙逼近的胸膛。玉白的指节几乎与月白色的衣袍交融在一起,看不清真切。 “本座允你活着站在这里——”他慢条斯理地收拢手指,攥住一片衣襟,“不就是最大的奖励?” 倏地他又松开手,唇角挂着笑,站起身朝床铺走去。 【宿主,算我求你了。别想着解决你徒弟了好吗?他是气运之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谢铭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动声色的地敛眉。 他这师尊喜怒无常形如精神分裂,他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看这副样子,什么意思?回想起虞淮卿往日那些令人作呕的行径,即便这张脸再如何惊艳,也只会让人胃里翻涌。更何况——他向来对断袖之事嗤之以鼻。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打自己的脸了,正绞尽脑汁思索推脱之词,却见虞淮卿忽地转身,怀中竟捧着几册泛着灵光的古籍。 “接着。” 书册凌空抛来,谢铭笙下意识接住。抬眼时,正对上那人微扬的下颌线。 “既会洁净术却偏要这副模样——”虞淮卿轻嗤一声,“不就是想卖惨讨些好处?这些外界绝迹的功法秘籍,可还入得了谢真人的眼?” 最后一字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讥诮。 谢铭笙端起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自作多情”四个大字明晃晃地砸在他头顶。 虞淮卿还真不给他留面子,直接戳穿他的计谋,不过他原本是想以此为借口,宗门大比的时候动手才不显得可疑,只是…… 他为何隐隐有一丝失望。 但很快,这股异样便被更强烈的兴奋所取代。虞淮卿竟能一眼洞穿他的筹谋!往日那些蠢货,不过三言两语便被哄得晕头转向。而眼前这人…… 谢铭笙眸色渐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册边缘。棋逢对手的刺激感在血液里沸腾,让他几乎要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低垂眼睫,将翻涌的心绪尽数掩在阴影之下,捧着书册的指节微微收紧,嗓音却温润如常:“多谢师尊赐教。” 转身时顺手折下窗边一支素白的花,花瓣上还凝着夜露,在指尖轻轻颤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支白花在他袖间若隐若现,像一道未解的谜题,静静融入了夜色之中。 虞淮卿静立原地,望着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眸色渐深。谢铭笙这场“卖惨”演得漏洞百出,分明是刻意将破绽摊在他眼前——那双眼底伪装的**太过拙劣,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他手中那几册功法秘籍。 可距离宗门大比仅剩半月,纵是绝世天才也难在短期内参透其中玄机。除非……这些功法另有用处? 他忽然想起之前窗前掠过的那缕妖气,转瞬即逝却格外鲜明。再忆及那撑着红伞离去的张扬姿态,倒与书中那位恣意妄为的萧烨安如出一辙。 这般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暴露,究竟……意欲何为? 未见春的护山大阵专克妖邪,怎会任由一个妖族在宗门内来去自如?更何况——还偏偏出现在玉衡峰。 他指尖轻叩桌案,思绪飞转。小徒弟沈胤素来厌恶妖族,断无可能与之勾结。那么唯一能在这清修之地为妖族大开方便之门的…… “谢铭笙。”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碾过,带着几分冰冷的意味。若真如此,他们二人怕是早有勾结。 虞淮卿眉心微蹙,系统明明说过,距离谢铭笙与萧烨安相识的剧情节点尚有数日,这两人怎会提前产生交集? 若真如方才所想,此刻的谢铭笙恐怕早已暗中取得了那本魔功秘籍。那么今夜这场戏,从刻意卖惨到主动讨要功法,根本就是为了给修炼魔功打掩护。 那么他究竟是顺应原来的结局在谢铭笙入魔前就坠入深渊,还是被提前入魔的谢铭笙当作第一个复仇对象呢。 罢了,他抬手将案上残余的烛火尽数熄灭。月光如水般漫进来,在他苍白的指间流淌。 “横竖都是要死的……” 他倚在窗边,望着远处隐在云雾中的山巅,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夜风卷起他未束的发,有几缕掠过唇畔,像是命运给予的、充满讽刺的轻吻。 我本是过客。 那厢,谢铭笙的居所内,一袭崭新的宗门制服整齐地叠放在案几上。他随手将方才讨来的功法秘籍丢到一旁,两指挑起雪白袍角轻嗅—— 没有记忆里那股清冷的檀香,只有内务阁特有的皂角气息。 “呵。” 衣袍被他随手掷于地面,在月光下铺开一片凌乱的雪色。他单膝支起坐在榻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内务阁那群势利眼,又怎会突然想起他这个“不受宠”的弟子? “虞淮卿。”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辗转,带出几分玩味。那人表面冷言冷语,背地里却连这等琐事都记得吩咐——倒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谢铭笙忽然低笑出声,月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眸。也罢,既然那人要演这出“严师慈心”的戏码,他便姑且…… 受着这份“好意”。 谢铭笙忽又俯身,修长的手指勾起地上散落的衣袍。他将衣袍细细抚平,叠得方正,收入檀木衣柜的最深处。 转手拈起那支偷来的白花,在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花瓣早已失了水分,在他掌中簌簌颤动,像极了某些人强撑的傲骨。 “关心?”他低笑一声,眼底泛起恶劣的兴味。花茎被突然掐紧,渗出几滴汁液,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的好师尊啊,从来不做无谓之事。这份突如其来的“体贴”,怕不是又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算计? 谢铭笙松手任残花飘落,抬脚碾过。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虞淮卿一夜打坐,直到一道鎏金传音符破窗而入,在他面前炸开一片璀璨灵光。 “三师弟——” 符中传来的女声清越飞扬,尾音拖得老长,带着几分撒娇般的无赖劲儿。 “师姐我云游归来啦!速来主峰接驾,有要事相商!” 那语调轻快得仿佛二八少女,偏生话里话外都是不容拒绝的霸道。虞淮卿额角一跳——这位活了几百岁的“老人家”,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指尖残留的传音符灵力尚未散尽,在指腹留下细微的灼热感。原以为澹台墨口中的“马上”至少要等到大比前夕,没想到这位行事恣意的师姐,竟将“马上”二字诠释得如此……字面。 或许澹台墨应当说“剑上”的。 记忆里原主与这位师姐交集甚少,倒是不必担心露出破绽。只是…… 虞淮卿敛了敛衣袖,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横竖—— 船到桥头自然沉。 虽说坊间总传女子直觉敏锐得可怕,但连谢铭笙、澹台墨都未曾察觉这副躯壳里早已换了魂灵。洛亦澜那般洒脱不羁的性子,想来更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抬手推开殿门,天光倾泻而入的刹那,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 除非……这位看似漫不经心的师姐,其实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看得透彻。 这个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掐灭。 ——大不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虞淮卿原本打算偷懒走传送阵,指尖都触到了阵纹边缘,却又收了回来。 若一直避讳御剑,迟早要露馅。 他深吸一口气,剑诀轻引。霜华剑竟异常温顺地悬浮于地面。足尖轻点,剑身便托着他稳稳升起,流畅得仿佛这动作已重复过千万遍。 是原身残留的肌肉记忆吗? 山风迎面扑来,带着晨露与灵草的清香。脚下群山如黛,云海翻涌,日光穿透云层洒下万道金芒。虞淮卿忽然理解了凡人话本里,为何总将“御剑凌霄”写得那般令人神往。 剑光划破长空时,他觉得内心的沉寂都散了几分,涌上一丝沁人的舒馨。 这大概就是修仙之人,最接近“逍遥”二字的时刻了。 第5章 第五章:归澜 霜华剑归鞘时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虞淮卿踏上殿前玉阶。 澹台墨整个人仿佛抽了骨头般软在鎏金椅中。绛紫色衣袍流水般垂落,在座间铺开一片暗色云纹。他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那把闪瞎眼的鎏金折扇,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他身侧站着一个女人,她着一袭烈火般的红裳,衣袂翻飞间似灼灼榴花绽开。雪肤胜玉,朱唇如焰,虽也是一双上挑的狐狸眸,却与虞淮卿大不相同,流转间潋滟生辉,眼角一抹胭脂斜飞入鬓。 红衣似火,玉骨冰肌,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生生灼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明艳来。 “师弟——” 洛亦澜眼尾一挑,唇角噙着三分笑意。她双手抱胸,蹀躞带上的环佩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出清越的回音。红衣翻涌如焰,每一步都踏得恣意张扬。她走到虞淮卿近前时,忽然倾身凑近,指尖轻佻地勾起虞淮卿的下颌。 她眼角那抹胭脂在近距离下愈发灼眼,吐息间带着淡淡的酒香:“许久不见,师弟这张脸倒是愈发勾人了……师姐我都要把持不住了。” 虞淮卿眼尾微挑,抬手用折扇隔开她的手腕。扇骨玉坠相击,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师姐这般不正经——” 他微笑着摇晃折扇:“不仅宗门未来堪忧,你的未来也该担心了。” 澹台墨手中鎏金折扇展开,扇面上墨色山河随着他轻晃的动作流淌。他笑得眉眼弯弯,活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未见春的未来不是早被咱们几个不正经的断送干净了么?” 扇骨忽地一收,不轻不重敲在掌心。他歪头看向洛亦澜:“师姐连师弟都调戏,本座这个宗主整天醉生梦死——”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惊雷炸响。澹台墨却笑得更欢了,折扇往虞淮卿方向虚虚一点:“瞧瞧,连天道都看不下去了。” 虞淮卿眸光微转,视线扫过殿内:“小师弟何在?” “对啊!”洛亦澜突然来了精神,红袖一甩带翻案上果盘,“咱们这群歪脖子树里就出了这么棵雪松苗。”她指尖沾着葡萄汁在案上画圈,“结果冷得能冻死人。我千里迢迢回山,他连个影儿都不见。” 季殊栾——慕容秋水几个不靠谱徒弟中的唯一清流,他就如同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雪松,任凭周围群魔乱舞,始终保持着遗世独立的姿态。 外人眼中的他,永远是那个举止端方的谦谦君子。腰间玉佩永远端正,发冠丝毫不乱。 自然,虞淮卿在外人眼中,同样是那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月华。什么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是仙家风骨。修真界的画卷里,他永远是执卷立于梅下的谪仙模样。 可未见春这几个人谁不知道?那都是骗鬼的把戏。 洛亦澜就亲眼见过这位“不染尘埃”的仙君,为了一坛醉仙酿跟澹台墨在房顶上打得瓦片乱飞;澹台墨至今都记得,某人年少时为了逃早课,能面不改色地装三天风寒;就连最寡言的季殊栾,都在药圃里撞见过这位师兄偷灵果——被抓包时还能端着那张脸,说是在 “查验灵植长势”。 什么纤尘不染的谪仙?分明是个披着仙君皮子的混世魔王。偏生这人装模作样的功夫炉火纯青,几百年来硬是没让外人看破半分。 不过说起来,自从虞淮卿每每被“夺舍”后,他们倒是许久没见到真正的他了。唯有这次,倒真有几分风范,连性格都很像。 洛亦澜眯起眸子,突然发现眼前这两人竟诡异地同步——一个执玉骨折扇半掩薄唇,一个持鎏金扇轻叩掌心,开合间带起的气流惊动了金猊炉中的青烟。 “你们约好的不成?”她红袖一甩,腕间银铃乱响,“几百年的陈年旧扇,偏生今日都翻出来显摆!”丹蔻指甲直指二人,“开开合合吵得人脑仁疼!” 虞淮卿恍若未闻,故意将扇面合上又再次“唰”地展开;澹台墨更过分,鎏金扇骨“咔哒”一响,转手就敲在她发间步摇上,惊得垂珠乱颤。 “澹台墨!”洛亦澜气得连腰间玉佩都在叮当乱撞,活像只炸毛的凤凰。那二人却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谁都不接她的眼刀。 “谁知道呢?”澹台墨漫不经心地转着鎏金扇,略过洛亦澜回答着虞淮卿方才的问题,扇面流光在指尖翻飞,“不是闭关就是下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虞淮卿垂眸思索,却发现记忆中关于季殊栾的片段寥寥无几。上一次对话,似乎还要追溯到慕容秋水尚未隐修时,那位清冷的师弟曾挡在师尊房门前,眉目如霜地拦下意图骚扰的师兄,连半个字都懒得与他多说。 洛亦澜冷哼一声,红袖翻飞间带起一阵香风:“你们师兄弟几个,一个比一个会躲清静!”她指尖戳着澹台墨的扇骨,“尤其是你,堂堂宗主整日就知道装模作样!” 澹台墨笑而不语,扇面一展,恰好掩住眼底闪过的晦暗光影。 虞淮卿记起原文情节——季殊栾这厮后来会被自己强拽去忘幽谷,甚至被推下悬崖作为开启魔宫的祭品。 很好,仇人名单又添一位。 他实在想不通,原主到底有没有半个交心之人?怎么放眼望去尽是仇敌。 更烦人的,既然原主这般招恨,为何偏要让他来顶替这具躯壳?平白给他招惹一堆麻烦,硬是将求死之人拽回人世,还要顶着他人身份苟活。 这一路无论他如何试探,系统对原主去向始终三缄其口,稍加追问便开始装聋作哑。 记忆中的原主最爱用霜华挑落庭前梅花。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连自己的身躯都成了他人的所有物。系统越是避而不谈,他心头那根刺就扎得越深。这具躯壳像件强塞来的华服,穿得他浑身不自在,却偏偏脱不得。 可眼下他别无选择。既然借了人家的身子,总不能随意糟蹋。只得暂且…… 勉强活着罢。 思绪飘得太远,直到洛亦澜涂着丹蔻的指尖在眼前晃了三四回,虞淮卿才蓦然回神。 “师弟这是怎么了?”她凑得极近,眼底闪着促狭的光,“往日你可从不会这般神游天外——”红唇忽然勾起恶劣的弧度,“该不会又去骚扰师尊了吧?” 虞淮卿淡淡扫她一眼:“师姐,师尊隐修了。再说,他可能不会想认我们几个。” 眼看洛亦澜红唇轻启,又要挑起什么危险话头,虞淮卿轻咳一声,抬眸看向她:“师姐。你最好是真有事。” 澹台墨适时插话:“正事要紧。” 洛亦澜朱唇一撇,眼波流转间尽是嗔怪:“师弟当真不解风情。见我怎么不算要事了?”忽又展颜一笑,凑近几分压低嗓音:“这般着急……莫不是忙着与人私会?” 虞淮卿险些绷不住想翻她一眼,唇角扯出个要笑不笑的弧度:“比起迎接师姐,自然是管教徒弟更要紧些。” “呵——”洛亦澜倏然后仰,珊瑚步摇在空中划出明艳的弧线,“装什么装?”她屈指弹了弹腰间酒葫芦,“你何时正眼瞧过那两个徒儿?上次见你指点沈胤练剑,还是几年前的事吧?” 虞淮卿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正欲开口,却见洛亦澜终于收了那副慵懒无骨的模样,正色起来。 “云游时听几个小妖聊天,说千金阁出了许多好东西,我本来不放在心上,毕竟我们也不缺。但是要走的时候听到了师尊的名字,千金阁不知从哪拿到了师尊的那条琉晶玉腰带。对,就是他以前天天带的那条,后来不是说不见了吗。千金阁的东西你们也知道,绝对是真的。” 她瞥了澹台墨一眼,摊手道:“可惜我穷得叮当响,只好回来找你们凑钱。宗主大人,您这么有钱……” 虞淮卿实在没从原身记忆中翻出这么个东西,于是在识海中轻叩系统:“琉晶玉为何物?” 系统这会儿倒不装傻了,认真介绍起来:【上古灵玉,产自昆仑墟寒潭底,千年方得指甲盖大小。】光幕在识海展开,显现出通体莹白的玉石影像,【可镇心魔,辟邪祟,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 系统这次倒是主动,未等他追问便继续道:【此物不在既定剧情线内。】电子音罕见地带上几分困惑,【灵力与妖力本应相斥,如此浓郁的灵物出现在妖界,实在反常……】 虞淮卿眉梢微挑,对系统难得的配合颇为满意。 “既然与主线无关,我是不是可以不去?” 光幕猛地一颤:【?】 系统在虞淮卿识海里急得直跳脚:【宿主!您正值风华正茂,怎能提前进入养老频道?】光幕上甚至蹦出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趁此良机带主角去历练多好!说不定能偶遇萧烨安,促成一段良缘呢!虽然原著里谢铭笙是个莫得感情的复仇机器……】 虞淮卿漫不经心地一摆手:“不去。” 洛亦澜正端着酒葫芦往嘴里倒酒,闻言惊讶地停下:“稀奇啊!咱们仙君往日不是最爱凑热闹吗?今天转性了?” 澹台墨展开鎏金扇,遮住上扬的嘴角:“莫不是怕见了那条腰带,想起什么风流债?” 虞淮卿冷冷瞥去一眼,神色漠然。 虽说面上端着凛然冷漠,可心底闪过一瞬慌乱——他正疯狂搜刮着原身残存的记忆碎片,试图找出半点与慕容秋水相关的蛛丝马迹。 那孽徒似乎当真胆大包天,对师尊有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虞淮卿忽然觉得不必等谢铭笙走火入魔了,此刻霜华剑往颈间一横,反倒干净利落。横竖都是死,自刎总比被凌迟来得体面。 系统在识海中默默叹气,电子音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宿主啊……】光幕上飘过一串乱码,【您对谢铭笙放养就算了,怎么还变本加厉地摆烂呢?】 虞淮卿收整心绪,慢条斯理转着玉扇,连眼皮都懒得抬。 系统痛心疾首地翻起旧账:【前几个宿主虽然崩人设,好歹还满世界刷存在感。你倒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别的宿主来了一天连澹台墨私库在哪都摸清楚了!】 往日那几个有什么大事小事都喜欢跑去凑热闹,对外形象是清冷剑尊还到处跑。虽然它也很无奈,不过不久就被谢铭笙弄死了。 纵使…纵使这位宿主十分安分还意外地贴合人设——但是好像有点太安分了喂!哪有这么摸鱼的! 虞淮卿望着窗外的雨幕,觉得当条咸鱼也没什么不好。横竖都是要死的,何必折腾? 洛亦澜的红袖突然挡住视线:“师弟该不会是在想……”她眯起狐狸眼,“怎么找借口继续窝着当蘑菇吧?” 虞淮卿似笑非笑,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如果忽略他正用剑尖偷偷把蒲团往墙角拨的小动作的话。 第6章 第六章:出卖 澹台墨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用折扇遮挡住上扬的唇角:“罢了,师弟还欠着我的债呢,钱定是出不起的,至于力……” 他的目光移向洛亦澜,眼神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师妹没问题。” 洛亦澜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最后还是虞淮卿忍不住嗤笑一声,连带着洛亦澜也装不下去,笑的花枝乱颤。 她上前扶住澹台墨的肩膀,指尖轻巧地勾过他腰间的鎏金储物袋。 “师兄啊……” 她将储物袋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锦囊在指尖转了个圈。 “你装正经的模样...” 澹台墨挑眉,似是已经知晓她会说什么混账话。 “活像合欢宗那些假清高的雏儿。” “是吗?”澹台墨毫不在意地摇着扇子,语气甚至有几分得意,“我觉得自己演的挺不错啊。” 洛亦澜赏了他一个白眼,那对潋滟的狐狸眸一转,又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伸手拽住了虞淮卿的袖角。 “师弟——” 她尾音拖得绵长,指尖在月白衣料上轻轻打着转:“你忍心让师姐我独自上路吗?”忽又凑近几分,吐气如兰,“有你陪着,路上好歹能看看美人解闷不是?” 只可惜虞淮卿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将手抽回来,淡淡拂袖:“师姐可以带一面铜镜照照自己,已是绝代风华。不过……你若实在无聊,我倒有个办法。” 洛亦澜很是受用,自然也不装可怜,当即挑眉恢复了张扬模样,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什么办法?” 虞淮卿忽地展颜一笑,那向来如古井般平静的眸子竟泛起潋滟波光。 “便让我的徒儿与师姐同去,如何?” 洛亦澜徐徐回首,正巧撞上澹台墨抬起的视线。 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连这毫不犹豫卖徒弟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洛亦澜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她师弟那徒弟,确实生的人间绝色,若是钱不够就丢到窑子卖个身。 不过她显然没想到虞淮卿的出其不意。 “好……”她回头应答。 人呢? 那袭白衣径自朝殿外走去,背对着殿内挥手:“既如此师姐便自己去寻他罢,告辞。” “……” 哈? 意思是她自己去找那个弑师的魔头,告诉他:嘿!小伙,你师父把你卖给我做苦力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生无可恋间她随意瞥了眼大门外头的青丝雨幕。 哦。不用了。 洛亦澜想,师弟被夺舍就被夺舍吧,还是别回来的好。 那袭月白身影执伞而立,素净的袍角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遗世孤立的神像。 澹台墨终于舍得离开他那张金丝楠木的软榻。绛紫色的长袍扫过青砖,他停在洛亦澜身侧,掌心落下的力道带着几分故作深沉:“师妹,请。”指尖尚未离开肩头,唇角已压不住戏谑的弧度。 谢铭笙静静抬眸同他对视。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接,似古井水映着刀光,皆是深不见底的寒。 洛亦澜扫了二人一眼,突然间觉得,现在立刻马上叛出师门,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电流声滋滋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短路:【宿!主!大!人!】 虞淮卿站在远处的回廊看着三人对峙,不急不缓地展开手中的青玉折扇,扇面上“祸水东引”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嗯?” 【您还记得谢铭笙是您亲收的徒弟吗?】 “记得,如何?” 语气平淡无波,仿佛谈论的是“今日天气不错”诸如此类的话题。 系统如果有实体,此刻大概已经掐着人中倒地不起了:【您收的是徒弟不是行李啊!】大概是怒火攻心,电子音竟能听出一丝颤抖【哪有人把亲传弟子当包袱甩给别人的?!】 虞淮卿眼尾微垂,露出几分无辜神色:“这话说的......不是你先断言他此行必有机缘?如今倒来凶我。” 系统陷入诡异的沉默:【......】 呵。它现在就该把宿主那句"你脑子跟鉴茶能力一起进回收站了"原封不动砸回去—— 眼前这位,分明就是杯新鲜沏好的碧螺春,还冒着袅袅茶香。 系统光幕闪烁了两下,弹出一个巨大的对话框: 【叮!检测到高级茶艺表演现场!】 【分析中...分析完毕】 【茶香浓度:99.9%】 【茶艺等级:宗师级】 虞淮卿玩转折扇的动作一顿。 系统继续弹出气泡框: 【宿主大人,您这手“以茶制茶”的功夫,简直让统叹为观止呢 ( ̄▽ ̄)】 【不过您徒弟那杯陈年龙井,可能快被您泡成黑化普洱了……】 自然,这句它没敢说。 虞淮卿手腕轻转,青玉折扇在指间划出优雅的弧度。方才的“祸水东引”渐渐淡去,“言传身教”四个字转而在雨中泛着温润的光,与他此刻端方持重的表情相得益彰。 他还一本正经地点头:“此乃言传身教之精髓。” “不过……原来你会鉴茶啊……” 似有一阵阴风从系统背后刮过。 那边,洛亦澜只觉眼前发黑,却仍强撑着扯出一抹苦笑。她懒洋洋地倚上朱漆廊柱,朝雨中那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谢师侄,这般大雨天专程来访,所为何事啊?” 谢铭笙将目光从澹台墨身上移开,朝洛亦澜拱手作楫,语气好不恭敬:“师叔,掌门。我来寻师父。” 洛亦澜指尖缠绕着一缕青丝把玩,眼波流转间朝长廊方向懒懒一瞥:“喏,在那儿呢。” “……”原本正悠闲看戏的虞淮卿措不及防被出卖,嘴角有一丝僵硬,看向洛亦澜的目光颇为幽怨。 “师兄,我们重新规划一下预算……”不想这厮压根儿不看他,扯着澹台墨的袖子就将人拖进大殿,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只留给虞淮卿一个无情的背影。 嗓音甜得能滴出蜜来,脚下却步步生风。澹台墨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只来得及朝虞淮卿投去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系统默默调出计算器: 【叮!当前被抛弃程度:100%】 【建议宿主......】 “师尊。” 呵,系统暗戳戳地给谢铭笙又记上一笔。怎么每次它和亲亲宿主说话这个显眼徒弟就要凑上来。 谢铭笙的神色依旧平静乖巧,细看似乎还有几分受伤,开口时语气中更是掩不住的委屈。 “就这么把徒儿卖了吗?” 【叮!检测到高级茶艺共鸣!】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一个闪烁的对话框,将谢铭笙的身影和虞淮卿的影像并排对比: 【茶香浓度:99.9%】 【茶艺相似度:100%】 【危险等级:★★★★★】 虞淮卿指尖一顿,他抬眸打量着眼前"乖巧"的徒弟——少年眼尾微垂的模样,竟与自己方才的神情分毫不差。 "卖?" 他忽然伸手,染着茶香的指尖抚过谢铭笙的发丝: "为师这是在......" 雨幕中,师徒二人身影几乎重叠。同样含情的眸子,同样微抿的薄唇,连袖口沾染的茶渍都如出一辙。 "言传身教。" 谢铭笙眼睫轻颤,忽地握住那只手腕。少年掌心温度滚烫,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那师尊可要......" 他俯身时,唇畔擦过虞淮卿耳垂: "教到底才好。" 强,实在强。 一壶泡开的碧螺春,遇上了煮沸的洞庭水。 系统都忍不住想鼓掌。 虞淮卿眼尾一挑,手中霜华剑鞘倏地抵上谢铭笙腰腹。 方才他们在殿内说的话,为何谢铭笙会知道? 行啊,还搞监视。 一声闷响在雨幕中炸开。谢铭笙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上朱漆廊柱。他苍白的指节下意识捂住腹部,喉间溢出一丝腥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伤他的人此刻却是笑意盈盈,上挑的眸子渗出丝丝寒意,明明语气温柔至极,却偏偏给人一种毒蛇般的阴冷。 “这是同师父说话的态度么?” 谢铭笙眼睫低垂,在苍白的脸颊投下两道阴翳,转瞬又拾起那副温顺皮囊:“弟子......知错。” 虞淮卿自然清楚这孽徒惯会阳奉阴违,却也懒得点破,只漫不经心地点了头,随后转身便走。 谢铭笙紧盯着他的背影,迈步跟了上去。 “师尊,慢些走。” 那声“师尊”倒是叫得好听,只是他靴尖碾过的地方,几片湿漉漉的落叶悄然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