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在为了证道狂砍道侣》 第1章 第一木头 正是清晨。天光还尚未破晓,青灰薄雾笼罩着黛色远山。 从千级玉石阶梯盘腰而上,便是长衡派。玉白色的楼阁装饰着烟青薄瓦,高耸入云,穹顶之上便是由门内大能创建的护山阵法,晦涩密文在阵法之中若隐若现 流云如水,晓风残月,点点残星留于虾青色的天际,在云间跃动。冷冽晨风送着几分露水湿气,惊落一地残香,袭得檐下那点点余烛又弱了几分。 一股白烟带着淡淡苦涩药草气味从小厨房中漫开来。 “阿嚏!阿嚏!” 蹲在火炉前的少女睡眼惺忪,手中蒲扇若有若无地扑着。直到一股冷风寻着缝隙灌入她的披风,使少女冷不丁地打出两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好歹是醒了醒神,颂香手中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烟雾缭绕之中,她的脑中忽的复现出那张冷清淡漠的脸。颂香在心中暗暗发誓。 今日一定要逮住她! 火炉中的火苗愈来愈烈,疯狂跳动舔舐着罐底,漆黑腥苦的液体在药罐间不停地沸腾滚动着,苦涩的药草味道随着蒸腾热气在屋内弥漫开来。 “好困……”她揉了揉眼眶,强打精神将药液盛入白瓷碗,随即放入食盒之中。 屋外仍是墨色一片,不见五指。颂香提着一盏纸灯,小心翼翼地踏着濡湿的青石台阶。 竹林箫声,玉石堆砌,长衡派钟爱于门派楼阁与自然间相融,于是那玉石楼阁便矗立于黛色竹林飞瀑之中,主打一个高雅自然超脱凡尘的意象。虽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可所门派修砌的建筑皆是用料不凡。可谓是“深山之中的暴发户。” 光是盘山而上的九百九十九道台阶便皆是用有价无市的寒铁石打造而成,温润剔透,只需行走之上就能去浊清气。 长衡派作为当今第一大派,可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挤不进来的。 颂香是当今丞相之女,被自家权倾朝野的爹找尽人脉,花费数金才给硬送进来,说是家中就差个修仙的,以后一说出去,多给家里长面! 可惜她天资平平,辜负了她爹的宏图大志,入门数年后,她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 心中丧气之时,提灯已照在朱门之前,莹莹烛光照亮了院落上的牌匾——朝颜院。 “吱呀——”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是这月来她第一次遇见蔺观铃。 面前的少女约莫着十五六岁的模样,杏眼小脸,肤白如纸,乌发如雾。纯白锻裙在晨风中微微摇曳,同色发带在身后随之浮动。 少女有些清瘦,背脊单薄,却沉静自若,似一支迎霜的白梅。 感受到来人,那双总是古井不波的琥珀眼便向颂香看来。 虽然每日师姐长师姐短,除去蔺观铃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不谈,光看那张有些稚气的脸和比自己矮了一截的个头,颂香便觉得面前的少女才更像是师妹。 当然,她才不可能对着终日木着张脸的蔺观铃说出这番话。 “师姐,今日你也要去练场吗?”察觉到蔺观铃要离开,颂香急忙上前。 “嗯。”一如既往的毋庸置疑。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颂香有些着急,挡住了她的去路。那日她亲眼看见蔺观铃昏厥着浑身血污的被抬了回来,腰腹间血流不止,吓得她宿夜难眠。 但不过两日,蔺观铃便就下地连带着又开始了每日不变的苦修。 蔺观铃总算直视这个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师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了她,这位颂香师妹每次看见她就跟黄鼠狼见着母鸡一般,立马会挥着手随即笑嘻嘻地凑过来,再说上大一堆可有可无的话。 可她不知道的是,拜颂香这位爱热脸贴冷屁股的师妹所赐,蔺观铃才显露了几分活人感。要不然其他师兄弟便要相信那条说她是山门口那口古树成精的传言。 虽然她本人根本不在意这些。 “我并无大碍。”可少了几分血色的双唇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行吧。”颂香知道她意志之坚定,放弃了劝说的法子。随即把手中的食盒往她怀中一送。 “那好歹把药喝了吧,对你的灵气恢复有帮助。” 蔺观铃迟疑片刻,便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药液苦涩至极,而她却是毫无感觉。颂香看着她的豪迈之举,同感自己的喉间也涌上一股苦涩,颂香咂咂嘴,便朝她嘴里扔了颗蜜饯。 “多谢……师妹,”双颊鼓鼓囊囊,口中苦涩被甜腻所洗刷,蔺观铃虽有些讶异,她还是乖乖将蜜饯嚼完。 “以后就不必劳烦师妹了,送药以后便免了吧,也别再往我的窗台上放丹药了。” “嗯?什么丹药?”颂香像是没听见前半句,正欢快地收拾着食盒。随即打了打哈欠,笑嘻嘻地表示自己还要回去补觉。 她总是这般,不管不顾地凑上来,又风风火火地跑开。 蔺观铃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回头看向自己的院落。 卧房窗檐上,一盏玉石小罐贴着一张短纸,“回灵丹”三个字誊写地龙飞凤舞。一旁则放着一枝娇艳欲滴的梨花枝条,纯白花瓣上粘带着晶莹露珠,正开得芬芳。 红绸缠绕在娇弱花蕊之间,一同裹挟着清香,红与白相映交融,纠缠于其间。 那人也是勤快,日日换新。 练场内,此时已有大半场地站满了弟子,皆是为了准备内门选拔而来。 众人皆想争抢这百年来寥寥无几能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长衡派阶级有别,内门与外门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成为内门弟子后,便可以拜入掌门或长老门下,由他们进行专门教习,修行可一日千里。 更别说各种修真秘籍、天材地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成为内门弟子后,无疑于半只脚踏入了仙界。 试问哪位修真者,不是以飞升成仙为最终目的呢。 练场主要为外门弟子而设。其中包含了实战区,试炼区。 实战区用于门内切磋比试,各弟子可凭意愿进行互相切磋或是喂招。 试炼区便是门内大能研发的特殊试炼法阵,进入其中后,可以选择虚影陪练或者是随机试炼。前者会根据弟子的资质和意愿形成陪练虚影,与弟子进行训练。后者会随机出现各种奇形怪状的试炼,包括但不限于剑招比试、术法较量、暗器对决,甚至还有课本考察。 场地有限,蔺观铃不敢再耽搁,刷了弟子令牌,便进入了试炼区。 还未等她踏入其中,站在门口的几人就将她拦了下来。 “哟,这不木头师姐吗?”其中一人笑嘻嘻地凑上来,挡在她的面前。 “劳驾,我要进去。”蔺观铃面色不改,攥着手中剑。 “哎哟!真不巧啊师姐,里边没几个位置了,我的几个朋友还没来呢。只能麻烦师姐找别的地儿去吧。”这人笑得猥琐,张口便露出了几颗金闪闪的门牙,十足的流氓气势。 蔺观铃拧着眉。进入长衡派的大多为世家子弟或是达官显贵,再加上门内阶级分明,仗势欺人的人不在少数。 她倒是不介意直接动手,毕竟对她来说动嘴还不如动手。 可长衡门律规森明,弟子之间斗殴纠纷会被刑法堂的掌事押入暗牢,降下惩罚。在这个特殊时期,没人想找不自在。 正当几人僵持不下之时,其中一个从未作声少女忽的开口: “你是……蔺观铃?” 蔺观铃并未作答,直直与那个少女对视,算是默认。 少女打量了她几番,直到看到她手中那柄如同白玉的剑。 剑身通体银色,剑柄上镌刻着不知名的妖兽模样,在日光之下泛着淡淡荧光。乍看平平无奇,可再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从剑柄的妖兽处有一丝血红莹线,直至蔓延到剑身。 双眼血红的妖兽呲牙咧嘴的模样可谓是栩栩如生,腾飞的动势像是要飞跃入凡,肆意吞吐着世间万物,诡异至极。 少女面色微异,扯了扯一旁的同伴,与其耳语几句。那人也有了几分犹豫,对她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明意味。 几人默默让出了道路,自顾自地又扯起闲话,没再搭理她。 蔺观铃面色不改,提着剑进入了其中一个试炼场。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试炼法阵之中,几人便开始议论起蔺观铃。 “见桃,你为何说那蔺观铃是我们招惹不起的人?” “她不就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弟子吗?听说还是个孤儿。”打头的金牙弟子十分不解,可李见桃是他们中最聪明有主见的,平日大家伙都爱听她的看法。 名为见桃的少女此时十分无语,斜着眼反问他:“你可知,那闻涧峰的榜首,现在是谁?” “蔺观铃啊!谁不知道她要钱不要命,听说前几日做任务拼得命都快没了。”金牙弟子不以为然,认为蔺观铃不过一个掉钱眼里的穷鬼。 闻涧峰提供各种各样、甚至是奇形怪状的委托。上至缉拿匪徒下至帮隔壁老奶奶寻狸奴,其赏金也由委托难度来制定。 为了鼓励弟子们完成委托,闻涧峰立了一块榜单,由委托积分的多少来进行排名,越凶险的任务其积分越高。 而作为“拼命三娘”的蔺观铃,自然位于前几名。可在某日,她的积分忽的暴涨,荣登第一。 不敢想她是咬下了怎样一块硬骨头。 再联想到她手中的那把古怪银剑,李见桃沉思喃喃道: “我看,可没那么简单……” 进入试炼阵法之后,一团迷雾裹挟着她到了无人广阔的场地,从此便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不管是从内向外或是从外而内,即不能视也不能听。 蔺观铃感觉到一股气息在她的周身试探,随即退步到她几尺之外,逐渐汇聚成一道白色的影像,一道模糊的话语传音而来。 “是你啊……那么,今日的练习,开始吧。” “请赐教。”她微微颔首,银剑出鞘,雪白剑身渡上凌冽剑气,直直向着虚影袭去。 虚影也不甘示弱,短短几息间便轻巧躲过她的剑招,瞬身于她身后,抬手起势。 两人便这样你来我往,铮铮剑鸣不止。 几十个回合之后,那直直向她面门而来的剑光突然停滞,那道虚影在她面前站定。 做好挡招架势的蔺观铃:“?” “你伤势过重,太过逞强。”虚影的声线也如同它本身一般,飘飘忽忽如同雾中传声。 “无妨,再来。”少女额前已满是汗渍,双手青筋暴起,一双眼却如同小兽一般,亮得惊人。 “养好伤再来罢,你……。” “继续。” “……” 空气中满是静默。虚影似是思索片刻,抬起它那似手的肢体,向她的方向轻轻摆手。 蔺观铃只感觉周身空气骤变,身体被一股不明力量推动。霎时间眼前被一股白雾侵占,随即便是一片白芒。 再睁眼,眼前是试炼阵法的入口,入口的阵法若隐若现。 阵法内的时间流逝与外面不同。在李见桃几人看来,他们刚刚蛐蛐完蔺观铃,转眼间正主就闪现到了他们眼前。 此时的蔺观铃提拉着剑,站在门口,罕见的露出呆头鹌鹑般的神情。 李见桃咋舌:这是……被赶出来了? 第2章 心似浮萍 已是深夜。狂风骤雨发了疯般催打着窗檐,夜风如同鬼啸一般,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竹林处的一座小茅屋,此时灯火通明,门户大开。 从屋内直至门口,一摊污血蔓延开来,直到融入屋外的泥水之中。 “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一道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撕破雨幕,随即又被倾盆般的暴雨掩埋其下。 “嘿,白哥,这小丫头喊着要宰了我们呢。”几个蒙面的男人站在堂中,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嗤笑,随即一脚踢开脚边浑身血污的躯体,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少年此时早已不成人形,鼻青脸肿七窍流血,右腿以违背人体常理的角度扭曲着,进气多出气少。即使这样,他还是拼尽全力爬行到幼妹身前,试图护着她。 不远处就是已经断气的双亲。满目绝望之下,他只能用力将额头扣在硬湿的地板上,砰砰作响。 “别……别动她……求求你们,放过她吧……”少年已是力竭,苦涩的喉间勉强挤出几个不成型的音节。 身后的小女童不过五六岁,双眼满是惊恐,小小的面颊上满是泪水和不属于她的血迹。 她身上是娘亲新做的衣裳,用了绵软的碎花布料,上面绣了她最爱的小梨花。可此时这身衣裙却破烂不堪,那枝初绽的梨枝被血污糊满,早已看不清模样。 “阿兄……”望着身前兄长的模样,小女童伤心欲绝,伸出手想要将他眼角的血块拂去。 蒙面几人中为首的是姓白的男人。他站在之后,看着眼前这副兄妹相顾的景象,示意其余几人让开来,随后走上前来,蹲下身,打量起这少年。 “倒是个称职的兄长。”男人眉眼微弯,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向前伸出手。 “咔——”像是竹枝断裂的声音。随后便是一声沉闷的软物倒地声。 “阿兄!阿兄——” 男人起身,似是十分爱洁,颇为嫌弃地擦拭掌心的血迹。 “只可惜,太没用,太没用了……”像是喟叹一般,男人轻声喃喃道。 随即他将目光看向那小女童。她小小的身躯晃晃荡荡,像是要坠落一般,但很快沉定。双眼充红,其中满是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汹涌恨意。她猛地举起脚边散落的柴刀,往他的腿脚砍去。 可蚍蜉又怎能撼树。其余一人眼疾手快,只是一掌就将这孩童击倒,“哐当”,那柄柴刀又落了地。 修行之人的一掌,便足以击晕一个凡人,更别说这稚嫩孩童。 霎那间,女童的右脸便因这一击,已经高高肿起,乌黑一片。口鼻中满是鲜血,污了一脸,此时已经暂时失了意识。 “收拾收拾,走吧。”为首的男人发了话,其余几人便开始收拾残局起来。男人将那女童抱起,进了雨幕之中。 剩余几人草草处理了地上的血迹和尸体,随即施了个术法,便丢入这茅草屋之中。 狂风骤雨中,却忽的凭空生出一片滔天火焰。 漫天火光,使天空暂如白昼。火焰跳动与茅屋其间,疯狂地吞噬着这一切。只不过几刻,这座茅屋便烟消云散。 过往年岁,往日笑语,只需一把大火,从此这片土地只留下了一片灰烬,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乍起。 窗棂被狂风拍得砰砰作响,如同鬼魅索魂。 蔺观铃面色惨白,心跳如雷,濡湿的额发间满是粘腻,她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只着单衣,坐在床榻之上,望向窗外的狂风骤雨。 院落中攀爬的朝颜花被打得七零八落,溅满飞起的泥水,可怜至极。 一往淡漠的神情终究还是破裂,她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双臂,身躯忍不住地颤抖,从心底而起的汹涌恐慌笼罩了她。 比起从久缠的噩梦中惊醒,现在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内府中那道不易察觉的伤口。 作为修道之人,她再了解不过自己的身体。 前几日在深水窟那一战,她与那蜃妖久缠,难舍难分。最终她被蜃妖的毒刺狠刺腹中,她便咬牙趁机袭击它暴露出的命门,才侥幸战胜。 虽不是致命伤,可那蜃妖常年居于极寒潮湿之地,长久以往,便进一步强化了它自身的寒毒,寻常解毒之法无法根治。 身上皮肉伤已经逐好,可隐疾才是最为致命。 如今的她,如同一口破烂的布袋,不管怎么往其中填补,都是于事无补。 蔺观铃作为长衡派外门弟子,已经是筑基上层,算是外门弟子中数一数二的。 可现在的她只能堪堪维持住境界,甚至隐隐有往下掉的趋势。 接下除掉蜃妖的任务,也只是为了报酬中有助于突破的气生丹,用来协助突破筑基。 旁人都以为她是贪财之人,为了委托赏金才会如此不要命。但蔺观铃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提升修为。 不是为了飞升,也不是为了财权,她只想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到达能够被所有人敬畏的境界,以及,杀光所有她所怨恨的人。 “怎么办……” 她不可能停下,也绝不可能停下。 一旁的银剑感受到主人猛烈的情绪,随之轰鸣不止,剑身上的红线在其间闪烁不已。 她侧目望向那柄与她连接心境的银剑,顿觉荒谬。 可笑的是,那蜃妖竟然是一把天生地养的神剑。那日这蜃妖刺入她腹中后,不知为何与她连接了心脉,成了她一直求之不得的本命剑。 这算什么?老天给她开的玩笑吗?? 她心绪难平之时,本命剑似是感受到她的汹涌情绪,缓缓靠近她试图安抚。 蔺观铃眼神一凛,银剑便弱弱地推后几步,剑身之上的红线也随之弱了几分,默默地退回了原位。 长夜漫漫,她已无心再眠。 敲开暗格,一本被翻阅过多而多有磨损的古籍显露出来。尽管对书中内容了然于心,但她还是下意识翻阅其来。 直至翻到某一页,她忽然停了下来,指尖在一行字样上摩挲。 “可修补内府,重塑筋骨,突破桎梏。”她忍不住轻念出声,轮到下一句却让她噤声——那是描述修习这道法之人的下场。 这样的后果,她正能承担?思绪杂乱,“砰”的一声,她闭上了书。 罢了,先赢了选拔再说吧。 …… 天光大亮,她如往常一般开始穿衣,梳洗。出门之际,她犹豫了几刻。虽是不愿,除了以往惯用的那把铁剑外,她还是带上了那把蜃妖剑。 今日不同以往,长衡派的主殿热闹非凡。 今日便是百年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大会。对众人来说,得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无异于一步登天。 人满为患。蔺观铃来得不算晚,却还是被人群挤在了外围。人群熙熙攘攘个不停,四面八方而来的推涌使得她只好暂退至离人群较远的地方。 大多数人并不是为了参加选拔而来,只为看热闹。 一是内门选拔有入试门槛,参与者必须为筑基及筑基之上的外门弟子,由此便筛选掉了大半人;二是外门弟子能够参与的大型活动屈指可数,而内门选拔算其中一个;三为掌门长老与内门弟子作为评委也会参与其中。 自始以来,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的日常教习并不相同。外门弟子均是在长衡派的侧殿之中统一由教习长老教导。而内门弟子便是由自家师尊单独教导,各长老自成一峰,其门下弟子也居在各峰之上。二者条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吃大锅饭的人自然会好奇开小灶的人是怎么样的,蔺观铃也不意外。她环抱着剑,遥遥看着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几人。 这几人都是内门弟子,与众人闲聊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楚师兄楚师兄!这次选拔还是以往的方式吗?” 被人群围在其中的俊逸青年微笑着回应:“不错,仍是抽签分组进行比试,胜者将会晋升到下一轮,直至最后名额。” “长老们都会来吗?” “除了掌门尚在闭关,各长老都会临至。” “那今年的开场还是楚师兄你和白师兄吗?” 楚秋苦笑道:“今年便不是我了,白师兄仍是的。”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一袭琴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随之远方传来几声鹤鸣。 “各长老到了,选拔即将开始,大家先落座罢。至于开场另一人是谁,你们便自己看罢。”楚秋笑着与众人摆了摆手,便与其他几人回到了观众席。 众人接连落座,不过几刻便安静下来。 伴随着仙乐鹤鸣, 其中一位鹤发长衫的老者起身上前,开始宣讲选拔规则。 “此次选拔仍旧沿用往届的选拔方式,每位弟子抽签来进行分组。一对一对决,胜者便进入下一轮。” “选拔的最终名额,为十名。其中五名为对决胜出的最后五位,剩余五个名额便由各长老论资质自主选择。” 此话一出,众人心下了然,心想不就是靠关系走后门? 往年也有这样的规则。但不过最多塞一两个世家公子小姐,众人虽是不满但也不能言几何,现如今却直接占了一半的名额! 席上已经渐渐有了不谐之声,门中几位长老高坐之上,神情不变。 “若有异议者,上前来。”主持长老沉声道,随即众人便感受到从上而来的威压感,几刻间大殿便恢复了寂静。 蔺观铃也感受到这股威压,是一股不由分说的压迫感,像是巨石压住了心脉,使人喘不上气来。可她眉眼沉静,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转变。 “既如此,便开始吧。”主持长老挥袖离场,随后众人才从这无形的威压之下解放,默默松了口气,此后再无异声。 楚秋负责抽签的事项。他抬手念决,便凭空出现一道纯白法阵盘旋于问道台的上空。 “符合条件的参选人员只需抬手动念便可抽签,诸位加油。”说完相关注意事项之后,他又附上了几句玩笑话,场内气氛才算是又活跃了起来,众人之中有忙着抽签的,猜测哪几位最有胜算的,甚至已经开始有人赌究竟是哪几人能走到最后。 待楚秋落座之后,一旁的少年调笑道。“你这大师兄,当的还真是称职。” “唉……”楚秋佯装出一幅身不由己的难为模样,“我不来做,又有谁来做呢。” “不说这些了,马上就该你们去做开场试了,见凌呢。”楚秋瞥见一旁空落的座椅。 白术抽出佩剑缓缓擦拭。“他?不知道上哪去了,自从那次从深水窟回来后他老是心不在焉的。” “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平日对这些毫无兴趣,前段时间破天荒地说要上开场试。” 楚秋笑而不语,三人自小一同长大修习,彼此知根知底情谊深厚,自然也是知晓彼此的习性。而这段时日纪见凌的动作他也都看在眼里。 此时正是晴雪怒绽的时节,空气中暗香浮动,沁人心脾。他抬手拂去茶盏之上的花屑,细细品茗。 也不知道是何方人物,竟能让这铁树开花。 楚秋嘴角笑意更浓。这还真让他好奇。 第3章 蔺拉拉升职记 蔺观铃站在队伍之后,轮到她时时间已过去大半。 她心念一转,手心便缓缓浮现出带着淡淡荧光的“贰”。 对她而言,虽受腹中那道伤口影响,但现如今的她赢下选拔并不难。 蔺观铃下意识将目光投入人群中,恰好对上一双眼。 李见桃,是那日练场入口的少女。蔺观铃正想着,那粉衣少女轻巧地凑到了她跟前,声音清脆。 “蔺师姐,”李见桃先是礼貌问候,瞥见她的掌心后,她眉眼弯弯,随即展现出手中的字样,与蔺观铃的一般无二。 “好巧啊师姐,还请手下留情~” 李见桃生得清丽可爱,莞尔一笑时更是生动,倒真映了她的姓名,艳如桃李。 蔺观铃能感觉到,她并没有对自己这个即将对决的对手的敌意。少女神情轻松,对她的打量反而更像是……好奇? 少女又凑近了些,蔺观铃便闻到那股软香更明显了些,期间参杂着淡淡苦涩味道。 “我倒是时常听说师姐的名讳呢。”李见桃目光如炬,毫不掩饰地夸赞:“师姐很厉害。” 目光却是放在她腰间那柄怪异的银剑。 蔺观铃还未答复,另一道声音又传了过来,似乎是叫她。 “师姐!师姐!哎哟,劳驾让一下——”颂香穿着一袭格格不入的鹅黄迎春花齐腰襦裙风风火火地朝她赶来,奔跑间鬓发上的珠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都怪爹!硬是把她留下来吃晚饭,结果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醒来天都亮了大半。不过好歹紧赶慢赶地赶上蔺观铃上台之前。 “师姐师姐!”颂香一屁股挤开一旁的粉衣少女,语气中满是兴奋。 “师姐这么厉害,一定能胜出的!”随即她又悄悄附耳上来: “他们都在押谁会赢呢。我可是把月钱全压给师姐了,师姐可别让我倾家荡产呀。” 蔺观铃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地回望她。 “我会的。” 颂香看着对方认真的小脸,莫名联想到府中长姐喂养的那只倨傲小猫。 平日里它对所有人都是一幅爱搭不理的无所谓模样,可当你跟它相熟之后,它只要看见你便会小跑向前,用头蹭蹭你的裙摆。 颂香强压下被萌住的情绪,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蔺观铃则是默默倾听,不时会简短地回复她几个字。 直到一旁李见桃与她微笑着告别,蔺观铃才想起她还在一旁。 “你讨厌她?” 这尴尬的局面,饶是蔺观铃这般粗线条都看了出来。颂香有个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丞相爹,她自然也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常常能够跟四周的人打成一片,跟蔺观铃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人不简单。”颂香扶了扶有些歪的发簪,耸了耸肩,也不隐瞒,“师姐还需小心着她。” 她正想多说几句时,象征比试开始的钟声响起,参加的弟子必须前往准备区等候。颂香便笑着与她道了别。 每届选拔大会对决开始之前,都会选出长衡派门内两位翘楚作为开场试给众人做个示范,也算是热热场子。 以往通常是白术和楚秋,今日却有所不同。 钟声停止,偌大的擂台之上只有白术一人。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便看到一道剑影穿过日光而来。 似流光飞雪,穿刺于云层之间,拖曳出一段长长的,渐次消散的青色光尾。 那人便踏着这凌冽剑光而至。 是个极年轻的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身着一身霜色窄袖劲装,头带玉冠,周身围绕着霜寒剑气。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他那张昳丽到过分的那张脸。 眉似远山,斜飞入鬓,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少年眉眼精致得不像话,如同最上等的丹青一般,细细勾勒而成。 少年的声线也如同他本身气质般,对着面前的白术伶伶开口道:“请赐教。” 没人告诉他这小子出场如此气派啊!! 台下的称赞声不绝于耳,使得白术听得一股冲动上头,抽出手中剑,稳稳开口:“那我便不客气了!”、 白术朝着对方狠劈而去,动作之快,台下人只得捕捉到他的残影。 “铮——”两间相交的铮鸣声刺耳无比,少年自始至终沉静自如,甚至连眼睫都未颤动分毫。 霎时间,台上刀光剑影,铮铮碰撞声撕扯着耳膜。 二人速度极快,你来我往,不同招式在对峙之中来回变换,看得人眼花缭乱。 蔺观铃一错不错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但目光大多放在那位霜色少年之上。 只因他的一招一式对她而言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她曾与他真正交过手一般。 可二人从未说过话,何来的交手? 纪见凌出剑极快,来势汹汹,白术招架不及,臂膀被擦出一条长痕。 他勉强拉开二人的距离,拼尽全力格挡,铮铮剑鸣不止。 白术改变策略,守而转攻,千百道剑影发疯般向少年攻去。直到少年无力招架之时,便可一举获胜。 少年挡下这密密麻麻的剑雨,挡架姿势慢慢失形。 破绽! 白术一剑刺向对方的心门,只差之几厘便可取得胜利。 那人却快他一步。未到白术如愿,霜寒剑气已至他的喉间。 “我败了,愿赌服输。”白术收起剑,神情无奈。 台下却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众人被这势均力敌的比试所感染,跃跃欲试。算是应了开场试的初衷,开个好头。 “这就是传闻中的纪见凌啊……”颂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传闻中的纪见凌仙姿佚貌清高孤傲,其天资颇高,如此看来倒是一点不假。 开场完毕,便是众弟子之间的对决开始。 对决中各式武器不限,但因平日的课业限制,外门弟子大多擅用剑。 简而言之,这场对决主要考察每个人的剑招及基础武功。 蔺观铃的顺序靠前,第一组人上场之后,她便离擂台更近了些。 钟声开始,台上的二人便开始不留余地地厮杀起来,似是完全忘记昔日同窗的情谊。 她却无心于台上的对决,只因内府中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思绪飘飞,忽的想起那本书上的内容。 受世人唾弃的道法吗……她不由得沉思片刻。 直至常年潜伏于潜意识的警惕感却让她下意识回头望向某处。 是错觉吗?不等她细想,一道来势汹汹的剑光朝她直直而来,她眼疾手快,抽出连带着剑鞘的剑,行云流水地将剑打落在地。 是台上一位师兄的剑。此时台上胜负已决,这位师兄的右手已是不正常的弯折,他双膝跪地,灰白的脸上满是痛苦,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不断哀嚎。 “败了……我又败了……又要等上百年……”他不断喃喃道。 而另一人却是完全不同的姿态,神情倨傲,高扬着头颅,如同一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 “你的剑。”蔺观铃朝着那位落败的师兄递出剑柄,那人却如同失了魂一般,负伤黯然离场。 “还有时间在这大发善心呢。”获胜的少年对她的举动嗤之以鼻。见对方不为所动,随后便是阴阳怪气的一通警告: “下一个就是你。” 少年正要迎面撞上她的肩膀,蔺观铃侧身闪过,他不耐地“啧”了一声。 “明明缴了对方的剑就已经胜利,他为什么还要废了对方的手!”场下一围观的弟子不忿,愤愤不平道。剑修的手何其重要,这等下作手段也太过不讲理! 身旁的弟子比她入门更久,似是早已习以为常,神情冷漠道: “这便是修仙界啊。” 蔺观铃上台时,四周一片哗然。 实在是她太过有名。外门弟子中课业第一比试第一,加之前段时间夺得闻涧峰榜首,人狠话不多的蔺观铃霎时间名声大沸。 旁人都论,若是她有个不错的家世,修仙界中的青年翘楚中必有她一位。 “师姐——师姐加油啊啊——”颂香扯着嗓子助威。 李见桃浅笑,似是有些羡慕:“蔺师姐人气可真高啊。” “请指教。”蔺观铃双手作揖,面色不改。 李见桃见对方对自己的调侃毫无反应,也敛下笑意,抽出佩剑迎战。 钟声落下,蔺观铃足尖一点,抽出手中剑朝对方袭去。 李见桃见她动作,急急格挡,才勉强应付了下来,但被这股力量震得双手发麻。 蔺观铃的动作快而狠,招招直朝对方面门,十几剑后,李见桃就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心底叫苦不迭。 她深知这样不是办法,这样下去不出几刻自己就会落败。 粉衣少女咬牙使出全身力气,忽然猛地瞬身至蔺观铃身后,袖口陡然伸出数条白绫缠上蔺观铃的手腕。 众人深吸口气,难道局势就要这般扭转吗??!! 面对对方的陡然近身,虽然双手受限,蔺观铃却毫不慌乱。她抬脚踢出腰间另一把带着剑鞘的银剑,就这样挡下少女的一击。随即一脚踹开她,使得白绫纷纷松落。 好!楚秋心中不由得赞叹,这位师妹在实战中可谓是机敏沉静,实力强大,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加重了几分。 纪见凌一错不错地看着场上的对决,场上少女气势汹汹,白衣翩飞,与记忆中那道身影逐渐重合。 此时天光大亮,给少年的眼睫下打上厚厚的阴影,掩埋住了双眼中的情绪。 蔺观铃正准备着下次进攻,起势之时,对方的粉衣少女却释然一笑,收起了佩剑和白绫。 “我认输。”少女清丽的声音响起, “我学艺不精,自愧不如。”随即双手拱拳作礼,飞下了试台。 旁人诧异,这就认输啦? 台下人看得正酣,突然戛然而止,有些弟子便起了嘘声。 不过也对,李见桃也是个爱俏的。与其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还不如早早认输,留个漂亮体面的下场。 接着便是一台接一台的对决,场上各式刀光剑影不绝。 落败者皆是灰败神色,满目忧伤,带着或重或轻的伤下了台。 胜者便是姿态百出,有四处吆喝让众人押他的,有大言不惭放狠话的,还有一言不发只等上场的。 蔺观铃便是后者。期间有人不少上来凑上来跟她搭话,试探着她的底细,最后皆被她那张寡言的木头脸劝退。 她压下腰间因战意强烈而轰鸣不止的银剑,银剑随着她的安抚逐渐消停,而她的指尖却是仍旧颤抖不止。 为什么?这般连轴转的对决她早已习惯。幼时的她瘦弱不堪,与他人搏斗到后期便会力竭,就会发生现在的情况,手腿抖动不停。 她入了仙门之后,成了筑基修士也加重了锻体,按理来说这般程度也绝不会这样。 风起,一股残风裹挟着晴雪香气掠过她的鼻尖,甜润清新,尾调带着淡淡苦涩。 苦涩?她细细嗅了嗅,发现这味道不是来自别处。 正是她的袖口。 蔺观铃不禁联想到那粉衣少女鲜明的笑容以及和她身上的气味。 难道是她? 不容她回想,选拔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只剩最后十人。也就是说,蔺观铃只需赢下最后一场,便可以赢得名额,成为内门弟子。 轮到她上台时,正好是最后一轮,也就是最后一个名额。 “蔺观铃,遇上我,算你倒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是那个警告她的少年,名叫程烨。 他的武器是一把宽且厚的巨剑,威力强大。剑身上已沾染不少血污,不知是多少人组成的。 程烨从始至终便是一幅狂妄欠打模样,放完狠话之后往地上狠呸了一口浓痰。 指尖已经抓握不住自己惯用的那把铁剑,她迟疑片刻,抽出了那柄蜃妖剑。 台下的李见桃早已预见她的情况,自以为运筹帷幄,但看见那柄蜃妖剑时脸色一沉。 蜃妖剑感受到战意,轰鸣不止,萦绕在剑身之上的血线闪烁不已,剑柄上的妖兽早已等候多时。蔺观铃接触剑柄的一瞬间,只感到识海与其紧密连接,一人一剑便如同合二为一。 这便是本命剑吗…… 第4章 拳打二百五 她现在笑不出来。 李见桃被几人逼迫在狭小墙角,退无可退。几人步步紧逼像是要活吞了她,个个凶神恶煞。 “喂!你不是说程烨必定会胜出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带头的男人刚押了一大笔钱在程烨身上,本以为能捞个一大笔,结果输得连□□都快保不住。 而李见桃可是在赛前打了包票,收了他们的定金。 李见桃心虚地几乎站不住,慌乱地神情一览无余,她对那白衣少女的嫉恨又深了几刻。但此时只能卑微赔笑,安抚着众人保证后续一定会把钱赔给他们,几人这才作罢散去。 此时的她手脚无力面色煞白,不只因为事情失去掌控,还有肩上那道带着寒气的剑痕。她下意识拂动额发,才惊觉脸上全是疼痛带来的冷汗,带着寒气的伤口让她止不住地打冷战。她贝齿紧咬,阴暗的眸子多了几分凶恶。 而蔺观铃此时有些怔然。 此时的擂场上可谓是一片冰天雪地,偶然一阵风刮过,凌冽寒霜便随之四散开来。 而那狂妄的对手如同一块冰雕,被人七脚八手抬下了台。 众人皆被刚才的场面惊讶不已,但竟没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视角,蔺观铃斩下一剑后,刹那间风雪遍地。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她下意识低头查看。 是一条渐透明的类似小蛇的生物,亲昵地依偎在她掌心中,蹭了蹭她的指尖。末端的尾巴连接着银质的剑柄。 似乎只有她看得见。 场上顿时杂乱,负责判决的师兄急忙宣布着最后结果。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却开心地摇晃着小头,对着她撒娇卖痴,似是在邀功。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甚至她本人还没回过神。 手使不上力气,临近力竭。对决之时,她只能临时拔出这把本命剑。 “换把剑又如何?如果你给我撒个娇,我就不伤你,让你体面些下台。”程烨一如既往的欠揍,拖着巨剑向她走来。锋利的剑尖与地面摩擦,几丝火花在其间若隐若现。 蔺观铃视若无睹,颤抖着手抽出蜃妖剑,只要依靠这与本命剑连接的识海进行操控,无需握住也可以使用。 见她没反应,程烨自感无趣,没了废话,气势汹汹地朝她袭来,巨大的剑影笼罩在她头顶。 她脚尖一点,如同一只白蛾灵巧躲过,此时她凭剑悬空,冷冷的俯视着他。 面对着临空的对手,程烨口中念念有词,一团灵火便在他面前聚集,随后飞快地朝她直射而来,导致她的臂膀被燎出一条长痕。 对了。他会用火的术法。 外门弟子中已经能够熟练掌握术法的寥寥无几,而程烨就是那其中之一。 这也是他一路来屡屡获胜的原因。 程烨见她躲闪及时,便想着以数量为压制。几十道火焰朝她射去,虽然她用剑击退了大多数灵火,却还是被余下几道击中。 灵火不似寻常火焰,触及肌肤便会深入皮肤留下炎毒,被中伤者会有烧心灼肺之感。 她显了几分狼狈,白裙已经被烧出几道灰烬,几缕额发无力垂下。 术法极其考验使用者的修为和体质,程烨不过几番下来,程烨灵气逐渐亏空,也快挺不住,嗬嗬地喘着粗气。 “有本事——有本事你别躲啊——” “嗯。”她还真的乖巧应声,直直站立于对面。 程烨气笑,抄起剑朝她砍去。 她却故技重施,翻身于空中,乌黑的发尾在空中留下一个漂亮的旋。 说好不躲呢 重剑的威力在于它的杀伤巨大,而缺点便是需要舍弃一些灵敏度。 程烨有些急躁,才使得她有了机会。蔺观铃闪在他身后,抽出手中剑,朝着他砍去。 而伴随着剑光一同前去的,是一片霜雪。 “啊啊啊啊啊——”一道嘶吼乍起。 他看不到,只是感觉到后背突然裹上刺骨的冰寒,随后那寒毒刺入肌肤进入经脉之中,如同千万根银针扎入指尖的痛楚。他呼吸一滞,抖落手中剑,双膝跪地,再也没了动作。 楚秋见地上的少年已经再也无法动作,才叫停比试,宣布最终结果。 “原来她也会术法,真是不显山露水。”她下台时,周围几人轻轻感叹,刚才那一击太过让人讶异,甚至心骇,众人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不明意味。 路过李见桃时,蔺观铃忽的停了下来。一道寒光抽过,粉衣少女便突然惊声尖叫,但随即又紧咬唇齿,硬生生压了下来。 “怎么了见桃?“周围人察觉她的异样,回过头来。 李见桃只得捂住伤口,无力微笑:“无妨,是一只毛虫。” 几人说说笑笑,调笑着她胆子小,随后转了话题。 比试结果已出,蔺观铃与其他四人站在主殿之中。 而由长老自行选择的五个弟子就站在一旁,一同等着内门弟子的玉牌发放。 一股熟悉的少女香气萦绕鼻间,蔺观铃下意识转头,果不其然看见那张熟悉的笑脸。 李见桃站在一旁,面对她笑得坦然。臂膀上是刚包扎好的布条。 待玉牌分发完毕,便是各长老挑选弟子。 各长老高座于上,底下几人无从知晓他们的神色,只能期待地在下面等待被挑选。 轮到蔺观铃时,有几个长老对她兴趣甚浓,看过她的对战后,认为她资质不错实战经验丰富,又是个勤奋的,对她的印象甚佳。 几人争夺来争夺去,直到一人发声。其余几人有些惊异,虽是可惜,但还是忍着痛把这颗好苗子留给了他。 “既如此,你便拜入我的门下吧。”最高座的仙君对她道。 距离太远,蔺观铃只能看见他赤色的衣摆, 他略微拂袖,一团跳动的火焰忽现。 是只玄鸟!它依恋地蹭了蹭仙君的指尖,便向下飞去。似一团轻盈的流火,轻轻落在蔺观铃的的肩头,随即抖了抖,一只玄色翎羽便落在她的掌心。 玄色的翎羽流光溢彩,华美非常,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金光。 “怎么,这次怎么想着收一个了?”高座上,身旁的紫华真人调笑着他。 伏云泽收回衣摆,随和地笑了笑。 “偌大个洞府,若是只有见凌也太过无趣,也得给他寻个伴啊。” 台下的少女手持翎羽,不似旁人一般欣喜雀跃,只是细细打量,把玩着手中这只奇异的翎羽。 真是个怪丫头。伏云泽无声地笑了笑。 内门选拔总算落了幕。有泪奔的,有狂喜的,还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 蔺观铃往自己的小院走去,腰间的弟子令牌突然传来简讯,是那位养鸟的新师尊。 “使用弟子令牌便可进入上层山门,届时你到流栖峰来,会有人来接引你。” 回朝颜院时,她老远就看见一人拖着半人高的大袋子,在她的门口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 “啊!”颂香被猛的拍了拍肩,吓得她惊声尖叫。 “干什么呢?”蔺观铃看向她身后那沉甸甸,金光闪闪的大袋子。 经过颂香一通解释,大致意思就是—— 她押蔺观铃赢了一大笔钱,简而言之,是找她来挥霍的。 “我没时间,马上要去流栖峰了。”蔺观铃摆了摆头,腰间的玄色翎羽显眼。 “流栖峰??!”闻言,颂香的沮丧瞬间被打消。 那便是伏云泽玄清真人门下! 蔺观铃有些不解她的激动,颂香便扯着她巴拉巴拉地一通解释。 “师姐,你知道玄清真人已经有多少年没收弟子吗?” 蔺观铃甩甩头,颂香意料之中,估摸着要不是这次玄清真人选了她,甚至连人家大名都不晓得。 “两百年!两百年!而且这几百年来他有且只有一名弟子,你知道是谁吗?” 看着少女放空的神情,意料之中。颂香叹了口气,便给她介绍起来。 玄清真人入门不知几年,但是是板上钉钉的元老级人物,而且是门内唯二的大乘修士。 门下只有一个弟子,便是出了名的天之骄子——纪见凌。 颂香见她还是一副懵逼样,便简洁明了的跟她解释。 “你未来师兄,纪见凌,便是掌门唯一的儿子。” 父母之心爱子之切,不由分说流栖峰的资源可是不一般的好,甚至比一些仙门小派还要富裕得多。 颂香带着一脸的“苟富贵勿相忘”郑重的拍了拍她的肩,随后打开了袋子匀了她一半,表示以后再来找她玩,便带着剩下的钱潇洒去了。 蔺观铃的东西不多,其中颂香刚给的钱占了一半,于是几刻后就收拾完毕。 乘上接引的鹤车,她伏在窗边,俯视着下面。以往居住的小院,常去的练场慢慢缩小,直至变成一个个黄豆大小的小点,她才惊觉长衡派竟如此的大。 万顷山河在她的脚下铺开来,飞流瀑布从山巅飞倾而下,升起层层雾霭,亭台楼阁在其间若隐若现。 飞过山门瀑布之时,她下意识将指尖伸向那淡淡雾气,感受着指尖微润。 怪不得,世人皆说入长衡如同入仙界。 几声鹤鸣,表示着到达了目的地。 她手持令牌,面前那薄如蝉翼的屏障便向她张开,几只赤翎鸟见有人来,涌出来高兴地围绕着她转圈圈,路过的地方都留下点点痒意。 蔺观铃抬头,便看见不远处一人,凭栏抱臂。 是那个约莫十七八岁少年。此时的他已经换下擂台开场时的那件霜色劲装,转而是一身赤色圆领长袍,飞绣着便洗去他那一身疏离之感,如同一团跃动的火焰。 他并未束冠,而是同色的柔软发带。微风掠过,少年的墨色长发与绯红发带纠缠其间。 霞光之下,少年那张昳丽的脸更显几分艳色。见到来人,他微微抬眼。少年眼角含笑,似春水在他的眼中晕开来。 饶是蔺观铃这般不解风情的木头也被这场景晃了晃眼,心中默默冒出一句: 好骚包的师兄。 观铃宝宝其实是个冷面吐槽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拳打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