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缂丝美人的日常(基建)》 第1章 第 1 章 清朝乾隆年间,苏州城。 城内一派宁静祥和,日光热烈,秋风也屏住了呼吸。府上的小姐夫人都已午休酣睡,唯独迟家府上不见安宁,一片吵闹之声。 “那织造府家的人真不是个好东西,爹是个老匹夫,儿子是个二世祖,害得我女儿三天三夜食不下咽!” “我迟家虽说是商贾之户,却也是全苏州三大布商之一,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屋内,迟家一家之主一身常服正在坐在太师椅上,夫人王氏陪在一旁。 “老爷,今日我们上门拜访织造府本就是为桑儿讨个说法,有意退婚,可织造府……说罢,王氏攥紧手中帕子,叹了口气。 “李家儿子与凌家女儿早已暗中生情,迟家也不同意退婚,还跟老夫打太极!” 王氏侧身 ,眉头轻皱,“老爷,我如今也真是后悔这门亲事,李家不同意退婚也就罢了,竟然还否认与凌家一事。” 当年两家长辈都是有喜,李家夫人孕有一子,她孕有一女,便当着老夫人的面做主亲自同意了这门婚约,可是现在想着却是悔青了肠子。 闻言,迟老爷冷笑一声,“他李家若不是靠着织造府的牌匾,全苏州哪个人会卖他的脸面!” 迟家老爷说话嗓门大,是个直肠子。虽然是府上里屋,却也被很多婢女小厮捕风捉影到一点痕迹。 婢女刚传完茶水便走到偏僻小道,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对着另一个婢女道: “哎你知道吗,刚刚老爷在里屋发大火了!” “可是为了小姐那事?” “可不是嘛,婢女撇撇嘴,道:小姐为了织造府李家公子,已经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饭不沾一粒,水不喝一口。” “小姐对李家公子可真是情深,听说李家公子与凌家布商的女儿早已暗中生情,只怕小姐……” 婢女在她耳边小声道:“今儿老爷跟夫人上李家,美名其曰是拜访,实则是打着退婚的想法。” “退婚?小姐都要寻死觅活了能同意退婚吗!” “不同意也没办法,这事儿已经闹得全苏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倒是。”婢女点点头。 要说这苏州城最近发生的大事儿,非得织造府李家、布商迟家莫属。织造李家与布商迟家从小订下婚约,说起这桩婚约还是两家老夫人还在世之时订下的。 织造李家乃正五品官员,苏州纺织业发达旺盛,除去苏州知府县令,没几个人敢和李家针锋相对。 布商迟家祖上世代蚕桑养丝,经营布匹,外祖家又经营着苏州最大的成衣铺,光是两家便几乎占据苏州丝织业半壁江山。 ***** 迟桑桑醒来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不由自主轻轻蠕动,就连手指,也忍不住动了动。 倏然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房间里是古香古色的装扮,木床是手工制成的架子床。 房间四周围着古典雕花柱子,对面摆着女儿家的梳妆台。透过床幔,她隐隐能看见一道木制雕花窗架,上面陈设着各类古董字画。 迟桑桑望着眼前的房间,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唇角动了动,她这是,穿越了?上辈子迟桑桑是农业大学蚕学专业的一名研究生,因为没有完成毕业论文,一朝寻死自尽。 蚕学专业的论文涉及大量动物生物学、生物化学、植物学等知识,还需要实地考察养殖,毕业论文硬是拖到最后也没能交出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导师看她的那种眼神,显然对她的表现非常失望。她心灰意冷,研究生生涯本就不顺,便直接跳海结束了生命。 迟桑桑抬眸,再次注视着屋子里的陈设,确保这不是一场梦。真实的场景发生在她的眼前,按了按太阳穴,迟桑桑感到有一阵不属于她的记忆正在向她袭来。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迟桑桑,家族世代从商,在苏州名气很大。前段时间参加赏花宴对织造府李家公子哥一见钟情,后来听家族谈论才得知自己与他有婚约。 原主高兴又紧张,认为两人是上天注定的天选之人,却不想翌日便撞见了李家公子与凌家布商的女儿两人神色匆匆,一前一后进入茶馆。 原主从小被家里人宠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便哭着回府,把自己关在房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醒来后迟桑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很快迟桑桑醒了的消息传遍迟府,迟老爷和迟夫人等一众人火急火燎赶到她的闺房。 迟桑桑一身白色里衣躺在榻上,小脸儿不似以前圆润,脸颊两边的婴儿肥消退,面色苍白,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既视感。一层宽大衾被盖着,越发显出身子单薄。 迟老爷被眼前一幕震惊,看着床榻上的女儿被折磨的这般,心里揪的紧,恨不得将李家公子大卸八块。 “我囡囡受苦了,叫爹娘心怎得宽慰。”王氏撵着帕子坐到塌边,抚着女儿消瘦的面颊。轻抚着女儿的背,一下又一下,“囡囡,李家公子这般不值得你为他食不下咽,你还有兄长、爹娘在身后呢。” “娘亲我明白,迟桑桑头埋进王氏怀里,声音沙哑,“爹娘放心,女儿今后不会再为了李家公子做傻事。”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金枝站在一旁,双手握紧成拳,声音焦急。金枝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自是担忧她的状况。 当初迟桑桑爱慕李家公子不谈,偷偷打听他的事迹,在他常去的茶楼戏院制造偶遇,小心思可谓层出不穷。 “我已经对李家公子死心了,迟桑桑从王氏怀里出来,看向众人。 “那日我与金枝本想去外祖府上的成衣铺子里挑几件儿当季的新衣裳,路过茶楼看到李家公子。” 金枝察觉不对劲,果然在角落等了一刻钟后便看见凌家布庄的小姐同样独自一人踏进茶楼。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了然,李家和凌家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至于原因,自然是忌惮迟王二家在苏州的势力。 迟桑桑抬眸,“我迟家祖上世代向来作风清廉、行为检点,若是找了个有过婚约还与其他女子勾搭的夫君,只怕——— “对不起迟家列祖列宗,成为迟家的罪人。” 王氏轻轻戳了戳自家女儿脑门,“你个小滑头,又去外祖铺子挑衣裳,人小鬼大什么夫君不夫君的,说出去莫让人笑话。” “娘,迟桑桑扯了扯王氏衣角,撒娇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爹娘从小教囡囡的道理。” “李家公子这般,就不能把这门婚约取消吗?” 王氏斜眼看她,“囡囡年纪小,想得美,今儿我和你爹上门拜访了李家。” “太好了,李家那边怎么说?” 迟桑桑只听清后半句。 王氏一顿,当即看了迟老爷一眼。 “怎么说,迟老爷冷哼一声,还能怎么说,打着幌子不同意。” “娘,迟桑桑拽着王氏的手,“李家公子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明知婚约在身,约束不住自己。” 说罢,朝金枝使了个眼色。 金枝会意,“这茶楼上上下下哪个伙计不知道,织造府的大少爷和凌家布商小姐,隔三岔五去茶楼吃茶听曲儿。” 迟桑桑哂笑,“知道的以为这两人是茶痴,不知道还以为……”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囡囡可知这婚约是你祖母当年订下的?王氏叹了口气。 “自然知道。”迟桑桑乖乖点头。 “当年织造府李家老夫人与迟家老夫人乃挚友,情同姐妹。” 那一年苏州丝织大会拔得头筹者的那件手工丝织衣裳,作为皇室贡品进贡到宫中。那件精美绝伦的成衣却在上贡前一晚丢失。李家急得团团转,便找上了迟家。 最终迟家答应拿出丝织大会上千辛万苦织成的云中花雾流金丝织纱衣,传闻这件衣裳耗费好几台织机,由精缂蚕丝织造而成,薄如蝉翼,巧夺天工。 “那时候娘和李家夫人同时怀上,两位老夫人便约定如果是公子小姐便订下婚约。”迟家虽是帮了李家一把,但李家乃是苏州织造府大人,正五品官员,掌管着全苏州丝织业的命脉。 迟桑桑正若有所思,便听见婢女来传唤,“老爷夫人,王家大少爷在前院等候多时。” 王氏起身,帮她捋了捋衾被,和迟老爷一起离开了她的小院。房间此刻算是算是安静下来,床幔微微耷拉着,榻上的美人轻阖着眼,看不出此刻表情。 据史书记载明末清初,清朝男人同“满族化”一律顶戴花翎帽,头梳辫子头。方才迟老爷便是如此,她现在来到的这个朝代不出意外便是乾隆时期。 约莫半刻钟,金枝前来传唤,“小姐,王家公子带来了几只品种稀有的蚕宝宝,让您过去瞧瞧。” “蚕宝宝,迟桑桑眼睛一亮,瞬间暗淡下去“算了吧。” 她喜爱养蚕,什么种类的都有几分研究,可眼下这情形她需要想想退婚的计策,到底如何摆脱李家公子这门婚约呢? “小姐,金枝似乎猜到她的想法,“王公子说有法子帮您,不过前提是您得先去看看蚕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一路穿过亭子石子路至前院,隔老远便听到了王大公子谈笑风生,迟家大少爷时不时说几句的声音。 迟桑桑刚醒过来,身子骨尚且虚弱,还需再多修养些时日,金枝便给她披了件鹅黄色杏花披风。 “表妹近来身体可好,祖父特意托我来问候你呢”王家大公子眼尖,虽是在与迟家大少爷交谈,远远便瞥见了那抹嫩黄色的身影。 迟桑桑一路紧赶慢赶,走到他身前,小脸儿微微一笑:“表哥可有何主意?” 王家大公子顿时与迟桑宇对视一眼,迟桑宇乃是迟家大少爷,也是迟桑桑嫡兄长。 迟桑宇侧头看了眼迟桑桑,淡淡道,“行了,赶紧告诉她吧。”他这个妹妹一向娇纵喜欢生气,难哄得很。 “哎,等等,王大公子挑眉,赶忙从小厮手上拿来竹筐递给迟桑桑,“祖父特意让我带过来,说是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那便多谢祖父好意了,迟桑桑接过竹筐,好奇的揭开上面的布一看。只见筐内一片密密麻麻的蚕宝宝。白色,棕色,金色条纹带着些许白的虎蚕,基本是一些很常见的种类。 “这品相不好吗?”王大公子看着表妹一点也不惊讶的神情,挑挑眉,语气自豪,“这些可都是最近新进贡的品种,新鲜着呢。” 这可不是他哄迟桑桑说出的假话,而是王家作为苏州城颇负名气的成衣铺子,背后不养些新奇品种的蚕是绝不可能的。 “是吗?”迟桑桑低着头笑笑,手指轻轻摸了摸其中一只白色的蚕宝宝,身体圆滚滚的,模样儿很是讨喜。前世她作为蚕学专业的人,自然是跟在导师后面见过很多品种的蚕,不过清朝的种类虽然不多,但染布缂丝的技艺确实极好的。 【020纺织系统正在初始化……】 迟桑桑听到这阵类似机器音想起手指顿了顿,抬起头看了迟桑宇和王大公子,见他俩表情都状色无异的样子心中有些奇怪。 三人目光交织,迟桑桑放下竹筐递给小厮后,好奇的问,“表哥,你给我出的主意呢?” “瞧我给忙忘了,他拍了拍头,和迟桑宇对视一眼,“苏州织造府公子和凌家布行的小姐这事儿我已经了解了…… 迟桑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打断道,“茶馆密会一事大多人都已经知道,派小厮守在那里肯定抓不到把柄,多派几个人在织造府、凌家暗处守着。 “而且,他顿了顿,“要确保抓到把柄后第一时间通知迟家父母,先把事情搞大再说。” “哥,迟桑桑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缓缓地道:你们是想一下子搞臭李家的名声?” 王大公子打了个响指,倒也不是他想搞臭他的名声,只不过是趁着这件事趁题发挥。 “李家可是苏州织造乃五品官员,迟桑桑目光有些凝重,看着两人,“万一到时报复迟家布行落了个恶意煽动的名头…”。倒是这个罪名落在迟家头上,不可谓不小。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上头有人在查他。”迟桑宇淡淡的道。他已经满了十八周岁,在迟家布行担任掌事一职,见过的各色官人络绎不绝。” “谁在查他,迟桑桑眼睛都亮了,这可真是有人给她瞌睡了往前递枕头啊。”这样一来借着上面的名声,到时候李家别说退婚,就连本家都自顾不暇。 迟桑宇没说话,倒是王大公子朝她挤眉弄眼,摇摇头。意思是你不能知道的。 “行,迟桑桑点点头,清朝时期的时代她曾在历史书上听闻过,吏部官员**,贪污迹象严重。 【020纺织系统初始化完成!】 已至亥时,夜深人静。迟府外的一轮明月早已降落,府上的小厮丫鬟们守在门外无聊的打着瞌睡。 后院闺房内,迟桑桑早已将竹筐中的蚕放到养蚕房去了,此刻她正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数次闭眼抬头看向屋子里的摆设,确认这是真的穿越而不是一场梦时,再次听到了如机械一般的声音响起。 迟桑桑猛地起身,“谁在说话?”今早手刚触碰到蚕宝宝便听到如这一般的机器音。 【系统:宿主您好!欢迎您成为020纺织系统的主人!】 迟桑桑前世看过小说,主人公穿越到某个世界有的可以获得系统,系统好像是能够起帮助作用的,但是纺织系统是个什么玩意儿? 类似织布的? 【系统:宿主真棒!纺织系统顾名思义就是以养蚕结茧、缂丝、刺绣、织布、染布为一体的系统。宿主需要通过完成任务获得积分以此获得系统内的物品。】 沉默片刻,迟桑桑问,“如果不完成任务……” 【系统:宿主将会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我劝宿主还是别作死。】 迟桑桑:…… 【系统:宿主,现在需要我为您点击领取新人大礼包吗?】 迟桑桑心里喊了声同意,只见上方出现一道电子显示屏,020帮她按了领取新人礼包,里面有一本养蚕手册,一盒激素药丸和两盒药水,帮她储藏在系统专门的养蚕房内。 【宿主!020系统现在给您发布第一个任务:用掉新人大礼包其中的一样东西,完成即可加2个积分。】 迟桑桑本来以为过些时日才能有消息,可没想到迟桑宇和表兄派守在织造府李家与凌家的小厮很快就来报信了。 “少爷小姐,凌家布行的千金与织造府家的李公子两人现在在茶馆呢!” 前来报信的小厮急匆匆地跑来迟府报信,恭了恭身,右脚膝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急促。 迟桑宇上前走了几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立即吩咐道,“赶忙备上马车,让人去王府通知大表兄。” 顿了顿,他道:“顺便去后院把小姐叫过来!” 迟桑宇没想到好戏这么快就开场了,这样的一出戏码要是报仇,自是不能漏过想要看戏的迟桑桑和表兄。 苏州茶楼。 茶楼以地名作为商用名,整个苏州城里大名鼎鼎,正厅前院装修风格别致大气,古典精致,颇受喜爱,为上流少爷千金喝茶见面的不二之地。 茶楼的保密工作做的也极稳妥,小厮丫鬟的嘴巴虽然密不透风,却也招架不住有心人的打探。李明启与凌楼兰选择这里相会便是因为安全稳妥,但因带着俩小厮容易招摇过度,两人便只留一个亲信。 雅间内,李明启一身棕色锦缎正捧着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浅酌一口,缓缓抬头看向对面之人。 “凌姑娘,这茶可还好?”他生得面色俊美,眼眸如桃花般深情,一看便是仗着风姿耍风流的公子。毕竟苏州织造府李家,也的确是有这个资本的。 凌楼兰面上不动声色,细指捻着白玉陶瓷茶盏,轻抿一口,缓缓抬头微笑。 “苏州负有名气茶楼泡出来的茶,喝起来自是味香甘甜,鲜醇爽口。”一派温柔清秀大家闺秀的风范。茶叶历久弥新,味道清香,雅间内一派茶香,水雾缭绕,气氛微微凝聚。 李明启心里对凌楼兰满意极了,先不说凌楼兰本人温婉可人,凌家也是苏州丝造四大家族之一。 这几年发展迅猛,凌氏布行生意更是隐隐有超过迟家布行的势头。想及此处,腰间的手更是加快了动作。 一支簪子出现在凌楼兰眼前,便听到李明启说,“凌姑娘,这是我特意差人在首饰店购买的一只纯色琉璃簪,费上了好几天功夫订下。 “凌姑娘,李明启手触及到茶桌,离凌楼兰的手只有极近,“我心悦你已久了。” “可是,我曾听城内人说织造府与迟家从小订了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凌楼兰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簪,质地干净,水头一流。不花个几十两银子绝不可能买到,想必他提前预订是真的。 “迟家也配?”李明启哧笑,满是不屑。 “哦?这是怎么回事呢。” “迟妹妹有所不知,这门婚约乃是我祖母订下的,当年不过是为了感谢迟家救了李家一回,赏赐罢了。可如今迟家布行生意隐隐被人压下一头的趋势,这婚约还有什么下去的理由呢?” 李明启身体向前倾了倾,语气真挚,“凌妹妹,我记得第一回七岁时在私塾上学见你时,你的美貌在我心中便化作了一股清风,悄无声息地吹进我心里。” “吱吱吱吱。” 雅间内有单独隔断的水墨屏风位置足以容纳几人赏茶作诗,雕花木门倚在一旁略微发出响声。 迟桑桑、迟桑宇、大表兄三人躲在屏风后面。透过缝隙,心里有些发笑,没想到李明启竟然如此油腻。古代男女也是大胆,一点也不保守。想起李明启曾对原主百般羞辱,便有些咬牙切齿,起身想揍他一顿。 【宿主:你的纺织系统需要在两天内用完,不可转赠,不可结余!】 迟桑桑狡黠一笑,020系统提醒的真是及时。她可记得大礼包中的药效都很强,一粒也够李明启喝一壶的。从宽大的衣袖中用意念拿出快速成长丸,取出一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扔到李明启的茶盏中。 药丸如蚕籽般大小,成透明色、极小一粒,几乎让人辨人不清。 【宿主:恭喜使用新人大礼包,获得2个积分!】 李明启手放在胸口以表衷心,“我以真心保证我对迟家二小姐没有半点想法,等苏州纺织大赛迟家落选,到时候织造府退婚十拿九稳。”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李明启高兴的将茶水一饮而尽,不屑道,“苏州织造大赛可是由织造府举办,到时候谁输谁赢不过是我爹一句话的事儿。” “织造府家的大少爷好大的口气,三言两语就断定织造大赛结果,果真是本事通天,官大一级压死人!”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整座雅间陷入沉默。 “哪个躲在暗处的孙子不知死活在太爷爷的地盘上撒野,还不快给爷滚出来!” 李明启反应过来,脸上似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般红,手心狠狠拍了下桌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苏州城当着心爱之人的面让他难堪。 “怎么,对你姑奶奶很好奇?” 李明启刚要转身回头找藏在暗处的人,下一秒看见屏风后面走出来的人,面上便浮现几分嫌弃厌恶。 这女人不是和他有婚约的迟桑桑还能是谁? “织造府李家少爷堂堂七尺男儿,与女子在茶楼行苟且之事,要退婚也是迟家提!” 迟桑桑一袭水粉色常服,明眸皓齿,笑意不达眼底。模样不变,通身气度却不凡。 “自古以来退婚都是男儿家提出,迟桑桑你一介女流之辈也好意思提退婚之事,李明启双手交叠,满脸嗤笑,“说出去也不怕全苏州城的人笑掉大牙。” 迟家布行近年来走下坡路不说,那是布行生意经营不得当,可是迟家小姐怎么智商便如这生意一样迅速降低,退婚这等大事岂是她小女子可以提的吗。 “堂堂苏州织造府少爷真是深情款款,巧舌如簧,只是我家小妹提不了退婚,你看我提可以吗?” 一身玄色锦缎的男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伴随着阵清脆的掌声。定晴一看,后面鼓掌是王家成衣铺子的王大公子。 王家成衣走的是上坡路,迟家的大少奶奶是王家的女儿,如此亲密的关系李家看在王家的面子自是不敢得罪的。 “桑宇兄,退婚乃两家长辈之间相谈之事,李明启皱了皱眉,“小辈还是尽量不要掺合得好。 迟家大少爷迟桑宇,迟桑桑的嫡兄长。迟家布行的掌柜,此人出了名的清高软硬不吃。 一头守着旧生意的犟驴罢了。 “小辈,王岑挑眉轻笑,“没想到李少爷辈分还挺高。”都是同辈,就织造府的人高人一辈么? “跟他废话做甚,迟桑宇淡淡瞧他一眼,视线落到李明启脸上,“退婚一事已告知我爹娘,回去便会将当年织造府送过来的聘金、聘礼一并退换,还望织造府海涵。” “迟兄,此事最好瞒下,李明启的脸色难看的很,“要是传出去恐怕女儿家的名声.....” “李公子是说我的名声还是说凌小姐的名声?”迟桑桑笑眼盈盈。 “自然是迟家小姐......” “李少爷思虑过度了,退婚板上钉钉。”迟桑宇语气加重。 “迟兄可要想明白与织造府退婚的后果,没有布匹生意合作往来以迟家的家底基业顶多撑个三月半年,李明启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干脆威胁道,“今年苏州领织的位置,恐怕要被他人取代而之。” 苏州地区盛产丝织、缂丝、刺绣品,织造府为了选出最好的丝造品进贡朝廷,每隔三年举办一次苏州领织大赛。 以苏州丝造坊为首的四大家、大大小小的布行每年都会争夺苏州领织位置。领织不仅协助织造府,还代表着一定的权利。因此很多布行织户都会想方设法赢得领织一职。 三年之期已过,今年织造府联合苏州知府主办一轮新的苏州领织大赛。最终的结果将由织造和知府决定。 “领织一位,织造府想给谁是自己的决定,我们这些开布行的商贾之户,都是在织造府门下混口饭吃罢了。” 迟桑桑满脸惋惜,李明启却觉得语气讽刺,雅间除了迟桑宇其余二人皆看着他,凌楼兰贴身丫鬟见状不妙早已把人接回府了。 “既然如此,眼见形势严峻,李明启咬了咬牙,冷哼道,“迟家布行生意每况愈下,依小弟看不如今年织造大赛干脆将迟家除名好了。” ——“迟兄,你看如何?”话语里威力的语气,可下一秒却被硬生生打脸。 第3章 第 3 章 “孽子你好大的本事,要不要我把你从李家族谱除名?竟然借着织造府的名声在外滋事,威胁他人已然无法无天,夫子平日里教你的都喂狗了吗!” 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伴随着大力度踢门,李老爷与迟老爷两人踏进雅间,李明启的身体瞬间哆嗦了一下。 迟桑桑见李明启害怕的样子,故意挽着迟老爷的手臂,对着苦苦哀求的李明启甜甜一笑。 李明启是自作自受,对原主的羞辱可不止于此。他一直瞧不上迟家做生意的商户,比不上朝廷官员有气派。这样的人间和他有婚约简直是辱了他李家的面子。 还没等到李明启开口解释,小腹便传来一阵急意,两眼一闭晕倒了。后面的情况迟桑桑只知道李老爷鞠了好几个躬道歉,但绝口不提退婚一事。 织造府领着一帮小厮进茶楼早已闹的纷纷扬扬,喝茶赏诗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的水泄不通。苏州城上上下下都在谈论着织造府李家少爷茶楼买醉出糗。 苏州丝造行业人人知晓,迟桑桑与织造府李少爷订下婚约。听闻最近迟家小姐大病初愈,便有人猜测做了对不起织造府的事情。 所有的舆论导向转移到了迟家,接连几日迟家布行商铺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甚至有同行的竞争对手恶意搞垮迟家布行生意。 谁知,当晚便有个苏州茶楼的小厮喝醉了酒,说漏了嘴。原来那日李明启与凌楼兰两人在茶楼私会喝茶而非独自酒醉。 苏州百姓沸腾了,李迟二家从小订下婚约,凌家布行千金横插一脚。何况凌家与迟家可是死对头,两家布行明里暗里竞争,被苏州城内人议论纷纷。 织造府也不安宁,自从李明启茶楼晕倒后陷入水深火热,这会儿少爷刚醒小厮们便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凄惨叫声。 “爹,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二十大板打下去儿子不残也废,您这样弃之不顾是要大义灭亲吗。” “哼!若是我真能大义灭亲,早知当初就该从襁褓里把你摁死,老夫今日便要教训你这个败坏织造府的名声的孽子。” 李老爷很快命人行杖刑,剥去衣衫,趴在凳子留半寸布至臀部,板子厚实不一会儿哀嚎声响彻凌云。 “都给我住手!”李夫人一身大红鎏金锦缎服大步朝着后院方向走来,面色不悦,“老爷这是做甚,启儿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这是将他置死地不成。” “哼,你先问问这个孽畜干了什么好事。” “此事我听说了,不过是与凌家二姑娘在茶楼赏茶罢了。启儿这门婚约依我看不如作废,迟家布行经营惨淡,濒临绝境,不知老爷为何执意不肯退婚。” “为何不退夫人心里不明白吗。”没解释完李老爷便拂袖而去,只留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李明启和李夫人。 李夫人见状,赶忙命令众小厮将人抬进屋中,吩咐大夫好生照料公子。 织造府现在成了苏州人口中的笑谈,名声大噪。一边与迟家布行的女儿有婚约,另一边却是密会心爱之人。现在若是不退婚,赶明儿不知道苏州人背后怎么戳织造府的脊梁骨呢。 织造府乃清政府正五品官员,偌大的苏州城几乎称霸。可若是风言风语传到督查大人的耳朵中,李家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 “老狐狸,一家子的狐狸转世没安好心!”迟老爷气的在府上发了好一通脾气,连同迟桑桑在苏州茶楼也没来及的问话。 王氏特意用完膳后去了一趟迟桑桑的闺房质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火气才稍稍降了些。 “娘不用担心,迟桑桑上前拍了拍王氏肩膀,安慰道,“女儿心里自有分寸。” 王氏睨了她一眼:“娘只是担心李家别有用心,毕竟迟家布行生意不好,家里也就那么几件庄子也拿不出手。” “娘,迟桑桑勾唇一笑,“放心吧。”李家暂时自顾不暇,此刻别有用心怕是能被苏州城内的人口水给淹死。” 织造府派人将婚书礼金退回迟府时,迟桑桑正在蚕房喂蚕宝宝吃桑叶。蚕大多为家蚕,品相完好,种类却不丰富。刚寻思着领取020系统的蚕,金枝便过来传话了。 “小姐织造府的家丁上门,身后还挑着几担子的金银珠宝呢。” 迟桑桑闻言抬眸,抚摩着蚕宝宝的手一顿。织造府速度真快,不出几日便命人上门退礼金聘书,这是认清形势巴不得要撇清关系了。 近来城内关于迟李凌三家传言如暴风雨一般骤歇不停,尤其是迟家布行关门大吉,所有认识迟家的都恨不得撇清关系,离个三丈远。 迟桑桑到达前厅时,正巧便见迟老爷一脸漠然瞧着李府管事婆子吩咐着小厮将一箱子礼金抬到前厅屋子。 “你们几个抬担子的,都好生小心些,可别将迟府陪嫁的礼金摔坏了,到时你们一个二个卖了都赔不起!” 小厮们应了几句,几个人抬手将木箱子如数归还,管事婆子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迟老爷双手摆在后背,冷眼瞧着李府的管事婆子颐指气使指挥着一帮人,迟府一家之主形同摆设,压根儿没把他迟府放在眼里。 “迟老爷子,管事婆子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颇为威严,“我家夫人命老婆子将当年下聘的礼金一并如数退还,还请仔细检查有无缺漏——” “不必了,这本是我迟府当年以老夫人的约定为由一次交换的礼金,何来缺漏一说。若是真有缺漏,烦请回去禀告织造大人。”迟老爷重重的冷哼一声。 清朝的官府人家口头订婚自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两家商议找大师确认生辰八字,亲自定聘、下礼金的婚约。织造府更是注重仪式,光是聘礼便足以在苏州城风风光光。 闻言管家婆子的脸色也不大好,刚想替自家主子解释,便听见一抹清丽的嗓音响起,悠长婉转: “爹爹,这位老嬷乃是织造府大人家的管事婆婆吗,女儿瞅着倒有些面熟。” “不待在闺房出来做甚,娇寒体虚,弱不禁风,莫要着凉了身子,让金枝赶紧扶你回房。” “这位...便是迟府大姑娘?”管事婆子插了道嘴,这才转过身好生打量起她来。 明眸皓齿,笑眼盈盈,迟桑桑病愈后整个人脱胎换骨般亮眼,哪里还有以前半分小家子气的模样。美人倒真是位美人,毕竟在苏州城这样的姿色也是响当当出了名的。 可,要嫁进织造府这样的官府人家空有美貌可是行不通的,先不说士农工商等级低下,便是迟家布行生意门可罗雀也难以架上枝头变凤凰。 冥想之际,管事婆子还未回过神来便见迟家姑娘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大方一笑,“嬷嬷,我让府上的侍女送您出去吧。” 管事婆子刚想拧眉说不用,金枝便奉着命令搀扶着李府管家婆子。管家婆子本来不喜,可金枝扶的恰当好处,力气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刚扶着婆子走到门槛的时候,不知是前方门槛处有一两粒孩童玩的石子,金枝一不小心崴了脚,身子向下一悬,手紧紧握住了门把手。 可是管事婆子却没那么幸运了,金枝扶着她的那只手早已抽出身来,身子一个落空没站稳脚跟一个踉跄,下巴直接在门槛上摔出了个大跟头。 第4章 第 4 章 李府管家老婆子在迟家门槛摔了个大跤后,一刻也不敢多留,顶着一张严肃的面容灰溜溜打道回府了。 “夫人您可要替老奴做主,老奴这么多年在织造府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任外人一直欺负全苏州的百姓,哪里还将我正五品官员放在眼里。”管事婆子心里气不过,一回来便告状后院之主李夫人。 李夫人正在假寐,扶手椅上刚泡上一杯碧螺春,热气氤氲,一缕白气布满整个房间。 闻言缓缓睁开眼,好生打量着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这一看差点没被吓着:一道道红色伤口缠绕着嘴唇以及下巴处,密密麻麻雨点般的印子在脸上,活生生和破相差不多。 “李嬷嬷,李夫人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瞬间拧眉,”这是怎么回事,谁敢在苏州城招惹织我们造李家的人。” 李婆子在她身边做事多年,她可是拿她当心腹培养的。说是得力嬷嬷也不得过,打了她的脸等于是把织造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这如何能忍? 婆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便不假思索道,“夫人有所不知,将老奴打成这般模样的便是那嚣张无礼的迟家大小姐,幸得老爷夫人英明退婚,不然少爷与这般女子喜结连理乃是我织造府的不幸。” “迟家大小姐,李夫人眉头动了动,有些不信,“乃是苏州城迟家布行的大小姐?” “正是!” “岂有如此,一家濒临破产的商贾户女也敢这么嚣张,公然打织造府的脸。” 李夫人心里这下确定,将她的心腹婆子打了的就是那乖巧无害的迟大小姐。若不是再次询问一边,恐怕她也很难想象这是她做的。 “夫人我看不如这样,婆子心生一计,凑到李夫人身边,“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是苏州丝织大赛,到时领织一职苏州城大大小小的丝造坊必定都会来争夺,更何况是曾经作为织造四大家的迟家呢?” 李夫人抿了口茶,想起了仍在病榻窗前的儿子李明区醒来后日日喊着上茅厕,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罢了不过是领织一位,到头来还不是她织造府做头——” 苏州织造的四大家祖上都是经营布匹成衣生意,时间可具体到明朝。迟家祖上原来也是经营布匹,生意红火,到了清朝这一时期越发没落,渐渐脱离四大家之位。 苏州城百姓曾经也是迟家布行的常客,现在的迟家布行他们顶多听听八卦,偶尔感叹一下迟府的没落。 这不刚一听说苏州丝织大赛即将启动报名,所有地区的丝造坊为首以及所有织户只有一个目的:争夺领织一职。 “哎你们猜今年丝织的大赛最终花落谁家?” “往年无非是丝造四大家,不过今年迟家肯定要弃权咯!” “迟家与织造府退婚,布行生意冷清得都要关门大吉了怕是没有把握参赛了。” “这下子迟家百年家底怕是要玩完了咯。” 大棚下的小茶馆内聚集着一群老百姓谈论着城内当下形势,无不外乎是迟家大小姐与织造府退婚的事儿。 自从上次李府的管事婆子来到迟家将聘礼退回后,迟桑桑这段时日忙得不亦乐乎,毫无心思想外头的风言风语。 丝织大赛暨日起便可开始报名比赛,织造府特意命小厮将榜张贴在城中心,报名的丝造坊及织户只要登记即可。 丝织大赛传遍了整个苏州城,许许多多的织户慕名前来争夺领织一职。迟桑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没有犹豫便立即着手让金枝去苏州城内一趟报名,截止时间便是这几日。 “金枝你可要快些回来,切莫要误了时辰。”迟桑桑提醒道。 “是,金枝应了声,刚转过身离开又犹豫回头,迟疑道,“小姐,老爷夫人知道此事吗?” “金枝你先去报名,迟桑桑沉吟片刻,道:稍后我和娘先斩后奏。” 报名一事还得提上日程,迟桑桑不遗余力拉近时间。此刻距离丝织大赛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想要在短时间内重获领织一职,此事可不能耽搁。 晡时一刻,金枝早早便去了。她也不敢坐以待毙歇着,这段时日听遍了府上谈论她的各种,不是被织造府退婚便是曾经爱慕李明启的故事。 迟桑桑坐着迟府的马车来到迟家布行,没有带一个丫鬟。 迟家布行的铺子位于苏州城西区杏花街道上,西区的街道与北区的街道都是官宦人家,祖上流传下的甚多。而东区、西北大都是些小商铺,自营商贩居多,平常人家的去往之地。 此刻的西街正是夫人小姐采定布匹料子的好地方,对面的孙家布行、凌家布行皆人满为患。唯独迟家布行坐落一旁,清冷萧条。 迟桑桑踏进布行门槛不见往日热闹,迎客的小厮无精打采打着瞌睡,大门耷拉在一旁。 径自踏入,一股清幽的布料的棉布味传入鼻间,布行里头的镂空木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布匹。绸缎、织锦、绢布、棉布,都是些及常用的款式。 价钱稍高款式却普通,怪不得布行无人问津。迟桑桑手指边捻着料子,一边细细思索着。正巧这时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 “大小姐,是您吗……?” “席掌柜这是怎么回事儿?布行现在形势怎么成这般,爹爹和兄长亲自去各个庄子田地安抚织户,娘亲在府上照看二房那边走不开。” 原主曾经来过自家铺子挑布料定制常服,还是眼前这位席掌柜接待的她,因此迟桑桑将脸和记忆重合才认出了人。 眼见这位千金大小姐不是来定制衣服,席掌柜愣了愣,忙解释道,“大小姐,本来布行重新开门做生意后,零星有几个老顾客来定面料。” 顿了顿,看了看迟桑桑,“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凌家布行却借着丝织大赛的噱头,比平日里卖的料子价钱要少上两成,美名其曰造福苏州百姓。” 席掌柜带路领着迟桑桑去凌家布行看看情况,还未走到门口瞧瞧,便有一大帮的人百姓堵在门槛围的水泄不通。人挤人,生怕抢不到好布料似的。 眼见根本堵的根本进不去,席掌柜便挡在迟桑桑前面怕她一不小心被撞着,随便拉了个人询问道,“今个儿凌家布行不是少上两成吗,怎么光顾的百姓这么多?” 两成的价钱虽不少,可除去迟家布行还有其他三大家的布行,怎么说不至于围的水泄不通,人满为患。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人白了白眼,赶紧解释道,“凌家布行的掌柜发话了,只要苏州丝织大赛报名人数的越多,每一位的折扣就越少,与此同时来到凌家布行定料子的老顾客会以两成价钱更低的方式售卖。” 一说完,便匆忙随着一群人挤进凌家布行的门槛。席掌柜着实没想到凌家布行竟然这么厉害,在短短时间内不仅利用低价格笼络了老顾客的心,且积攒了大量的新顾客。 由此以来,凌家布行形势越演越烈,很可能挤掉迟家布行,成功成为四大丝织世家。席掌柜这么一想,便有些心慌,下意识看了看迟桑桑。 迟桑桑静静看着迟家布行热闹的场景,笑眼盈盈,一脸乖巧懂事的模样,叫席掌柜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下一秒,便听见一抹清脆声音响起—— “席掌柜,我记得布行是不是还有一批锦缎成衣挤压在库房没卖出去?” “小姐,那批货当年是二当家作主亲自下海从南洋人手里收购过来的,价钱高料子细腻光滑却经不起穿,久而久之卖不动便积攒在库房中了,他顿了顿,“需要将那批货重新拿出来吗?” 迟桑桑“嗯”了一声,掌柜的便见她亲自去小厮那儿取了一副笔墨纸砚,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大字。 等他取完衣服,只见白纸黑字上面赫然写着一则公告,大致意思便是迟家布行为了纪念祖上一手创下的心血,也为了苏州百姓人人能穿上舒适的成衣,特意在此日降下两成的价格。 公告上的字迹娟秀不输大家闺秀,小厮奉着迟桑桑的命令张贴在迟家布行的右侧,和掌柜的一起收拾起了成衣。 如迟桑桑所想,眼前这批成衣精美绝伦,裙衫飘逸,轻轻一扯都容易变形的丝织,就如花瓶一般中看不中用,也不知道她那个二叔是怎么从南洋人拿货过来的。 她叹了口气,重新找了几个木制镂空雕花的横架木杆。仔细擦拭干净后,将一件件南洋精美手工丝织衣挂在杆子上,顿时亮眼来许多。 铺子里尚且灰暗,容易影响客源。她便命人打开窗柩好生收拾,将布行内的里里外外整了一番便在外迎客。 由于女子在外不好迎客,几个小厮在门口声嘶力竭呐喊,可街道上的人只瞧了瞧便收回了视线。 席掌柜一看,这样可不行要玩完,等到凌家布行卖完他们都不可能卖出一件成衣。 男主在路上,快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等他下意识感到事情不妙,准备去找迟桑桑商量计策的时候,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只当是姑娘家家乱跑,急忙在布行里唤了几个小厮,一起在西区街道附近找人,跑遍了西区寻得大汗淋漓也没见着人影。席掌柜心下叹了好几口气,就不应该让这大小姐闹这一出的。 正准备去府上禀告迟家老爷和夫人,走回迟家布行的铺子,却见自家府上铺子门口围满了人,人声鼎沸,如雷贯耳。堵的里三层外三层,想要挤进去颇为困难。 席掌柜心下一凛,心里猜测是手工丝织成衣卖不出去,苏州城的百姓对定价肯定有所不满。也难怪南洋人手里进的货价钱不美丽,而且丝织衣平民老百姓哪舍得穿? 一想到此处小姐会被这群讲价格战的百姓声色俱厉讨伐,不由自主带着一帮小厮用尽力气挤进人群中想要解释时,只见他们家大小姐站在人群中心正微笑的向众人展示木质架子上的衣服。 薄透的丝织衣上面是顶好的绣娘手工刺绣的图案,牡丹花、水纹样、云纹样、日月星图......薄如蝉翼,每一件都独一无二,浑然天成。 人直接愣在原地,这般场景着实是他没想到的了。本以为苏州人对织物的敏感度会不喜南洋衣物,接连着对迟家布行也心生厌恶。 哪成想现在这帮口味刁钻的人,竟一脸兴趣盎然,津津乐道的一同谈论着哪件丝织衣精美特别。 迟桑桑见看热闹的人众多气氛便也攒够了,直接鼓了鼓掌,清了清嗓道——” “上好戏!” 一群梳着双挂式发髻的侍女们,整齐的穿着粉色一字襟上衣配着同色系的马面裙,眉清目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布行内再次人声鼎沸,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迟桑桑见气氛高涨再次鼓了鼓掌,等众人全都安静下来疑惑的眼神看向她才道: “各位苏州城父老乡亲们,欢迎来到迟家布行,今日是布行创立的周年庆,为了纪念祖上一手创办的迟家布行,决定南洋丝织衣今日降下一成的价格。各位夫人小姐如果对此衣兴趣颇深,我们布行的仕女可以替大家试穿。” 席掌柜开始还看不懂迟桑桑这一手操作,直到她领着一群面容姣好的仕女们试装这才明白,大小姐这是掌控着这群官宦人家的心呢。 “这试穿我们不能自己试吗,非得让人帮我们吗?”人群中一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嗓音尖锐道,“再者为什么迟家布行才便宜一成价钱,今儿凌家布行可是美名其曰造福苏州城降两成呢。” 刚才一成价钱还觉得合理,现在一听凌家布行降两成的小姐夫人坐不住了,嚷嚷道:“是啊,为什么迟家布行不能也降两成价格呀,不是说纪念祖上周年庆?” 席掌柜与一干小厮心里万分焦急,看着瘦瘦小小的迟桑桑他甚至想到找人通风报信禀告迟府。刚想要挤到前面去,便见大小姐发话了,于是只好稍作安静。 “各种夫人,稍安勿躁,迟桑桑不卑不亢,投给了席掌柜一个安心的眼神,看向众人,“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不同批次的布料成衣价钱都是不一样的。” “我们迟家布行今日特价的可是南洋之地出口苏州城水运过来的丝织衣,她顿了顿,道,“且不谈船运费、人工费,这蚕桑制成的丝衣每一针都是绣娘纯手工缝制,图案精美,花样百出。夏日里穿着此衣可祛热避暑,舒适清凉,冬日里穿着此衣保健养生。” “如若还有不信的,可亲自量身体验。”说罢,使了个眼神给站在一旁的侍女们。侍女们立即会意,忙上前给众人小心翼翼地三百六十度展示丝织衣。 心里还有疑惑的念头直接被打消了,他们也不想想凌家布行便宜两成价钱的是便宜的麻布和棉布,哪能和进出口珍贵的织物比呢? 众人想通后,便觉一成价钱对于这件衣裳来说,实在便宜的紧。想起迟家大小姐说的衣物冬暖夏凉,也不顾价钱直接一哄而上给家中老少人人备上一件。 库房中的南洋丝织衣很快售罄一空,席掌柜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架心里总是歇了一口气。 “大小姐今儿布行可真是多亏您了,他转过头对着迟桑桑,顿了顿道,“老爷知道那批货清完一定很高兴的。” 迟家的风言风语在苏州城都有流传,他自然有所耳闻,只怕是迟老爷脾气不好,与她的关系更差。 迟桑桑挽着马车帘子的手一顿,听及此话笑了笑,“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我也是迟家的一份子。今日大家伙儿都辛苦了,改明儿让娘给大家多发些月俸。” 席掌柜用手作辑,“那便多谢大小姐。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忽然想起小姐请来的那些仕女,罢了还是下次再问清楚缘由吧。 迟桑桑坐着马车回迟府,已是日暮西山。王氏又是个严厉的母亲,府上的人如若没有理由是不许晚归的。 果不其然,回来府上的时候被王氏在门口正好逮住。 迟桑桑瞧见母亲脸色有些不好,连忙心虚下了马车,小跑跨上台阶走到王氏身边,撒娇道,“娘,女儿知错,不该晚归的。” “听说最近人伢子在附近一带活跃,王氏见自家女儿一点也不操心似的,冷言道,“以后不许晚归。” 如今迟家布行形势严峻,她的丈夫与犬子去了城外安抚庄户人家,现在小女若是有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迟桑桑吐了吐舌头,乖乖答知道了。知晓此事还是瞒不住娘亲的,便从她的小院儿唤了金枝一同用膳。 迟家用膳的地方在正厅院子前,地方不大足以容纳好几人。迟桑桑先扶着母亲落了座,再坐到王氏身旁。 一张木质香檀的八仙桌上,摆着盘当季时蔬,绿油油尝起来甚为清脆。清炒肉片吃起来刚刚好,肉质一点儿也不柴。迟府的厨娘是王氏的娘家那边亲戚推荐过来的,跟着迟府好些年,手艺自是没话说。 “娘亲,迟桑桑夹了一筷子菜到王氏碗中,使了个眼神给金枝。金枝会意,便将今日报名丝织大赛一事告知了夫人。 “囡囡,王氏眉头蹙了蹙,就知道小妮子有事瞒不住她,“现在迟家布行迫在眉睫,二房现在盯的紧,不要被抓住把柄。” “娘放心,迟桑桑若有所思点点头,“女儿明白。” 迟家二房乃迟老夫人产下的第二子,是迟老爷亲生兄弟。自从两位祖上走后,迟家也走上了分家的道路。她没见过的原因,便是因为二房分去了另一处宅子。 迟桑桑用完膳后,便早早的换衣洗漱歇息。翌日清晨,金枝唤她起床服侍她传完早膳,换了身亮眼的衣服,黄色对襟排扣衣,下半身是同色系的褶皱裙。 时辰尚早,车夫已在外等候多时。金枝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小姐,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往王府的方向行驶。 迟家坐落之地在城区偏道旁,比不得王府坐落在繁华的苏州街道中心。驾马车前去王府约莫有半个时辰,因此迟桑桑便坐寐了会儿,也不着急。 她此次前去外祖父府上便是为了学习古传缂丝之术,王府门下做的生意虽是成衣,祖上前身却是前苏州丝织四大家,掌握着精湛的缂丝工艺技术。 传闻王家曾经一辈的老爷革故鼎新,从缂丝织布到织造成衣,独树一帜,别具匠心。 王夫人,她的外祖母。听说身边有一奇人,掌握着祖上流传下来的法子。因此,迟桑桑也是存了拜师之心的,就算纺织系统在手,丝织大赛也是得有实打实的手艺呀。 马车一路悠哉悠哉到王府,迟桑桑下车时府外正停着一辆马车。 “小姐,金枝看着马车倒是好奇,转头去看迟桑桑,“这辆马车是哪户人家的,倒是没见过呢。” 迟桑桑视线落到马车身上,远远一瞧,印象中似乎的确没见过。原主曾三天两头来外祖家,府上邻居也熟悉。 “表妹,还傻站在门口做甚,还不快进来,祖父在屋子里等你片刻了呢。” 迟桑桑回头便见王家二少爷站在门槛处一脸好笑的瞧着她,收回视线。从金枝手上将王氏带过来的东西递给他手上,才疑惑道: “二表哥,这府上是来贵客了吗?” “嗯,王家二少爷点点头,边走边道,“表妹,你大表哥的同窗私塾好友来府上做客,从京城一路坐马车而来。” “从京城之地而来,迟桑桑不解,偏头看他,“这么遥远?” 从京城到苏州一路坐马车行至苏州城最少也要约莫七八日的功夫,来看望同窗私塾想必二人情谊一定不错。 “听说来苏州是有要紧之事,王二少小声道,“途径街市特意来瞧瞧二表哥顺便看望祖父祖母二人。” 跨入王府门槛,一路穿过正中央假山流水才到偏堂。王府家大业大,整处四合院比迟府还要大上几十亩地,古典苏式园林的建筑风格,水墨画的味儿很是浓厚。 迟桑桑刚想去拜访外祖父二人,走到小石子路上,便听见对面的亭子传来一道温润细腻的声音: “表妹,今个儿可是有空来看祖父祖母了?” “前些天身子尚且不适,迟桑桑下意识回头答道,看见王府大少爷正在不远处的凉亭上赏茶,身边还有一男子。 这想必便是二表哥口中的那位同窗私塾了。 拉着男主走了个过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自她穿越来到迟府休养了好些日子以来,来外祖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上次王家二表哥来自家府上便是得了口谕才来迟家看望她。 这位大表哥常年不住在王府,今儿也算是赶了巧,她倒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如此一来,迟桑桑刚准备低着头提着裙角小步迈着台阶跨上亭子,金枝在一旁欲要扶着她,王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便从正厅走过来传唤道: “迟家大小姐,老夫人让你即刻去一趟织物房,说是不要误了时辰,快快随我来吧。” 迟桑桑一听,这才掉头与金枝二人随着前面的侍女带路。 从亭台一路至后院,须穿过游廊再行至正房才到了后院,织物房便是在院子右侧,旁边是养蚕房。 王家府上后院坐拥正北方向,平日里阴凉干燥,蚕宝宝的死亡率在炎热酷暑时节又是最高。因此后院一年四季这样的天气,养蚕倒是不容易死。 迟桑桑观察了王府的地形猜测了蚕房大概位置便踏着步子迈进了织物房。 侍女将主从二人带到屋内,里头摆着一台木制织布机,织机上垂着各色丝线,梭子……等各种工具,种类齐全,只因王府曾是以缂丝起家。 走进里厢房内,王家老夫人正卧在太师椅上休息,右手撑着太阳穴假寐。 “外祖母好久不见,孙女这段日子一直在修养身子,今日得了空才来瞧您,还望海涵。”迟桑桑语调轻缓,见到长辈行了个礼。 “罢了罢了,老夫人眼睛仍然闭着,嗓音浑浊,“你有这份心留着便好,迟家布行现在难关重重,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早早做好这个打算。” 迟桑桑抿了抿唇,她曾听王氏与爹交谈时谈起过,王家老夫人是过了及笄之礼便被媒婆许配给了当时作为商贾之户的外祖。 在这个时代,商户之妻抛头露面可是要被人评头论足的,因此外祖母一直在外祖的背后为王家相夫教子,平日里打理府上要事。算了算时间她也快要过及笄之礼,老夫人对婚事自然催得紧。 迟桑桑倒是觉得当务之急布行的事情最为要紧,老夫人存了帮迟家的心思,派了她身边最为得力的嬷嬷亲手教她。 王家缂丝起家虽晚,缂丝之术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熟能生巧,但有着“一寸缂丝一寸金”美言之名的缂丝来说,传闻王家老爷曾派遣几十名心灵手巧的绣娘专门学习,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 “迟家大小姐,我丑话可放在前头,这缂丝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极容易伤到,您这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伤到您,老夫人该训我了。” 老嬷嬷学习缂丝多年,在苏州城这块地儿上说是精通也不为过,这些年来拜访她的也不少,老夫人二话不说让她教一个小丫头片子。 谁不知道迟家那位大小姐素来嚣张跋扈,鼻孔朝天,不把人放在眼里? “你!,金枝见她阴阳怪气,心里气不过,“我家小姐真心求拜师学得一门手艺,嬷嬷何必张嘴说瞎话!” “我可不是在说瞎话,苏州城里迟大小姐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事实还轮得到我来瞎说?” 金枝有欲想要上前解释一番,迟桑桑手一拦,挡住了她的去路,语气温和:嬷嬷所言极是,一件精美的缂丝工艺品从画稿到一针一线的手工刻,精心打磨少则三个月到六个月,多则几年才能完成。” “既然做好决定,嬷嬷冷哼一声,道,“迟大小姐不要辜负老夫人的一片好心,好自为之。”说罢,让她坐在织布机前,给她讲解缂丝的基本技艺。 金枝本来还有些担心,嬷嬷看在老夫人面子上会藏私,没想到讲的事无巨细,连她这个半点不懂的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怕迟桑桑没有使用过织布机,嬷嬷亲自上手在旁边打下手,但她显然不知道纺织系统的妙用。 迟桑桑在此之前也没想到纺织系统里面竟然有笔记,缂丝、刺绣、染布技术……资料非常详细。她认真观看之后,才有信心来王府拜师。 尽管有基础在身,迟桑桑学的也非常认真,嬷嬷讲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心里并付诸实践。 缂丝并非一件容易之事,每一道工序都无比繁琐复杂,光是第一道落线就劝退了大多数人。 手上拿着梭子织布动作不停,将生丝调到线轴按所需的根据及尺寸牵出,再调到织布机后轴上,再将经线固定在织机。一根又一根丝线穿梭千万次,脚踩着踏板,用梭子穿过去把纬线顺齐再穿过拨紧即可。 织布机上层摆放着缂丝用品,下层是画好的图纸,刻的过程中是怕忘记图案花色,有助于方便查看。 迟桑桑学得快,记忆好,见自身学会了倒也没有沾沾自喜,性子也不粗心浮气,乖巧安静这令她有些吃惊。 “你看这一块花色显然不对,嬷嬷俯身指着织机上排列整齐的丝线道,“颜色太淡了,重新将丝线调出来。” 重新调出意味着前面几个小时的功夫,一时之间全部打水漂。金枝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还有些心疼,布料颜色淡了些也不影响穿呀。 “如果不愿意调出重刻的话,虽然不影响穿着,但是成色精不精美,客户一眼便能瞧出。”嬷嬷以为她不愿意,遂解释道。 迟桑桑没有犹豫,用梭子将丝线全部从织布机上调下来放在一旁,重新取了新颜色丝线将其固定在机子上,再次传经引线。木制梭子弯曲,尖端细长且锋利,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刺伤。 金枝瞧着自家小姐白皙的手上多了道血痕,心下暗自懊恼自己没多注意提醒小姐。她扶着小姐,用手绢拭去血迹,道,“这梭子刺得有些重了,要不要叫大夫?” “不必,迟桑桑用干净的白绢布包扎好手上伤口,没有误了时间继续开始缂丝。 也怪她心急,若不是重新将经线纬线穿过,速度虽然提高了但也因此不小心伤到了手臂,她心里只祈祷着回迟家后可不要被王氏发现。 文中关于缂丝过程,来源网络和百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今日儿你刻到一个毫米便回去吧,这缂丝极为考验耐心与力气,每一个毫米都极为不易。” “嬷嬷,我再刻上一会儿,迟桑桑坐姿笔直,手中缂丝动作不停,拿着梭子穿线忙得不亦说乎,“这感觉来了要是停下来,明儿再刻可就生疏了。” 对于她这话,嬷嬷不置可否,缂丝刚开始不熟悉速度会缓慢许多,熟悉过后进入状态便好了。 约莫过上一个时辰,迟桑桑终于大功告成,起身将剩余的经线纬线整理了一番,接着没刻完的作品放在织机旁。 “小姐,明儿还要来王府学缂丝吗?” 金枝看着小姐刻了一下午的作品,小心翼翼摸着尚未成型的图案,心里百感交集。 “自然是要的,迟桑桑看了她一眼,却见窗外撇过两抹男子的身影。前者是她所熟悉的大表哥,后者那人……嗯,应该是那位同窗。 一身藏蓝色吉服,衣服上面点缀着精密的图案,成色上好,腰间垂着碧绿透亮的玉坠。只不过冷着一张脸,即使在王家这位温文儒雅的同窗面前话也不多。织机房的窗柩是开着的,一眼便能看见二人边走边交谈。 “小姐,金枝一抬头也瞧见了,手上织物也不看了,惊道,大公子旁边的旁边那位可真好看。” 不同于大公子的温柔,那人生得极俊,品貌非凡,肤色比女子还要白些。 金枝险些看呆了。 “好了,别看了,迟桑桑拍了拍她的手臂,“时候不早,该回迟府了。” 她在王府留宿极少,王氏也不准闺中女子在外瞎逛,不成体统。即便是外祖家也只有每年特定的日子,才来上一趟。 金枝刚挽着小姐走到正厅,便见嬷嬷诧异道:“可是要回府了,怎么不在这里住下?” “不了,迟桑桑摆手笑道,“府上家母催得紧,还是早些回去罢。” 正巧小丫鬟一路小跑到二人身边,低头道,“迟姑娘,大夫人让你们二位先用膳再回府。” 外祖父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迟桑桑的母亲王氏家中排列老二,大老爷早些年娶了大夫人进门。最下面还有个老三,王家二公子的爹。 刚来传唤的就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让她留下说来说去倒不是想要饭桌上多留一张口儿,而是同老夫人沆瀣一气说亲呢。 这去了也只怕是鸿门宴,她可不想给自己添乱子。 迟桑桑见此仍笑着拒绝,转头吩咐金枝先去叫好车夫,自己则去同外祖母道了声招呼便出发了。 * 卯时一刻,一轮皎洁明月悬挂在夜空,马车安静从王府的大门口离开。整个城区街道静谧无声,唯有车轱辘碾过轮子的声音。 迟桑桑聘的车夫乃是在迟府待了多年的劳工,府上干活尽心尽力。害怕黑夜危险,两个闺中女子更是不安全,驾马车的速度也快了些许。 “小姐,这夜黑的可真快,马车内,金枝掀开车帘子看着帘外望不到尽头的前方,惴惴不安道,“您害怕吗?” 迟桑桑知道,金枝大概是觉得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心里显然害怕,不过她低估了自家小姐的胆子。 “不害怕。”迟桑桑轻阖着眼,坐在马车上歇息。上午她是辰时左右到的王府,卯时离开。按现代打工人的说法,她可是满打满算干了八小时累了一天呢。 曾经她在实验室里一待便是深夜,一班公交也没有,独自壮着胆子回出租屋。眼下这点儿黑,可不算什么。 金枝也知道她累了一天,便也不再多叨扰小姐。 马车穿梭在苏州城街道, 夜色越来越黑所有的景融合在一起,车夫扬了扬马鞭,大声提醒道: “最近这苏州城街道小巷人伢子泛滥,两位主儿可要多小心留意些!” “人伢子,金枝听此来了兴趣,好奇掀开前面帘子问道,“这附近一带也有人伢子了,可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可不就是最近发生的事,车夫驾着马车,头也没回掐着嗓子道,“听说隔壁那谁家的小女儿在巷子里玩耍被人伢子拐走了,爹娘不在身边可闹腾了哩!” “真的假的?” “还还能有假,李家老爷和夫人寻不到女儿,只好去官府衙门报案了。衙门捕快捕风捉影,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这才发现是人伢子又来咱们一带兴风作浪!” “这恁的心咋这等黑,小娃娃也敢拐了去。”金枝关上帘子,忿忿不平道。 车内陷入一片安静,迟桑桑不知是不是累着了,睡眠渐入佳境,车夫的大嗓门也没有将她吵醒。 从王府驾马车回迟府,约莫一刻钟的距离。再往前走,左转便是织造府。车夫驶入小巷子,一阵清幽淡雅的香味沁入鼻尖。 花香开在山间四周弥漫着清新之味,好闻的很,几人还没反应过神来太阳穴便感到阵阵眩晕,连带着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糟了,是迷香粉!——” 驾车声戛然而止,巷子里漆黑一团,唯有明暗交界处散发微弱火光。车夫在前头打着盹,身子一动不动,哪里还顾得着后座的二人。 金枝鼻尖吸入了花香,浑身上下身子毫无知觉,缓慢眨了眨眼,想瞧瞧自家小姐安全。 见迟桑桑像个没事人一般,她放下心来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用尽所有力气将人护到自己身边。 “小姐……” “…………” 声音虚弱无力,金枝只恨自己平日里为何不多吃几碗大米饭,要不然关键时刻怎么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她不知道,小姐思绪清晰明了,可却无法回应。迟桑桑低着头用宽大的袖子死死摁住自己的鼻子,装作一副熟睡的模样,为的是不让自己闻到一点迷香。 她相信,只要她敢抬头,下一秒的迟桑桑就是和前面车夫一样的下场。 花香味十足,浓成一片黑不见底的墨色染上了一层白雾。几个戴着方巾头套,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悄无声息地走到马车旁。 盯着二人动也不动的身子,黑衣人看了看金枝的脸蛋儿,又用手将迟桑桑的脑袋托起来。月光之下,衬出少女的面庞尤为温婉可人。似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一劈肩膀,确定人晕过去后将迟桑桑人扛走了,没管身后虚弱无比的金枝——” “小姐!” 第8章 第 8 章 “少爷,看着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们为何来这偏僻无人的巷子,一个人影也瞧不见,莫非——” 话未说完,便见前面的男子脚步停下来,面色冰冷,警告似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厮。 小厮立刻闭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走在前面的主子心里嘀咕了几句。他和少爷两个人舟车劳顿从京城到苏州没日没夜赶了大半个月马车,好不容易到了城内没想到三更却要拉着他出门办事。 少爷不想休息,嫌命长,他还想趁着年轻多活几年,还能早点娶妻生个大胖小子哩!但少爷显然不懂他心中所想,径直往前走,简直是把他当累赘看了。 “真没劲,小厮嘟囔着嘴,“把我从京城带过来还这般对我,公子你好狠的心。” “还不快跟上!” 陆易泽回头看了小厮,心里知道他有所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只让他赶紧跟上他的步伐。 还未到三更,苏州小巷子已黑的不见底,空气中隐隐约约有花香味袭过两人身边。 “少爷,这味儿好像是迷香!” “嗯,陆易泽轻轻回了一声,指尖触到花香弥漫起的白雾放在鼻尖半尺处嗅了嗅,道,“这花香中的确是含有迷香的成分。” 他不是大夫,没有救死扶伤的本领,但这花香与寻常花朵香味相比可是浓的许多,如果吸食过多倒真使人眩晕。 小厮捂着鼻子刚想说什么,却见公子加快步伐越发向前奔走,他急忙加快脚步。 两人蛰伏在暗处,前方更加黑的深不见底,如漩涡一般仿若要将人吞噬。距离不远处便是织造府,苏州城赫赫有名的官员府邸。 鎏金色大门在三更半夜中褪去繁华,只剩下寂静。陆易泽刚想要迈出步子一跃翻墙进入织造府,身边闪过一两道清晰的声音。 “这小丫头模样儿长得可真俏,货比同期都好了不少呢!” “林兄要我说,这苏州城好看的姑娘是真不少,赶明儿卖出个好价钱可要给好兄弟留一个啊。” “必须必须,苟富贵勿相忘!” 小厮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转过头想告诉少爷,却见他摇了摇头,做了个“嘘”的动作。 * 这头迟桑桑不知昏过去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破烂的茅草屋中。屋子多年未修缮,陈年旧瓦顶上还破了几个大洞。一逢刮风立即吹的四分五裂,还不如破寺庙。 她刚动了动身子,便察觉麻绳捆绑住了全身,动弹不得。金枝不知哪去了,回顾四周只有她一个人。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嘭的的一声踢门响打破寂静,木门吱呀吱呀转动着。一个满脸褶子的男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走进来道,看了一眼迟桑桑。 “别生气了,老兄,另一个人随之而入,扶好刚被踹了一脚的木门,安慰道,“就算官府里面的衙门找上门又如何,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货源早就转移好了。” 衙门里的捕快动作再厉害,办案能力再突出又能如何,他们干这行吃过的亏可比捕快吃过的盐还多。 当下,迟桑桑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两人就是车夫口中的人伢子。苏州城的街道三更为何会有花香,想必脱不了干系。 “这小丫头怎么处理?” 褶子男探寻到一道视线朝着自己这边望过来,看到迟桑桑瞬间低头,心中警铃作响,得赶紧把她处理掉。 “一个丫头片子还能怎么搞,她长得这般摸样儿,不如将她卖到孙员外家去,刚好还可以续弦。” “那个城西头听说听说克妻的孙员外,这么漂亮的姑娘倒是可惜了咯!” 两人一言一语搭腔,时不时看看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迟桑桑。 “城西头的孙员外,没想到迟桑桑神情害怕,扑闪着双大眼睛,死死抓着绳子梗咽道,不要啊大哥,我要是嫁过去肯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你一介女流之辈,要家世没家世,空有一副好皮囊,嫁给孙员外这样的人家已是祖坟烧了青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想到两个人伢子笑得更加张狂了,面带讥讽的瞧着她。 “二位官爷,你们放我走吧,迟桑桑心里满是唾弃鄙夷,面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心疼,“我爹娘还在家中等我,求你们成全我吧!” 说罢,挣扎在草垛中的身体,死死向前移动着。每一寸肌肤都在使力,奈何绳结绑得太紧,迟桑桑几乎是拖着身子移到两人身旁。 “二位爷... 求你们了...” 褶子男见状,嗤笑了一声,往迟桑桑移动的方向踹了一脚,声音无比绝情“滚远点,野鸡命还想妄图飞上枝头。” “话可不是说的,老兄,另一个人伢可没有褶子男这么狠心,他靠近迟桑桑走到她身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容貌道: “野鸡命又如何,相传西汉时期有一女子自幼家贫,无食果腹。于是爹娘见状便将她五两银子卖进了宫里面当丫鬟。人伢子手指划过她的肌肤,缓缓道,最后那野鸡凭借姣好的容貌鹤立鸡群,吸引了当时的西汉皇帝,一路从洗衣房逆袭成贵人,最后坐稳皇帝之位。”【注:此故事杜撰】 迟桑桑不知晓史书到底有没有真正记载此事,眼下这个人伢子认真同她诉说,手缩在袖子里面紧紧攥着一瓶蚕桑喷雾。 那是她刚刚用意念召唤纺织系统拿到的。 人伢子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手指在她光滑的脸颊间游走。迟桑桑也不敢乱动,她一直在找接近二人的机会,眼下这个好时机她可不能错过。 “三、二、一...” 一身惨叫声响彻云霄,褶子男当即回头一看自己的好兄弟,哪里还有刚才调侃的模样。捂着双眼哭惨,手指发抖的指着迟桑桑。这下明白小姑娘跟他玩偷袭。 “好你个死丫头!”褶子男彻底发怒,走到迟桑桑身边,狠狠踹了她一脚,“胆子大了敢和爷耍心机,看我不弄死你!” 一声声拳打脚踢如雨点般大小落在迟桑桑的身上,打法野蛮且暴力,一身粗肉对上迟桑桑这个病秧子,她只能找准机会再下手。 很快褶子男打得双手隐隐作痛,瞥了眼仍倔强无比的迟桑桑,再听到同伴声嘶力竭的叫痛。 心下一拍板卖给孙员外不如让她暴尸此地,就在他一拳决定对上迟桑桑眼睛时,一道潜伏在暗处的身影迅速挡在迟桑桑前面,冷声道: “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种来和我比试比试!” 褶子男看了一眼陆易泽,不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既然选择和她一起送命,那我便成全你们二人。” 陆易泽没再说话,掏出腰间的一把雁毛刀直直向他闪了过去,褶子男汗毛竖起却不甘示弱,拿出匕首顺着刀尖刺芒落下。陆易泽闪过身,借着褶子男转过身的功夫甩出剑。剑在空中画起一道弧线,褶子男瞬间倒地,鲜血顺着刀满地而流。 “公子,这个怎么解决?”另一边小厮早已将另一个人伢五花大绑把他架在墙上,就等他发令。 陆易泽没说话,把剑从褶子男身体里面抽出,掏了块手绢仔细擦拭干净后,将剑对着迟桑桑,声音没什么温度: “还能起来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迟桑桑握住刀柄,身子一个踉跄,缓慢而艰难的站了起来。由于褶子男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太重,她能活到现在真是多亏了纺织系统和这个救下她的男人。 “谢谢大哥,月光下,她正面迎上陆易泽的目光。看着看着便有些不对劲了,这人怎么看着有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此人的样子。 冷峻的面庞在月光衬托下更显几分清冷,一身藏蓝色吉服及至足下,身高约莫八尺有余。迟桑桑一下想起了战国策中的邹忌,形貌昳丽,身高和此人差不多。方才在王家后院缂丝房中无意瞥见,金枝对他的容貌可是可是念念不忘呢。 对了,金枝不知还在那里昏迷,抑或是回了迟府禀告了娘亲? “不必,陆某途经此地,恰巧罢了。”陆易泽退后几步,脚步顿了顿又转过身道,“王大公子的表妹夜里回府,还是多小心为好。” 迟桑桑抿了抿唇,心里焦急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他是认出了她的。抬头看了看天色,只怕深更半夜她的伤势,能否撑着一路走回迟府还是个未知数。 就在她犹豫着今晚在破庙里对付一宿时,灰色身影慢慢靠近,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折回,缓慢而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不走等我背你?” “呃,走不动……” “ 怎么?“ “伤势有点儿重。” …… “上来,我背你,迟桑桑还没反应过来,陆易泽已经整个人蹲下来做好要背她的架势,她只好亦步亦趋勾着他的脖子,心紧张怦怦跳了起来。 明暗晦涩的苏州街道小巷子中,陆易泽一路从织造府那边背着她到迟府,小厮在后面守着二人。路上不说半个时辰,一刻钟也是有的。 迟桑桑想着清朝的男人大多带着点儿大男子主义,背她一路至迟家也算是看在同窗妹妹的份上仁至义尽了。刚打算到了迟家请他进屋坐坐,好好感谢人一番。 迟府大门口,灯火通明。陆易泽刚在路旁两侧放她下来,便听到一声带着疑问的惊呼声:“小姐,是您吗,大小姐? “是我,迟桑桑刚下来,想对王大表哥的这位同窗道声感谢,转头便听见迟家的小厮出了大门寻她。 “小姐,您这是去哪了,夫人见你深更半夜还未回家,已经命人在苏州城各个城区巷子搜查呢?”小厮声音急不可耐,无意瞥见迟桑桑身旁的男人。 莫非小姐,和这男人待在一起作甚? 迟桑桑一看小厮这眼神便知道他想歪了,古代人对于女子的礼义廉耻管的近乎严格苛刻。闺阁女子要精通琴棋书画,乐器礼仪,为了谋得一个好夫婿。眼下她这般显然不成体统。 迟桑桑看了小厮一眼,下巴往陆易泽的方向指了指,解释道,“这位大哥乃是王家大公子的同窗,今儿可是多亏了他救了你家小姐。” 小厮听状,赶忙朝陆易泽道谢,想留他进去坐坐不过却被拒绝了。迟桑桑也不好说些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星浮屠,往后还也不迟。 刚迈进迟府大门,小厮咽了咽嗓子,清了口痰,“小姐,现在迟家上上下下都已经听说您被人伢子拐走了,二夫人带着二小姐和三小姐来闹事了!” “这些人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迟桑桑看了小厮一眼,挑挑眉,“本来因为丝织大赛的原因,二房的人没来闹事,她打算晚些日子再出手收拾的。” 既然二房这么迫不及待,那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迟家并不大,走路过去也不过片刻。迟桑桑还未抵达前院正厅便听见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深更半夜实属聒噪。本来二夫人一家与大房分家后住的院子离迟家稍远,因着迟桑桑报名了苏州丝织大赛,这才半夜迟家来讨说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迟桑桑听到了一句,“王氏,侄女儿这么晚了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这般成何体统,要是祖父在世还不打断她的腿!” 这话是二夫人所说的,话语不重却狠狠戳中了王氏的心窝子,她捻子帕子主母威严尽显,“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迟家布行报名了苏州丝织大赛你们坐享其成,现在出事了不管不顾就来闹事了!” 二夫人冷哼一声,“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报名苏州丝织大赛,是迟桑桑一个人做的决定吧,现在小姑娘被人伢子拐走不如弃赛罢了。” “你胡说......!” “二夫人府上庄子田地我记得可比我们大房一家要多出几间,最近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同金枝坐马车回来的路上不小心遇见了贼人,二夫人在府上屁股都没坐热便迫不及待,真是好生关心大房呢。”迟桑桑一进去便走到王氏身边,搀扶着她,小声道歉,“娘,是女儿没有及时回来,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搁了时间,幸好遇见贵人出手相助。” 王氏这才握着她的双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到迟桑桑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身上穿的这件儿鹅黄色衣裳也肮脏不堪,想必是与人打起了架呢。不过迟桑桑聪明怕被她瞧出伤口,与褶子男打架时特意避开明显的地方。加之清朝的服饰较长,压根儿看不出伤在哪儿了。 “你说说,嗯,这还叫没受什么伤,王氏指着衣服上点点大小的洞,道,“这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娘担心死你了!” “娘,女儿知错,迟桑桑低着头认错,两只纤细的玉手握住王氏撒娇,“女儿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晚归,乖乖听您的话。您说一,我绝不说二;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在母亲面前,迟桑桑像个标准的三好宝宝。王氏的身子越发单薄,这些天迟家布行变化太大。爹爹和兄长去劝说他们大房一家的蚕桑织户以及布料供料商,在外忙的连家都难以顾上。王氏膝下除了她一个女儿便是还未成婚的兄长,整日里操劳府上的余额花销、还有婆子丫鬟的月钱。 没成想,压根儿比她在王府学缂丝可难多了! 晚上还有一更奉上,因为昨天临时加班没更的哈。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二夫人心里也不比他们大房一家好过,虽是如迟桑桑口中说的不差。庄子铺子、田地都比大房一家多,当初分家时大房作为未来的一家之主要继承迟家,有祖宅作为筹码。 二房心里觉察老太爷不公平,便闹了一番所以大房只得了一件祖宅和祖上留下来的迟家布行和些许蚕桑田地。尽管如此,二房的人仍然觉得祖宗偏心,套不然怎么会祖宅和最好的铺子都给了大房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偏心偏到了大儿子那里。 老祖宗的大儿子,也就是迟桑桑的爹爹迟老爷,这辈子在经商方面倒是有些天赋。别看迟家布行现在经营惨淡,前几年在大房的带领下销售量可是连续高涨,苏州城里的老客户一批接着一批。 那时因为二房想要在大房手中夺回迟家布行的掌舵权,二老爷听信小道谣言,据说南洋那边的料子新奇且美丽。不顾兄长大老爷的劝说,特意带着百两银子乘船远赴南洋收购洋料子。 本来以为可以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苏州人吃都不吃这一套,直接赔得个倾家荡产。要不是迟桑桑上回借着查看迟家布行的近况,趁机营销了卖出,现在恐怕还积压在库房生灰呢! 二夫人心里越想越不舒坦,眼睛锐利地盯着王氏,话却是针对迟桑桑的,“桑姐儿越长大倒是越发没有了从从前大家闺秀模样呢,宇哥儿跟着一家之主去忙活了。” “桑姐儿有伤病在身,这田地和铺子,二夫人视线落在迟桑桑受伤的地方打量,顿了顿,精明道,“我看倒不如暂且交给二房打理,我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二房以前没怎么帮衬着大房,如今是你一人忙里忙外,妯娌之间要互相帮忙才好。” 迟桑桑心里冷笑,这二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前大房名下迟家布行有难时,怎么不帮衬着大房家点儿?现在娘亲一人操劳琐事,二房直接露出狐狸尾巴吵着闹着要争田地铺子,开始说起兄弟妯娌情了。 王氏虽然是个心软的主儿,吃软不吃硬。但二房家的一听说她的闺女儿被人伢子截了去,半夜来吵闹为的不就是大房名下的那些田地铺子吗?二房的这个婆娘吵架本领有多强,她可是还没分家前就领略过。夜深人静要是吵上一架,明儿苏州满城都是迟家大房和二房争夺田地铺子打得不可开交。 “今儿个已经快四更天了,太晚了府上家丁都要就寝了,此事还是稍后再议吧。”王氏不想跟她吵,想将她打发了罢。奈何二夫人也不是个吃素的,三言两语根本打发不了她,“大房,这田地铺子哪能改日再议,改日你若忘了怎么办?” “不会忘的,王氏困得眼皮子左上又跳,摆了摆手道,“我若忘了你明个儿再来迟府便是了。”说完便招呼着小厮领着二夫人去大门口,驱赶之意非常明显了。 二夫人见状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索性咬牙,“不行!今儿您是给也得给田庄地契,不给也得硬给。我实话和您说了吧,老二那个醉鬼你又不是不知道,整日除了买酒就是喝酒。家里的存银本就不多,也不出去劳工,杀千刀的在外头欠下了一大笔债。洛姐儿和浅姐儿都快要到婚嫁之龄,田庄和铺子都被当掉拿来还债了!” 二夫人膝下只有迟桑浅和迟桑洛,二人都比迟桑桑小个一两周岁。清朝十四五岁普通家庭的女子,要么是为了补贴家用进宫选秀每月挣个月钱,要么早早地选好门当户对之家及笄过后便嫁人相夫教子。二房正是想着若是为迟桑洛选好了人家,就怕家中没有一件儿像样的陪嫁,说出去让人笑话。 迟桑洛的爹生性好酒,嗜酒成瘾。老太爷正是瞧中了他这一点,当年哪怕是拼了命也不敢把祖宅留在他手上,就怕迟家在他手上毁于一旦。王氏心里对这个小叔子也是气的紧,当年分家口口声声说地契庄子在他手上定能发扬光大。哪成想竟这般瘪三样,私自把地契庄子拿出去典当! “你明儿把你丈夫叫来祖宅,让他当着列祖列宗道歉,洗心革面!王氏冷声道,“你们两个若是还想继续过日子,我大房可以帮衬一点。但是还完债后,必须找份劳务好好干活!” “干活?二夫人下意识道,“祖上不是为家中留下了一间铺子吗,我们俩夫妻好歹也是迟家人,骨子里刻着迟家的血。哪能去当下贱的婢子,最多留个掌柜的位置给我们夫妻!” “给你掌柜之位,你会算账吗?”王氏毫不留情讥讽道。 四更天里已隐隐泛起了些许亮,给黑夜带来了抹凉意。迟府大门口虽是微微带着,没有关紧,此刻却被人一脚狠狠踢开。红棕色的大门顿时发出碰的一声响,吓坏了正厅前院的众人。 “这里就是苏州迟家,那个卖布的迟家!” “迟家人赶紧滚出来,迟老二在我手上,要想他活命赶紧还钱。” “是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钱就把他手脚筋骨折断!” 一群穿着灰色布衣的人抄着家伙,纷纷在正厅正对的花园处叫嚣着还钱,手里还提着被五花大绑的迟老二。 王氏此刻面色铁青,从没有这么难看过。她迟家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之家,但也从来没有被仇家追到家门口来的。要是迟老爷在这里,非得狠狠教训这个小叔子不可。 这些仇家都是迟老二在酒馆赊账不还来讨债的,踢门声如此之大,就是累了半个晚上躺在榻上的迟桑桑也被吵醒。本来她想陪在王氏身边,王氏心疼她直接催她回房休息了。 王氏看见迟桑桑穿着里衣只套了件披风出来,随即冷下脸,“出来作甚,外头风大赶紧回去歇着,让金枝醒了陪着你!” “娘,我这不是踢门声给吵醒了吗。”迟桑桑走过去挽着她的手,顺带瞧了二夫人一眼,语气乖巧,“二伯母,这么晚了怎么的还没回府上?” 迟桑桑早在前院的路上便问了附近守夜的丫鬟,再一联想到讨债的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桑姐儿苏州丝织大赛可是准备好了,有信心能应该名气旺盛的凌家布行了?二夫人皮笑肉不笑,“若是没有,桑姐儿以后还是少管些布行的事儿,女子还是嫁个好夫婿好好辅佐待在家中安心相夫教子!” 加的一更终于奉上,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迟桑桑乖乖点头,“长辈的话,桑桑受教。只不过,她顿了顿,“二伯母要不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若是苏州丝织大赛进了前三,你们无权干涉迟家布行。若是没进,桑桑愿意从此不再进布行,并且进不进都帮二房解决这档子烂摊事。” 这烂摊子自然是指迟家二老爷被债家五花大绑,并且不管大房进不进大赛前三名,二房都是占据足够好处利益。况且丝织大赛往年竞争激烈,二夫人想着迟桑桑肯定连初赛也进不了,想都不想答道,“行,我同意!” 王氏心里隐隐担心这小妮子,转而吩咐小厮叫人拿着武器从后院包抄。要是待会儿出了事,也不至于这群人能把迟家给掀翻天。 迟桑桑倒没太过忧虑,这帮债主她自有法子应对。只见她走到这群凶神恶煞的人面前,微微一笑,“各位官爷,小女子请问二叔父欠了各位多少钱银子?” “多少钱?”,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灰色对襟扣长衫,见到是个女子也不生气,挑眉道,“不多,也就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的话,迟桑桑沉吟,“我看先生颇有几分书生之气,倒不知怎么借了我那个混不痞的二叔。”她看了一眼绑在地上的迟老二,视线对上为首的,“您看这样成吗,三百两分成一年分期付款。每月定期还给您二十五两银子,绝不拖欠银两,您意下如何?” 为首的那人摸着胡须思索片刻,“还有什么附加的吗,你可要知道...” 三百两数目虽不大,一次性付清对现在的迟家来说可谓是难上加难。分期付款,的确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 迟桑桑心里暗骂了声老狐狸,坑果然在后面等着她呢。不过她也不生气,开始同他谈条件,“我家只不过是开布行的,在苏州城名列排在末尾。要是先生不嫌弃,可以每月按着利息送件衣裳。” 这倒是诚意满满了,迟家老二为人虽不怎么样,但迟家布行的信誉在全苏州人心里都是有数的。闻言,为首的当即点头同意,使了个眼神给下面的人。 那人立刻拿着五花大绑的人,身上的绳子都还未解开,一脚一道众人面前。随即为首的便赶在天亮之前,带着一帮人离开了迟府。 迟府顿时安静下来,王氏心里松了口气,让下人赶忙让后院的那些人放下武器早些歇息。随即看了眼迟桑桑惊叹道,“桑儿,你可吓死娘了,以后不许这么干了!” “娘,女儿也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迟桑桑抚了抚母亲带着疲惫之色的脸,关切道,“赶紧回房先歇着吧,吵了大半宿终于消停了。” 王氏心里宽慰的紧,小姑娘终于学会关心母亲了。她摆了摆手,“你先歇歇好好养好身子,娘忙完了自然会回房。”迟桑桑困意也来了,听了王氏的话回房了。正厅只有迟老二、二夫人和王氏三人。 二夫人早在一脚踢过来时,就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此刻迟家老二仍带着些醉意,倒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酒,给我酒,我还要喝!没醉,我没醉......” “喝什么劳神子的酒,喝的女儿嫁妆都没了。你再喝,老娘跟你和离!”二夫人实在气不过,狠狠往迟老二身上甩了一脚。两个女儿还在家里等着,爹喝的烂醉如泥被债主追上门。她一介女流之辈来祖宅求人,这日子着实过得有些憋屈。 王氏看了一眼,淡淡道,“弟妹,别忘了咱们俩之间说过的话。我大房向来说话算数,等小叔子酒醒后你带着他去祠堂道个歉。要么好好过日子,过不了也别耽误两个闺阁女子!” 她平生最恨生下了孩子却不管不顾的父母,两个女儿家若是有力的家庭支撑着长大,以后嫁到了夫家怎么抬头立足?背后无依无靠,还不得被人给欺负死! 二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依稀闪过几个片段。她来迟府是独自一人踏着天黑来的,因为债主问住哪儿时迟老二报的是祖宅。王氏不放心特意命人架了马车送二人回家。 一回到家,二夫人拖着喝醉的迟老二刚走进院子。迟桑洛刚好在房中等了半宿,一听到动静迫不及待地走出来问,“娘,大房名下的那些庄子和地契都到手了吗,女儿还等着......” 二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女儿,迟桑洛是二房的大女儿。她这辈子最大的志向,就是一心想谋得个好夫婿,这辈子当个官夫人坐享之位。只可惜她爹不争气,这才打起了大房名下的那些庄子地契。 “一天到晚想着地契铺子,二夫人把人放到榻上,走出房没好气道,“你娘我忙活了大半夜,你就来问我这个。” “所以娘,迟桑洛盯着二夫人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点欣喜,斟酌开口,“地契......”” “没有。” “娘!您没有问大房去要吗,等了这么久,迟桑洛听到这个答案彻底急眼了,一双眸子不受控制流下了眼泪,哭道,“这大房名下有祖宅和铺子傍身,我们二房现在除了空屋子保命什么也没了。娘可知这两样东西对女儿来说有多重要,没有庄子做嫁妆,何谈找个好夫婿!” “我和大房商量好了,只要你爹去祠堂认个错,大房一家总不可能至于不管。至于你的嫁妆,桑姐儿还未说人家,暂时不急。”二夫人看着大女儿哭成了个泪人,白皙的脸蛋儿上泪水交加。美人哭成这般,实在令人心疼得紧。 迟桑洛一听把她拿来和迟桑桑比较,心里又蹭出嫉妒的火苗。苏州城谁人不知,迟家大小姐从小和织造府的公子订下婚约。公子爷心有所属那又如何,这好好的五品官夫人她不想做也轮不到她迟桑洛的头上! 一直以来,提到迟家布行所有人只知迟家大小姐。听闻迟家大小姐翩若惊鸿,相貌突出,被称为苏州第一美人。她生的也不差,奈何与迟桑桑比起来逊色几分。令她最生气的,是苏州城的人对迟家二房压根不知。 “这样下去可不行,迟桑洛死死的抠着手心,疼痛几乎传遍整只手。既然爹娘靠不住,她一定要另辟蹊径给自己找条后路。 * 翌日,凌家。 凌楼兰听见婢女来传唤迟家二小姐求与她相见时,她拿着胭脂的手一顿,疑问道,“迟家二小姐,谁人?” “回小姐,婢女恭敬答道,“迟家二小姐乃是迟家布行二房的长女,她的堂姐就是上次针对咱们凌家布行的迟桑桑。” “宣她进来。” 说起迟桑桑,凌楼兰瞬间想起了上次凌家布行她故意利用李明启借机促销,结果反被迟桑桑将了一头。没想这会儿迟家二小姐竟找上门来,是想借着她堂姐的威风来讽刺凌家布行,还是另有所谋? 迟桑洛跟在凌家丫鬟后面走着,心里时不时惊叹,简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没见过世面。凌家比他们家院子大得多,洋气的很,气派宏伟。一路走过来,有三个假山亭子。穿过长廊,便到了凌家大姑娘的院子。 丫鬟将她带到凌楼兰的茶室,便自动退下了。迟桑洛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里面有好几只搁架,架子上面各式各样的茶叶。普通的大红袍,还有她看不懂的西洋货。不仅如此,旁边还放着几件已经绣好的锦缎,颜色精美。 “不知迟家二小姐,找小女子有什么事?”迟桑洛转过头,正好瞧见凌楼兰一身云缎制成的对盘扣裙衫缓缓走进来,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与她今天穿的这身普通棉布制成的衣衫相比,略显逊色。 迟桑洛性子直,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凌姑娘,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凌楼兰低笑,手上动作却不减,拿着茶叶开始泡茶,“迟家二姑娘是代表迟家布行与我合作还是代表自己一个人?” 迟桑洛听见她笑也不恼,此刻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只有凌家布行的凌姑娘。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凌楼兰的针线活在苏州城都是鼎鼎有名。能够与迟桑桑抗衡的,只有她了。 屋子茶香满满,凌楼兰见她不说话,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早有耳闻迟家大房与大房素来不和,为了争夺铺子田庄可以不顾亲兄弟之情。片刻过后,凌楼兰递给她一杯茶,“你想和我合作,好处呢?” 她看不惯迟桑桑正好是因为李明启,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借着自己的手来打压迟家布行。现在正好有个人愿意当旗子,那定然是极好的。 “好处...,迟桑洛接过茶杯,对上她的视线喝了一口,下定决心般才道,“我可以帮你打听迟家布行的琐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 凌楼兰嗤笑,放下茶杯,“我不需要你打听迟家布行。” 第12章 第 12 章 “那你想...”迟桑洛手紧紧地握着茶杯。 凌楼兰慢慢起身,走出茶室,缓缓道,“我要你做迟家布行的棋子。” 不等迟桑洛同意,凌楼兰径直回到房中。打听迟家布行的琐事不用一颗棋子,她自己也能打听到。凌楼兰何尝看不出她的野心,只是迟桑洛想当凤凰,她也想。抢走李明启,不过是她的第一步罢了。苏州丝织大赛,她就是求上织造府也要拿下。 “你命人去布行取一身最新时兴的衣裳,顺便再去苏州最大的水粉铺子里挑上两盒新胭脂。”凌楼兰支着下巴,抬头叮嘱道,“记住,这些务必都要最新的。” “是,小姐。” 凌楼兰心里知道李明启心悦她已久,不管她怎么打扮得怎么样,他的一颗心都扑腾在她身上。而她此番换新衣裳,买新的胭脂打扮主要是为了套话。 凌家布行创立比不上苏州丝织四大家,根基也不稳。刚开始做生意时,没有好的货源也没有老客户,只能下海偷偷摸摸做买卖。可以说,凌家布行一路走过来,都是靠着打价格战积累客户。名气是有了,但始终排不进四大织造世家。 李明启家中是织造府,他的父亲是清政府正五品官员。织造这个官儿在苏州除了知府爷就是地头蛇的存在。况且,苏州丝织大赛最后敲定的人是织造。 她约李明启的时间是未时一刻。为了精心赴约,凌楼兰用过午膳后便换上了准备好的衣服。小丫鬟从锦盒中拿出胭脂,指尖沾上一点儿,细细抹在她的脸上。 镜子面前的面人儿峨眉皓齿,秀外慧中。小丫鬟看了不禁打趣道,“小姐,您今儿可真好看。这细细的眉毛,不知道的人以为您订婚了呢!” “那你说,凌楼兰看着镜中的自己,用指尖抚了抚脸颊,“我与迟家布行的迟桑桑,谁更胜一筹?” 丫鬟是个机灵的,赶忙道,“迟家布行的迟姑娘算什么人物,当然是我家小姐更美!” 凌楼兰梳妆打扮好之后,带了个丫鬟便去赴约了。这次与上次不同,她特意将地点选在苏州城郊区一家客栈里面,以防被人传出谣言。 客栈是单独的一座大楼盖起来的,凌楼兰命人预约订下的便是其中一小间雅间。她带着丫鬟来到客栈时,李明启人已经到了,雅间上还摆着一桌上好的酒菜。 李明启见到她穿了件崭新的云锦衣衫,眼波间妩媚动人,整个人光彩焕发。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的姑娘,“楼兰姑娘,上次的事...你没生气吧?” “上次的事,凌楼兰给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笑着答,“怎么会呢,上次在苏州茶楼爹爹来催我算一算布行的账本呢,都忘了和李公子交代明白。在这里,我应当向您道个歉才是。” 说罢,凌楼兰作势身要起来给他赔个不是。她越是退后一步,以退为进的姿态,李明启越是觉得自己心怀愧疚。 他急忙拦住她道歉,“楼兰姑娘快快起身,在我面前不必这么多礼数,凌家布行有你生意一定会蒸蒸日上。遇上什么忙了,也可以来找我帮忙。” 凌楼兰指尖动了动,咬唇,“说起来,凌家布行这个月账本隐隐有盈亏的迹象,李公子也知道最近我们家的布料比不上其他四大家,都是些寻常料子。所以,还想请李公子......” “楼兰姑娘何必见外,我们算起来约莫一同长大,你弟弟曾和我在一个私塾读书,两家关系何必如此!”李明启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他巴不得凌楼兰有求于他,好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是个值得托付的夫婿。 凌楼兰敢说这话也是仗着自己嫡母的弟弟与他关系甚为亲近,两家关系也不差,怎么说都过得去。 于是她便开口了,“我听说迟家布行曾经为织造府缂过一件衣裳,那件衣裳缂了一年多功夫,耗费极长时间。传闻进贡到当时的皇宫被皇帝等一众妃嫔连连称赞,赞不绝口。是这样吗,确有其事?” 凌楼兰也是听布行里的小厮谈论,不敢保证这件事的可信度。她不信缂丝有这么神奇,还能比得过苏绣不成。 没想到李明启点点头,“确有其事。当年就是因为和迟家合作的这件缂丝衣裳我父亲的官职才稳下来的。” 当年的这件事儿发生在好几年前,大约还是他在读私塾的时候。凌楼兰用筷子夹了口放在自己碗里,看向他,“这缂丝真有这么神?迟家布行不是卖布料的吗,缂丝手艺是从哪学来的。” 凌楼兰装作好奇的语气试探道,李明启将精致的佳肴都堆到她面前,兴致冲冲,“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缂丝在苏州城流传了千年,知晓的人极少,精通缂丝之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迟家卖布料不错,但祖上曾倒卖过缂丝,这手艺从何学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顿了顿,“不过凌姑娘想知道的事,我一定言无不尽。” “李公子,凌楼兰将一盘菜移到他面前,夹了一筷子放在他碗中,“这迟家的缂丝之术你能打听得到吗?” 李明启看到凌楼兰给他夹菜刚欣喜听到这句话转而神色黯淡下来,脸上有几分为难。这缂丝之术并没有那么好打听到,要是能的话现在苏州满大街都是卖缂丝的了。 凌楼兰身子微微往后,淡淡道,“李公子若是打听不到就算了,我再去寻四大家的公子哥问便是了。” “公子哥”三个字传进李明启的耳朵,令他如临大敌。他赶忙改口,“不就是打听缂丝之术吗,这事儿织造府绝对能给你打听得事无巨细,你且等着我的回信!” 凌楼兰见他打包票似的承诺,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拿起茶杯要作势敬他一杯,“不甚感激李公子,我敬你一杯!” 她自然不可能用酒去敬他,李明启身旁的小厮赶忙把茶换成酒,为的是怕李老爷回去后闻出一身酒味要训李明启。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雅间的小厮来来回回上了好几壶,喝得李明启胸腔间满是茶的味道。丫鬟在凌楼兰耳边小声说话,凌楼兰也知时候不早了。于是日暮西沉同他告别,自己驾着凌府的马车先行一步了。 李明启的小厮担忧道,“少爷,您要是问起迟家的缂丝之术,老爷夫人会告诉您吗?” 实在也怪李明启整日吃喝玩乐对府上之事一点也不关心,这回要是问起来,免不得挨一顿训。李明启不在乎地冷哼一声,“都挨了这么多顿训,难道还怕这一次?” 这一次是凌姑娘第一次主动找他帮忙,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给她找到法子。小厮心里摇摇头,冲着他们家少爷在意凌姑娘的程度,别说她要这个要那个,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少爷也会去摘。 李明启将凌楼兰的话奉为圣旨,马车刚到织造府大门口,他晚膳还没用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李夫人的院子里面。哪知问了丫鬟才知道李夫人还没回府,听说是去了好友家参加宴会。 于是他左等又等,等到了辰时的时候。李夫人才迟迟回府,听院子里的丫鬟说儿子来找过她,她以为又是要银子去胡吃海喝,借机找了个接口歇息了。 李明启没办法,翌日一早只好守着用早膳的点儿,这才堵到了李夫人。 膳食厅内,一张梨花木圆桌摆在大厅,极为奢华。桌上还放着李母平日里爱喝的粥,配着羊肉面片汤和几碟小菜,别有一番风味。 李夫人坐在膳食桌上,搅动着桌上的海鲜粥,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吧,这次又犯了什么事,想要多少两银子?” 李明启有口难言,说话结结巴巴,“娘,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娘,你知不知道迟家的缂丝之术,儿子最近想帮爹爹管管苏州的丝织业,免得爹一个人撑起织造府家业过于劳累。” 李夫人冷哼一声,“儿你可知,你现在说话就像放屁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鬼才信你的话。” 若是往常李夫人肯定会告诉他,可是自从那回他擅自作主约凌楼兰被抓包,李老爷将他大打一顿,连府上也不常来。 用过早膳后,孙家的丫鬟一大早来织造府送来了请帖,送完连口饭没吃便走了。 李明启刚从膳食厅走出来,小厮恭敬把请帖送到他的手上。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苏州孙家宴请各路宾客参加丝织交流大会。 美名其曰是为了苏州丝织大赛。 李明启见是个好机会,赶忙将帖子递到李夫人手上,李夫人看完后还是摇头,“娘知道你心悦凌家姑娘,但娘也不知道缂丝之术。” 李明启急了,“织造府为朝廷主办多年丝织类,又和迟家合作过,怎会不知道!” 楼兰姑娘还在凌府等着他的回信呢,若是回不出信,她生气了可怎么办? 想及此处,他嬉皮笑脸走向前,“娘,您替我把话告诉爹,凌家布行的姑娘非去不可,反正不是迟桑桑就行。” 第13章 第 13 章 一连过去了数日,迟桑桑的身体休养了一段时日,接连着也没去王府学习缂丝。自那日她被人伢子伤了之后,特意让小厮去王府通风报信。 外祖家知晓了还命人送了两包治疗的伤药,转告嬷嬷说的话,让迟桑桑好生歇息,学习缂丝的事儿暂不急。 迟桑桑这几日也落了清闲,陪着王氏在府上打理事务,二夫人一家倒没怎么来闹过。闲暇之余,她便在迟府的织机房自己琢磨练习。 ——这还得多亏了纺织系统。 迟桑桑坐在织机对面的小板凳上,仔细阅读了几遍,将不懂的名词再圈出来一一细问系统小助手。 没过一会儿,金枝便把孙家的请帖拿到屋中,见她仍低着头专心缂丝,走过去道: “小姐,孙家的送来了请帖,您快起身看看吧。” 本来这帖子应当是送到王氏手中,王氏一听丫鬟说是孙家布行送来的,直接摆摆手让人送到小姐房中了。迟老爷和迟家大少爷虽然回来了,却一直忙于打理铺子,丝织大赛只有小姐筹备。 迟桑桑伸了个懒腰,起身接过帖子。打开一瞧,上面隽秀的几个大字写着:为了苏州丝织大赛如火如荼顺利举行,布行孙家特意邀请苏州各大布行举办交流会。迟家布行,期待贵府的光临。 这话实际上暗示着每人都要带件衣裳,比赛前暗地里较劲呢。 不止迟家布行,其他三大家织造世家和苏州城有名气的布行也收到了孙家派人送来的请帖,开始卯足劲力争在这场宴会力压群芳。 离苏州丝织大赛约莫只有半个月,剩下的日子里迟桑桑养好了伤也不再歇着,恢复了去王府学习缂丝。 王氏见她整日把自己关在织机房,一缂便是十几个小时,甚至有时候饭都是丫鬟送去的。想必她对这个兴趣极大、用心至极。王氏倒是没有拦着,只命她天黑前一刻必须回府。 迟桑桑没有忘记上次陆易泽冒着危险在人伢子手中救了她,后来她听说衙门将那伙人伢子缉拿归案,就是因为这桩事露出来马脚。 别人不知道是谁,迟桑桑知道。她这次特意备了谢礼,打算去王府上好好感谢一番。 但是好巧不巧,迟桑桑这边马车刚驾驶到王府没见着人在,旁侧敲击问了好一通婆子丫鬟才知道陆易泽人不在府上,准确来说自那日救了她起便再未见过。 王府的人也不知道他何时来做客,迟桑桑心下叹口气,“看来只能有缘相会了。” 那日他背着自己从织造府一路到迟家,漆黑的巷子里看不清人影,在他的背上只隐隐约约感到一点儿。 嗯,踏实的感觉。 罢了,缘分天注定,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谢礼没送出去,迟桑桑心中有几分惋惜。但更多的是释然,因为随之而来的苏州丝织大赛令她很快忘却此事。 王府的嬷嬷对她缂丝越来越严格,除了在天黑前回府。每日须天不亮便要起床缂丝一直到晚上,甚至回迟府后还要接着缂。 迟桑桑明白嬷嬷的良苦用心,接连几日下来没有一句抱怨。 几天下来早起晚更却把两位外祖父和外祖母给心疼坏了,但见迟桑桑如此用心也不好说什么。 等到终于有空歇息时,孙家举办的丝织交流会期限也如约而至。丝造孙家家底殷实,邀请苏州城各界布商,宴会的地点就布置在自个家中的凉亭内。 此凉亭不是一般的凉亭,如今正值夏日气候闷热的很,听说孙家特意命人打造了一片后花园。即可供人乘凉,也可赏诗作画。 丝织交流会举办的当天,嬷嬷给她放了一天假,美名其曰说是让她好好放平心态。迟桑桑哭笑不得,得了空的她正好可以准备宴会所需的东西。 邀请的人无非都是些布行、布商,或者大名鼎鼎的织造府;小门小户的无非是些织户、地主。 迟桑桑料到大多数布行为了争噱头都是挑自家布行的紧俏货,比如精锻、织锦、更甚者会拿祖传的缂丝布料来撑场子。 往年也不是没有人干过这种事情,迟桑桑虽然不爱出风头。但眼下迟家这种状况,即便她在人群中低调得不起眼,也总有人会拿迟家状况说事儿。 她身上奔赴着迟家仅剩的荣誉去参加苏州丝织大赛,比赛还没开始她才不会在宴会上就输了一头。 因此必须隆重准备,这次宴会的着装以及带去宴会的衣裳。 她利用上次在纺织系统那里得到的两个积分兑换了几种颜色不同的丝线,再挑了一身纯白色棉布里衣。 迟桑桑利用这些天所学的缂丝之术运用在了这件衣服上,不仅如此,为了显出织布技术,她将现代苏绣中的双面绣也加了进来。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迟桑桑一直坐在织机房中修改着这件衣裳。 时间紧迫,缂丝运用的极少,外行人压根儿看不出花样。花朵密密麻麻绣在一起,亮晶晶的丝线穿透反面也形成一片图案。 与正面的花朵相呼应。 金枝站在一旁,看着惟妙惟肖的花朵直呼道,“小姐您可真神,这花朵看着可真逼真!” “到时候那帮老学究肯定对您这件作品赞不绝口!” 迟桑桑低头笑而不语,手中的丝线刚从指缝中穿过,一溜烟便稳当落到了衣物上。 动作轻松自然,手法娴熟的很,一看就是刻苦练过的。的确迟桑桑从小开始接触蚕桑吐丝,家里又是开布行的对布料刺绣极为了解。 他爹是个典型的女儿奴,对迟桑桑喜欢收集各种布料的要求从来都是惯着。 久而久之,迟桑桑认识许多种料子,有轻薄但不透气的纱,舒适但不耐脏的棉布,耐脏却不舒适的麻布...... 各式各样,她都能一一分辨出优缺点。 何况迟桑桑上辈子是个蚕学研究生,一大半时间都在实训室,经验非常丰富。 业余她还辅修了各种历史朝代所穿的衣物,包括衣物的款式、与其他朝代不同的地方,都详细了解。 以前她好奇曾用廉价的布料做过每个朝代的衣服,可是现在竟然要用料子制作古人的衣裳。事情发展之快,她都有些始料未及。 翌日一大早,金枝叫醒了还在昏睡中的迟桑桑,赶忙替她梳妆打扮。大约是怕时间来不及,耽误了时辰,嘴里一直嚷嚷着。 迟桑桑用过早膳后,换了昨日金枝早就备好的衣衫,顺便把制作的里衣包好带了过去。 走的时候,王氏连连嘱咐了好几句才放手。马车缓缓驶向孙家,离得不远稍有些距离。 路道两边时不时有其他马车路过,一片其乐融融。孙家布行在苏州城号召力不比织造府底,一张请帖很多布商会去卖个薄面。 王氏也是知道这点才让她去,但同时也担心一个姑娘家处理不好。果然刚到孙府,马车停靠在大门口,金枝扶着她走下来没两步迟桑桑便听到一句话: “咦,迟家布行不是快要倒闭了,孙家布行有头有脸的铺子邀请了苏州三流铺子,是该说迟家的福气还是孙家宽宏大量? 声音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迟桑桑看都不用看,听这嗓子就知道是凌楼兰八成又在含沙射影,她微微一笑,“凌姑娘莫非记错了,迟家布行一直开得好好的,上次我去了一趟生意还挺好。” “哦?凌楼兰装作好奇,“生意怎么个好法?” “那自然是比凌家布行要好。” 迟桑桑知道她会挖坑正等着她,特意提起了当初凌家布行借着苏州丝织大赛的名头恶意营销,反被将了一军这桩事。 果然,下一秒,凌楼兰脸色变了变。 刚想要说话,却瞥见李家马车,忙抿了唇站在一边等他。 李家马车豪华,一眼便能认出。独特的车帘子彰显着织造府地位,刚来时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迟桑桑没心思寒暄,交了请帖后金枝挽着她踏进孙府。没走两步,李明启又叫住了她。 “迟大小姐且慢,在苏州地盘上有谁准你在这撒野,这里不是你的迟府!” 李明启下马车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迟桑桑穿着一身明亮的衣裳,整个人清瘦得很。 凌楼兰捏着帕子走到他身边,“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李明启看了眼二人,迟桑桑还是一副不想理的样子,火气蹭蹭往上涨,“什么叫没事,我分明看见凌姑娘好意找你搭话,你却爱答不理的......” 他指着迟桑桑,心里有些发怵。自那回茶楼见了她后,也不知怎得昏了好几天,见到她莫名有些后怕。 迟桑桑步子一顿,回头笑道,“李公子,这么多人怎么你怎么就只注意到了凌姑娘呢,莫非......” 她语调一转,语气意味深长。孙府这时门口也聚集了众多布商,一听这话眼神顿时往李明启与凌楼兰身上扫视。 李明启气急,羞辱的意味在他心头蔓延,他可没忘记之前退婚后满城风雨传闻呢。上上下下瞧了一眼迟桑桑,“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和凌姑娘清清白白,反倒你一介女子退婚后乱出门成何体统!” 第14章 第 14 章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转移到迟桑桑身上。迟桑桑表情不变,丝毫不慌,“李公子说得好,我一介女流胡说八道。” “只是不知道在场其他人,眼睛是雪亮的,你们心里有数便行。” 凌楼兰心里暗骂一句,低眉顺眼,怕落人口舌只能道,“罢了,明启兄解释不清,我们先进去吧。” 恰巧孙家大夫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袍马褂跨过门槛,瞧了一眼几人,淡淡道,“行了,今日举办丝织交流会,莫要扰了来往宾客。” 语罢,小声吩咐丫鬟领着李明启一行人进去,只剩迟桑桑主仆二人。 孙夫人刚想说话,孙明月提着衣裙一路小跑到迟桑桑的身边,挽着她的手兴奋道: “桑桑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头埋在她的后颈,语气亲昵不似一般做戏的姐妹。 迟桑桑记得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孙明月是和她非常要好的姐妹。两人自小相识,玩得颇好。孙明月性格活泼,她也不是个闷罐子。 只是孙明月的继母不同意二人交往,私下里劝诫多次,孙明月也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孙夫人眼里看着两姐妹感情甚好,眉头一皱就要训斥。 一大早上孙府门口来往宾客众多,都是苏州城布行有头有脸的人物,光是几个丫鬟小厮应付不来。 孙明月等着继母和宾客打交道的功夫,急忙拉着迟桑桑的手到府上的大厅院子。 孙府不比迟府小,祖上也是由布料起卖到现在,孙家老爷一心忙于自家布行,在孙明月很小时的时候与原夫人和离后续弦了。 丝织交流大会设在后花园,迟桑桑任由着她拉着自己逛着花园里的风景。 春光尚好,丝织交流会还未开始,孙明月便挽着她在附近的亭子里赏景。 偶尔问起她的身体状况,迟桑桑也都一一回应。孙明月一副娇憨神情,拍了拍她的袖子,安慰她: “没事儿桑桑,幸好和李家公子退婚,虽然名声有损,但是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倒没什么,只是嫁人......这事另说吧。” 迟桑桑现在只想把迟家布行的缂丝手艺发扬光大,一直传承下去。 “被织造府退婚的人家传出去名声自然有损,能不能嫁出去都是个问题!” 一声突兀的话语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孙明月蹭的一下站起来望着前面的几人。 不是别人,开口的正是织造府夫人。一身雍容华贵,旁边还李明启、凌楼兰几人伴着。 剩余的几个姑娘迟桑桑面生的很,估计是其他府上的家眷姑娘。 孙明月蹭的一下站起来,“被织造府退过婚怎么了,合着你们是香饽饽,每个人都眼馋吗?” 孙夫人刚赶过来便听到这句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呵斥道,“月姐儿,礼仪嬷嬷教你的全都忘到哪里去了?” “罚你抄一百遍礼仪书,不抄完不许用膳!”就这样,孙夫人使唤了两个丫鬟拖着孙明月带走了。 孙明月心里不服气,双手想要挣脱奈何力气也不是两个粗使丫鬟的对手。 迟桑桑握紧拳头,心里很感动,“明月......”话未出口,就被冷冷的嗓音打断: “迟家小姐勾引人的本事真是越发厉害了呢,也不知给人灌了什么**药。” 凌楼兰拿着手帕,捂着唇轻笑,“勾不勾人不知道,但苏州第一美人可是闻有其名呢。” 曾经的苏州第一美人,沦为退婚女,这滋味想想都难受。 迟桑桑看了她一眼,心想可真是谢谢您了,她知道这个名称还是金枝告诉她的。 金枝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被迟桑桑再三劝住后站在她身边还是有些不高兴。 丝织大赛没到开始时间,一行人兴高采烈的谈论东家的铺子生意,西家的账本是盈余还是亏了。 没有几家铺子的掌柜与迟家谈论,俨然是被其他铺子给孤立了。迟桑桑正好也不愿意应酬,乐的清闲等着开完就走。 孙府招待客人是极大方的,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大红袍和精致的糕点供人品尝。茶叶在清朝一般是要进贡到清宫,一两便顶得上贫穷人家一个月的吃穿花销。 二人趁着剩下的功夫蹭吃蹭喝,时不时有人斜着眼睛看这迟桑桑。 凉亭极大,不知是谁阴阳怪气了一句,“咦,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没教养?” 众人纷纷摇头,一脸无辜。 “这是我远方表妹,夫人若是想认识的话,下次陆某有空一定带夫人去府上做客。” 迟桑桑欲要转身,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夫人。 是一张熟悉的面庞,那张心心念念却又好久未见的那张面孔。熟悉、震惊...一时之间全部涌现出来。 是他? 那个救她的男人! 第15章 第 15 章 迟桑桑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遇见他,本以为谢礼可能送不出去了。 陆易泽一身和上次相同的藏蓝色常服,时隔多日不见,衬得人有几分俊朗。他不苟言笑,说话时嗓音略显磁性。 迟桑桑还注意到,他的手上捧着一匹同色系的锦缎,看成色和料子便价值不菲。 人群中有布商发出惊叹声,私下里纷纷讨论来者是何人。 凌楼兰眼睛盯着陆易泽,她怎么不知道迟家的远方表哥有这号人物? 同样诧异的,还有站在她旁边的李明启。 这匹料子是送给孙府的,继而沾了些光,孙夫人听到夸赞声脸色好了些,挥手命人将布料放到库房中珍藏。 “夫人不要误会,这匹料子是代表王家送来的。” 迟桑桑心道果然如此,王家一般这样的交流通常只让王岑表哥凑凑热闹。 今天也不知怎的换了人,若是不知道人还好蒙混过关。可惜陆易泽装的一本正经,那帮人还真以为是王家的远方亲戚。 礼数到了,孙夫人自然不会撂脸子,赶紧命手下的人安排了位置,丝织交流大会也要开始了。 交流大会的地点就设在花园凉亭内,亭子较大能够容纳几十人,墙壁上刻着栩栩如生的壁画,两头是一望无际的长廊。 丝织交流大会并非单纯坐在亭子内交流,而是报名了苏州丝织大赛的选手被应邀这里。 每人都需要拿一件成品来展示给众人,并说出优缺点,最后从中选出最优秀的一位预定为苏州丝织大赛的冠军。 迟桑桑对于这种比赛的规定心里有些无奈,参加这场交流会对最后大赛并没有什么影响。听王氏说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她也不好逾越。 丝织交流大赛正式开始了,从前厅里走来一群穿着粉嫩色衣裙的丫鬟,每人双手捧着一幅字画,站在众人面前开始宣读交流会正式开始。 按照抓阄决定出场顺序,丫鬟早早准备好了纸条递上前依次抽取。 抽到第一个纸条的人是凌楼兰,当她看到那个数字时还有些许差异。 李明启小声道,“楼兰姑娘一定能拿第一!” 凌楼兰心里满意,瞟了一眼迟桑桑所在的方向,自信满满上前拿着带来的织物上台。 凌楼兰带来的是一匹上等的蜀锦,色彩鲜艳,花纹绚丽,乃锦缎中极品。锦缎也分品种和等级,她带来的这匹料子显然非常好。 下面很快有人发出唏嘘声,皆是感叹自己带的料子比不上,还有凌家布行有望拿下第一。 后面上场的几人显然没有凌楼兰的布料出色,都知 只堪堪一般,台下的人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很快抽到了迟桑桑上场,她拿着准备好的衣物展示给大家观看介绍。一件白色的里衣叠开、上面绣着一片清新的花朵。 “切!这不就是一件寻常里衣吗?” “是啊,这有什么新奇的,难道迟家大小姐莫非真是传闻中的草包美人,拿这玩意儿来戏弄我们!” 台下有人发出不满,几家小布商聚集在一起讨论,结果愈演愈烈有些收不住场。 一旁的的丫鬟管不住场子,立即去禀告孙夫人。果然听完之后,气的脸色当场变了,甩下袖子走上台指着这件衣服: “敢问迟家大小姐,此衣有何异曲同工之妙?” 迟桑桑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卖了个关子,“今日我带这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里衣来自有我的原因,敢问台下有没有人能猜出原因?” 台下的布商们这是不说话了,凌楼兰忍不住嗤笑道,“迟姑娘带一件里衣来参加交流会,还敢问大家原因,上来骗谁呢?” 第一个附和的人是李明启,下面的人似乎找到了主心骨,“是啊,迟家布行骗人!” 金枝看见自家小姐一脸风轻云淡丝毫不慌,在台下急的不行。 陆易泽看了一眼台上的迟桑桑没说话,视线随着身影悄无声息离开了凉亭。 迟桑桑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径直开始解析工序,“这件衣服说普通也普通,说不普通也确实复杂。” “因为这件里衣采用的是当今传承千年的历史工艺——缂丝。相传缂丝为皇家御用织物,此缂丝之术极难,一个毫米便能在织机房磨上一天功夫。精品甚少,缂丝物的每一面都有精致的花纹,且富有立体感。” 迟桑桑讲解的时候,还会顺便指出衣服每一处缂丝的痕迹,包括刻过的针脚。 缂丝工艺知道的人甚少,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压根儿听不懂讲解。 乍一听迟桑桑认真,以为又在吹牛,遂大笑,“我以前只以为迟大小姐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结果是个吹牛大王!” “吹牛大王快下来,打脸了吧!” 凌楼兰半信半疑,到底也没敢相信这是真的,壮着胆子道,“如果迟大小姐说的是真的,我想请专门鉴定的老绣娘来查看一番,大家伙儿意下如何?” 凌楼兰刚才的表现深入人心,众人想都不想直接道:好!” 迟桑桑仍然是微笑,心平气和,看得人恨的牙痒痒。见凌楼兰一步步跨上台阶,她无声的说了四个字。 你会输的。 【003系统:主人,这女人好嚣张,赶紧给我灭灭她的火气!】 迟桑桑挑挑眉,没到最后一步,到底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孙夫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凌楼兰只好急忙询问李明启,再找了织造夫人。 织造夫人正好也想看热闹,叫了丫鬟去喊苏州城一位有名的老绣娘。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老绣娘才姗姗来迟。一来到亭子人还没喘口气便大声道: “夫人喊我来鉴定缂丝,听说这里有缂丝织物?” 丫鬟立即帮忙指路,绣娘上前查看仔细摸了摸上面的刺绣,看了几眼里衣上的双面花朵,最后遗憾的摇摇头,“这只怕不是缂丝啊,只是普通的双面绣。” “缂丝认错也正常,毕竟见过的人也少啊…” 凌楼兰见绣娘自顾自摇头,面上一喜,指着迟桑桑道,“迟桑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迟桑桑还没开口,金枝已经气得忍不住对峙,“我家小姐会不会缂丝心里有数的很,不需要你来瞎说八道!” “迟桑桑分明是台上骗人,这一点还要我多说吗!”凌楼兰看向四周,“各位布商老爷,你们都眼见为实了,不是吗?” “是啊是......” 话还未说完,台上传出一句惊叹:“缂丝,这竟然真的是缂丝,多年未见依旧是美的惊心动魄...” 迟桑桑故意大声开口,“绣娘婆婆,这件缂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看下面的人似乎不大相信。” 绣娘一听这话瞬间抬起头,“谁不相信,有谁不相信到我这儿来,老婆子用手指给她看!” 织造夫人一听觉得有蹊跷,让丫鬟把绣娘请到身边,等听完解释后,凌楼兰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了。 指尖死死抠着手心,她显然没想到迟桑桑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恰好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周围开始时不时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这些眼神越来越令她感动坐立难安,匆匆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李明启看到她离开的身影,想也不想跟了上去。 这边迟桑桑得到很多人的赞许后,也没有骄傲自满。她的任务完成后,她陪着金枝看了一会儿其他人的作品。 闲的无聊,左看右看,才发现早已见不到救命恩人,连影子都不知道在哪儿。 临走之前,金枝一不小心身体着凉了,没办法只好捂着肚子去找茅房。担心迟桑桑等得不耐烦,还特意叮嘱她可以在孙府附近逛逛。 迟桑桑应允了,正好不急着回去便独自一人在附近转了转,正巧走到后院的一片竹林,却见前方有两位衣裳华丽的妇人。 她本无意靠近打扰,想着刚要离开去听到句熟悉的声音: “我看迟家布行近年来生意惨淡,没多久就名存实亡,凌家布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织造夫人表情有几分慎重,收下孙夫人递给自己的锦盒,只道,“再看吧。” 孙夫人收回手,见她收下了礼物,脸上笑容很是灿烂,“苏州丝织大赛,还要劳烦夫人了。” 前几日苏州刚下过一场绵密的小雨,此时竹林里的泥土湿润柔软,小道坑坑洼洼。 迟桑桑穿着王氏亲手做的鞋子,一个没站稳差点儿从坡下滚下去,幸好她牢牢抓住了根色泽翠绿的竹子。 那根竹子立即脆弱不堪,发出折响声,细微的声音很快惊动了二人。 孙夫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谁!” 后院一片寂静沉默,只有微风轻轻划过的声音。迟桑桑刚打算歇口气,竹子就不堪重负的...... 折断了。 声音如此之大,孙夫人刚回头便立即转身,走到竹林喊道,“到底是何人,快出来!” 身影离她越来越近,脚步的身影嗒哒传来,迟桑桑打算认命刚想要起身,很快有人将她的背压了下去。 迟桑桑心一抖,抬头一看以为是孙夫人,却没想到是他。 眼前的人和她对视一眼,迟桑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把背压的更低了一些。 孙夫人走了几步也没发现什么迹象,刚要走到竹林深处时,李夫人喊了她一声。 她复杂的看了看前方幽深的林子,终究是听了李夫人的话走了过去。 迟桑桑看了看远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也没顾及地上泥巴,看了眼陆易泽才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而且眼神颇深,似乎意味深长: “不知道地下脏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16章 迟桑桑对上他幽深的眼眸,一时之间语塞,有点呆呆的,“我......” “我哪知道她会重新回来呀。” 她低着头是真的没料到,一个不小心把树枝压弯,竟真的惹得孙夫人回头,迟桑桑心想莫不是孙夫人心里真的有鬼。自己上次在外祖父家王府没把谢礼送出去,今个儿倒好,这般场面碰上了他,又是他救了自己。 “看到救命恩人也不道个谢么,看来我下次来迟家得找桑宇兄好好叙旧。” 他突然一开口,迟桑桑立马回神,双手抱拳弯腰,“别找我哥,多谢救命恩人!” 陆易泽没说话,沉默着和她回到了孙府的花园凉亭。两人一前一后倒也没人怀疑,除了凌楼兰死死的盯着她,这眼神都快把020纺织系统看不爽了。 【020:主人,能不能好好教训这个女人,我已经忍不了了!】 迟桑桑笑了笑,这还早呢不着急,她以自己上辈子的学识才能加上020纺织系统的神助攻,她可不相信无法在清朝传承缂丝,她不仅要做大做强,立足于整个苏州城,更要将手艺人这份独有的技艺发扬光大。 * 自从上次迟桑桑在孙府举办的小型丝织交流会上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心里似乎轻盈了许多,也没有心事了。许是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将她压个不停,据刚刚得来的消息乾隆爷知道缂丝手艺活细,时间慢,特意下旨加快了苏州纺织大赛的时间。 原本时间是两周后,整整提前了七天,这可把苏州城县令急坏了,为了精挑细选真正用心做纺织缂丝的商贾之户和手艺人家,宣布举办一个正式的苏州纺织交流大会。 这可不同于上次孙府在自家府里小打小闹,县令和员外的言外之意是想每一位邀请到的人家拿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以此获得去京城参加缂丝比赛的资格。 很快不出意外,迟府一家收到了来自苏州县令府上小厮送来的请柬,邀请迟家派出代表人物参加苏州领织大赛——领头一职。 本来迟家应该派长子迟桑宇代表参加比赛,但是020看不惯凌楼兰爱出风头嫉妒的样子,一个劲儿话里话外暗示迟桑桑。 【020:主人,你不想给她点儿颜色瞧瞧吗!”】 “你别吵。” 她刚来到清朝没多久退婚,又被人伢子拐走,身体欠恙,不知道迟父迟母会同意。 当天晚上迟家用晚膳刚好提起了此事,迟桑桑暗示着提出想去丝织领头大赛,没想到一口否决了。 迟父皱眉,“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了,你又闲不住,此事让你哥哥去便好,凑什么热闹?” 迟母也看了迟桑桑一眼,连声附和。 眼看着家里人都不同意,看来是原主以前根本不让家里人放心一点。 迟桑桑赶忙放下手中碗筷,跑到迟家二老中间撒娇道,“爹娘你们二老不用担心,我跟着过去可以辅助哥哥,将来好打理家中铺子呀。” “我可不是草包呢”迟桑桑眨眨眼,看了她哥一眼。” 有了迟桑宇的神助攻,翌日迟家二人拿着请柬来到了员外府上。领织大赛有关乾隆乃至整个清朝社会的衣服,所以至关重要。 苏州员外爷乃是苏州城大名鼎鼎的富商地址,二人商量决定在这里举办。 巳时不到,很多城中商贾之户的轿子稳稳停在了员外府门口,包括苏绣工艺有名的凌家、李家。 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迟桑桑却一个也不认识,她跟在迟桑宇后面,实际上已经盘算好了。 今日县令和员外举办领织大赛选出个头儿,最多也只能起个代表性作用,比赛才刚刚开始就想要整个苏州城的绣房陪跑,不知道暗地里收了多少银子。 她收起心思,微微颔首又恢复了平日里安静温柔的模样,来到了清朝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迟桑桑,你怎么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