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 第1章 摆摊算卦,一卦一两 “诶,老李啊,你上次说的那个半仙是在哪座山头来着?”一位老者一脸焦虑,头发花白,枯瘦的手指正颤颤巍巍地拿着一包药包。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抬起头来,看到他这副模样着实被吓得不轻。 “唉,家里小孩烧好几天了,请了那瞎子来看,愣是瞧不出好歹,实在不行,来问问你之前说的半仙是在何处,想给我家小孩找个秘方。” “烧了好几天,不能是撞邪了吧。你何不去找个道士驱驱邪。”边上的人忍不住出声道。 “哪能没找啊,找了的就是没用,你们谁知道那半仙是在何处,我家小孩顽疾治好了必有重谢啊!”老者急切地说道。 “老刘啊,不是我们不说,我们也是不清楚啊,那半仙只是口口相传,至于是真是假,我们确实没见过。” “老刘啊,我也是不清楚,家中有老人曾说是附近那座百雀山,可我去过了,那山上一片荒芜,怎么会有半仙的所在之处呢。” “对啊老刘顶多山脚那儿有个半吊子算命还差不多。” “据说那个半吊子还是个病秧子呢,哎。” “人家病秧子也病了好几年咯,吃了多少副要也不见好,诶嘿,但也没见他……说不定他还真是老刘那个半仙呢。” “是啊,家中老人口口相传的谣言罢了,已经有人去过了,那山上除了几棵柿子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你要真不信你就去瞧瞧,你这孩子这病,倒不如去京城求名医还更快些。” 边上的人一人一句的说着,老刘缓缓垂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老板,你这肉怎么卖。” 突然,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场“热闹地聊天”。 两个时辰前 “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采买些东西,过几天就除夕了。”一名男子身穿一袭白衣,外袍是一层薄薄的青衫,此时他正一手拢着衣袖,一手拿着花浇,舀了一壶水,往一株瘦小的,不知什么品种的,植物浇了上去。 “师傅……” “什么?”男子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却想着,这玩意怎么感觉活不长久啊。 旁边一脸严肃的男孩终于在他浇了三壶满满当当的水后,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师傅,别浇了,他快淹死了……” 男子闻言,手一抖,手里刚舀的那壶精准落在了那株喝得快溺水的可怜不知名植物上…… 不知名植物:……靠北啊,我是出生在沙洲吗!有必要给我浇这么多水吗!我这土都快成沼泽了! …… 谢行之摸了摸下巴,看着那盆黄土上厚厚一层还未吸收的水份。 嗯……还是不浇了吧…… 谢行之放好手里的东西,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线自那手掌从手臂一路蔓延到袖口更深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桶内捞起一捧水仔细清洗着。 一遍又一遍。 洗了三遍之后,谢行之拿出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 一旁的白羽早已见惯不怪,只在谢行之擦得差不多时开口道“师傅,我们身上的银两不够,恐怕只够买些瓜果蔬菜了。” …… 两人一阵沉默过后,谢行之按了按眉头叹气道“要不然……” 谢行之瞧了眼一脸正气的旁人,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 “要不然我们去卖惨如何?” 眼前人顿时脸色一白,身体一僵,耳根爬上一抹红晕,虽说绷着嘴唇一语不发,但心里已经在规划如何卖惨又不失体面。 嗯,假装腿断了不可自理求取可怜? 不不不,这是骗人了。 那……说已经病入膏肓需要筹到善款买药治病。 可……他们这几人除了师傅确实有些小病但也不至于病入膏肓,怕是也讨不到…… 要不然学着之前镇上那位老人声泪俱下,说自己家中遭偷窃,迫不得已需要一些银两买点吃食。 实在不行,镇上有座气派非凡的地方,上次门口有位老婆婆拉着他同他说她那有赚大钱的法子,虽说不知是如何干的,但看那架势,里面的人应该是非富即贵。若不是当时有些急事过后忘记,后来又觉没必要,现在想来这怕也是个机会。 在心里演习数百遍后,某孩子握紧拳头,下定决心道 “师傅若是想要卖惨,我们可以……” 话未说完,谢行之及时止住了他,伸出手轻拍了下白羽的头脑勺,轻笑道“好啦,逗你玩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们去卖惨呢。” 好在谢行之及时打断,要是他知道某个小孩已经做好讨不到钱直接把自己送到那**阁供人玩乐,他怕是要气绝身亡。 谢行之看着眼前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那嫩滑的脸颊。 “好了,叫上云雀,我们去镇上看看。”谢行之收回手不再逗他。 镇上。 云雀激动地将桌椅摆好,转头跳到椅子上,趴在桌前看着谢行之写字 “师傅,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嗯,猜猜。”谢行之写完字将笔放置一旁,而后举起手轻轻扇着纸。 “算卦,一卦一两。”云雀歪着头,念道。 “师傅,算卦是什么意思?” “来。”谢行之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云雀不解地将手递过去。看着师傅轻轻抓着她的手,眼睛盯着她的掌心。 “嗯……你这掌心纹路清晰可见,卦象上显示你聪慧,坚韧。家中有一长者,对你教导有方,日后定要更加听从那长者的教导,才可平步青云,无忧无虑。”谢行之放下云雀的手,一本正经道。 “哇!师傅,你好厉害!”云雀看着自己的掌心,左翻右翻,又举起来抵着阳光仔细瞧着,可始终瞧不出像师傅那般门道。 白羽则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只默默地将那干得差不多的纸贴在一块木牌上,将它放到摊前。然后眼神四处游走。 白羽四处张望,这条路不行,上次跑到那路头就被堵住了。嗯,那条路应该跑得比较快。 谢行之本以为能开个张赚点钱,不料却是一分不进,还差点被一个路过的酒鬼砸了摊。不过好在后面跟着那酒鬼的妻子一脸歉意的给了他们一些银两,谢行之这才收了摆摊算卦的心思。 看来摆摊算命确实不赚钱,搞不好还倒贴钱。谢行之摇摇头,最终还是把东西收好,叫上云雀和白羽拿着今日那笔“意外之财”准备去购置些年货。 其实谢行之算卦之术在外人看来不算专业,先前免费帮镇上的人算过几卦,就那王家大娘曾在肉铺吐槽过他的技术烂到家,净说些有的没的,重点一笔带过,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刘家大婶也附和,说他算卦算她儿子的姻缘,他只会摇摇头,说什么有时终会有、无时不强求。说了就跟没说一样,技术不精……技术不精。 再加上谢行之长得白白净净,温文尔雅的,一副公子的模样,一看就不是算命那样。别人都说算命都是瞎子,个个相貌平平,哪像他这样的,一看就像闹着玩的。 谢行之也是没想过算命这行也要看脸。 但也有风评较好的,不过也就寥寥几个。总之镇上传他,只是个半路出家的算命先生,技术不行,脸也不搭边,半吊子水平。 此时这位半路出家的算命先生正站在肉铺前,仔仔细细地瞧着板上的每一块肉。 老板一回头看到他,直接被吓了一跳,刚刚他们一群人围在那里说他半吊子算命,又说他病秧子的,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不过老板转念一想,说他病秧子又怎么样,半吊子算命又怎么样,这人看似没什么脾气,整日笑脸迎迎神出鬼没的,被他听去了也无妨。 但是他旁边那两个小孩怎么,有一个的脸,跟碳一样黑。 靠…… 被这死小孩这么一盯,感觉身体哪哪都凉。 “老板?”谢行之看着一脸五彩斑斓,变幻莫测的老板,忍不住出声道。 “哎哎……”老板回过神来“这肉,一斤60文。” “贵了吧。”谢行之眉头微蹙,开口道。 老板一听说他贵,直接大叫道“贵什么贵!我跟你说我可不昧着良心做生意的,最近这城中猪瘟四起,我这可不是什么病猪死猪拿来滥竽充数的,你说贵,我不承认,一斤60文钱,就这么多,少了不卖!” 这老板也是个脾气大的,说他哪不行可以,但质疑他的肉贵了还是不行那绝对会跳起来把你骂一顿。 有人说他这样做生意不行,不懂得留住客人,他不屑道“我刘刀这个人,说我哪不行可以,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的肉是我认认真真切好挑好才敢拿出来卖的,我绝对不做那种昧良心的活。” 谢行之心想这人也确实是城中猪肉贩子最诚信的一个,说一不二的那种,60文钱的话也到是能接受,毕竟这段日子确实猪瘟不断,虽说比平常贵了些,但快过年了,吃顿好的吧。 “好吧,那你给我称这块,这块漂亮些。” “成,不是我说病……,不是,公子,真不是我吹,你先前也买过我家猪肉知道我家这肉有多好,我真是不会坑人的……” “诶诶诶,这块太肥了我不要。”谢行之打断他的絮絮叨叨,说道。 “成成成,给你切了……” 一旁的云雀眨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肉铺老板,随后脆生生的开口道“老板,能不能送我们这一小块排骨呀。” “小姑娘真会挑,我这排骨可不便宜,要50文一斤呢。”刘刀笑着说。 “哦……”云雀失落的哦了一声,虽然心里很想吃,但是师傅没开口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眼巴巴的看着。 谢行之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温声道“想吃?” “嗯……但是太贵了,还是算了吧。”云雀咬了咬唇,忍痛道。 “没事……” “没事……”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谢行之望着肉铺老板,眼前人正笑看着云雀,并开口道“小姑娘想要刘叔就送你了!” “这……师傅……”云雀不知所措地拉着谢行之的袖子。 “老板,这怎么突然间就送我们了?”谢行之问道。 “这小姑娘我看着合眼缘,想送就送。”刘刀说完直接把排骨和肉放一起系好绳子,直接递给了谢行之“这肉一百文。” 谢行之也不推脱,只是笑迎迎地道谢并接下,然后从袖口拿出荷包数了一百文付给了刘刀。 付完了钱,谢行之估算着荷包里的钱数,再加上刚刚差点挨揍的“意外之财”,竟还有二两二十文! 好在“意外之财”给的够多,足够买米和蔬菜还有一些其他好东西了。 谢行之拿着肉,一脸笑意道“走吧。” 路过药铺时,谢行之偏头看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进去看看。” 白羽不问缘由立即跟上,云雀则在一旁疑惑道“师傅,你不是不用这外面的药材么?” 第2章 病因 “进去看看。”谢行之出声道。 白羽不问缘由地跟了上去,云雀则是在一旁疑惑道“师傅,你不是不爱用这外面的药材吗?” “嗯,看见了个……算是熟人吧。” 谢行之一行人走进药铺,就听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拿着一副药包摊开给老板看。?…… “老板,您瞧瞧,这药是我跟远房亲戚那拿来的,听说治那温病有效,您看看能不能给我配几包我拿去家里熬熬看是否有效。” 说这话的人正是先前谢行之在肉铺瞧见的那位老者。刚刚在肉铺前就听了许久他们的谈话,似乎是家中小孩得了顽疾久久不能治愈,还想着走走偏方撞撞运。 老板也是皱着眉头,看着老李头那满脸愁容,叹气道“老李啊,不是我说,你都来配好几次药方了,一直治不好就得上京去找名医铺子去瞧瞧,你随便来了一张偏方我给你配了说不定也不见好,这病啊是要对症下药的,不是说你那什么亲戚烧了,咳了,你拿着他的药包,你家小孩就能见好的。” “上京……哎,我这……”老李愁得不行,眼看人又老了好几岁“你先给我配吧,我明日带着娃儿上京去。” “哎,行,我先给你看看。”老板照着那包药包,挑出了几味药,给他配了几副新药。 老李付了钱,拿着药就急匆匆的走了。 “老板,麻烦给我抓些活血祛瘀,消肿止痛的药材,家里有人受伤了,需要这些,哦还有麻烦帮我抓一些补气血的药材吧。”谢行之朝着老板开口道。 “诶,好嘞。” 老板转身便开始配药材。 “老板,刚刚那位家里是什么事啊,看着挺愁的。”谢行之望着老板忙碌的背影,问道。 “哦,他家啊,小孩不晓得得了什么病发热好几天咯都不见退,天天来这配药都不见好。”老板抓了一把桃仁,放在称上。 “那怎么一开始不去京中找名医看看呢?” “哎,公子,我们这种小地方得了病,都认为是小打小闹,随便吃点药就能好的,一开始都不会当回事的。再说了,京城是什么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的,而且老李家又是砍柴出身的,没什么文化,他啊也就在这镇上做点小生意,但终究还是一个人,而且那柴都是他从山上一捆捆扛下来的,做的活也才够一家人温饱而已,从小到大得什么病能治治不能治就熬呗,哪会想着去京城那些地方,况且去京城这一下估计要花不少银两,不是什么病一开头就非得上京城去寻名医。” “这人啊一直治不好,老李又宝贝他家孙子,估计是一直吃不好药,没招,再加上那小孩都发热几天了,看着怪可怕的,要是烧出个好歹……”老板止住了话,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这怎么突然间那小孩能烧这么多天,而且除了热症,其他什么也没有,奇怪、太奇怪了……” “哦……这样……”谢行之接过老板递来的药包,付钱的间隙随口问了句“老板,你知道刚刚那位老先生家在哪里吗?” “怎么?找他有事?” “想起家里柴火不够,想问问他能不能给我送去。”谢行之笑着说道。 老板一脸不信“你家就住那山脚,旁边柴火还少吗?” 谢行之从容道“我这不是身体不好,两个小孩太小了扛不动那么多东西,刚巧你刚说到那老先生是做柴火生意,家里又出了那档事,同个镇的也算邻里关系,帮衬帮衬。” “没想到你平常看着不近人情,其实心还是不错的,行吧,他家呢就在十街口最后一家,门口堆着柴火的那一家就是……” 谢行之三人随着老板的描述顺利地找到了李木家。 “你好,有人在吗?”云雀双手拢在嘴边喊道。 里屋这时出来一位老婆婆,双眼疑惑地看着他们。 “李老夫人,我们是来问问柴火生意的。”谢行之道。 李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她认得他,是百雀山山脚那家,虽说平时没什么交集,但是之前有次他摆摊算命的时候去算过,那时候谢行之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坐在那摆摊算卦,她看着这孩子虽然一副虚弱的样子实在不忍,去找他算了一卦。 当时她想着,骗了就被骗了,就当帮衬帮衬。 那时谢行之算卦的时候说他家孩子会遭大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不过不多时便会痊愈,还说了柴火生意不温不火,其他的大约跟其他算命先生说的大差不差。 不过那时镇上人传他算卦技术不精,她也就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如今一见到他倒是想起先前他算的那卦,看来也不算技术不精,也是有几分可信。 “公子,柴火生意的话得我家老头子来跟你谈谈,他现在不在家中,不过这几天估计是送不来柴火了,你看过几天成吗?”李老夫人出声询问道,现在他们哪哪都需要钱,这时来了一单生意自然是要竭尽全力留下的。 “嗯,过几天也行,你们这是?”谢行之指了指一旁熬药的药盅“听说家里小孩得了顽疾?” 李老夫人眼里堆满哀愁,脸上也瞬间苍老了几分“是啊,小孩在外淋了雨,便一直高烧不退,话说公子那时算的卦象,倒也应验了几分。” “我能看看吗?孩子。”谢行之柔声说道。 “这……”李老夫人回头看了眼里屋,又转头看了眼谢行之“公子,我不是不让你看,我是怕你身子虚弱,我家小孩又得了顽疾传染于你,那可真是……” “没事,我病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他的病我能治几分,再说了,我不还是个算命先生,驱邪祛邪也是略懂一二。”谢行之安慰道。 李老夫人本还想拒绝,但她看了眼谢行之,算了,死吗当作活马医,至少算对了一个不是。不,现在她倒是希望谢行之还能算准她家孙子健健康康地痊愈。 李老夫人带着谢行之三人走到里屋,里屋内一张简陋的床铺,上面堆了一层厚厚的被褥,看似是全家人的被子都在这张床上了。 床旁一扇窗户严严实实地盖着,一旁的地上还放了一张草席,看来是夫妻二人为了方便照顾孩子。 屋内灯光昏暗,外头的光线也因窗户关得严实透不进来。烛光微弱的摇曳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过去。 床上的小男孩紧闭着双眼,脸颊两边晕染着绯红,眉头紧锁,似乎是因发热导致身体难受,嘴里不时传出一阵阵轻哼。 李老夫人见几人都进了屋,立即把门掩上,留了条小缝。 “这门?”谢行之看着关了一条缝的门道。 “这几天外头变凉了不少,开着怕他着凉病情加重。”李老夫人解释道。 谢行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李老夫人,你们这几天都是如此?” 李老夫人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窗户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谢行之伸出手指,指了指门窗两处。 “是,是啊……自从我家孩子发热就……就没敢让他着凉。”李老夫人看着谢行之,不知怎的,面前人虽说平时笑脸相迎,看似很好相处,此时面对他的询问倒是让人感到有些压力和紧张。 谢行之伸出手,探了探男孩的体温,随后道 “嗯,我大概知道了,这样吧老夫人,我这有一个药方,之前我也曾得过这种顽疾,我吃了这个药方不出数日便痊愈。” “真,真的?!”李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险些失声道。今日老头子从镇上回来还说要收拾收拾准备上京,这里已经找不到可以救治自家孩子顽疾的办法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听到有药方可以医治,那既如此,就不必如此麻烦跑去京城了。 “那,那要怎么做,需要什么药材我立马去抓!”李老夫人急忙开口。 “不用了,我刚好方才路过药铺,想着抓几副药在家中备用,赶巧这有几副。”谢行之笑着指了指云雀手里的那几副药包。 “好,好……”李老夫人眼眶渐红,热泪夺眶而出,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的泪水“那我现在?” 李老夫人有些慌乱,不知该做些什么。 “李老夫人,你先去热一盆热水,一会我让云雀跟你去煮药,跟你细说如何用药。”谢行之道。 “好好好。”李老夫人连声答应,转身开了门,而后又顺手想将门掩上。 谢行之一把握住了门框,道“李老夫人,门先开着吧。” …… 李老夫人点点头就去烧水去了。 屋内。 谢行之将肉放置好,转头跟云雀道“云雀,那几包补气血拿去同老夫人一同煮,跟平时在家中煮的一样,要是问起是什么药方,你就说是一名游医留下的,至于里面具体是什么,不必多言。” “哦,好。”云雀点点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孩,最终也没说些什么,拿着药便出门找李老夫人去了。 “白羽,去李老夫人那抬一盆热水进来。” “是。” 待白羽的热水抬进去后,谢行之挽起袖子,拿了一块毛巾,将其在热水盆中浸湿。 “白羽,你过来,帮我把他身上的衣物去除。” 白羽闻言立即上前,手脚麻利地将男孩身上被汗渍浸湿的衣服褪去。 谢行之用热水将男孩身上擦洗干净后,白羽在一旁立即将新的衣物给他穿上。 谢行之伸出手,探了探男孩的脉象。 “知道他是怎么了吗?”谢行之淡声道。 白羽点点头,方才他将男孩的衣物褪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的胸口处隐隐约约冒出丝丝黑烟,想必怕是…… “嗯,那你来处理。”谢行之站起身,退到一旁。 白羽从袖口处掏出几张黄符,随后在门边找到一小节被火烧黑的木柴。屏气凝神,口中捻诀,在符上落下几笔,随后将其贴在墙壁,窗户,以及门框上。 至此,一个阵法结界已经完成。 谢行之站在一旁,眸中并无波澜,只是抬眼望了四周的贴符处,默默地站到了东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握在手心。 第3章 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白羽两指夹着一张黄符,站定在男孩面前。 白羽手中的黄符随着灵力的驱动,开始燃烧起来,此时男孩胸口的黑烟由开始的丝丝缕缕到现在倾泻而出,如同喷泉般源源不断,黑烟越滚越浓,直到将白羽和男孩两人层层包裹。 白羽屏住呼吸,手中的黄符已经燃烧殆尽,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白羽立即在掌中燃起一簇火焰,不成想那火苗不到一秒便立即消失,白羽尝试了几遍过后也依旧如此,他便不再浪费灵力在其上面了。 谢行之看了那团黑雾,神色如常。 他倒是不担心白羽在里面是否有危险,他相信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对付这些歪瓜裂枣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 白羽的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干脆闭上双眼,用自身灵力去探查。 很快,在层层黑雾中,白羽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东西的弱点,一把将其扼住,迅速把它装入缚灵瓶中。 不多时,白羽连带那男孩周边的黑雾全都散去。 “师傅,抓到了。”白羽恭敬地朝谢行之说道。 “嗯。”谢行之点点头。 “不过……你差了一步。”谢行之说完这句话,指中的石子弹射而出,直直往白羽手中的缚灵瓶而去。 石子的速度实在过快,在电光火石之间,白羽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缚灵瓶被击中,“砰!”的一声,瓶身瞬间破裂炸开。 此时瓶中的黑雾感受到身上的束缚消失,立即抓住那一线生机,四处乱窜。 白羽看着屋内四周的符咒,刚想松一口气,下一秒,团团黑雾一瞬间聚拢起来直直望谢行之面门袭去。 不好! 白羽心中一惊。 谢行之看着朝他涌来的黑雾,一动也不动,脸上也平静如水,似乎像是没看见它似的。 “师傅小心!”白羽拿出符咒,迅速捻诀。 谢行之往旁边挪了一步,只那一步,白羽便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谢行之说他差了一步! 那东南角,实是隐蔽,阵法当中看似不起眼,往往很容易忽略,但是那是阵法连接之处! 少了那一角,就算结界中的东西再笨,四处乱窜也必能找出! 是他疏忽了! 白羽紧咬牙关,手中符咒刷刷飞出几张,又迅速捻诀结灵网。 “收!” 千钧一发之际,在黑雾险些撞飞屋子之前,结灵网恰好将它抓住,白羽立即取出新的缚灵瓶收住,又立马将东南角的空缺补上。 “反应不错。”谢行之点点头。 “师傅……”白羽垂着头,手指因紧抓着瓶身而变得发白。 谢行之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缓步走到桌前,拿起暂放在上面的猪肉。 “回去领罚。” “是……” 谢行之走到屋外时,屋内的符咒已经消散,一旁熬好药的李老夫人立即上前,急道”怎么样了公子,我家孩子怎么样了!” 云雀在后面跟了上来,灰扑扑的脸挡不住脸上的兴奋,大大的眼睛扑朔着,朝着谢行之示意邀功。 谢行之看着她的脏脸,噗嗤一声,拿出随身带的手帕递给了她,随后笑着朝李老夫人道“已经好了。” “谢谢,实在太谢谢了。”李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急忙道完谢就往里屋去。 “李老夫人这几日多让孩子晒晒太阳,房屋内也通通风。” “好,好。” 一路上,云雀叽叽喳喳地说她有多厉害多让人省心,在那陪着李老夫人聊天聊得口都干了水都舍不得喝一口,还在那尽力给他们拖延时间。 谢行之笑着点点头,揉了揉她的头,手指在她脸上轻点几下道“你这儿,还有这儿,没擦干净。” “啊!哪?哪?”云雀拿起手帕四处抹了一下“哪儿,白羽你给我看看,哪儿还有黑块!我漂亮的脸蛋!” 白羽像似没听见,一语不发的走着。 “白羽!白羽!白羽!!!”云雀看他不理她,直接凑到他跟前喊道。 白羽被她这么一挡,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说了句“没有”后绕开她继续向前走。 云雀虽说平时看似十分跳脱的一个人,这时也察觉到白羽的不对劲。 三人回到百雀山山脚的木屋后,谢行之便拿着缚灵瓶前往后山的一处隐蔽之处。 云雀则紧跟在白羽身后,白羽进屋拿东西她也跟着,拿完东西准备去百雀山时她也跟着。 跟到半路时,白羽忍不住回头看着一脸笑意的云雀道“你到底要跟着我干什么?” “你心情不好。”云雀回答道。 “我心情哪里不好?再说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从李家出来的时候,你就心情不好,我一路上跟你说了多少话了,你一句不回我,而且你好像有意无意的跟师傅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我不理解为什么,我就想来问问你。” “我被师傅罚了,就这样。”白羽看着她关照的眼神,撇开头回答道。 “可是你平时被师傅罚你也没今天这样……”云雀看着他,然后小声说道“我不想你跟师傅吵架……” 白羽看着她,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头低垂着“没吵架,是我做错事,差点害死了师傅。” “什么?!”云雀惊道“你……” 白羽握紧拳头,转身离开。 后山 谢行之用刀划了一下手指,用手指上的血在符纸上画了几道结阵用到的符文,随后将他们放置在各个方位。然后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讲阵法补齐。 做完这些,谢行之丢掉树枝,拍了拍手,走到了阵法中间。 霎时间,阵法当中狂风四起,与阵外风平浪静有着巨大的对比。谢行之站在阵眼,四周的风带动着他的衣摆,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风圈。 谢行之将袖中的缚灵瓶取出,细长的手指揭开了上面符咒封印,不一会儿,风渐渐变小了,而后归于平静。 灵瓶在谢行之的手中抖动了两下,之后变一动不动了。 谢行之轻笑两声,曲着手指敲了敲瓶身。 “问你个事。” 灵瓶静悄悄地呆在那,动也不敢动,在外人看来似乎就像谢行之在对一个普通的瓶子自说自话。 “不想灰飞烟灭的话就别装死。”谢行之依旧笑着。 …… 灵瓶开始轻轻抖动起来,里面的黑雾悄悄探出来一点,然后又缩了回去。 “这瓶子我能打碎一个,也能再打碎一个,但我这次打碎了,可不一定能让你完好无损了。”谢行之面带笑容,缓缓说道。 话落,瓶身抖动得更加厉害,随后,里面的黑雾小心翼翼的从瓶口磨磨蹭蹭的出来。 谢行之也不恼,只是含笑站在那,耐心地等着。 黑雾里漏出一双眼睛,一副要哭了的模样,要不是因为它只是一个小小魂魄,没有泪水可以流,若是换做个能落泪的,被谢行之笑脸迎迎地威胁,指不定要哭干多少水。 别说,有些人虽然说每日脸上都笑笑,但说不定背地是个疯子。 谢行之见它完全出来,便将瓶子收了回去,黑雾一看“避难所”没了,直接一个一蹦三里远,紧紧地贴在阵法圈一点距离前。 谢行之收瓶子的动作突然顿住,一脸莫名“我有这么可怕?” 黑雾点点头。 可怕!太可怕了! 那无形的压力,像座大山,压着我,又像深渊,凝视着我啊啊啊啊啊啊!!! 哪有人笑着说出这么吓人的话,哪有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呜呜呜呜呜,早知道那天那个白痴道长来驱我的时候,我就不该嘲笑他,不该玩弄他,我就应该跑的!!! 后悔!实在后悔,这下好了,被传言中的抓鬼魂的仙使抓到,我是不是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啊,我还还没找到忘川,还没可以轮回,还没有找到下家啊呜呜呜呜呜。 黑雾内心狂叫,但又实在挤不出一滴泪,简直是欲哭无泪的写实版了。 大山,深渊……他不过是嘴里吓吓他,但他又没有很凶,都是笑着说话,怎么到它嘴里他竟如此可怕,还有它口里的白痴道长……之前倒是听说镇上有个道长因为祛邪不成反倒回去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之后便跑去寺庙出家了,莫不是它干的。 谢行之挑了挑眉,耳朵里听着前面那团黑雾叽里呱啦的内心戏,突然觉得吵极了,随后眼光落在还未收进去的瓶子。 要不…… 还是把它关起来吧…… …… 谢行之想了想,还是将瓶子收好。算了,还是下次改进一下阵法,遇到话痨的鬼魂着实吵得头疼…… “你过来。” 黑雾没有头,只能摇摇身子表示拒绝。 “我只不过问你一些事。” 黑雾依旧摇摇身体表示拒绝。 “……” “行。”谢行之妥协了,那么远就那么远,也不是听不见。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死前叫什么名字,又为何变成现在这样,然后又为什么要寄居在他人身上。” 黑雾摇摇身体,又摇摇身体。 谢行之扯了扯嘴角,根本看不懂它摇来摇去到底是什么意思,刚刚觉得它内心戏十足吵得耳朵疼,现在它晃来晃去又晃得眼睛疼。只得无奈道“你开不了口,可以跟刚刚一样,在心里说话,我听得见……” “……” 黑雾瞬间石化,合着它刚刚背地偷偷骂他还被他听了去!!要不他还是原地轮回吧…… “讲讲吧。” “我只记得没死之前只是一个守墓者,死之前的名字好像叫魏三,生前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忘了我以前究竟是谁。至于你说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就纳闷了,人死了不就入轮回了吗,但是我好像在人间飘荡了很久,都找不到轮回路在哪?” “魏三?”谢行之念道。 “对,我只知道我就叫魏三,是个守墓者,其余的我都记不得了,至于寄居在别人身上,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那天那个小孩在那山上一片墓前玩耍,他爹在山上砍柴也不注意点他,他就在那给每个墓碑都采了一朵小野花,我也蛮无聊的,就在旁边陪着他看着他玩。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也采给了我一朵花,我当时一下愣住了,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死了很久,理应没人看得见我魂魄的模样,可是他就是看见了,乐呵呵地拿了一朵花递给了我。我问他你怎么能看得见我,他说我就坐在那看着他,他当然能看得见我,而且他还以为,我坐在那看着他只是想跟他玩,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我一缕魂魄飘飘荡荡了这么久,怎么会想跟他玩呢……” “后来呢?” “后来他也就天天来送路边采的野花,有时甚至是野草,然后也要给我一份,顺带问我跟不跟他玩。我当然不会跟他玩了,他是人我是鬼,我俩都不是一个世界的,有什么好玩的,你说是吧。” “但是突然有一天,这里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只饿鬼,他喜好以小孩为食,恰逢那天那个小孩来了,我想赶走他,但你也知道,我只是个鬼魂,怎么能触碰到他、所以我只能用言语攻击他,叫他滚,别再来这打扰我的清静,可他走不到一会就被那个饿鬼发现了,那鬼闻到了小孩子的气味,想要去追着他,我打不过它,没办法我只好先追上那个小孩,附身在他身上,替他掩盖身上的气味,然后再带着他四处躲藏,刚好那时下了场雨,他全身都湿了,然后便开始发烧感冒。” “那时我也想离开他的,可是那个饿鬼好似认准了似的,非要吃到他,跟着他爹身上的气味,找到了他家,然后就日日守在门口,等着我从他身体里出来,好找准时机把他吃了。我便不敢从那小孩的身体里出来,因为只要我不出来,那鬼便没机会下嘴,它没法吃鬼,但能吃小孩。那个小孩也不知道怎么了,淋了场雨便一直发烧,他爹呢也给他找来了一个道士,那时我想那感情好啊,这下能把那门口的饿鬼驱散,那道士一来,本事本事啥的没有,连鬼都无法驱散,气得我对他破口大骂。” “所以你并不清楚是你害得他生了场大病,一直久愈不好?” “这我哪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当鬼,况且我还不知道在人体里呆久了,我就没法离开了。而且后来那个饿鬼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跑了,我也再也出不来了,我就想着呆着就呆着吧,而且我又不会害他。”魏三道。 “本来人与鬼就不能接触太长时间,而你却在他体内呆那么长时间,你要是再呆久点,他身上的阳气都会被你吸干,然后彻彻底底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再无意识,而你也会在他身体里因为久居而导致魂魄受损,魂飞魄散。”谢行之看着他,神情严肃道。 “啊!”魏三大惊失色,连忙道“我真是不知道……把他现在呢?不会有事吧?” “不会。” 魏三长叹一口气“那就好。” “仙长,那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带我去轮回路吗?” 谢行之慢悠悠地从袖口处拿出一张符纸,随口道“可以,不过,我得带着你去确认一件事。” 第4章 双结界 “可以,不过我有一件事要跟你确认一下。” 谢行之手持符咒,指尖的血渍已经有些干涸,谢行之只好用力一掐,然后用流着血的手指在符上写下来“魏三”两个字。 “你过来。”谢行之写完后,朝魏三说道。 待魏三飘过来时,谢行之将符咒贴在它脑门上,然后双手合十,阵内风又起,谢行之身形却未动半分。 “以汝之名,唤道之行,阵起。” 随着谢行之话落,阵内狂风四起,比方才阵法生效的风还要再大,风围绕在一人一鬼周围,一瞬间,阵内风止,阵中一人一鬼便落在一处竹林深处。 谢行之取下魏三额前的符纸,捏了个小鸟的形状,对着魏三说道“吹口气。” “我是鬼哪有气?” “……” “鬼也有鬼气,吹。” 魏三朝他掌心的小鸟呼了一口气,小鸟遍摇摇晃晃的扑楞了起来,朝着竹林的某个方向而去。 谢行之立即跟着那只小鸟。 “我们去哪?”魏三急忙跟上前方的谢行之。 谢行之淡笑道“找你的来处。” …… 一人一鬼一鸟穿过竹林,竹林后是一座荒山,谢行之沿着山路慢慢往山上爬,魏三在前面嫌他太慢,一直嚷嚷道“仙长,你这体力这么差劲,怎么能学那些仙术的,我听别人说,修仙之人体质可比凡人好得多,可你这走没两步就喘,当真会仙术?” “我何时说过我会仙术。”谢行之撑着腰,站在一个平地处调整自己的呼吸。 谢行之太久没爬了,这山路太崎岖了,今天一天耗费的体力也多。 “你不会?”魏三围着他转圈道“我刚刚可看见了你啪的一下给我俩送这来了,然后你有哇的一下叫我给你那只吹气,然后那鸟就扑腾起来了,你说你不会?!” 谢行之一只手摆了摆,不想让他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本来已经累的不行,它这么在自己眼前晃动,他是真真想吐。 “诶,仙长,你还没回答我呢!”魏三被他扫到一旁,又从他手肘处窜到他面前。 “那不过是我学来的小把戏罢了。”谢行之敷衍道。 “小把戏?我不信!”魏三摇摇身子,哼了一声,转身往小鸟那飘去“不告诉我就算了。” 谢行之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魏三和那只鸟飞一段就停一段,路过坑坑洼洼的地方,魏三还好心的提醒了谢行之。 谢行之开口道谢后魏三又晃晃身子,嘴硬地说“还不是怕你摔死了,没人带我去轮回路,我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认识路的。” 谢行之笑道“我答应的事会办到的。” 一人一鬼一鸟爬到一处半山腰处,那儿坟墓遍布,蔓延到望不见之处。 谢行之没想过这儿的坟墓数量如此之多,可想而知,当年这个地方,又或者这附近,曾经发生过多少惨案。他上前一步,眼睛细细看过每一块墓碑。 墓碑都很简陋,都是用一块木板竖立而起,又似同一时期而立,而墓碑上却一个名字都没有,不过一旁不远处,那儿立了一块与众不同得木牌,上面写着“魏家村”。 谢行之走到那块木牌前,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痕迹。 这木牌,倒像近百年刚立的。 黄色纸鸟摇摇晃晃的飞到其中一个无名木牌处,最后消散在那木牌上方。 “仙长,那是我的墓!我想起来了!是我的!”魏三围着那块木牌飘来飘去,兴奋道。 谢行之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又随后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不远处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枯树,谢行之走了过去,摸了摸树干上的纹路。 “仙长,这棵树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行之摸到一处凸起,道“门路大着呢。” 谢行之轻按了那处凸起,湿润的手感从指尖处传来,他用力一按,凸起处裂开,里面流出了潺潺流水。 不,不是流水,是血! 魏三被那异像吓得连连后退“那树怎么会流血!” 红色的血攀附着谢行之的手,谢行之甩了甩手,那血竟纹丝不动,他拿出手帕擦拭,但擦了数遍也无法将那血擦掉,且惊奇的是手帕竟干干净净,一点血都没沾上,而那手依旧血淋淋的。 谢行之不满地皱眉,看着血汪汪的手,心道,这手看着好生难受。 魏三颤颤微微地靠在谢行之后方,看着他那吓人的右手,道“仙,仙长,你这手没事吧?” 谢行之摇摇头,认命地不再看那只沾满血的手,道“没事,不过是别人下的一道结界罢了。” “结界?” “嗯,应该是要掩盖什么,所以设了这样的结界,看似惊人,实则……” “实则什么?” “实则也很凶险。”谢行之笑道。 “……” “什么意思?”魏三不解问道。 “就像我这手,可能平常人过来弄到这些东西,轻则重伤,但多半都会腐烂。”谢行之晃了晃那只手,又看了它一眼,补充道“像你这样的鬼魂,不小心沾到了也会灰飞烟灭的哦。” “……真的假的?!”魏三立即飘离他数米远,防备似地看着他。 谢行之低笑了两声。 “假的?”魏三见他笑,拔高声音质问道。 谢行之笑意不减,魏三要不是鬼魂形态,脸瞬间红温“仙长!有你这样耍人的吗?” 谢行之清了下嗓子,眉眼弯着,道“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没那么严重。” “前半句是真的……”魏三喃喃道“那你……那你怎么没事?” 谢行之继续摸着树干,道“我啊,我不是寻常人。” “切,莫不是你要说你是天上的神仙,厉害到这点术法无法伤你分毫?”魏三努努嘴,乐道。 “我不是神仙。”谢行之摸着树干的手顿了下,继续笑道“我只是病太久了,百毒不侵罢了。” “……你这算什么回答。”魏三听不出话中意思,只道“你看似病怏怏,被人一吹就能倒,但我瞧着你又没那么弱,仙长,莫不是你真有什么身份?” “我?你看我像什么身份?”谢行之顺着他的话聊下去,眼睛在树干上四处寻找。 魏三看了看他,嘟囔道“反正不是病秧子……” 谢行之站在树下,头仰起,眼睛半眯着。 “看出什么了?”魏三顺着他的目光也往上看。 “树枝纵横交错,你看它们像什么?”谢行之指了指头上那片树枝。 “像……”魏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像网!这树枝从树干蔓延开来,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像一张……一张巨大的网!” “没错。这树干像枯死许久,顶头的树枝却生长得如此茂盛,如同一张大网包裹着我们,而方才,我们看到的那棵树,不过一棵瘦小又不起眼的枯树罢了。”谢行之道。 “什么?!”魏三回头看了下四周的环境“这,这,这……” 这分明不是刚才他们所站的墓地处!周围树木环绕,天色又不知何时已然昏暗,还不时有几只黑鸦飞过。 “这是哪儿?!”魏三惊道“我们,我们方才不是,不是在墓山吗?” 谢行之眼睛直视前方,依旧波澜不惊“嗯,我们入了别人的阵法,那棵枯树是障眼法,上面的血是他下的禁术,也是他设的结界。” “禁术?先前我在外飘荡倒是有听一些道士们提起,说那玩意修炼及其伤元气,是妖魔鬼怪心术不正之人才会练其术法。”魏三回忆后继续道“仙长,我觉得你见识多广,你认为这禁术如何?” 谢行之一脸疑惑“你哪看出我见识多广。” 魏三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道“你看你,手碰得满是鲜血却毫发无伤,对这结界和禁术淡定自如,一脸不屑,再者结合你之前的种种种种,我认为,你见识多广,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谢行之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一愣,无奈地摇摇头,朝前走去,边走边道“在外闯荡久了,就和你一样,听的东西多了,自然也会略知一二。” “你太谦虚了!” “是你太看得起我了。” “……” 谢行之双眼四处寻找,周围的树木高大无比,抬头望去根本望不到尽头,顶头的树枝如同一张张网,将他们包裹其中,似一只笼子,不见天日,又难以逃脱。 谢行之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走到一棵树旁,这颗树倒是和周围其他树不同,相反,这棵树虽然同样巨大,但上面却又一处不易觉察之处,看来结界的主人倒是十分谨慎,设了双层结界来隐匿自己。 谢行之伸出手,手即将要触碰之时,暗处中突然飞来几只暗箭,谢行之身形微转,暗箭便擦过他刺向他身后那棵巨大的树。 “轰隆!” 一声巨响,被暗箭击中的巨树拦腰倒下。 “这……这!”魏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不轻,连忙躲在谢行之身后、颤声道“仙长,仙长!这是什么玩意,我怎么感觉我马上小命不保了。” 谢行之这头刚躲过暗箭,那头又来了几阵鸟鸣,霎时间,成百上千的乌鸦朝他们俩袭来。 谢行之捞起一旁的魏三,赶忙避开那群朝他们袭来的乌鸦。 “仙长!仙长!那群乌鸦怎么眼睛泛红,而且两颗眼珠子像爆开一样!它们是要吃了我们吗?”魏三被他揣在手中,嘴巴还在不停叫唤“仙长!仙长!我可非常看好你,你可要保住我的小命,哦不不不,小魂啊!!!!” 谢行之身形如灵蛇,完美避开那朝他袭来一群群乌鸦。 成百上千的乌鸦在后头追又追不上,倒是撞死了不少。 剩下的乌鸦气急败坏,撕心裂肺地吼了几声,那刺耳的声音传到谢行之耳中,使得他有些头晕脑胀。 魏三由于是鬼,倒是没什么影响。 谢行之伸出手指将自身的听觉暂时封闭,头晕的症状立即缓解了不少。 眼珠爆开的乌鸦还在身后追赶他们,谢行之心道,可不能再跟它们绕下去,体力恐怕要吃不消。 谢行之随即掉头朝方才的那棵奇怪的大树跑去。 方才谢行之仔细观察过,那棵树上有细微的抓痕,像是什么人留下的记号。恰好抓痕之处,正是这结界当中的阵眼,别人可能难以看出阵眼在何处,但至于谢行之如何一眼看出…… 自然是这结界法阵,分明出自他手! 想当年谢行之年少轻狂,喜欢研究各种各样法阵结界,研究后更是喜欢找人实施并传授他人,更甚者,他还编辑成书,供他人参考学习。 这阵法便是谢行之闲来无聊做的一个阵法。 谢行之倒是没想到自己闲来无聊打发时间做的阵法竟有一天也被自己遇上,早知道现在跑得如此狼狈,当初就不该将它们流传出来。 不过这阵法主人倒是聪明,居然能想到利用两个相似的阵法来做成双结界,这样就算别人破了一个后误以为已经在结界外时,这时便会立马陷入另一个结界的陷阱。 谢行之将乌鸦引至那棵树前,乌鸦们张着大嘴,血红的眼睛齐冲冲朝他飞来,就在离他不到两指距离,他脚步一转,那群乌鸦张着嘴直接撞上了那棵树。 由于乌鸦们在对谢行之袭击前张着嘴,这会因为惯性刹不住车而导致那群乌鸦的嘴直直钉在了树上。 那棵老树瞬间裂开了几分。 谢行之脚上发力,朝着脆弱之处一脚踹去,“轰隆”一声,大树倒下,四周的树木也随之消散。 前方的景色一涌而上,一点点吞没了那昏暗的枯树林。 魏三目瞪口呆,此时被惊得更是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从百雀山后山到墓山,再从墓山到枯树林,这会又到了一片新地区竹林,几乎都是一眨眼就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魏三生前死后都从未见识过这种场景。 谢行之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竹林遍布,脸色倒沉了几分。 第5章 尸竹林 陆青生单手把玩一柄雕刻精美的短刀,懒洋洋的倚靠在竹上,眼里闪过精光,嘴角上扬,乐道“又有客人来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天爷!”魏三看着土里的尸体,大声尖叫。 那是一具具尚未**的尸体,每具尸体上的表情都异常痛苦,而造就这种痛苦的,就是从他们身上贯穿生长的一根根竹子。 “尸竹林。”谢行之念着立在一旁牌匾,心中升起一阵阵恶寒。 传闻中,有一种令人生不由死的酷刑,便是将活生生的人固定在竹笋发芽之处,一开始那人没什么知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复一日,竹笋破土而出,慢慢将活人的皮肤穿透,再慢慢的从他的身体里贯穿而出,最后那个人便成为这根竹子肥沃的养料。 不过,这儿的尸体却是没有**,似乎是用什么法术将其保存完好。 “呕!”魏三在一旁反应强烈,虽然是鬼,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谢行之走上前,缓缓蹲在一棵竹子下。 竹子下那人脸色痛苦,双眼睁得特别大,谢行之伸出手轻轻触碰其脸上的皮肤,随后又轻轻掀开那人身上的衣物查看。 “少了一只胳膊……死了大概已有百年……” 谢行之继续查看其他尸体,这倒是奇怪得很,每一具尸体都不是完完整整的,而是缺胳膊少腿的,但看其伤口却又是他人故意而为之。 谢行之查看完所有尸体,缓慢撑起大腿站了起来。 这儿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人数众多,而且每个人身上的衣物都绣着一朵海棠花。 谢行之见过,先前路过一个小城,城中之人独爱海棠,不仅海棠花开遍野,又喜好将其绣在自身衣物,而这座小城在谢行之离开后不久,便听闻在一夜之间整座城和城内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有人说是城中之人早计划好迁住别处世外桃源,又有人说那城本就是世外桃源,被天上神仙收走了云云。 传着传着,这座小城到底如何后人再也没有提及,只当话本上的神话一笔带过,无人深究。 魏三想看又不敢看,只得眯着眼睛,又死死粘在谢行之身上,一寸不离。 谢行之走至一处偏僻之处,那里的竹子是唯一远离尸群的,他伸手拾起了一根断竹,看来像是有人在此练功或打斗砍下的。 魏三不解问“怎么突然拿这个?” 谢行之握着那根断竹,在手中掂了几下,笑眯眯地回头轻轻敲了魏三一下。 “嗷!仙长!”魏三鼓着嘴“你莫名其妙打我干嘛!” “试试结不结实。” “……”魏三无语凝噎,只觉得这个人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从方才入竹林开始,谢行之就察觉到暗处有人,他屏息凝神,寻找另一个人气息的来源。 谢行之靠近山坡处拐角,进入眼帘的便是那儿躺着一个身上,脸上都在淌血的男人。 那男人脸上,身上全是利刃留下的伤口,半眯着眼睛难受地倚靠在一根竹子上。 他余光瞥见来人,手里抓着的剑紧紧护在身前。 谢行之看见眼前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你是谁!”男人举着的剑颤颤巍巍,声音干涩又紧张地说道。 谢行之将断竹收至袖口,又从里头拿出手帕和一些类似药物的瓶瓶罐罐。 男人看见他的动作,不由得放松警惕。 “我勒个老天爷,你是怎么伤成这样!”魏三依旧躲在谢行之后头,探出脑袋问到。 “你又是什么东西?”男人出声道。 谢行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后背的魏三“你看得见?” “咳咳……不止看得见,还听得见。” 谢行之拿出好几瓶药瓶走上前蹲下,男人看着他手里的瓶瓶罐罐,忍不住出口道“怎么这么多,靠谱吗?” “就你这样我还怕我这些药没作用呢。”谢行之从中挑出一个绿瓶子的药,打开闻了闻。 嗯,这个便宜点,应该这个先。 …… 男人看着他把绿瓶子里的药粉倒在自己受伤之处,随之一阵刺痛传遍全身。 “嘶,你这是毒药还是什么东西?” “毒药。”谢行之一脸波澜不惊道。 “啊?” …… 两人一阵沉默,男人偷摸看着一脸严肃的谢行之,只见他动作轻柔地用手帕擦去伤口上不断渗出的血,骨节分明的手指扭开药瓶上方的木塞,轻轻地将其里面的药粉涂抹在伤口处。 男人眼睛死死盯着谢行之,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欲想开口,又瞧见拿了一瓶淡紫色药瓶的谢行之眉头越发紧皱,便不敢开口,只得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谢行之处理好男人的伤口后,肉疼地数了数地上用空的药瓶。 整整八瓶!里面有三瓶是最贵的!!! “谢了。”男人用了药后感觉伤口好了不少,出声谢道。 “不必。” 谢行之弯下腰,将带血的手帕叠好,想着那些空瓶子还有用,又将那些药瓶擦干净装入袖袋。 男人看着谢行之的动作,道“谢谢你救我,这就当是我欠你一次,我会报答你的” 谢行之刚想开口,男人拿出怀中的玉串,递了过去“这个就当欠条,我不会少你的。” 谢行之看着手中多了一串价值不菲的玉串,又瞧了瞧男人,开口道”我不需要这个,我也不需要你还什么,我救你不过是我恰好有能力救你。” 说罢,谢行之将玉串递了回去。 男人脸色一黑,刚想开口,谢行之便站起身来。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沿着东边走,那儿有处结界缺口,你既能进入这里,便不难破解。” 男人死死盯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东边有处结界缺口。” 谢行之从容道“方才我走遍了整个竹林,东边结界法力最弱,再者,凡人根本不能进入这个结界。” “哦~那你呢?”男子语调上扬,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我不过是误打误撞进来的道士。”谢行之笑道。 “我竟不知有哪个道士能力这么强能“误打误撞”跑进来?再说你喊我走,你在这儿又有什么事情要做呢?”男子微微一笑道。 “好吧,我自然不是误打误撞,我是有意而来,这鬼魂便是委托我帮他找到他的仇人。”谢行之见眼前人难缠得很,便随口胡诌了几句。 “……”魏三只飘在那,就背了一口锅。 男子不知信了没,只是冷哼一声,道“真巧,我也是来寻仇的。” “……” 谢行之理理乱了的衣摆,笑盈盈道“是吗?那很巧了。” “是啊,既是一道,便一同走吧。”男子站起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谢行之。 谢行之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好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风吹动竹枝,响起一阵又一阵沙沙声,竹叶伴着微风,在空中自由盘旋。 “相识一场,我叫萧衍,你叫什么名字?”萧衍走在后头,声音穿透风声。 “相识一场,没必要事事都说得那么清楚吧。”谢行之依旧笑着答话,却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 谢行之话落,他听着走在后头的人脚步停住,但他并未理会,依旧脚步不停。 萧衍嘴角微扯,凉声道“怎么?我连你的名字都不配知道?” 他望着那抹背影,心中一阵苦涩。 谢行之没有答话,但脚步却是放缓了许多。 名字,经历,身世,这些对于谢行之来说,他并不喜欢与他人交谈,在这世间,他也并不乐意与世人结缘,独来独往便可独善其身,这也是他一直认为的。 谢行之听着后头脚步不再跟上,他便自顾自地朝竹林深处而去。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名字?”魏三跟在他后面问道。 “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跟其他人有任何瓜葛。” “那你那天带的两个小孩呢?” “它们……”谢行之想起了过往的一些片段,淡笑道“它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吗?”魏三咕哝道。 谢行之没有回答。 魏三飘在他身旁,试探性地问道“要是我问你的名字呢,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 “哦,真冷漠啊。” 魏三想来也是,之前自己也是仙长仙长的叫他,而且村里头的人似乎称呼他也只是公子或是病秧子的叫,倒是真真没听过他的名字。 “这竹林怎么像迷宫一样,无边无际,望不到头。”魏三嘟囔道。 话落,一片竹叶如利剑般迅雷不及掩耳从谢行之耳边擦过。 “哈喽啊,欢迎你们来做客。” 谢行之循声望去,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正勾着唇阴笑着靠在一根竹上看着他们,鞋子还一点一点的踢着脚边的尸体。 想必这便是那竹林的主人了,谢行之心道。 谢行之看着他身上环绕的黑雾十分浓重,比先前那李家小孩的黑雾还要重上许多倍,他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对啊,很巧。”谢行之也笑着答话。 陆青生冷笑两声,道“来了,就都别走了。” 下一秒,他便手持短刀直朝谢行之而去。 “仙长!仙长!别愣着呢啊,跑啊!!!!!”魏三吓得大叫道。 第6章 海棠花开 “仙长!仙长!别愣着啊,跑啊!!!!!”魏三吓得大叫道。 谢行之眸光一闪,脚尖刚想移动,一个黑影瞬间从后方闪到他的人面前。 兵刃碰撞声传入谢行之的耳中。 立在谢行之面前的人,身着黑衣,长发束起随风飘动,手臂绑着几根白衣碎片,白色碎片被血渍染红,显得格外刺眼。 银色剑身映着那人一双摄人心魂的双眸和半张粗糙竹制面具,面具下方还有些未遮住的伤口。 谢行之苦笑一声,他哪能不识,来人是谁,可他心里不知为何,泛起阵阵苦涩。 “又是你?”陆青生瞧着来人,脸色一沉。 萧衍手腕一转,长剑如电闪雷鸣一般朝对方袭去,陆青生咬紧牙关,短刃迎击,兵刃相见,刀光剑影,招招式式让人眼花缭乱。 就在陆青生被对方攻击到节节败退想要转变策略时,对方却突然像被重伤般往后退去。 谢行之在一旁正看得起劲,萧衍猛地从他前方直直朝他踉跄而来,只见他一手捂着胸口,在谢行之接住他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陆青生:? 谢行之:? 方才不是打得正起劲,怎么人突然重伤了。谢行之正想着,怀中之人适时地咳两声。 陆青生:…… 谢行之:…… 陆青生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把戏,他从怀中拿出两块木牌,木牌上雕刻着极乐二字。嘴里念念有词,短刃划破指尖,鲜血直流浸染木牌,更显得极乐二字触目惊心。 谢行之看着对方施法结印的手势十分熟悉,似是古书上所记载的邪术之一。谢行之眉毛微蹙,刚想上前阻止陆青生诡异的举动,可对方动作迅速,加上术法起时周围狂风肆虐,无人能近对方之身。 只一瞬,谢行之一行人便被带到一处幻境之中。 四周房屋错落有致,街上行人目光呆滞,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手里的活,也不与他人交流沟通,如一个个木偶,没有半点生机和灵气。 “哈哈哈哈哈哈,各位,就永远的常住在我的极乐世界之中吧。”乌云密布的天空传来一句话,陆青生晃着手中的木牌,发出阵阵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笑声后便消失不见了。 谢行之回过神来,才发觉怀中那股重量已然消失。 他四下搜寻,仍然未见萧衍的身影,只瞧见魏三正畏畏缩缩地抓着自己的袖口。 可恶!谢行之脸色渐沉,这几百年来第一次失了雅正低声咒骂。 魏三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从方才进入结界时他便感觉自己越来越不适,好似有股压抑的气息紧紧包裹着他,除了方才被谢行之敲了那下好了些,这会又异常难受,似是有人想将它捏碎。 谢行之从怀中拿出空了的药瓶和纸符,迅速用指尖血画了一张符咒贴在瓶身。 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魏三的额头,抱歉道“方才身体没恢复好,你先到这里面来,这边阴气重,邪气也重,你现在魂魄受损尚未恢复,先进去里面避避。” 魏三晃晃身子,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一眼谢行之,而后便钻进药瓶中。 谢行之见他进去,手指掀起符咒按好,便将其揣入怀中。随后便站起身,观察四周环境。 这是一座古城,城中居民不少,诡异的是,居民大多脸上,手上,腿上都有缺陷,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要不就是眼珠耳朵少一个,他们行动缓慢,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且不与任何人交流,整座城安静得只剩下天空盘旋着的乌鸦发出阵阵声音。而对于谢行之这种突然出现的闯入者也毫无反应。 谢行之走至一个小摊处,摊上摆着各种各样用海棠花做成的饰品,摊主婆婆埋着头,枯瘦的双手颤颤巍巍地编着手中的花环。 “摊主婆婆,这个东西怎么卖?”谢行之指了指桌上摆着花环,轻声问道。 老婆婆手中动作未停,头也没有抬起。 谢行之等了片刻,摊主婆婆依旧做着手里的活,并未理睬他人。 谢行之刚想伸出手试探对方究竟是傀儡还是魂魄,不料对方突然抬起头。 那张脸布满了伤痕,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抓伤,正不断地淌着血,眼睛和耳朵都少了一只。 谢行之收回手,神色不变,仍旧轻声问道“摊主婆婆,这花环,怎么卖的?” 摊主婆婆没回话,只是朝天空望了望,随后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闪躲,好似在害怕什么。 谢行之跟随她的眼神望去,天空乌蒙蒙一片,似要下雨但又不像,只是异常沉闷和压抑。 摊主婆婆瞧了好一会,没看见令她害怕的东西,缩着的脖子这才渐渐放松,眼神慢悠悠回到谢行之身上。 那只如同蒙上白雾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谢行之看,而对方自始自终只保持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嘴角还挂着笑意。 真好看啊。 谢行之看着对方僵硬的嘴角往上扯了扯,扯了半天嘴角如同磐石一样一动不动,最终对方慢悠悠抬起一只手指,将自己的嘴角往上提了提。 若是他人这时看到一个老婆婆脸上挂血,一只眼睛被掏空,一只手指提着一边嘴角,这幅滑稽又诡异的场景,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 但谢行之不一样,这几百年来看到的,遇到的,尽数比这可怕得多了去了。 谢行之看着那只白雾般的眼睛,眉眼带笑,真诚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摊主婆婆听到这话,手指慢悠悠的滑落,又慢悠悠地站起身,将摊上那朵最娇艳的海棠花环递给了谢行之。 她想将最美的花送给他,毕竟这是第二个夸她笑起来好看的人。 谢行之有些错愕,伸手接过花环,柔声道“谢谢,你做的真好。” 摊主婆婆机械般点了点头。 天空盘旋的乌鸦突然一遍遍喊叫着,嘴里竟发出人声“快收!快收!收慢了就杀了你们!” 摊主婆婆听到这个声音后又缩了缩脖子,拿起木篓,缓慢地装着花环和没做完的其他海棠花,准备收摊了,其他摊位的人也一样,乌鸦声响起的那一刻,也都慢慢的开始收拾。 谢行之见状也帮她收拾了下,有了他帮忙收拾,摊主婆婆的摊是最快收完的,而其他“人”还在慢悠悠的收着。 谢行之注意到,这儿所谓的“人”脚不沾地,动作缓慢,就算乌鸦催促着,他们的动作也比常人慢了许多,而乌鸦似乎是知道他们只能这么快,却也乐此不疲地喊叫着“快收!快收!收慢了就杀了你们!” 而摊主婆婆不同,在她收完背着木篓走在前头的时候,她的脚步,却是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 谢行之从方才就发现了,这位摊主婆婆与其他“人”不同,例如肉摊主的肉发出阵阵恶臭,上面还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而他却面无表情的割一块吃一块,菜摊子的老板卖的是一片片的烂黄叶子,有些上面也有一堆虫子在啃食,而他却熟视无睹,一片片的摆放整齐。 而海棠花婆婆摆的摊子,花朵娇艳欲滴,上面还挂着水珠,与别人相比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谢行之指尖捻着花朵上的水滴,默默跟在摊主婆婆身后。 两人穿过小巷,来到摊主婆婆的住处。 院内开满海棠,与外边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对比。 海棠花开,犹见美人。 谢行之刚到这里时,恰逢春季,满城花开,比天上宫殿仙境还要漂亮。 那时正值少年意气风发,四处游历,见天下美景,尝世间美食。 小城位处南方,城中之人甚爱海棠,不止城中街道,还有各家各院,皆有海棠,花开之时便闻名天下。许多人慕名而来,城内经济繁华,城中人便以海棠花为祥瑞,绣在衣物。 谢行之入城时便遇见一位气质非凡的女子,女子容貌虽不出众,但却是热心肠,见到他时双眼放光,第一句话便是:“公子,你生得真好看,笑起来比我这海棠花还要美。” 女子从未见过如此面容姣好,神色俊朗的人,说他美人不为过,就算遮着半边脸都比别人美得出挑,美得惊心动魄。 谢行之笑笑,随即也道:“姑娘笑起来也很好看。” 这是实话,谢行之认为世间女子如花儿般,各有各的惊艳之处。 女子第一次被人夸赞,还是容貌姣好的人,她乐得嘴角始终压不下来,心中的欢喜让双手不停地将自家摊上生得最美的花带在对方身上。 一旁的肉摊主见状调侃道:“许娘子又在调戏美男子了,可收收你那见色眼开的样子吧,别吓着我们不远万里来的贵客!” 其余人也附和调侃。 许娘子许是心情极好,平日他人调侃她时她定要呛回去几句,还要白眼骂他们是没读过书的粗老汉,内里外里都不如别人。 而今日她却没听见他们说话似的,咧着嘴笑着对谢行之说道:“美人,路途遥远,要不要来我家坐坐呀。” 闻言,街道两边人唏嘘声此起彼伏。 谢行之立在门框边,礼貌问道:“婆婆,我可否进来看看。” 许娘子扭动脖子,又朝乌蒙蒙的天空望去,片刻,她似是没看见什么,偏过头轻轻点了一下。 谢行之进入院子,许娘子弯着腰收拾背篓。 谢行之上前帮忙,刚靠近她时,许娘子猛地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