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酿雪》
1. 2015
纪酿今天下班早,微信上的聊天框还停留在二年级(2)班的家长群。初漾的班主任艾老师刚刚发了消息,说是今天晚上有手工课,小朋友们都要做完了才回家,便同家长说一下,晚十分钟来接孩子就好。
纪酿算了算时间,现在出发,走到初漾他们学校,时间刚刚好。她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个电话,让她今天提前下班回家,告诉她自己会去学校接初漾,让她不用担心。
纪酿整理好自己的资料,将一些今晚还要用的放进了文件夹收进包里,拿上电话和钥匙离开了公司大楼。
公司离初漾的学校说不上近,却也谈不上远。今天纪酿没有开车,但她想着初漾会晚些放学,想来时间也够,便准备走去学校。
不过走了十几分钟,纪酿就扶着街边的路灯柱,转了转自己的脚腕。她脚尖在地上轻轻磕了磕,鞋子里的脚向前顶去,脚趾在鞋尖处蜷缩成一团。
顺着她的动作,高跟鞋的鞋跟也从她的脚跟滑落,露出她被磨得有些发红的脚跟,上头两个小水泡嚣张地出现在她眼前。纪酿“嘶”了一声,从包里扯出两个创口贴来,贴在自己的脚跟上,有些后悔今天出门穿了这双新鞋。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也来不及回公司去换,或是去临时买一双。只得重新将脚放回鞋子里向前走去。
第一小学门口已经有不少家长在等待,纪酿寻了个显眼的位置等待着。初漾每天放学都会和她的好朋友一边聊天一边走,经常说着说着话,就忘了回家这件事。
有一次家里的阿姨站得偏了些,初漾就没有看到,跟着她们班的顾庭一起,坐上了人家的车。
阿姨打电话给纪酿,说孩子丢了的时候,纪酿腿都吓软了。刚准备打110,顾庭的妈妈就给纪酿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个乌龙,又亲自开车将初漾小朋友送回了家。
从那以后,纪酿家里不管是谁来接初漾,都会站在学校正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一是方便自己能第一时间看到初漾,二来也能让初漾出了校门就能找到家人。
初漾今天的手工课,时间比往常长了一些,学校门口的小朋友都走了许多,初漾她们班也还没有出来。
纪酿低头发呆,却听到身旁又变得嘈杂起来,周围许许多多的小朋友们也都换成了穿着蓝白色校服的高中生。
纪酿扭头看向第一小学旁边的淮城三中,淮城三中是淮城最有名的一所重点高中,里面出了许多名人,老师也都个个博学多才。纪酿对淮城三中是很熟悉的,因为她的高中就是在淮城三中读的。
她向三中那头走了两步,瞧着夕阳下,穿着校服,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成群结伴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们晃了神。
今天的夕阳格外漂亮,暖橘色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教学楼上,就像是为教学楼穿上了晚礼服。学生们悦耳的笑声此起彼伏,有些抚掌大笑,有些在校门口推搡追逐着,似是在迎接放学这项巨大的庆典活动。
纪酿瞧着挎着手臂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两个女孩儿,突然想起自己高中的校服和她们的很像,也是蓝白相间,上头斜斜地印着几条杠,就算是花纹了。
纪酿看着正值花季的孩子们,从校园里接连走出,她突然间就有些恍惚。许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穿着校服,背着重重的书包,也是从这个门,从那个教学楼,踩着夕阳出来,向左拐回家。如今想来,那段时光虽累,也发生过许多事,可是却是她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段,最充实又最美好的时光。
纪酿是典型的文科生,政治历史的书太多,每天为了写作业,她都要背许多书回家,第二天在背回学校。因此她每天的书包都很重,压得她肩膀很痛。
纪酿有些无奈地想着,自己也不再年轻了,年龄越大越怀念十七八岁的时光。她叹息了一声,突然觉得今天的包也很重,想伸手去扶肩上的包链,可那包链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条黑色宽厚的背包带。
纪酿愣了愣,立刻侧头去看,却发现原本应该搭在自己腰间的单肩小包不翼而飞,自己身上没来得及换的工装也变成了蓝白色的校服。
这校服越看越眼熟,纪酿眼神下移,落在自己的左袖上,袖子上用黄色的线绣着一个“N”。
纪酿更加懵了,她高中时因为总是同江澈在一处,衣服老是拿错,她就自己寻了针线,想要在自己袖子上绣个名字,可是不管是江澈的名字还是她的都很难绣,他们的姓氏首字母又都是“J”,无奈纪酿只能绣了一个“N”来区分。
可是这件校服不是在她高考之后,就被梁妍收拾衣柜的时候,打包送给乡下的亲戚了吗?为何如今却出现在自己身上?
纪酿抬头望着眼前的景象,一阵茫然,第一小学大门紧闭,三中门口却异常热闹。小吃车挤在校门口和人行道上,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学生,几个女生并排走着,交换着手中的奶茶。
纪酿望着那挂着红色牌子,卖鸡蛋灌饼的小吃车,眉心一跳。那是她高中时最喜欢买的小吃,毕业了以后吃过许多次鸡蛋灌饼,可却都没有校门口这四块钱一份的好吃。
她也曾回来寻过,可是许多年前,淮城就禁止小吃车在校门口卖东西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可为何今日它们又都出现在这儿呢?是政策撤销了?还是……
纪酿回头看向第一小学,教学楼的灯尽数暗着,纪酿心里一慌,有些无措地跺了跺脚。初漾是不是已经放学了,怎么自己连这点小事儿也做不好。她想打电话求助,可是自己的包不见了,她在身上摸索着,终于在校服裤子里摸到了自己的电话。
可是她刚把电话从兜里拿出来,却发现这电话并不是自己的那个,但却十分眼熟。还没等她把电话按亮,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去,白牧云捏着一根已经咬了一口的烤肠,站在她身后,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问:“酿酿,你站在小学门口发什么呆呢?”
纪酿瞧着眼前这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牧云?”
白牧云又咬了口手里的烤肠疑惑地看着她,含糊不清地说:“怎么了?”
纪酿真的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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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工作以后因为一些事,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白牧云了。她着急地低下头,按亮了手机,手机桌面上赫然显示着2015年。
纪酿瞪大了眼睛,拉住了白牧云的袖子问:“现在是2015年?”
白牧云拧着两条眉毛,瞧着纪酿不解地说:“对啊,你怎么了,酿酿?你不是说你要去买鸡蛋灌饼吗?你怎么站在小学门口发呆?”
纪酿急了,指着小学门口说:“我来接我女儿的。”
白牧云闻言,手里的烤肠都掉到了地上,她围着纪酿转了两圈问:“你不是小说看多了,你在这和我演什么……小说桥段吧。这段儿我也没看过啊。”
纪酿急得快哭了,她凭着印象打通了家里阿姨的电话,可电话那端冰冷的女声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纪酿愣愣地望着手里的手机,她蹲下身子抱着头,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以为这是个梦,可是她没有从梦中醒来。
她望着第一小学的门口,突然间不知道有初漾的那段记忆是梦,是她的幻想,还是现在才是梦。她颤抖着扶住了身旁的白牧云,触感那样清晰,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生动,不是梦,她是真的回到了2015年,她高二。
纪酿伸手摸了摸裤带,摸到了自己的公交卡,跟着白牧云去了车站。
白牧云看她的状态有些担心她,可江澈今天去比赛了,请假没来学校,自己家里今晚又有事,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嘱咐纪酿到家了给自己发个消息。
纪酿点了点头,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许是因为她们在校门口耽误的时间太久,今天的公交车反倒没几个人。30路公交车行驶在街道上,纪酿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景象,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却又那么的熟悉。
时代广场门前的喷泉还没有建起,只是几盏再花哨不过的LED灯在不停地闪烁。她平常喜欢去的那家成衣店,如今却也是一个再简洁再淳朴不过的麻辣烫店。回家路上经过的立交桥边也没有了挡板,光秃秃的一如她家刚搬来时那样。
纪酿按亮自己的手机,2015年她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手里的这个还是当初家里买了电脑,办宽带时送的,一部内存只有3个G的杂牌手机。
纪酿凭着记忆,输入了开屏密码,入眼的手机桌面,还是纪酿不知道从哪儿保存下来的青春疼痛文学图片。
纪酿皱了皱眉,将手机里的几个软件都看了一遍,满屏的幼稚文字和图片,让她尴尬的脚趾都蜷了起来。
脚趾……纪酿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脚上一双再普通不过的帆布鞋,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条黑色的条纹。纪酿记得这双鞋,是梁妍花了六十块在鞋城给她买的,说不上多舒服,却也不难穿。
纪酿踢了踢自己的脚跟,没有任何疼痛,所以刚刚那些都是她的幻想?可是谁的幻想会那样真实,幻想了快二十年的时光,其中的每一件事都那么清楚。
与其说是幻想,纪酿更觉得自己这像是穿越,她从2033年穿越回了2015年。
2. 江澈
纪酿跌跌撞撞地下了公交车,瞧见前头是绿灯,脚一抬就迈下了人行道边的路缘石。却在下一秒,她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她回头望去,江澈一只脚支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自行车的脚蹬上,双手扶着自行车车把,正在看自己。他好像刚刚剪了头,看起来十分清爽。三中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愣是叫他穿得多了那么些矜贵。看起来是极为有礼貌,懂礼数的好学生,却又在一举一动中,都透露着独属于少年的骄矜和嚣张。
纪酿就那样望着他,在心中算着,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澈了,少年的江澈好像一直停留在她的记忆中,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楚,可是随着时间的不停流逝,他的脸也渐渐变得模糊。
如今再见,纪酿呆愣愣地站在原处,瞧着远处一脸严肃的江澈,有些恍惚也有些不知所措。
江澈踩着单车来到纪酿身侧,眉头紧皱,视线紧紧盯着她问:“你干什么呢?我在那等你,你都没看见?抬头看看那绿灯就剩三秒了,还低头往前走?”
纪酿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校服边缘,听着江澈的声音,突然不敢抬头去看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方式去对他。
江澈坐在单车上,微微向前俯身,将自己身子放得极低,抬头去寻纪酿的眼睛。
江澈见纪酿眼眶红彤彤的,以为是自己态度太差吓到了她,便放柔了语气问:“生气了?”
纪酿摇了摇头,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江澈见对面红绿灯上的红色小人闪了两下,变成了长久的绿色,拉着纪酿的胳膊往前走说:“还不是白牧云给我打电话,说是你不太对劲,问我回没回家,让我来接你。”
江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纪酿这才看到他后脑勺上还没来得及剃掉,较前面头发长出一大截的头发。
纪酿皱了皱眉,眉心也跳了几跳,她低声问道:“你的头发……”
江澈不以为意地扒拉了两下说:“没事儿,我把你送回家,去楼下再剃一下就好了。”
纪酿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走着,路灯之下,江澈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纪酿轻轻踩了一脚,抬头却正对上江澈的视线。
纪酿被抓了包,蓦地咬住了唇。江澈却只是笑了笑,冲她招了招手说:“快走啦!”
纪酿拉了拉自己的书包带,跑了两步追上他,开口唤道:“江澈。”
“嗯?”
“江澈。”
“怎么了?”
纪酿抿了抿唇,唇畔漾出笑来,路灯橘黄色的灯光映在她眼睛里,江澈突然就觉得今晚的夜色真好,就连星星都落在了她眼睛里。
纪酿揉了揉鼻子说:“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江澈把她的书包解下来,挎在自己身上,打了个哈欠问:“今天有人欺负你了?”
纪酿忙摇头说:“没有。”
江澈狐疑地看着她说:“那是考试没考好,担心挨骂?”
纪酿又摇了摇头,毕竟她早就过了会为了考试分数而难过的年纪,而且她如今连考试这回事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江澈挠了挠自己的鼻子,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着纪酿。总觉得今天的纪酿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江澈将纪酿送到了单元楼门口,亲眼看着她进了门,她的房间亮了灯才骑上车离开,去了小区西侧的那家技术不怎么好的理发店。
坐在理发店的软椅上,江澈看着面前镜子里帅气的自己,满意地欣赏了片刻,才闭上眼睛让tony给自己后面的头发剃了。
满脑子都是刚刚回来路上纪酿的模样,江澈的手指在腿上点了点,想起今天自己剪头时,白牧云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纪酿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江澈决定明天去学校好好打听一下,别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欺负她。江澈刚做了决定,却觉得头顶一凉,他猛地睁眼,镜子里tony拿着电推,已经从后头给他剃到了头顶,如今正和他在镜子里大眼瞪小眼。
片刻的沉默过后,江澈从tony手里接过了电推,自己对着镜子,前前后后给自己推了一遍。走出理发店的江澈,只觉得脑袋上冒着凉风,顶着一头短得快秃了的头发,捏着tony赔他的10块钱回了家。
而纪酿站在自己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掏出钥匙进了屋。屋里的饭菜香十分浓郁,纪酿肚子“咕”了一声,便见梁妍端着碗筷从厨房走了出来。
梁妍睨了纪酿一眼冷冷地说道:“回来了不进屋,站在那做什么?洗手吃饭了。”
纪酿“哦”了一声,忙脱鞋进了屋,将书包放在地上,打开了房间的灯。扒着窗台,拉到江澈骑着车离开,才去卫生间洗了手。
纪波站在桌前盛饭,给纪酿的碗里盛得满满的,纪酿坐在桌前下意识地说了句:“太多了,吃不了。”
梁妍闻言瞪了她一眼,便对纪波说道:“你怎么那么欠呢?给人家盛饭,人家也不领你的情,成天什么都不吃,就吃那两口饭,饿死算了。”
纪酿盯着眼前的碗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梁妍的火气从何而来,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纪波瞧着母女俩的神情,也没敢再开口。
吃过了饭,纪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看到桌上摆着的一张成绩单,这才明白梁妍今天为何那样对她。
纪酿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书包发呆。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年轻时的梁妍和纪波。记忆里梁妍一直是那个样子,只不过在纪酿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梁妍便飞速老去,手上长了不少老年斑,发间的白发也越来越多。
纪波的身体也经常出问题,纪酿家条件不是太好。纪酿小的时候纪波出了一场车祸,摔伤了脑子,虽然不至于痴傻,可是隔一段时间就会犯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意识,倒在地上抽搐。
为了给纪波治病,他们家没少花钱,带着纪波去医院,试偏方,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却也都无济于事。这病就一直跟着纪波,跟了一辈子。
纪酿站在窗前,看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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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里的绿化带,她心里总是惦记着初漾,可如今这个世界,又要到哪里去找初漾呢?
她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早上出门时她还穿着西装,踩着高跟鞋,和初漾说再见,晚上一切就都已经变了模样。
纪酿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时光不能倒流”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她也曾遗憾过自己十七八岁的年纪,感叹时间过得太快,又太过无情。可如今回到了过去,却又让她觉得惶恐,担心这不是梦,又担心这是一场梦。
纪酿回想着今晚江澈的样子,她手指在自己的床单上不停地摩挲着。江澈,是她的邻居,她的同学,她的朋友,她的……青梅竹马。
纪酿家里以前是不住在这里的,纪酿的老家同江澈的老家是同一个地方的。小时候,纪酿和江澈家里的大人都进城打工,孩子就留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带,纪酿和江澈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都在一起。
后来江澈家里赚了钱,有了些权势以后,便把江澈接进了城里。而恰恰纪酿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为了上学,梁妍和纪波就把纪酿也接到了城中来。
一家人在淮城换了好几次房子,最后才在江澈父亲的帮助下,在江澈家的小区里,租了一套廉租房,算是落了脚。这也是为什么纪酿的同学们老是不理解,她这样家庭的人会同江澈家住在同一个小区,也不明白为何江澈那样的人会和纪酿如此要好。
纪酿心里装着很多事,她头疼的厉害,蜷着身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她还在想,也许睡醒了就会回到2033年,说不定初漾已经回家了,也许自己是太累了晕倒了。
可当她再次醒过来是,映入眼帘的还是她被洗得有些掉色,一点都不遮光的粉色窗帘。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她明明记得自己睡前是躺在被子上的。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机上的日历却仍然停留在2015年。六点钟,纪波敲响了她的门,高声喊道:“纪酿!起床了!”
纪酿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卫生间里,机械地洗漱着。
她踩着点来到学校,望着一片混乱的班级,和一些多年未见,还尚显青涩的同学们,又犯了难。
她慢慢走到了一旁,寻了白牧云低声唤道:“牧云。”
正叼着袋鲜牛奶抄作业的白牧云,以为是老师来了,瞬间停笔,“啪”的一下把手里的两本练习册合起来,打开英语书晨读。动作一气呵成,让纪酿也叹为观止。
白牧云回头看去,发觉是纪酿,一边打开练习册,一边捂着胸口控诉道:“酿酿,你吓死我了。怎么了?”
纪酿掐着手心,低声问:“我的座位在哪儿?”
白牧云睁着一双圆眼望着她说:“不是吧,过了一晚上,你还演呢?看不出来,你戏瘾还挺足啊。”
白牧云伸手指了指纪酿的座位说:“那儿呢,快去吧,我的大小姐。”
纪酿叹了一声,一时半会儿却也解释不清楚,便也懒得解释,顺着白牧云指的方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3. 九块钱
纪酿坐在座位上,瞧着自己桌洞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随手抽了一本出来,却顿感陌生。
一整个上午,纪酿被提问了无数次,也被叫去了办公室无数次。
午休的时候,白牧云拿着两个人的盒饭,放在纪酿的桌上。将纪酿前桌的椅子转了个圈,坐在了纪酿的对面。
白牧云瞧着纪酿拿着筷子在白米饭里戳了两戳,舔了舔唇问:“酿酿你怎么了?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好奇怪哎。你昨晚怎么不写作业啊。”
纪酿托着腮说:“昨天回家之后,躺在床上睡着了。”
“那今天政治老师提问你,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原理和方法论不是你背得最熟的地方吗?你怎么什么也没说?”白牧云夹了一筷子盒饭里的肉沫问。
纪酿抿着唇,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盒饭发呆。实践那部分内容,她是背得最熟,可是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儿,她工作多年,哪里还记得这些知识。
纪酿突然觉得很无奈,这一上午,除了语文课和英语课,她听什么都像听天书,更别提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的那些符号了。十几年前她就听不懂,过了这么久,她除了认识那三个点组成的因为和所以,其他的真是什么都不认识。
下午的自习课,纪酿对着自己的作业卷出神,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她思绪飘忽,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过去,自己回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不过,纪酿觉得既来之,则安之,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重走一次,倒也不亏。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纪酿收拾好书包,同白牧云一起去了公交车站。刚回到家,就发觉家里的气氛很冷,梁妍和纪波,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厨房,谁都不看谁,谁都不和谁说话。
纪酿皱了皱眉,却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纪酿家同旁人家不一样,旁人家的父母吵架,大都是摔盘子跌碗,非要听个响。而梁妍和纪波却最擅长冷暴力。两个人谁都不理谁,背后却又都翻对方的白眼,相看两相厌。
纪酿在家里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梁妍骂纪波一事无成,不求上进,或者是梁妍恨铁不成钢,烦闷的叹息。纪波通常会在家里气压低到最低的时候,拿上钥匙出门逛上一圈儿,不去触梁妍的火气,也能让自己顺心,逃避这些现实。
纪酿原来是一个非常阳光好动的小姑娘,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夹在梁妍和纪波中间,慢慢变得敏感又自卑。离开了乡村,住进楼房,纪酿的朋友也越来越少,慢慢的就只剩下江澈陪在她身边。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封闭,在任何地方,她都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纪酿吃饭的时候,打量着梁妍和纪波的神色,吃了两口,便下了桌。她望着自己的书包,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兴致,她拿着钥匙,借口去买本子,下了楼。
她坐在小区最偏远,平常也无人来得一处阶梯上。这是她偶然间发现的地方,后来变成了她的小天地。
她两只脚踩在下层的台阶上,两条腿微微分开,下巴抵在膝盖处,手里晃着自己印着颗草莓的钥匙链,眼睛跟着钥匙链的晃动来回转着。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白球鞋,纪酿才慢吞吞地抬了头。江澈应是刚打了球,校服外套被他搭在小臂上,头上还流着汗,他捏着衣摆,来回抖了抖,想要掀起些风来,凉快一些。
他毫不避讳地挽起衣服袖子,短T恤愣是被他挽成了无袖的背心。他抬脚迈上台阶,坐在纪酿身边,一边从包里掏出两张纸擦汗,一边关心地问道:“家里吵架了?”
纪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江澈从自己的书包一侧拿出自己的水杯,喝了几大口,拉着纪酿的手,起身就要走。
“走,去我家。”
纪酿刚想说叫他刚打了球,喝水别那么急。还没等开口,就被江澈攥住了手腕。纪酿抽了下自己的手,却没抽动,只得拉住江澈的手,往后仰了仰,自己又坐回台阶上。
她鼓了鼓腮,轻声说了句:“我不去。”
江澈便将书包放到一旁,拎了拎自己的裤脚又坐到了她身旁,探究地望着纪酿。
纪酿被他看得脸热,低着头解释道:“总不能我爸我妈一吵架就去你家,叔叔阿姨会怎么想?”
江澈轻笑着拉了拉纪酿脑袋上的马尾辫说:“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陪你坐一会儿,顺便在这散散汗。”
江澈有心转移话题,手里把玩着纪酿的马尾问:“你这次考试排了多少?”
纪酿回想了下桌面上那张成绩单,如实回道:“第八,你呢?”
江澈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挑着眉问:“你说班级还是年级?”
“班级。”
江澈漫不经心地说:“第二。”
纪酿张着嘴软声问:“你怎么掉了?”
江澈耸了耸肩,两只手相扣放在脑后,靠在一旁的墙上说:“没考好呗,英语听力就对了五个,不掉才怪。”
纪酿瞧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江澈望着微微出神,身子下意识地前倾,想要靠近。
纪酿回头看到他的动作,忙推了推他说:“你干什么?”
江澈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无措地靠回墙上,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纪酿沉思了片刻还是抬头说道:“还没想好……翻译官吧,你呢?”
江澈伸手抹了抹纪酿脸上的灰说:“我也没想好,不过你要是想做翻译官的话,那我就做发言人吧,这样说不定你就可以一直看着我。”
纪酿扬唇浅笑,伸手想要去扶江澈的手臂,却在半空中停下了动作。她慢慢收回手,带着些调侃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学英语哦,发言人英语要很好的。”
江澈在空中虚虚拍了两下球,做了个投篮的动作,自信又嚣张地说:“你等着吧,从今天开始我就已经是预备成员了。”
纪酿咧着嘴笑了,夕阳落在她脸上,碎发被风轻轻吹起,江澈闻着风中传来的纪酿身上的香味,有些仓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罕见的有些磕磕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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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吧,我们回家。”
纪酿在班级里算不上尖子生,却也绝不是吊车尾的那一种。高二(7)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很凶却又不常管理班级。他的教学理念是,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什么不懂,不做出格的事,尽可能地给他们自由。
因此高二(7)班在整个高二,也算是有名。有学习成绩很好,积极努力的学生,也有按部就班,完成任务,得过且过的学生,当然也有称霸一方的大姐大,和自诩三中高二之王的校霸。
但这些同纪酿倒是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的活动范围,也就仅限于她座位前后左右,那一小片区域。她也不在意班级里的人都在讨论什么,也不想知道大家的八卦,每天踩着点来,踩着点走,但是也过了好一阵平静的日子。
梁妍最近回了乡下,家中只留下了纪波和纪酿。家里的氛围没有那么紧张,纪酿也微微放松了一些。不过从每日放学回来,桌上越来越简单的饭菜,就能看出,纪波口袋里应是没钱了。
纪酿浅浅吃了几口,回到房间拉开自己的书包,将自己的零花钱掏出来,一张一张捋平,绿色的票子皱皱巴巴地捏在纪酿手里,却仍然显得极为单薄。
纪酿数了数,只有九张,九块钱是她现在仅有的存款,纪酿自嘲地笑了笑。她上了大学以后,手机支付开始流行起来,存款在她手机里成了冰冷的数字,有多少她都没什么感觉,付款的时候也不觉得心疼。
那时候她一个人兼好几份职,不是因为她想要买什么东西,也不是因为她手头拮据,而是因为高中的时候被穷怕了。
纪波是没有工作的,家里的钱都是梁妍在赚,也是梁妍在管。梁妍如今在商场做销售员,一个月最多也才只有三千块。她这次回乡下,一是因为在家里看见纪波生气,二是因为纪波不赚钱,她想要用这种方式逼他一把。
纪酿是记得这次的事的,那次梁妍在乡下住了半个月,纪波就用手里的那点钱撑了半个月,纪酿也很懂事的没有开口要零花钱。
可一天早上,纪酿照往常一样,等公交车去上学。可经常坐的那班早车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故,迟迟没有出现。纪酿想要打车,却想起自己兜里只剩下九块钱,还是那天早上,她想把九块钱给纪波买菜,纪波没收揣回她包里的。
纪酿舍不得打车,也不敢打车,怕那九块钱被花光,又怕那九块钱不够付打车的费用。那天纪酿罕见地迟了到,被罚在门外站了一节课。
而这次也一样,纪酿本想起早走去学校,却因为前一天晚上想这些事情,想得太晚,一觉又睡到了六点半。
果不其然,纪酿又被罚了站,她就抱着自己的书包,站在走廊里,瞧着班级紧闭的门,又望望窗外空旷的操场,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忍住眼里的泪,却怎么也忍不住,手在眼睛上胡乱地揉着,眼睛却越揉越花。
而江澈就坐在隔壁(5)班的最后一排,胳膊抵在桌上,撑着身子,将椅子往后蹭去,顺着教室后门上的玻璃,看着远处的纪酿,看了整整一节课。
4. 早恋
下课铃刚一响,江澈就冲出了门,走到纪酿身边,将手里的纸塞进了纪酿的掌心。
纪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狗眼,眼睫毛被泪水打湿,凝成几簇,湿漉漉地粘在眼下。江澈想伸手给她擦擦,却意识到这里是学校,瞧了眼身后看热闹的人,终归还是放下了手。
江澈将纪酿拉到楼梯拐角,避开他人,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纪酿揉了揉眼睛,小声说:“今天早上的公交车没有来。”
江澈眉心轻蹙,这一节课,他想了许多,还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
“那你哭什么?”江澈还是觉得奇怪,话刚一说出口,纪酿眉毛就耷拉了下去。她听着江澈关心的话语,这段时间的无措和委屈都了上来,她强忍着才没有掉下泪去。
可江澈是个多聪明的人,想起近几天没看到梁妍的身影,又瞧着纪酿委屈的模样,心里也有了答案。
他盯着纪酿头上的发旋,良久才叹了声说:“今晚别坐公交车了,来停车场,我带你回去。”
纪酿摇了摇头说:“不用。”
江澈想了想又开口说道:“那明早我给你发消息,你再下楼,我载你来学校。”
纪酿抬手勾去挂在鼻尖上的眼泪,悄声说:“会被说闲话。”
江澈舌尖抵了抵腮,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串钥匙,钥匙在他手里“哗啦啦”地响着。纪酿抬眼看到他钥匙扣上黄色的小菠萝,吸了吸鼻子却是笑了。
江澈从钥匙扣上摘下一枚钥匙,拉着纪酿的手,放进她的手心里,语气强硬不容拒绝地说:“你骑我的车,我去坐公交。刚好这几天打球打的有些累,不想骑车了,你帮我骑回去,再骑回来,预防哪天我想骑了,它不在我身边。”
纪酿抹了把脸,手指轻蜷,将那枚自行车钥匙握在了手心里。纪酿突然就不想要留在这里了,她想回家,想回2033年的家。
纪酿那天晚上骑着江澈的车回了家,一进门便看到了桌上摆着一盘红烧肉。纪酿还以为是梁妍回来了,探头向房间里看了眼,却没有发现梁妍的身影。
纪酿没有问纪波是哪里来的钱,只对着纪波脸上的笑,默默地吃了两块肉。纪波又给了纪酿十块钱问:“今天是不是迟到了?”
纪酿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
纪波笑着说:“早上从窗户看见的,怎么不打车?”
纪酿垂下了眼,咬着肉模模糊糊地说了句:“没有空车。”
当晚,纪酿站在窗前,哭得像个泪人儿。太久没体会过没有钱的难处,以至于她都有些忘了自己也曾经为了几块钱,而倍感绝望的日子。
纪酿上高中的时候没少去搜兼职,可那个时候她哪里有时间,也没有兼职的机会。在家里,梁妍和纪波说话,总逃不过一个钱字。就连纪酿的零花钱也是如此。
江澈的零花钱是每月按时给的,也是固定的钱数,白牧云家也是。其实那时候的孩子零花钱大都是这样给的,每月的花完了,再去找父母要,或者是自己算着花,撑到下一个月发零用钱的时候。
可纪酿家不是,纪酿的零用钱是要才有,不要就没有。梁妍总是觉得她有钱花,纪酿每天早晨走时,梁妍又总是没醒,纪酿就只能朝纪波要钱。
而纪波通常总是会把自己的钱包递给纪酿,让纪酿想要多少自己拿。可一般情况下,纪波的钱包里也总是没几张票子,纪酿最常见的就是一张五十的,和一张二十,一张十块的放在一起,加起来总是不超过一百块。
纪酿经常对着纪波的钱包无从下手,拿哪一张好似都不对。拿少了不够,还是要再要。拿多了纪波开口朝梁妍要钱,又逃不过一阵争吵。纪酿只能悄悄把纪波的钱包放回去,说自己还有钱,可实际上,囊中经常羞涩到,只有几块钱。
梁妍也不是不给她零用钱,只是总是没有零钱,都是整张的一百元,纪酿拮据惯了,又不敢拿大票的,便一直忍着,直到梁妍和纪波谁主动给她留了钱,才算结束。
即便纪酿的灵魂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再回到17岁,却也还是会因为当年的事发愁,也仍然无法改变任何。
第二天,纪酿骑着江澈的车去了学校,她来得很早,校园里并没有几个人,可是还是有眼尖的看到了她骑着江澈的自行车。
可大家都知道江澈同纪酿关系不一般,这样的事儿也不稀奇。可是闲言碎语总是因为闲才出现的,下课聊八卦,总有人讨论起这件事。
其实在纪酿看来,这也不算什么,江澈自然也不在乎,毕竟在他心里,纪酿就是他的,就算现在还不是,未来也会是,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可是他知道纪酿很乖,他不想给纪酿惹是非,也不想太早就让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所以他得在乎。
这天江澈在操场上打球,许泽他们远远便看到了纪酿和白牧云,几个男孩子围城一个圈,在江澈身后起哄,惹来不少人围观。
白牧云和纪酿也听到了动静,纪酿隐隐有所察觉,想往前走却有想躲。江澈手中的球在地上拍了两下,用力投出去,重重地砸向许泽他们那边,声音冷淡带着些怒火说:“开玩笑可以,别过头了。你们怎么说,我无所谓,别牵扯她。”
说完江澈头也不回地走了,拉过纪酿进了教学楼。纪酿盯着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心里久违地流过一股暖流。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三中再也没人传他们俩的八卦。
不过这件事在纪酿他们升了高三以后,还是被人提了起来。起因是进了高三以后,纪酿的作息时间就发生了改变。再加上学习的压力,纪酿两个多月没有来过例假。
直到某一天,她在上课的时候,突然觉得小腹不太舒服,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纪酿刚一起身,就听到后头的几个姑娘在笑,纪酿回头看去,她们便收了声,可视线相交,却又都低下头忍着自己的笑容。
纪酿皱着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只拿着纸和卫生巾去了厕所。可巧的是,那段时间白牧云生了病,挺了好几天实在撑不住,上午刚请了假去医院了。
纪酿就一个人去厕所,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眼神异样,有些带着嘲笑和玩味,有些则是带着嫌弃。
纪酿听着身后几个女孩子的笑声,随着自己的走远越来越大,她又回头去望,却不想对上了看见她过来出了门的江澈。
江澈瞧了两眼那些笑的人,又扭头去看纪酿,却看到纪酿裤子上一抹刺眼的红。由于天气太热,纪酿今天穿的是夏季校服,三中的夏季校服,裤子是白色的,那血迹在上头便更加显眼。
江澈忙脱了自己的外套唤了声:“酿酿。”然后快步走向她,弯下身拽着自己的外套袖子,从她身后绕过去,挡住了她的下身,外套衣袖在纪酿腰间打了个结,纪酿被江澈拉着手去了厕所。
厕所里,纪酿看着自己的裤子上的血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来厕所的路上,大家都在看她,为什么她刚从座位上站起来,那几个女生就在笑。可纪酿突然就觉得没意思,真的没有意思。
白牧云在学校是有宿舍床位的,偶尔会在学校住。纪酿给她打了个电话,借了一条裤子。
白牧云在电话里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没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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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纪酿扯了下嘴角说:“没有,有什么好哭的。”
可白牧云还是听出了她声音的颤抖,气得捏着拳头说:“咱们班那些人怎么那么坏啊,都是一个班的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就只想着看热闹,他们没有困难的时候。”
纪酿听着外头上课铃响起,叹了一声说:“要上课了,不和你说了。”
白牧云揉了揉脑袋说:“去吧,我也要睡一觉,医生说我就是累的,我可得好好养养我这颗聪明的脑袋瓜儿。”
纪酿厕所的门被敲响,一个女生低声问道:“请问是纪酿吗?江澈让我把这个裤子给你。”
纪酿忙把门开了一条小缝,接过了裤子,同那女生道了谢。那女生连连摆手说:“不用客气,这种事当然是应该帮忙的。”
纪酿的手顿了一下,再抬头时已是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她换了裤子,从厕所里走出来,便看到了靠在墙上等她的江澈。她把带了血污的裤子往后藏了藏,垂着眼睛低声说:“你的衣服我洗过再还给你好不好?”
江澈原本还低着头,脸色有些不虞,见到纪酿出来,便扬起了笑脸,快步走过来在纪酿手心里塞了个保温杯说:“都好。”
不过江澈帮纪酿解围这件事,在学生们的嘴里传来传去,传进老师的耳朵里,就变了味。
那个光着头的年级主任找到付尧的时候,付尧还有点不服气,“这你找我也没用啊,我一个男的,我能去找纪酿说你别和江澈走太近吗?”
年级主任拧着眉说:“你自己班的学生,有什么不能说?”
付尧拿着纪酿的个人资料表,带着年级主任找到了江澈的班主任杨萍。
杨萍从抽屉里找出江澈的资料,纪酿的放在一处说:“主任你自己看吧。”
李哲看着两份除了名字,性别和生日不一样,其余简直一模一样的个人资料说:“反了天了,他们连个人资料都不好好填,个人资料都要抄!”
付尧和杨萍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说:“主任,这不是照抄,是这俩孩子从小就一起长大,人家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假,都在一起。我们能就凭着这一件小事就说这俩孩子早恋吗?再说这事儿江澈做的合情合理,我是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这要是有问题的话,主任还是自己去找他俩谈吧。”
不过付尧没有找纪酿,独自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倒是杨萍那天看见江澈的时候提了两句。
不过也没说什么,甚至还同江澈说让他没事离李主任远点,说李哲最近为了评先进个人有点魔障了,看什么都觉得不对。但杨萍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了句:“不要早恋啊。”
江澈捧着一摞练习册,一边进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一边同杨萍说:“嗐,放心吧老师,我要是想恋,早就恋了,还等到这时候?”
付尧从办公桌前抬眼,瞧着他笑道:“你还挺大口气,你就知道人家小姑娘愿意跟你恋?”
江澈也不害怕,摆了摆手示意付尧小声些,自己则压低了声音说:“哎,付老师别声张,你给我说出去,她以后该不跟我恋了。”
付尧起身给了他一脚说:“什么将来以后的,现在也没人跟你恋,练习册放下赶紧走,少在这儿贫。”
江澈立刻站直身体,抬起右手,伸直手指,放在太阳穴旁,行了个礼说:“是!”
付尧都被他气笑了,随手拿起一本练习册骂道:“滚滚滚!以后不许上我们班门口晃啊!”
江澈闻言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已经出了这个门了,所以这条命令臣可不能受。”说完转身就跑了,留下付尧和屋里几个老师相视而笑。
5. 真理
付尧是不愿意管这些事的,只要不出格,其实他还是很欣赏江澈和纪酿的。谁都是从那个年纪经历过来的,那些少男少女的小心思说不知道,看不懂,那都是假的。
不过付尧和杨萍都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有分寸的,所以也不愿意去摧毁他们之间那种朦胧却又纯粹的感情。相反,他们觉得这俩孩子也许最后真能走到一处去。
升了高三以后,纪酿他们每天十点钟才会放学,纪酿家里就日日派人来接她,大多数还是纪波来的勤一些。
江澈最喜欢的日子,就是纪波和梁妍都有事的日子,这样他就可以骑车载纪酿回家。
这天,纪酿家里没有人来,江澈踩着单车停在纪酿身旁,单手拎过纪酿的书包,挎在车把手上,冲着纪酿偏了偏脑袋说:“上车。”
纪酿自己一个人是不敢走夜路的,哪怕是2033年,纪酿走夜路也总是心惊胆战的。她扶着江澈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跨坐在江澈的自行车后座上。
其实江澈这单车本来是没有后座的,是后来有一次江澈和纪酿去爬山,本来江澈想骑车去,却发现自己的单车不能载纪酿。江澈就觉得这自行车不好,第二天一大早去车行想换个有后座的,那车行说什么不给他换。
毕竟车行里有后座的那种自行车,比江澈那车低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给他换了就要还他不少钱。江澈跟人理论了一天,那卖家才松口,愣是找人给他那自行车安了个后座。
江澈骑着车,载着纪酿向家的方向骑去。晚上十点钟,远离商圈的住宅区总是没什么人的,整条路上,只有江澈的自行车在行驶,偶尔旁边会经过几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
九月份的夜风最是懂事,不似夏日的那般吝啬自己的凉意,却也不像冬日那般无情,寒冷的刺骨。
此时的夜风吹在人身上,总是让人清爽,尤其是在上了一天课以后回家的路上。纪酿望着眼前江澈挺直宽厚的脊背,身旁的萧瑟和寂静,突然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单车的轮子在落叶上滚过,带起“沙沙”的声响。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立在街边,将这条路照得透亮。
纪酿的手慢慢环在了江澈的腰间,江澈感觉自己的背上温暖柔软的触感,低头瞧了瞧纪酿在自己腹前相扣的双手,他喉间轻滚了两下,慢慢放缓了自己骑单车的速度。他望向前方的路,突然就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风吹起少女垂在耳侧的碎发,露出她光洁白皙的脸庞。纪酿一直蹙着的眉终于得到了舒展,伏在江澈的背上安静地睡着。
江澈将单车停在纪酿家楼下,两条长腿踩在地上稳住单车。腰间的手并没有松开的迹象,他侧头看向身后的纪酿,不忍心叫醒她,也不想叫醒她。
他就坐在那儿,微微弯着背,想让纪酿睡得更舒服些,手在车把手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挣扎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抬起,伸向了自己的腹前,覆在了纪酿的手背上。
江澈的掌心滚烫,身后的纪酿感受到他的温度,紧闭的眼睛,睫毛小幅度地颤了颤。
伴随着一阵窸窣的声响,一只小橘猫从花坛中残破的枯枝里钻了出来,纵身一跃,却又重重摔在了地上,磕磕绊绊才到了江澈的脚边。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的,小橘猫在江澈脚边不停地蹭着,口中也一直“喵喵”地叫着。它看起来不大,应是一直在小区流浪的母猫前些日子生的孩子。
小橘猫声音细弱,委屈又可怜地叫着,似是在同人说自己找不到妈妈了。江澈担心它吵醒纪酿,伸手想要把它赶走,却不想纪酿听见了小橘猫的声音,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背上的重量和柔软的触感陡然离开,江澈的背也慢慢凉了下来。黑暗里他皱着眉,带着些怨气地看着脚边的小橘猫,不爽极了。
纪酿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背,江澈瞬间放柔了神色,回头看去。却听纪酿声音有些嘶哑地说:“把我的书包给我。”
江澈以为她要回家了,动作极慢地伸手,从扶手上解下纪酿的书包带,又缓缓递给她。纪酿却没下车,坐在车后座上,接住自己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塑料口袋,里面放着一个还没剥壳的鸡蛋。
纪酿又把书包塞给江澈,自己抬腿下了车,蹲在花坛边,拿着鸡蛋在花坛的边缘磕了磕,几根纤细的手指不停地动作着。
不多时,一颗圆润白嫩的鸡蛋就出现在了纪酿的手上。小橘猫闻着味道,跑到了她身边,“喵喵”的叫声也变得急切,脑袋不停地蹭着纪酿的手。
纪酿将鸡蛋剥成小块,放在塑料口袋上,小奶猫狼吞虎咽地吃着,还满足得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江澈站在单车前,右肘靠在车座上,单手插兜,就借着月光,看着不远处的纪酿,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猫的头。
他眼神澄澈带着怜惜和朦胧的情意,就像是看着自己心上的神明般虔诚。此时若是有人经过,一定会以为这里在拍什么偶像剧。
而偶像剧发展到如此的阶段,总是会有一个恶毒的配角出现。也不知是艺术来源于现实,还是现实也总是逃脱不了俗套,就在纪酿和江澈都很享受这份清澈的月光,和软乎乎的小橘猫的依赖时,纪波打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手电,离得老远晃了晃纪酿和江澈。
纪酿连头都没抬,只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在小橘猫也将那鸡蛋吃了个精光,纪酿拾起地上的塑料袋,从江澈手里接过自己的书包,和他道了别,慢慢向纪波的方向走去。
江澈远远地朝纪波招了招手,直到纪波和纪酿的身影消失在单元楼前,江澈才低头瞧了瞧脚边吃饱了,在咬自己鞋带的小橘猫。许是察觉了江澈的视线,小橘猫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在夜色里发着亮,天真又无辜的和江澈对视。
江澈冷哼了一声,指着它说了句“电灯泡”后,推着单车扬长而去。小橘猫瞧着江澈的背影,细细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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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支撑不住它的大脑袋,身子一歪趴在了一旁,可爱的小爪子不住地去扑地上的落叶,玩的不亦乐乎。
纪酿跟着纪波回到家里,梁妍躺在被子里玩电话,瞧见纪酿问了句:“回来了?”又看了眼纪酿身后正在脱衣服的纪波,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对着父女两,烦闷地叹了口气。
纪酿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了,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在楼下喂猫。
自从上次九块钱那件事以后,纪酿就意识到钱的重要,她开始克制自己的欲望,拿着身份证去银行办了一张银行卡。
其实从小到大,纪酿的抽屉里一直存着一个钱包。梁妍给她的一百块和五十块,或者是过年时,亲戚给的压岁钱,纪酿都会放在那个钱包里。不过纪波和梁妍都知道那个钱包里有钱,可梁妍从来都不会去拿,甚至会有事没事地往里添上一些。
而纪波则会在口袋里没钱的时候,默不作声地去摸上两张,反正纪酿和梁妍都不常打开那个抽屉,等到发现时,大可以装作不知道,或着死不认账。
纪酿最开始会说,后来为了梁妍和纪波能不要为了钱争吵,便也就不再开口。可如今她觉得自己太过天真了,钱只有放在自己手里,才能让一个人有底气。
她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存进了银行卡里,也开始不再乱买东西,不去攀比,不去追求那些莫须有的完美,有些东西还能用的话,就不会去买新的,一段时间下来,倒是也存了些钱。
家中的日子还是同以往一样,梁妍心情好时,家里的气氛就欢乐些。心情差时,纪酿就钻回房间,把自己藏起来。
纪酿不是没有劝过梁妍,也不是没有点过纪波,可都无济于事。这样的情况,也是纪酿工作,有了初漾以后,手头的钱充裕了,老两口也有了孙女可疼,才算好了些。
三中准备在十月开运动会,江澈最为五班的主力,体委直接在一千米上写了他的名字。江澈晚上回家的路上同纪酿说道:“一千米在后天,来给我加油好不好?”
纪酿浅浅笑着,揪着他衣角说:“为什么要问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一定会去。”
江澈咧着嘴说:“我这不是怕你到时候,为了集体荣誉,把我抛诸脑后吗?”
纪酿额头抵着他的背小声说:“不会的,什么集体荣誉都没有你重要。”
江澈是听到了的,可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怔愣地侧头说:“你……说什么?”
纪酿把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唇前大声说:“我说,我一定会给七班加油的!”
江澈听见她的呐喊,低低地笑了两声,骑着单车的脚又再次放缓。
纪酿趴在他背上唤道:“江澈。”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会不会有一天,在我和其他人之间,你选了其他人?”
江澈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会,在我的题库里,拥有纪酿这个答案的题目,永远都不是选择题,而是真理。”
6. 小红花
得到了答案的纪酿,良久没有出声,只攥紧了江澈的衣角。
江澈太了解纪酿了,她看起来无忧无虑,可她的家庭条件和家庭环境,总是让她将自己看得比别人更轻,她永远在一段关系中,做着那个委曲求全,看人脸色,陪着笑容,讨人欢心的角色。
江澈对她好不仅仅是因为和她一起长大,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可怜她,想要成为她的救世主。而是他觉得纪酿太累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给她爱,可这些爱都凭借他们的心来加注在她身上。
没有人问她喜不喜欢,他们自以为是的以为这些都是对她最好的,她还要有什么不满足,可纪酿向来都不会开口去为自己争取什么。
就像是那年圣诞节,江澈送给她的平安果,只是因为那天她家里来了亲戚,亲戚家的小朋友说了句喜欢,梁妍便将那个平安果给了小朋友。
可江澈明明看到梁妍在拿纪酿的平安果时,纪酿的手是顿了两顿才松开的,他也看到了纪酿在平安果被抢了以后,背到身后握成拳头的手。
也许在梁妍的眼里,在小朋友的眼里,那只是一个被包裹得很精致,可是内在却最为普通的一个苹果而已。可对纪酿来说,那仅仅是一个苹果吗?
当然不是,所以,那对江澈来说,也不是。那天晚上江澈跑到水果店里,想要再买一个苹果。可是那是平安夜,苹果本就是畅销物,他跑了好几家,才找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漂亮的。
可他就是不满意,他觉得他要给纪酿的,不可以是被别人挑剩下的,也不可以是将就的。所以他跑去了进口超市,买了一箱车厘子搬回了家。
他将车厘子洗干净,一颗一颗穿在了竹签上,然后举着去了花店,同花店老板手把手的学了一通,扎了一束车厘子花出来。
可刚扎完,他又觉得不妥,将那包花的纸揉皱了些,让这束车厘子花看不出是花的形状,在外面又套了一层包平安果的彩色塑料纸掩人耳目。
那天晚上,江澈将纪酿叫了出来,纪酿就拿着那束车厘子,唇瓣在齿间被咬了许久才被松开。
纪酿眼眶通红,抬起头的时候,江澈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点点波动的月光。纪酿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说:“你不是已经送了我平安果了吗?”
江澈拉着她去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坐在台阶上,江澈才缓缓说道:“这不是平安果。”
纪酿偏过头说:“嗯,这是车厘子。”
江澈望着她,张了张唇,却在对上她湿润澄澈的眼眸时,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他拔出一支竹签,摘下上头的车厘子送到纪酿的唇边说:“对,这是车厘子。”
纪酿低头张口将那颗车厘子咬进嘴里,自己也抽了一支竹签,拔下一颗车厘子放在了江澈的唇前。
江澈含着车厘子问纪酿:“甜吗?”
纪酿点了点头,强忍着泪说:“甜。”
纪酿从来没有吃过那样大,那样红,那样甜的车厘子。平常她舍不得买,偶尔吃时,也都是市场上过了季,不太新鲜在打特价的那种。江澈买的这些,一看就不是那样的,又大又甜,纪酿更想哭了,她知道江澈是看到了那颗平安果了。
她也知道江澈说的那句“这不是平安果”是什么意思,这当然不是平安果,是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在意。
纪酿想要把车厘子核吐掉,却发现自己出来的急,没有带纸。眼前的白雾慢慢散去,纪酿看到江澈摊平了掌心,放在自己面前的手。
她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江澈却极为自然地说:“吐吧。”
纪酿睁着一双湿漉漉地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我……”
江澈却捏了捏她腮说:“吐吧,和我在一起,没有那些负担。你只要记住,在江澈面前,纪酿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万事纪酿都是第一位就可以了。”
纪酿吐出嘴里的果核,迅速地低下了头,可是江澈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自然看到了从她眼里滴落在她手上的泪。
江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小心温柔,纪酿唇瓣轻张,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低声说:“江澈。”
“嗯。”
“我说的很甜,不仅仅是车厘子。”
江澈眉眼含笑,可眼里写满了心疼,他抱了抱纪酿,在她耳边说:“我知道,我问的也不是车厘子。”
纪酿泪流得更凶,她泣不成声地说:“可我刚刚只说了车厘子,你怎么都不生气?”
江澈护着她的头,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我问的不是,可我知道你说的也不是。而且,就算你说的只是车厘子,我也很高兴。只要你觉得甜,就够了。”
“纪酿,也许在别人那里你会受委屈,会被迫地接受和放弃许多东西,可在我这儿,我不允许。那些东西也许不算什么,你要是不喜欢,也不必强忍着不舒服去接受。可是只要你喜欢,别人就不能抢,可如果真的要不回来,回到我身边,我再为你准备一份更盛大的。”
纪酿有时候都在想,如果没有江澈,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如果没有江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这样爱她呢?
纪酿流着眼泪说:“江澈,我不值得。”
可江澈扶着纪酿的肩膀,盯着纪酿的眼睛说:“值得,在江澈的心里,纪酿永远值得。”
江澈跑一千米的那天,有很多女生都在为他加油,她们去了终点线等江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水。白牧云怼了怼正聚精会神地望着正在比赛的江澈的纪酿说:“你不去吗?”
“去哪儿?”
“终点啊,你没看她们都去给江澈送水了?”
纪酿抬眼瞧了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终点一角,她们班的张馨手里也攥着一瓶水,站在后头紧张地看着操场上奔跑的江澈。
江澈跑最后一圈的时候,经过七班的帐篷,冲着坐在第一排的纪酿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鼓掌的手势。
纪酿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掏出了保温杯,倒也不去终点线和他们挤,而是绕着操场,径直去了教学楼后的小凉亭。
她坐在凉亭里,听着前头的欢呼声,听着终点线这边女孩子的尖叫声,从她们喊的名字就能知道结果。
纪酿脚尖踩了踩地上的落叶,再抬头时,江澈已经浑身是汗地倒在了她身旁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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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江澈身上的T恤都已经湿透,躺在一旁微微喘着粗气。
纪酿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江澈接过来想也没想就灌了一口,里面的水温刚好,是最简单的白开水,可却让江澈品出了点甜味来。
江澈披着纪酿递过来的校服外套,凑近纪酿,有些臭屁地问:“怎么样?我刚刚帅吗?”
纪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一边点头一边说:“帅!”甚至从外套口袋里翻出了一板小红花贴纸,拉过江澈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撕下手里的小红花,一朵一朵贴在他手上。
江澈右手握着保温杯,手肘支着长椅靠背,瞧着自己左手上不断出现的小红花,倒是也不躲,甚至身子还往纪酿那边挪了挪,就靠在长椅上,任由纪酿在自己手上鼓弄着。
江澈看着纪酿的侧脸出神,她今天没有梳马尾,而是虚虚地在脑后挽了个丸子头,扯了些碎发垂在脸颊两侧。江澈盯着纪酿,怎么看怎么喜欢。广播喊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理会,不曾惊扰她分毫。
纪酿贴的很认真,越贴还越入神,直到她猛然听到学校的广播喊道:“请高三男子一千米第一名到主席台领奖。”
纪酿回头看向的江澈,有些着急地说:“广播在喊你。”
江澈眉眼含笑地说:“急什么?都喊我半天了,再等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纪酿起身拉着他说:“快去吧!第一名呢!”
江澈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说:“从小到大,这第一名你还没习惯啊?”
纪酿有些无奈地推了他一下说:“少在这儿贫了,小心一会儿杨老师过来骂你。”
江澈向前走了两步,猛地俯身,纪酿的手支着他前胸,对上他黑亮的眼眸,磕磕绊绊地说:“怎……怎么了?”
江澈笑着从她的手里抽走那板小红花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第一名,气氛不够热烈,你给我加的油也不够高调。”
纪酿歪着头反驳:“你还想要多高调?我可不想被叫去办公室。”
江澈低头瞧了瞧自己已经贴到了胳膊肘的小红花说:“我觉得这小红花,你给我贴在这儿,旁人都看不见,一点都不酷,他们也不知道是你给我贴的,”
江澈慢条斯理地撕下一朵小红花,拉过纪酿的手,贴在她的手背上。然后又把手里的小红花还给纪酿,弯下腰对纪酿说:“所以,你给我贴脑门儿上,我一出去肯定炸翻全场。”
纪酿:“……”
主席台上,江澈顶着脑门上又红又反光的小红花贴纸,露着自己的半个“花臂”,美滋滋地接过了自己的奖状和奖品。
吕新抱着椅子背,看着主席台上的江澈问蒋素:“他从哪儿整得小红花,还他妈贴一身,就一个一千米第一名,他还骄傲起来了。”
蒋素用手肘怼了怼吕新的胳膊,用下巴点了点七班的方向。吕新抬头看去,纪酿坐在第一排,正皱着眉在抠手背上的小红花,面前还摆着一个淡粉色的保温杯。
蒋素和吕新又看了看将奖状和奖品随手夹在胳肢窝里,两手捧着个黑色保温杯回来的江澈,哦,明白了。
7. 麻辣烫
高三总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的,从周一到周五的连轴转,到双休日也渐渐被占据,纪酿仿佛是在学校扎了根,家里更像是旅店,每天按时回去,匆匆睡上一觉,醒来便立刻洗漱回到学校。
不过天冷了以后,江澈便不再骑单车了。每天早上提前几分钟等在纪酿家楼下,同她一起坐公交去上学,晚上再一起打车回家。
梁妍给了纪酿钱,一定要她和江澈把每天的打车钱算清楚,说是不能老让江澈花钱,像是自己家占了便宜似的。
纪酿也同江澈说了,江澈本是不在意这点钱的,不过他明白纪酿,所以也并不推脱,两个人每天回家,轮换着给司机付钱。
纪酿升了高三以后,许是在家的时间少了,又或者是梁妍和纪波体谅她学习劳累,家里的氛围也缓和了不少。
可纪酿知道这都只是暂时的,家里的矛盾并没有消除,所以她尽可能多地攒钱,零食和饮料在她那儿几乎看不到。
不过有些钱还是省不下的,学校食堂只有周一到周五是营业的,高三的孩子们周末的午饭和晚饭都要自行解决。
周六,白牧云拉着纪酿要去学校对面那家新开的店里吃麻辣烫。纪酿犹疑再三说道:“今天有些热,麻辣烫吃完会上火,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呀。”
白牧云垮着张小脸说:“可我真的好想吃这家的麻辣烫,平时高一高二的都在,我老是挤不进去,好不容易今天没有多少人,你就陪我去嘛,我明天一定陪你去吃你想吃的。”
纪酿遭不住白牧云的软磨硬泡,更何况她是讨好型人格,面子又薄,抹不开脸买了别家的饭去麻辣烫店里吃,所以只能陪着白牧云去吃麻辣烫。
在她的记忆里,这家的麻辣烫是不好吃的,她象征性地夹了些青菜,就把手里的碗给了老板娘,一回头见白牧云还在往碗里夹丸子,她忙按住了白牧云的手说:“牧云,你夹的够多了,再夹就吃不完了。他们家是过秤的,夹太多会很贵。”
白牧云又夹了一筷子午餐肉到自己碗里说:“没关系,我为了吃他家的麻辣烫,今天早上特意没吃饭呢,能吃完的。”
纪酿张了张口,又劝了几句,无奈白牧云是个执拗的性子,纪酿只能先去寻了座位坐下等她。
蒋素今天本来同江澈说好了,要去吃牛肉面,不过今天是他值日,为了回来的时候午睡能多睡一会儿,他趁大家往外走的时候,先把地拖了一遍。
江澈站在门外等他,可当他出来的时候,江澈忽然就改了主意,“你去吃牛肉面吧,我突然想吃隔壁的番茄炒蛋,我改主意了,我今天要吃饭。”
蒋素:“啊?”
江澈摆了摆手说:“快去吧,牛肉面家的生意一向火爆,你再磨蹭一会儿,就吃不上了。”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蒋素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噼里啪啦地在上头按着,早上在学校门口的冰上摔断了腿的吕新,躺在医院的床上瞧着手机里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他沉默了许久,给蒋素回了句:“他不是抛弃了你,而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而你只是一条万恶的单身狗。”
蒋素吸溜着牛肉面,看着吕新的回复,瞬间被呛住,嘴里的面都喷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翻,径直落进了他对面女生的碗里。
蒋素盯着店里众人异样的眼神,一边给人家道歉,重新点了一碗面赔给人家,一边在心里将吕新和江澈怒骂了几百遍。
而此时的江澈正提着手里的盒饭,推开了麻辣烫店的门。
纪酿正夹着根青菜,慢吞吞地往嘴里送。白牧云左手支着脸,右手捏着筷子在碗里不断地搅着。
“酿酿,你不觉得难吃吗?”白牧云一脸怨气地问。
纪酿瞧了眼向自己走过来的江澈,嚼着青菜低声说:“难吃啊。”
“那你还吃?要不咱们去买个卷饼吃吧,这破麻辣烫,我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白牧云话音刚落,就见江澈若无其事地坐在了纪酿对面。
纪酿从碗里捡个颗花生米,一边嚼一边说:“不了,我夹得少,也吃了一些,已经有点饱了。”
白牧云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又瞧了眼低头吃饭的纪酿,江澈敞着腿坐在对面,靠着椅子背揉了揉眼角。白牧云抿了抿唇,懂了。
白牧云拿着外套站起身,从纪酿身前出去,边走边说:“酿酿,我真的吃不下,我去买卷饼了。”
纪酿点点头说:“那你直接回班级吧,不要在外面吃,外面太冷了,吃一肚子风,肚子会痛的。”
白牧云有些笨拙地穿上了棉服说:“知道了,我回班级等你哦。”白牧云站在江澈身后,一边说一边给纪酿使了个“我懂的”眼色。
纪酿淡淡地笑了笑,也没解释。又低头夹了根青菜像只小兔子一样慢慢嚼。江澈盯着她,明明那麻辣烫难吃得她直皱眉,可她却还是没放弃,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
这是纪酿的小习惯,却也是江澈最为心疼的一点。纪酿是个很能吃的姑娘,有些女孩儿买零食吃两口就饱了,可纪酿通常会一直吃下去,直到将手头的零食尽数吃完,才能停手。
江澈最开始也曾在心中疑惑,她看起来小小的一个人,却有一个那样大的胃口。可后来江澈才发现,纪酿她不是能吃,而是她很少去吃这些东西,因为她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给自己买零食,也很少有人会给她买零食,她更舍不得自己花了钱买的东西,因为不好吃而浪费掉,因为她会在心里计算,她扔掉的东西会值多少钱,她又要多久才能攒出这笔钱。
就像是眼前这碗麻辣烫,江澈很清楚的知道,它很难吃,纪酿同样也觉得难吃,可她不会放弃掉这碗麻辣烫,因为她放弃了这碗麻辣烫,她绝不会再花一份钱去买其他的食物,而那样做的话,就意味着她要饿肚子。
她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也没有不喜欢,不好吃就能舍弃的本钱和底气。所以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只要是能将就,她就绝不会舍弃。
所以每次同纪酿出门玩时,纪酿吃过饭以后总是会靠在座位上歇很久才能离开,因为她吃东西总是在算碗里还有多少,她还要吃多久才能吃光。
她不是非要去贪那个小便宜,而是她要自己的钱花的是有价值的,如果她没有吃光,她会觉得很愧疚,会觉得自己乱花了钱,对不起梁妍。所以每次吃到最后停手的时候,她都撑得很想吐。
江澈最开始不知道,吃完了饭就拉着纪酿走,可在商场里纪酿走了几步,就捂着胸口难受得紧。慢吞吞地跟在江澈身后,不停地干呕。
后来江澈发现了以后,和她一起吃饭时便会下意识的多吃些。也会在吃完饭以后,找些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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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纪酿能坐在那儿歇一歇。可纪酿的这个习惯却依然保持到了今天。
江澈瞧着他低垂的眼睫,叹了口气,拉开手里的塑料口袋,拿出一盒盒饭放在桌上,揭开上面的盖子,推到了纪酿面前。
纪酿动作一顿,不解地抬眼。江澈淡淡地说:“买多了一份,吃吧。”
纪酿眨了眨眼说:“可我已经快吃饱了。”
江澈拉过她的麻辣烫说:“没事儿,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给我。”
“可是……”
江澈举着筷子,就着她的碗,三口两口将她剩的麻辣烫吃光,打开自己的盒饭说:“可是什么?我也好久没吃他家的麻辣烫了,看你吃有些馋了,分我一半,你不介意吧?”
纪酿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碗里的番茄炒蛋和两个鸡腿说了句:“没事。”
江澈也打开盒饭吃了起来,纪酿看着他明显空了一个菜格的饭盒,低头笑了笑,夹起自己饭盒里的鸡腿,放在他饭盒里。
纪酿故意装凶说:“不许给我开小灶。”
江澈又把那个鸡腿放回她饭盒里说:“这怎么能叫开小灶呢?”
两个人你来我往了好一阵,纪酿气得捂住自己的饭盒说:“你再这样,我不跟你吃了。”
江澈夹着鸡腿的手在空中一顿,拐了弯回到了自己碗里,“好好好,快吃吧。”
纪酿用勺子将番茄炒蛋盖在饭上,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满足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是天上细而亮的月牙。江澈愣了两瞬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偷偷地笑了起来。
而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隔着一层玻璃,麻辣烫店外正扒着窗户看着他们俩的蒋素和白牧云。
蒋素很气,他是真的很气,他愤然转身,打算今天一天都不理江澈了。而白牧云却揣着怀里热乎乎的卷饼,一脸八卦地笑着。
江澈回到班级的时候,蒋素还装模做样的在那看书,看见江澈回来头都不抬。江澈单手拎着凳子坐在他旁边,他还转了身趴在桌上,佯装睡觉。
最后江澈被蒋素狠狠敲诈了一笔,硬是在晚休的时候,拉着他去网吧,亲眼看着他把自己的游戏里的装备转给了自己才算罢休。
而白牧云对着纪酿一脸八卦地说:“他对你可真好啊,他今天是不是特意去找你的?”
纪酿摇了摇头说:“不是。”
“你少胡说八道,不是他买两盒饭?”
“那是他买多了。”
白牧云听着这话急了,从座位上跳起来说:“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己信吗!信吗!买多了他怎么不给我呢?我两只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他还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番茄炒蛋!你还想骗我!”
纪酿捂着她的嘴,将她按回座位上,做了个“嘘”的手势。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塞进了白牧云嘴里,堵住了白牧云的嘴。
纪酿对当然知道江澈是故意的,故意说买多了饭,故意说自己想吃麻辣烫,故意给自己买了番茄炒蛋……
纪酿将脑袋埋进臂弯,面对着身侧的白墙偷偷笑了。江澈对她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总能在她最失意和落魄的时候,以最体面的方式给她带来希望和温暖。
在纪酿心里,江澈是上天给她最好最好最好的礼物,是她的青春里最亮眼和最温暖的存在。
8. 撒娇
临近期中考试,纪酿每天都很焦虑,毕竟她本来数学就很差,穿过来以后,没了以前的记忆,再想捡起多年不碰的数学,更是艰难。
这天放学回家,纪酿打着哈欠同江澈说:“明天是周日,下午放假,我们去图书馆好不好?”
江澈自然不会拒绝她,从兜里摸出电话,背着纪酿推了自己打球的邀约说:“可以,正好我还有几道英语题不会想要问你。”
纪酿揉揉眼睛浅笑道:“那你要教我数学噢,我有好多好多好多都不会。”
江澈抬手捋了捋她的马尾辫,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问:“好多好多好多是有多少?”
纪酿凑过来笑眯眯的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大圆说:“是有这么多!”
江澈打趣道:“那么多?那你要请我吃饭哦。”
纪酿想了想问:“那我们明天吃三明治好不好?或者吃寿司卷?”
江澈拎了拎自己的裤腿,觉得有些凉,偏过头瞧瞧纪酿的裤子,伸手摸了摸见她穿了秋裤,点着头说:“满香居的吗?”
纪酿摇摇头,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说:“自己做的呀。”
出租车停在路边,今天轮到纪酿付钱,她从包里取了钱,一张张查好,递给司机师傅才下了车。
江澈握着她冰凉的小手说:“你还有这手艺呢?”
纪酿鼓了鼓腮说:“吃不吃嘛。”
江澈忙道:“吃,怎么不吃呢?”
纪酿一蹦一跳地说:“那我回家看看还有没有材料。”
江澈开口关心道:“注意休息,去买也是一样的。”
纪酿“嗯”了声说:“我知道。”
三中的周日只上半天,也只考试,考了一上午,纪酿脑袋都有点发昏。
江澈早早交了卷,在纪酿班级门口等她,纪酿收拾了书包跑出来,江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提在手上。另一只手绕到纪酿身侧,推着纪酿的肩膀,将她推到走廊内侧,护着她不让她被考完试放学的同学们撞到。
纪酿从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歉疚地说:“早上我怕迟到,忘记给你三明治了,在书包里闷了一上午,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江澈伸手接了过来说:“能吃,我肠胃好。”
纪酿咧嘴笑了笑说:“那你尝尝。”
江澈低头瞧了瞧被切成两半的三明治说:“那我们也要先去找个地方吃些别的,这两个我可能吃不饱,酿酿。”
纪酿蹦蹦跳跳地下着楼梯说:“那你想吃什么?”
江澈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纪酿眨了眨眼,声音清脆又响亮:“我想吃麻辣香锅。”
江澈颔首,陪着纪酿去了图书馆门口那家麻辣香锅。
这家的麻辣香锅是自选,江澈寻了位置,将两人的书包放下占了位子,拉着纪酿去台前夹菜。
纪酿端着放着菜的盘子,右手拿着夹子在紫薯球前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夹,将夹子挂在一旁,准备去前台结账。江澈无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盘子,里面浅浅放着一片碧绿。江澈深深地看了眼纪酿的背影低下了头,在紫薯球的篮子前停留了许久。
纪酿咬着自己碗里的青菜,瞧着江澈端着满是紫薯球的一锅麻辣香锅落座,她懵懵地抬头问:“这是你夹的?”
江澈“嗯”了声说:“一不留神夹错了,你是不是喜欢吃这个,帮我分担些?”
纪酿咬着唇说:“可我也吃不掉这么多啊。”
江澈拿了个小碗,将自己碗里的紫薯球都拣了出去,推到纪酿面前说:“没事,吃不了剩下的给我。”
纪酿看着那碗紫薯球和夹杂在其中的几卷肥牛卷,望着江澈,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筷子在自己的碗中戳了戳,眼前的白饭突然就花了几瞬,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纪酿将头埋得极低,努力睁大了双眼,在心里不停地乞求眼泪不要掉下来。
可终是没能如她的愿,眼泪砸进她的碗里,纪酿的鼻子似是被人用棉花堵住了般,通不过气。
江澈夹着一块儿午餐肉送进嘴里,他将纪酿故意压低的抽泣声尽数听了去,他微皱了眉,心口泛着疼,可为了纪酿的自尊心,一直没有抬头。
纪酿将那碗紫薯球吃了一半,实在是吃不下,筷子上夹着一颗,嘴里还塞着好几颗。早就吃完了的江澈靠在椅背上看了她许久,还是拾起了自己的筷子,拉过了那只碗,一口一口将剩下的紫薯球吃了个干净。
纪酿撑得不行,江澈依照惯例陪她坐在店里消化,怕她没意思,江澈从包里摸出了耳机,点开了自己的歌单,分了一只耳机给纪酿。
纪酿坐在他身边,手缩在袖子里,店里的嘈杂声被隔绝在耳机外,耳机内是邓紫棋版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纪酿听着那句“你的伤我知道我明了,我想要你快乐”,盯着面前那只空了的碗,眼睫轻颤,抬手在桌下偷偷捏了捏江澈的腕骨。
寒冷的初冬,麻辣香锅的小店里,后厨里冒着热气,铁锅在炉灶上随着厨师的动作,升起巨大的火花。
店里的顾客三三两两,嘈杂声里,江澈和纪酿在这小店里与其他人无形中分割开来,成为了最特别的存在,拥有着独属于两人的安静和惬意。
纪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快乐,就像是在电影院看电影般,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有什么烦扰呢,他明明已经伸手在自己心头的伤口上,轻柔爱怜地抚摸过多次了。
他就像是天上的天神,拥有着至高的法术,都不用触碰,就能将人的伤口治愈。可他一次又一次,没有丝毫不耐的在拥抱她。告诉她,她的所有伤痛他都知晓,希望她能快乐。
纪酿闭了闭眼,隐去心中的酸涩和悸动,推了推江澈的手臂说:“我们上去吧,要学习的。”
江澈伸手绕了绕垂在他们之间的耳机线,直到耳机里的音乐放到最后一秒才按灭了手机。
纪酿动作温吞,摘下耳机细心地给江澈理好,放进了他口袋里。江澈照例提着两人的书包,带着纪酿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人很多,江澈和纪酿寻了许久,才在四楼找到两个空位。市图书馆的桌子很大,一张桌子坐十人还有余。纪酿将椅子向江澈的方向靠了靠,直到手肘贴上江澈的手肘,纪酿才似是找到了安全感,停下了动作。
江澈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她侧脸,纪酿正乖乖地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按科目工整地放在桌上。
江澈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拉开自己的书包,把作业掏了出来。伸手拉过纪酿的笔袋,从里面翻了支坠着粉色许愿瓶的笔,在手里转了转,与纪酿同时低头,开始写作业。
纪酿是文科生,作业通常字都很多,纪酿将字最多的历史和政治写完,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扯过了数学卷子。
她瞧着江澈已经写满了答案的数学卷,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一下人和人的差距,叹了口气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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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去答卷子。
可是一切如常,纪酿做到第六道选择题就开始犯难,整张卷子一边翻书一边翻笔记带公式地做,却也只能完成三分之一。
纪酿盯着眼前的数学卷发了一会儿呆,见江澈还没写完手里的作业,就没有去打扰他。自己又开始翻笔记,想要努力多做出几道题来。
不过纪酿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数学的敏感度,一题还没解出来,纪酿就对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迷糊了起来。
江澈写完物理卷子抬起头时,纪酿手臂放在桌上,头枕在手臂上,圆鼓鼓的后脑勺对着自己,肩膀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着,看起来睡得极香。
江澈没去打扰她,只拎起他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宽大温暖的外套落在纪酿身上,纪酿闻着熟悉的味道,似是回到了她熟悉的家中。
她“呜嘤”了一声,脸在手臂上蹭了蹭,把自己向外套里埋了埋。
她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图书馆中显得尤为突兀。江澈眉心一跳,还没等他做什么,纪酿就转过头来,迷迷糊糊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半耍赖半撒娇的“哼唧”了两声,吐了个“抱”字出来。
与江澈和纪酿一桌的几个人纷纷抬头,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江澈也被纪酿这一句“抱”叫得发懵,不过他还算清醒,快速收拾了桌上的书本,把纪酿身上的外套拉好,双手掐着纪酿的腋窝,将纪酿整个抱起,抬手将外套帽子扣在纪酿头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快步走了出去。
江澈抱着软乎乎的纪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纪酿什么时候这么会撒娇了?
纪酿是睡懵了的,趴在江澈肩上也还不太清醒。直到接触到图书馆外的冷空气,纪酿的视线才变得清明起来。
意识到自己被江澈抱在怀里,纪酿没有第一时间推开,而是依赖地蹭了蹭。却在发现江澈穿得是校服以后,变得惊慌起来。
她手扶着江澈的肩,红着脸低声说:“放我下来。”
江澈抱着她走到一处隐蔽的位置,轻轻弯腰让她能稳稳地站在花坛边。
纪酿小脸滚烫,从江澈宽大的帽兜里露出一双黑亮的眸来,小心翼翼地说:“我……睡着了。”
江澈盯着她的眼睛,一声未吭,纪酿揪着江澈的衣服更加羞燥地说:“你冷不冷啊?”
江澈耸了耸肩,让自己的校服在身上松松地挪了挪位置,声音低沉:“不冷。”
纪酿揉了揉眼睛说:“我卷子还没写完。”
江澈眉梢轻挑问道:“还回去?”
纪酿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江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学,都是一样的。等我一会儿,我上去取东西。”
纪酿点点头,乖巧地坐在花坛边上,看着江澈衣衫单薄的背影,低头将脸埋进他的外套里,仔细嗅了嗅他的味道。
刚刚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阀门,洪水一般地钻进她的脑海。她的脸颊愈发得滚烫,脑袋也开始发晕。
纪酿在心里低声骂了自己几句:真是疯了,怎么场合都不顾,就那么说出来了?
也许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纪酿想着,可是她又的的确确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又或者说是幻想。
到底这是现实,2033年是她做的一场梦,是她凭空幻想出的虚妄。还是2033年才是现实,她如今所处的时空,发生的一切,才是她的梦,是她对年少时期的回忆与执念,带来的幻想呢?
9. 特调咖啡
江澈拎着书包,从图书馆走出来,就看到纪酿在那儿抱着腿发呆。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没有安全感,又或者是在害羞,他眼看着纪酿将自己蜷成一小团,蹲在角落里。
江澈靠近纪酿,纪酿抬起头时,江澈却还是没能遗漏她眼里的迷茫和哀愁。
纪酿同江澈换了衣服,任凭江澈拉着自己,去了一家咖啡店。
江澈点了两杯咖啡,一杯拿在手里喝了一口,一杯放在桌上推到了纪酿面前。
“喝吧,提提神。”
纪酿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靠近江澈轻声问:“这个叫什么?”
江澈掀起眼皮,望着远处的价目单,沉默了片刻说:“特调的,没名字。”
纪酿眨了眨眼,盯着杯中香浓的咖啡失了神。这家的咖啡一直都很贵,但因为地理位置好,又因为纪酿的工作原因,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就会来买一杯咖啡。因此纪酿在后来也经常光顾这家店。
而特调咖啡是他们家最便宜的一款咖啡,纪酿最开始没有钱,只能点特调咖啡,一喝就喝了许多年。她习惯了特调咖啡的味道,即便后来条件好了,却也不曾换过口味。
而面前杯子里的咖啡很显然和自己喝了多年的特调咖啡,并不是同一个味道。它远远要比特调咖啡更加香浓。
咖啡店里舒缓的纯音乐中,小提琴的音色慢慢出现,落在纪酿的耳中,略略带着些忧伤。纪酿微微低着头,突然不知道该自卑还是该欣慰。
她知道江澈是在保护她,不希望自己因为一杯咖啡而有负担,可是她还是“不知好歹”的被刺痛,她那脆弱到可怜的自尊心还是让她感到强烈的自卑。
纪酿抿着唇,陷入了沉默。江澈望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懊恼,只得开口打破这份异常的寂静。
“刚刚做梦了?”
纪酿歪着头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以为在家。”
江澈笑着打趣道:“你在家是这样?还撒上娇了,同谁学的?”
江澈本是一句最无心的话,却没想到纪酿认真地回了句:“和初漾。”
江澈倏然抬眼看向纪酿问:“你的朋友?”
纪酿转了转眼睛说:“算是吧,是我很喜欢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人?”
纪酿抿着咖啡含糊不清地说:“你以后会认识的。”
“你和她关系很好?”
“当然。”
“比和我在一起还好?“江澈面对纪酿,有时候着急起来,话比脑子快。说出这句话,江澈就后悔地咬了下舌尖。
纪酿探究的在江澈的脸上仔细打量,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说:“你……吃醋了?”
江澈嘴硬地反驳道:“没有。”
纪酿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江澈有些怄气地皱着眉,脸色也臭了起来。
纪酿看了看时间,觉得有些晚了,伸手扶了扶江澈的手臂,拉着卷子靠近他说:“你教教我吧,好晚了,我们学完早点回家吧。”
纪酿声音软细,落在江澈的耳朵里,温温柔柔带着独有的娇。江澈转着手中的笔,望着纪酿毛茸茸的头顶,突然就气不起来了,还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江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在她那儿,自己就从来没赢过,和她又有什么可置气的呢?江澈拉过纪酿的数学卷,一道一道认真为她讲了起来。
晚上,江澈和纪酿坐公交车回家,正是晚高峰,公交车上人很多。江澈提着两个人的书包,寻了个位置,将纪酿推到内侧,自己站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
任凭公交车怎样晃动与急刹,纪酿都稳稳地站在原处,偶尔撞进江澈的怀中,能感到他怀中的温热。他就站在她身后,熟悉的味道包围着她,让她在昏暗的车厢中,依然能有强烈的安全感。
回到小区里,江澈将纪酿送到单元门口,纪酿接过自己的书包背在身上。江澈没走,纪酿也没转头,向前走了两步,鞋尖对上江澈的鞋尖。
她手心握成拳,钻进了江澈的口袋里,又快速拿出来,同江澈挥了挥手说了再见,快步跑进了门中。
江澈看着纪酿的屋子亮起了灯,纪酿趴着窗户给他比了手势,才放心地离开。回家的路
上,江澈手有些冷,下意识地揣进兜里,才发现兜里陡然出现的东西。
江澈借着路灯看清了手里被卷起来的几张纸币,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五块。是那家咖啡店里最贵的咖啡的价钱。
江澈有些发愣,心中五味杂陈,他摇头轻笑了两声,笑又逐渐化成了叹。那时很流行一个词是“玻璃心”,其实是带了些轻蔑的,可在江澈心中不是。
他每天都在努力,让纪酿那颗已经产生裂缝,千疮百孔的玻璃心能够复原,他小心地托举着,呵护着,守护着她的脆弱。
他不会因为她的脆弱而感到不满,感到麻烦,而是愿意去承受,去保护她的那份脆弱。容许她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备和武装,希望她能像小猫一般,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肚皮摊开在他面前,慵懒地撒娇。
晚上回了家的江澈,拿出了书包里那个被挤扁的三明治,撕开了外侧的保鲜膜,小口小口地吃了许久,中间的沙拉酱微微发酸,可江澈不甚在意,伸出舌头将唇畔上沾染的沙拉酱,尽数勾进了嘴里。
江澈闹了一晚上肚子,第二天挂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纪酿家楼下时,惹得纪酿围着他转了好几圈问:“你昨晚没睡觉吗?”
江澈舔了舔唇,瞧着纪酿无辜的大眼睛说:“没事儿,打游戏忘了时间。”
纪酿“哦”了一声,同他一起向公交车站走去。从家里到学校的一路上,江澈都很沉默。纪酿瞧着他捏在身侧的拳头,和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有些疑惑地问:“你不舒服吗?”
江澈在心里崩溃怒吼,面上还要挂着微笑,装得没事儿人一样,忍着腹痛安抚纪酿道:“没有,就是没睡好而已。”
“那我们一会儿快些走,早点到班级,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纪酿贴心地说。
江澈闭了闭眼,打了个冷颤,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会瞬移,能够立刻出现在学校的厕所里。
下了车以后,纪酿跟在江澈身后一路小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你是有多困,这也太急了吧。”
江澈没说话,心里却在大喊:我急,我可太他妈急了。
江澈忍着腹痛,在班级门口笑着和纪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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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再见,目送着纪酿进了七班的门,才从蒋素的桌子上抢了他新开封的抽纸,跑了出去,一头钻进了厕所。
蒋素本来在那抄作业,被江澈拿纸的动作吓得,捂着两本练习册,心脏跳得飞快,腿都颤了几颤,耳边心跳声嗡鸣,两眼都冒了黑。
直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着桌上空了的一块位置,蒋素对着江澈的背影骂道:“疯了吧你,吓我一跳!”
吕新拄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室后门,瞧着江澈进了厕所,笑得合不拢嘴。待江澈回来,就调侃道:“你也有憋不住的时候啊?”
江澈黑着脸抢走了吕新的拐杖,吕新金鸡独立似的站在教室中间,摇摇晃晃的趴在蒋素身上说:“大胆江澈!胆敢偷袭!”
江澈将拐杖立在吕新的座位旁,皱着眉,一脸不爽地说:“滚!”话刚说完,他捂着肚子,拿着纸就又出了门。
吕新扶着蒋素的肩,两个人哈哈大笑,直到吕新笑得忘形,手不自觉的在蒋素脖子上狠狠拍了两下,给蒋素打得眼冒金星,蒋素才回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落在他人眼里,那叫一个情深意切,只不过只有吕新自己知道,蒋素的眼神里那股子杀意有多浓烈。
蹲在厕所里的江澈,一边听着吕新的哀嚎,一边在心中反省:以后不能因为对象是纪酿,就失去了原则,坏了的三明治真的不能吃。
纪酿交了作业,听到走廊里的嘈杂,看到蒋素他们笑着从厕所出来,从他们的话语里推测了个大概,默默去了校医室,要了药来,又特意去热水房打了杯热水送到了五班。
纪酿不认识五班的人,但五班的人却都对纪酿有印象。当纪酿出现在五班门口的时候,大家纷纷望向她,可却没人上前。
最后是蒋素刚准备起身,就看到江澈捏着自己已经被抽了一半的纸,出现在纪酿身后。
“怎么来了?”江澈捏了捏纪酿的后颈柔声问。
纪酿摊开手心,将那几片药给了江澈说:“给你送药,还有水。”
江澈嘴角抽了抽,还在她面前装道:“我没事儿啊,就是早上没上好厕所而已。”
纪酿仰头看他,低声问:“你是不是吃了我给你的那个三明治啊?”
江澈揉揉她的脑袋说:“不是因为那个,我昨天回家吃了爆辣的面,胃受不住才这样的,别多想。”
江澈一边安抚纪酿,一边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时间不早了,老师也快来了,快回去上自习吧。”
纪酿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嘱咐道:“别忘了吃药!”
江澈撕开药的包装纸,将药片放进口中,拧开杯子,仰头灌了一口,将药片顺了下去。
纪酿这才放下心,回了班级,纪酿的身影刚一消失,江澈就将纪酿的水杯从后门放到了自己的桌上,拎着抽纸又去了厕所。
五班的人看着江澈桌上的粉色水杯,各有各的心思,只有蒋素在那骂:“妈的,我早上刚花了五块钱买的抽纸,”他一边骂,一边对着江澈喊:“你得赔我两块五啊!”
江澈声音慢慢拉远,落在蒋素耳中却依然清晰,即便因为拉肚子失了力气,却仍然带着独属于江澈的狂:“赔你个二百五!”
10. 高级餐厅和小档口
也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江澈肚子里也没什么可拉的了,第一节课上完了以后,江澈就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他对着纪酿粉色的水杯发了一节课的呆,下课铃刚一响,就拎着纪酿的水杯去了水房。
仔仔细细洗涮了半天,江澈才满意地去给纪酿打热水。蒋素扶着吕新靠在走廊的窗台前,支着下巴问:“我说,纪酿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怎么就偏偏对她情有独钟呢?”
吕新翘着自己的伤腿说:“可不是吗,你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儿,纪酿是长得有一点好看,但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你能不能跟兄弟说说,你到底喜欢她哪儿?”
江澈听着吕新和蒋素的话,脸色越来越冷,拧紧了杯口转身掐住吕新的后颈,往下一按冷冷地说:“我再说一次,说我可以,别说她。”
吕新连连求饶道:“不说不说!松手松手!”
江澈松开手,暗带警告地瞥了蒋素一眼,大步走向七班,去给纪酿送杯子了。
吕新捂着自己的脖子低声骂道:“他妈的,要女人不要兄弟!”
蒋素“嘿嘿”笑了两声说:“你算什么兄弟,你现在顶多算个伤员。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伤着,刚才他都得揍你。”
吕新愤愤地说:“揍我?他还敢揍我!还不是你开的头儿?”
蒋素努努嘴说:“但我又不像你,说的话一点都不过脑子。”
吕新一下子急了,拖着自己的伤腿一跳一跳的,像是案板上垂死挣扎的鱼,不服气地说:“你才没脑子!老子上周测验数学146!你打了有40没有?”
蒋素挑眉一笑,松开了扶着他胳膊的手,从一侧拿走了吕新的拐杖,回了班级。留下在原地金鸡独立的吕新,独自凌乱。
走廊里响着吕新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哎,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你回来!救救我!help!有没有好心人!sos!”
这个粉色的水杯,果不其然还是出了事,不知道是谁给杨萍打了小报告。课间操的时候,江澈被杨萍请进了办公室。
江澈简直都被气笑了,一脸无语地同杨萍说:“老师,别说水杯了,我俩小时候被窝都挨一块儿……”
杨萍抬手拍了下他的头说:“说什么呢!那不是小时候吗!我不管你俩小时候怎么样,在学校注意点儿!”
江澈无辜地说:“那我早上拉肚子了,还不许人家关心关心我,给我接杯热水了?老师,少男少女的小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还是猜不明白。”
杨萍对着江澈也是无奈,拿起手边的水杯,自己喝了一口说:“去去去,滚蛋!”
江澈临走的时候,扒着门和杨萍说:“老师,今天是我拉肚子了,人家好心去校医室给我拿药,送点热水。这事儿和纪酿没关系,要是付老师说的话,您帮我们解释解释,要怪怪我行不行?”
杨萍拿起桌上的一个小面包,冲着江澈丢了过去,骂道:“要怪怪你,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要被你气死!你这么能扛罪,你去七班多好!”
江澈接住飞来的小面包笑着说:“这不是实力不允许吗?天生长了个理科脑子,我去七班,付老师也不要我啊。”
杨萍揉着太阳穴,冲他摆了摆手,懒得再理他。
江澈也放下心来回了班,坐在座位上,摆弄着桌上剩下的几颗药,想着早上纪酿紧张的神情,心里美滋滋地想,这肚子也算没白拉。
期中考试纪酿因为江澈提前给她补习了数学,考得倒是不错,整体名次也提高了不少。
三中出成绩一直很快,周四周五考的试,周日中午纪酿捏着自己的成绩单,来五班寻江澈一起回家。
江澈看着纪酿的成绩单,摸了摸她的头说:“进步了。”
纪酿的头发被他揉乱,却也不生气,像是小狗狗整理自己的毛发般,只乖乖地摇了摇头。
纪酿扑闪着灵动的双眼问:“你呢?”
江澈从桌洞里摸出自己刚发下来就被揉成一团的成绩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好啦。”
纪酿瞧着那团纸皱了皱眉说:“你要拿它去踢球吗?”她展开成绩单,见江澈的名字出现在第二排,高兴地笑了。
她凑近江澈神神秘秘的同他耳语道:“我们都考得很好哎!”
江澈太了解纪酿了,很上道地问:“所以……”
纪酿笑眯眯地说:“所以……我们去庆祝一下好不好?”
江澈双手相扣放在脑后说:“当然可以,你想去哪儿?”
纪酿手指点了点唇说:“还没想好,我们一边走一边想好了。”
江澈跟在她身后,瞧着她因为下楼梯而晃动的马尾辫,心里有所猜测,但也没说出口。
他带着纪酿去了离三中最近的商场,走到一家自助餐门口,江澈偏过头看向纪酿问:“吃这个可以吗?”
纪酿看了看自助餐门口的招牌,晃了晃脑袋说:“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江澈自然应允,不过临走时,他顺着纪酿刚刚的目光,睨了眼那块招牌,上面79/人的字被印得很大。
江澈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有些后悔拉纪酿来了这儿,在商场的四层转了好几圈,江澈才找到一家人均十元的小档口。
他带着询问看向纪酿,纪酿瞧着面容和善的服务员,将印着菜单的传单主动递给她,看着上面便宜的菜品,纪酿这才点了点头。
那天江澈和纪酿一人点了一碗酸辣粉,不过江澈的那碗加了爆肚,纪酿的那碗没有。但那少得可怜的爆肚,最后却也都出现在了纪酿的碗里。
纪酿望着江澈夹过来的肚丝,挡住自己的碗口说:“江澈,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江澈垂着眼,不太敢抬头去看她,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指甲掐进手心的疼痛,让江澈保持着清醒与自控。
他声音较平时要低些,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这算什么惯坏,你再坏点儿,我也养得起。”
江澈将自己碗里的肚丝尽数夹给了纪酿,这家的饭便宜,但量少,江澈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粉,坐在纪酿对面看她吃饭。
纪酿吃饭很慢,一是怕酸辣粉的红油溅在自己的衣服上,二是这十几年里养成的习惯。
江澈看着纪酿夹起一筷子粉,左手攥着一团卫生纸抬至脸前,伸出小指,勾住颊边的碎发,绕至耳后。
拨开一切的遮挡,纪酿这才放心地噘起红唇,小口小口地吹着筷子上的粉,唇边一圈红油显得她的唇更加红润挺翘。
可江澈望着她的模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带她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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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忌地走进高级餐厅的大门,而不是长长久久的将她困在这小小的档口里。
并不是说高级餐厅要多高级,有多优越,也不是说小档口有多差劲,各有各的好处罢了。
江澈在乎的并不是高级餐厅和小档口,而是纪酿每次出门都要有所顾忌的态度。酸辣粉和麻辣烫当然好吃,可他希望这不是纪酿每次的选择。
他可以陪她吃很多次麻辣烫和酸辣粉,但前提是纪酿想吃,而不是因为它便宜,而不得不去选择吃。
江澈看着纪酿被辣得通红,微微发肿的唇瓣,起身去外头买了两杯奶茶。插好了吸管,推到纪酿面前。
纪酿慢慢捞完了碗中最后一条粉,才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靠在椅子背上,抱着江澈买的奶茶,默默消化。
江澈如往常般安静地等她,抬头看到纪酿失神的目光,知道她不太开心,却也不想揭她的伤。
商场电梯口,摆了几个娃娃机,像是在促销。里面的娃娃很可爱,一块钱一个币就可以抓一次。
纪酿扒着娃娃机的窗口看了许久,看中了其中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摸了摸口袋,还是咬着牙,换了几个币。
抓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纪酿有些丧气,转头将游戏币投进了旁边装着小狗狗玩偶的游戏机,却一次就抓住了那只离出口最近的小狗狗玩偶。
她蹲下身掀开游戏机出口的塑料挡板,高兴地抓着玩偶,回头想要送给江澈。却不想直直撞进江澈怀里,江澈揽住她,手中还拿着她刚刚一直想要的那只小狐狸。
从商场出来,纪酿抱着喜欢的小狐狸,江澈眼里带笑,珍惜地捧着那只小狗,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红晕。
纪酿抬脚迈上花坛边,视线与江澈平齐,微微倾身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江澈对上纪酿清澈的双眼,还是没忍住问道:“没玩够吗?”
纪酿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不想回家。”
江澈颔首,心中了然地问道:“又吵架了?”
纪酿轻笑了声说:“哪有什么吵不吵的,我们家你还不知道吗?三天两头无缘由的冷战罢了。”
纪酿蹲下身,捡了根木棍在地上乱画,低声说:“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好是坏。”
江澈摸摸她的头,正巧手机振了一声,江澈按亮手机,看了眼消息问道:“许泽他们叫我去体育馆打球,要不要去?”
纪酿歪了歪头,思索了片刻点头说:“要去。”
江澈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和纪酿一起坐在后排,低头看到纪酿泛红的指骨,伸手用手背触了触,如他所想,一片冰凉。
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揣进自己的口袋里。隔着口袋,纪酿的手落在他腿上,手背上方是江澈温热的掌心。
纪酿的心漏跳了两拍,脸颊红了又红,眼眶也湿了又湿,最后带着雾气转向一侧,望向窗外。
真好,她还有江澈。一个不论何时都以她为先,永远站在她身后,毫无理由支持她,保护她的江澈。
也只有在江澈那里,她才是自信的,江澈像是一个巧匠,能够将她破碎的自尊都捡起,轻轻的一点一点地缝补。并告诉她,没关系,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毫无顾忌,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11. 篮球
出租车停在体育馆门口,纪酿和江澈并肩向体育馆走去,纪酿主动跑去一旁的便利店买了瓶水抱在怀里。
江澈带着她进了体育馆,刚一进门,就听见许泽吹了个口哨。江澈蹙了蹙眉,不满地瞪了过去,许泽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接过蒋素传来的球,跑向一旁。
江澈寻了个位置,安顿好纪酿,将他们两个的书包放在她身旁的座位,又把自己手里的小狗玩偶,端端正正地放在纪酿另一边的位子上。
纪酿偏过头瞧了瞧,小狗玩偶乖巧地蹲坐在座位上,面向球场,吐着舌头,看起来就像是在给球场上的球员加油打气。
纪酿盯着看了许久,有些呆呆的将手里的小狐狸也放了过去,小狐狸玩偶坐立不住,纪酿就稍稍放偏了些,让小狐狸可以轻轻地靠在小狗玩偶上,看起来就像是小狐狸依偎着小狗,一起在看比赛。
纪酿拍了拍手,笑眯眯地仰起头,学着小狗狗的样子,手掌并拢,手指微弯,放在胸前,小小地吐了下红舌。
江澈看着纪酿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唇,唇畔也不自知地露出了笑意。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纪酿自然地接过抱在了怀里。
吕新躺在纪酿身后的那排座位上,瞧着这两个人之间闹着的粉红泡泡,有些怨念地坐起身来,冷不丁地出声问:“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来打球的,还是来谈恋爱的?江少,再磨蹭一会儿,都要散场了。”
纪酿被吕新乍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原地抖了两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半是惊吓半是委屈地回过头。
江澈捂着纪酿的耳朵哄道:“别管他,他有毛病,少搭理他。”
吕新刚想反驳,嘴巴都张开准备说些什么,却在对上纪酿澄澈湿润的眼眸时,又败下阵来。
吕新嘴角向下,弯出一个极难的弧线,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无奈地靠回了座位上。行,惹不起,他还不说了!
江澈又和纪酿说了些什么,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下观众席,进了场。
许泽搭着江澈的肩膀调侃道:“行啊,今天怎么舍得带来给我们瞧瞧了,往日不都藏得跟宝贝似的。”
江澈捏着他的手,从地上捡起篮球,在手里转了两转,“什么叫藏得像个宝贝,本来就是个宝贝。”
蒋素听着江澈的话,眯着只眼睛,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像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许泽也被江澈这话噎了一下,瞧着他投了个漂亮的空心球,也来了劲,几个男孩子在场上跑来跑去,江澈的身上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他掀起衣角,在脸上随意地抹了两下,小.腹上几块鼓.包,线条清晰,肌理漂亮。惹得观众席上的几个女孩儿捂着脸直跺脚。
纪酿转过头看去,几个女孩子见纪酿看了过来,笑声戛然而止。纪酿对上秦怡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很不舒服。秦怡是五班的,是江澈的同班同学。纪酿是不认识秦怡的,不过两个班级在同一个楼层,总是会碰面,纪酿对秦怡也是觉得面熟。
纪酿转过头,回想着秦怡刚刚的眼神,总是觉得她眼里充满了敌意和不满,甚至是带了轻蔑的。
纪酿眉头轻蹙,心里突然像压了块大石一般,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心情的骤然低落,还是江澈擦汗的举动招惹,又或者是中午那份酸辣粉,麻辣太过,纪酿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纪酿用手在脸旁不断地扇着,又觉得这风不够劲。她将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子下,感受着自己从鼻腔里喷洒出的热气。
她拎着江澈的外套,用力抖了抖,掀起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这才让她感受到一阵舒爽。
可纪酿还是觉得很难受,她抿了抿唇,手里还抱着准备给江澈的那瓶水。
她盯着那瓶水,同自己斗争了许久,还是抵不过身体里的燥热,轻轻拧了开来,“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
纪酿抿了抿唇,伸手拭去唇角的湿润,准备一会儿就去外面给江澈再买一瓶。可她没想到江澈会回来的那么快。
她握着水瓶,瓶盖还攥在左手的掌心,还没来得及拧上,右手就陡然一空。纪酿仰起头看去,江澈拿着她刚刚喝过的水,站在她身边,顶着体育场内的白炽灯,汗珠在他发梢处泛着银光。
他仰着头,毫不避讳并且极为自然的将那剩下的半瓶水一饮而尽。他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柔声问:“渴了?”
纪酿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感觉很热,不舒服。”
江澈拎起一直盖在她腿上的自己的外套丢到一旁,伸手将她身上的外套拉链往下拉,替她理好微微敞开的衣领说:“刚刚那碗酸辣粉吃的,是不是又上火了?”
纪酿懵懵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有这个毛病。她有些局促地指了指江澈手里的空瓶子说:“我不舒服,我就喝了一口,我本来想去再给你买一瓶的。”
江澈抬手将那瓶子丢进观众席一角的垃圾桶里,笑着说:“不用了,喝你的也一样。”
吕新抬手从前头的椅子背上,拽过江澈的外套盖在自己脸上。他暗自“啧”了一声,在心中无能怒吼,他是真烦这两个人,能不能注意一点,考虑一下他脆弱的心灵?
江澈看了眼周围,抬头看了看体育馆房顶,提起两人的书包,拉着纪酿起身说:“走,我带你换个有风的位置,不然你还是会难受。”
纪酿抱着两个人的玩偶,低头四处去寻江澈的外套。江澈睨了后排装死的吕新一眼,微微倾身,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外套扯了过来。
外套的拉链在吕新脸上划过,扎的吕新五官都缩在一起。眼前突见亮光,吕新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懒得挣扎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以后休息日,他一定离江澈远远的。
江澈带纪酿去了前排,纪酿想要去买水,却被江澈按在座位上说:“不用买,打完这场,我们就回家。”
纪酿抱着玩偶点了点头道:“好。”
秦怡坐在后头黑着脸望着江澈和纪酿的互动,身旁的何晴还在一旁说道:“真不知道江澈是怎么想的,这纪酿是给他下什么蛊了?都能一起喝同一瓶水了,要是还说没在谈,谁信啊?”
秦怡斜眼瞪了过去,何晴立刻噤了声。秦怡拿着自己的电话起身走了出去,何晴和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都跟了过去。
江澈这场球打得要比上一场慢些,许是和纪酿的距离拉近,他顾忌的东西就多了起来。投篮的时候,居然还在分心想是这样投帅一点,还是那样投帅一些。
整场下来,除了江澈进了几个球,其他人竟是一个球都没投进。
许泽瞧了纪酿一眼,小姑娘眼神晶亮,崇拜地看着江澈。许泽和蒋素对视,双双摇头扶额,今天这个逼算是让江澈装到了。
江澈回头看向纪酿,瞧着纪酿捏着拳头给他加油的模样,咧着嘴笑了起来。他扯着衣角又擦了擦脸上的汗,大步走过去,在纪酿面前弯了腰问:“想不想试一试?”
纪酿歪着头有些不解地“嗯”了声。江澈伸手拂去要流进眼里的汗说:“想不想也投两个?”
纪酿有些心动,张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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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攥成拳,张合了几次过后,才低声问道:“可以吗?”
“可以,他们中场休息了。”江澈的声音像春日山间的风,温而润,一下子拨动了纪酿的心弦。
可纪酿还是心有顾虑地说道:“可我没力气投不中。”体育场里的人说多却也不多,大都是江澈的熟人,尽管这样,她也还是很怕被人看到,怕被人取笑,怕被人指指点点。
江澈摸了摸她的头发,黝黑的眸子紧紧锁住纪酿的视线,他无意地冲着球场,侧点了下头,动作自然又带着些痞气。
“那抱你投一个?”江澈声音轻轻,似是同纪酿耳语。
纪酿眼睛一亮,从座位上跳下来,声音清亮,“要!”
但纪酿还是害羞的,她指了指体育场最角落的篮筐说:“我们去那儿好不好?”
江澈自是应允,从许泽那儿拿了球给纪酿,纪酿雪白的小手抱着篮球,跟在江澈身后,“哒哒哒”地跑去了距离观众席最远的篮筐下。
她没有先叫江澈帮忙,而是自己尝试着投了两个,她人瘦,没有什么力气,篮球抛上空中,距离篮筐却也还差一大截距离。
纪酿尝试了好多种办法,即便江澈在一旁手把手地教她,却也一个都没有投进,绕着满场捡篮球,捡出一身的汗。
蒋素用力拍了下吕新的腿,吕新“嗷”地一声弹坐起来,刚要发火,却顺着蒋素轻点的下巴,看到了场上的江澈和纪酿。
吕新一脸怨气地说:“有什么新鲜的,刚刚这俩人在我面前黏黏糊糊,根本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纪酿又投了几个球,没有投进。有些泄气地抱着篮球跑回来,背对着江澈,站在他身前像是小鸟扑闪着翅膀般,晃了两下胳膊。
她玩得尽兴,丝毫没注意到观众席上,许泽他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和水,也停止了谈话,都在看他们。
江澈也毫无察觉,笑着走近纪酿,两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像是抱小朋友一样,把她整个举了起来。
篮球场的声音彻底消失,纪酿伸直了手臂,举着篮球,把球扔进了篮筐中。却在视线随着下落的篮球下移后,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纪酿在空中晃了晃腿,拍了拍江澈的手,扭过身子就要去抱他,声若蚊蝇地说:“放……放我下来。”
江澈这才注意到纪酿的衣服,因为被他提着,再加上纪酿的投篮,整个都往上蹭了几寸,露出纪酿不盈一握的腰肢和莹白的肚皮,可爱的小肚脐起起伏伏的,正在和他打招呼。
江澈脸也红了,立刻将纪酿放了下来,拉下她的衣服,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羞红的脸按进怀里。
纪酿的脸埋在他胸口,听到他心脏咚咚地跳得剧烈,胸膛也随着他低声说了句“草”而带起了共鸣。
许泽“哇哦”了一声,和几个男生对着江澈吹口哨,江澈气急败坏地对着观众席的几个人骂道:“看什么看,滚滚滚!”
蒋素笑得前仰后合,贴心地拾了江澈的外套丢了过去。江澈接过蒙在纪酿头上,将她率先推出了体育场的门。纪酿羞得脚趾都蜷在了一起,揪着衣服的下摆,在黑暗中不知所措。
直到江澈提着两个人的书包出来,拉着她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才伸手从宽大的外套中,将她的小脸理了出来。
两个人的心跳在寂静的出租车中,显得那样响。两个人都面向窗户,脸颊滚烫而羞红,谁都不敢率先回头去看对方。
出租车司机左手盘着手串,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摇着头打了转向灯,转动了方向盘。
12. 对峙
那天晚上,纪酿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咬着手指,整个人被闷地出了不少汗,却都无暇顾及,蜷成一团像是蒸笼里半熟未熟的虾。
而不远处的江澈,房间里也还亮着灯。他双手相扣放在脑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也无法入睡,一闭上眼,脑袋里就晃过下午在体育场的画面,纪酿白皙的肌肤和身体软而娇的触感,以及那圆圆的,带着些调皮和性感的小肚脐。
江澈想尽了办法,却怎么也无法将这幅画面从脑海里抹去,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子强烈的燥热。
他气得一脚踢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按开灯,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嘴唇上方也感到一阵湿热。他伸手去触,黏腻的鲜血顺着手指下滑。
江澈坐在床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气得低骂了声。他也同纪酿一样,一定是中午那碗酸辣粉的问题,是吃酸辣粉上火了,一定。
江澈开着水龙头,水流声“哗啦”了好半天,卫生间的声音也渐渐归于平静,鼻血被止住,江澈撕了两块儿卫生纸,在手里捻成条状。,塞进了鼻子里。
江澈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俊脸,就算流鼻血塞了卫生纸,也还是帅。他自恋地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突然露出一个笑来,回房拿起手机,坐在床上找了个角度,开始自拍。
拍了许久,江澈在相册里挑挑拣拣,这张不行,表情不够酷,那张不行,看起来像个gay,这也不行,闭眼睛了……
挑了半天才挑出一张他自认为极为完美的照片,点进纪酿的聊天框,准备发给她。却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不行不行不行,万一她以为我身子很弱怎么办?岂不是有损我雄风?”
“不行不行,她要是问我怎么流鼻血了,总不能说是酸辣粉,她又要多想,难过了。”
“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
“……”
江澈自己念叨了许久,纠结了半天,还是点了返回键,删除了相册里所有的自拍。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
他掏了张数学卷出来,准备静一静心,可刚刚写了两道题,纪酿的腰还是不受控制地出现在眼前。
江澈真是觉得要命,他舌尖顶了顶腮,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能不能争口气,江澈,幻觉,都是幻觉。”
第二日清晨,江澈和纪酿脸上齐齐挂着黑眼圈,出现在公交车站。一夜未睡的江澈顶着清晨的寒风,吸了吸鼻子,脸上尽显疲态。
纪酿却也没好到哪里去,耷拉着眼皮,拉着江澈的书包带,低着头,仿佛站着就能睡去。
纪酿这天迷迷糊糊了一整个上午,强撑着才能保持一分清醒。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课,纪酿听着政治老师的声音,宛若听安静柔和的催眠曲,脑袋也一点一点地向下低去。
可纪酿的大脑却仍然清楚自己是在上课,控制着纪酿的手在桌下狠狠掐着自己的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直到下课铃响起,纪酿这才毫无顾忌地趴了下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白牧云见她困得不行,也没敢叫醒她,给她留了饭,让她继续睡着。
梦里,纪酿又回到了2033年,初漾抱着枕头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委屈巴巴地说:“妈妈,我昨晚做梦梦到了很可怕很可怕的怪兽,我不想自己睡,我想和妈妈一起睡。”
纪酿瞧着女儿委屈的小脸,心里发软,刚张开双臂,准备抱抱她,却被白牧云用力推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发丝凌乱,一脸迷茫地接过从前头传过来的英语卷。纪酿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力地拿起笔来,用极快地速度写完了整张卷子,便又趴了下去。
真是的,好久都没有梦到过初漾了,才刚刚见她一面而已,怎么又醒了。
周一向来是任务最繁重的一天,晚上的自习时间,纪酿从众多的作业中抬起头,长时间的握笔在她中指的第二关节处,留下了一个泛着红的凹坑,小指处也被黑色的笔油蹭的发黑晶亮。
休息的时候,纪酿和白牧云去上厕所,迎面遇见了在走廊里和小姐妹们聊天的秦怡。何晴见到走过来的纪酿,用手肘怼了下秦怡。
正在撕手指上倒刺的秦怡,被她这一撞,倒刺撕进肉里,惹得秦怡“嘶”了一声,手指也泛起了红。
秦怡抬眼看向何晴,又顺着何晴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纪酿。她轻笑了一声,朗声开口说道:“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最近新出的那本漫画,那里面的男主有一个青梅竹马,天天缠着他,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何晴也配合地说道:“青梅竹马什么的最是让人讨厌了,尤其是那种仗着两个人自幼相识,就一直缠着人家的女生。”
秦怡捂着嘴笑道:“缠着人家算什么,我昨天看那本漫画,那个女生还让男主抱着她打篮球呢,真是笑死人了。”
白牧云皱着眉看了眼秦怡,刚准备和纪酿说些什么,却发觉纪酿的脸色微微发白。白牧云拉着纪酿向前走,秦怡和何晴却站直了身子,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纪酿和白牧云向左走,秦怡就向右迈两步,纪酿和白牧云向右走,何晴就快速向左走挡在两人的面前。
白牧云是个不怕事的,掐着腰问:“你们两个有事儿吗?”
秦怡转了转手腕上银白色的细链,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纪酿说:“没事啊,就是想问问纪同学,有没有看过这本新漫画,有没有在里面学到什么?”
纪酿脸色发白,气势上看起来矮了秦怡一截,她盯着秦怡因为怒气瞪得极大的眼睛,突然觉得很无趣。
蒋素坐在班级里,翘着椅子腿,吊儿郎当地来回晃,手里转着的笔不小心脱手飞了出去,他猛一抬眼,看到门外秦怡和纪酿对峙的画面,拍了拍吕新,捡起地上的笔,直直向江澈丢去。
正在做物理题,刚有些思路的江澈,被飞过来的笔砸中,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思路也短了路,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澈气得捡起掉在桌上的笔就要朝两人扔,蒋素隔着两排座位,给他比了个手势。江澈往外看去,看到门外的景象,放下手里的笔快步走了出去。蒋素扶着吕新也跟了上去。
江澈从秦怡身后绕过,走到纪酿身旁,扯着纪酿的手腕问:“来做什么?”
纪酿语气平淡,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和慌乱,冷静地说:“上厕所。”
江澈“嗯”了声,拉着纪酿绕过秦怡,走到女厕门口,轻轻将纪酿推了进去说:“去吧,一会儿直接回班级就好,放学我去接你。”
白牧云跟在纪酿身后,瞪了江澈一眼,仰着下巴走了。
而从始至终,江澈也没有分给秦怡一个眼神,仿佛他只是出门同纪酿说两句话而已。没有任何的质问,指责,这让秦怡的心开始变得慌乱。
江澈摆了摆手,围观的人群尽数散去,他就抱着臂靠在女厕旁边的墙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澈将纪酿送回了班级,上课铃声也刚好响起,不过看自习的老师还没来,班级里也还是喧闹。
白牧云低声咕哝着:“她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么闲不如给我写点作业好了。”
纪酿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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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什么,最后一节自习课却罕见地发了呆。要是说不怕,是假的。纪酿从小到大,都不曾和人有过任何冲突,哪怕是工作以后,进入社会以后,也没有过。乍一遇上这种事,的确有些无措。
可若是说怕,却也谈不上。至少秦怡这些小心思和手段,对于纪酿来说,略显幼稚了些。
放学时,纪酿收拾好东西,坐在座位上等了江澈许久,见江澈迟迟没来,便起身去五班寻他。
江澈是在放学时叫住了秦怡的,最后一节课,蒋素已经用手机同他说了昨天的事。说是昨天江澈和纪酿走后,秦怡在体育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说了些难听的话。
江澈不在意秦怡如何,也不在意背后谁在讨论自己,又说了自己什么。可他知道闲言碎语对纪酿来说是锋利的尖刀,纪酿看起来文静娇弱,可实际上确实最能忍痛的人。
小时候他们在老家玩,纪酿被地上的树枝绊倒,摔在满是尖锐石子的路上,膝盖被扎的鲜血直流,也一声不哭。
在班级里写作业,被追逐打闹的同学撞到,削得尖细的铅笔扎进手心,整个铅笔头断在肉里,也一声都不哭。
她不在意,也不害怕任何□□上的疼痛,却偏偏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遇见的事,都在用言语,用行动去戳她的心。
江澈深知言语对纪酿会带来多大的伤害,所以他不会允许,也不会放任这种言论的流传。
秦怡知道江澈会说什么,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江澈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这个人,向来不太喜欢玩虚的,有什么事情,拿到台上来说,会更好一些。有些事儿,若是你看不惯,不喜欢,直接同我说好像也比为难其他同学和给老师打报告,要来得更直接,也更方便。”江澈站在教室最后方,隔着整个教室,同站在正门口的秦怡对话。
秦怡垂着眼,卷着自己的校服边缘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江澈笑道:“注意安全,还有,不要再有下次了。我和她是我们之间的事,除了我们俩,谁都没资格去谈论些什么。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无论是水杯也好,还是篮球场也罢,又或者是那些无中生有的话,希望今天这是最后一次。”
纪酿站在门外听了许久,转身下了楼,她站在教学楼门口,给江澈发了消息,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对着天上的弯月发呆。
诚然,纪酿并不在意秦怡,管她什么怡,三姨,四姨她也不在意。可是她害怕的确实是人言。
她恐惧成为人们口中的谈资,害怕成为旁人八卦的对象,也畏惧一切有关于她的话语。不过,只要江澈在,这些就都不会伤害到她。
纪酿没有问江澈后来他和秦怡又说了什么,也没有问他口中的水杯指的是哪件事。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江澈从教学楼出来,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并问她“冷不冷”的时候,张开双臂抱住了江澈。
江澈也弯腰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酿酿,不要难过。”
纪酿摇摇头,从江澈的怀里抬起头说:“我不难过啊,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我们快回家吧!”
说完纪酿迈下台阶,蹦蹦跳跳地走在江澈的身前,在昏黄的路灯之下,张着双臂,像只轻盈又快乐的小蝴蝶。
江澈望着纪酿的背影,月光似是落进了他眼中清澈的湖,倒映在其中,泛着波光,温润而明亮。
他甘愿做纪酿手中的盾,为她遮挡所有的攻击,他想让她活的轻松一些,自由一些,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伤害他的酿酿。
13. 过往
江澈对纪酿并不是从小就是这样,小的时候,纪酿是个很阳光,很活泼,很自信的小姑娘。
经常和江澈跑过几条街,去村后的树林里捡两根树枝去探险。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也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惧怕。
经常是黑了天以后,纪酿和江澈的家人都打着手电筒,到处喊他们的名字。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都脏兮兮地,还手拉着手咧着口白牙笑得欢。哪怕回家被家里人痛揍,也不长记性。
纪酿那个时候胆子也很大,会肆无忌惮的大笑,也会张着嘴巴嚎啕大哭,她还特别好哄,只要一个冰棍,就能让她破涕为笑,忘记所有的烦恼,拍拍屁股追着江澈又跑去玩。
两个人经常光着脚踩在田间地头,将地里刚冒出的尖苗苗一脚踩歪,再蹲下来说:“可怜的小草,我们救救它吧。”
然后两个人将幼苗从地里抠出来,寻了处草地,挖了个坑,将幼苗埋了进去。两个人以为自己给幼苗找到了同类,觉得自己做了好事,而兴奋的手舞足蹈。
江澈和纪酿就这样从出生到幼儿园,再到进城念小学,都一直在一起。
不过在他们升初中的那一年,纪酿因为成绩,迟迟没能落实学校的问题,最后是误打误撞地被附中录取,这才升了学。
而江澈成绩好,那时江父的事业也越来越走向正轨,家里的条件也足够支撑他去淮城最好的初中。
就这样两个人第一次分开,各自去了不同的初中。也恰恰就是从这里开始,纪酿的性情大变,一切也都变了模样。
纪酿在附中的班级不算是重点班,班级里的孩子成绩好坏都有,秉性各异。自小习惯了身边有江澈的纪酿,乍一进入新的环境,便感到各种的不适应。
从校园环境到学习难度,再到个人的社交,纪酿都无法立刻接受,也不能很快地融入进去。
而就在纪酿努力想要解决问题,却还无法解决,而感到非常压抑,难过的时候。梁妍和纪波之间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
其实纪波没有生病之前,家里的条件虽然也不好,可两个人很少吵架,也很少会有冷战。
纪波生病以后,没了工作,家里的条件更加拮据,争吵也就多了起来。争吵的话大都围绕着钱。
纪酿经常会在半夜三更,躲在被子里,捂着耳朵,不想去听梁妍和纪波的争吵,却又无法坐视不理家中的变化。
青春期的纪酿,不仅仅个子在窜高,身材也在渐渐发胖。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加之班级里一些小团体的刻意为难,以及老师的区别对待,这让纪酿在学校的处境变得更加的困难。
纪酿害怕去学校,她开始厌学,也开始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脊背也越来越弯,明媚的笑容被现实逼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她不愿意去学校,也不愿意回家,每天绕路去最远的公交车站,下了公交又要沿着小区外围绕上几绕,直到天色压黑,再无处可去,才会拉开单元门,进入狭窄的楼梯口。
梁妍和纪波的争吵,使他们忽视了纪酿,甚至会在争吵结束,冷战期间,将未完全散去,或是燃烧正盛的火气,尽数撒给纪酿。
这也使得纪酿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默,以至于做事都开始变得消极起来,褪去了身上所有的自信,极度的自卑与无力环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一年,直到江澈在某个周末来寻她时,发觉了她的沉默与躲闪,某天逃了课去寻她,见到了她在学校里的情况,才知道她的处境。
后来江澈故意在学校打了一架,然后转学去了附中。他说自己对附中太陌生,借着两个班在一起上体育课的时间,让纪酿带他熟悉熟悉。
纪酿带他在校园里走了两圈,江澈拐进校里的小超市,给她买了支棒冰,从中间掰断,将多出一节封口的那半给了纪酿。
他也看到了远处一直在朝纪酿这边望的几个女生,默不作声地站在纪酿身前,挡住她们的视线。
江澈拨了拨纪酿有些汗湿的刘海儿问:“好吃吗?”
纪酿含着沙冰点了点头说:“好吃,我觉得可乐味的是最好吃的。”
江澈闻言,低头捏了捏手中可乐味的棒冰,淡淡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会突然转到这里来?”纪酿看着一只背着食物,在她脚边不停地撞她的鞋,找不到路线的蚂蚁问江澈。
她将脚向后缩了几寸,那只蚂蚁在原地转了两圈,愣了又愣,这才背着食物,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江澈看着她的动作,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子酸涩,明明是一个怕虫子的姑娘,却总是在遇见虫子时,下意识地躲开。
江澈想起那年他用毛毛虫吓唬她,她明明很怕,却没有挥打,而是闭着眼抱住了自己。
她说:虫子虽然长得很难看,但其实它也只是和我们一样,从睡梦里醒来,爬出自己的洞穴,想要晒一晒太阳,找些叶子饱饱腹而已。不能因为它长得丑陋会让我害怕,就毫不留情地踩死它。
后来江澈再也没有拿毛毛虫去吓过纪酿,也不会在用树枝去戳安静地躺在树叶上的毛毛虫,看到地上过马路的虫子,会下意识地抬起脚迈过,而不是踩在虫子的身上。
江澈想不明白,纪酿明明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姑娘,为什么会有人欺负她,为什么要不停地用言语去中伤她。
他拍了拍纪酿的肩说:“没什么,一中早上要求的到校时间太早了,我起不来,这儿离家近一些,能多睡一会儿。”
纪酿盯着江澈的脸,看了许久,江澈故作镇定地回望她,也不知纪酿是信了还是懒得和他计较,倒是没有再多说。
那天下课,江澈将她送回了班级,纪酿刚一落座,几个女孩儿便围了过来问,江澈是谁,纪酿怎么会认识,有没有联系方式?
纪酿不想理她们,垂着眼整理自己的桌面。几个女生被纪酿的态度所惹恼。
离纪酿最近的那个女生伸手推了一下纪酿的肩膀讥讽道:“你哑巴了?瞧瞧你的双下巴和大象腿,你不会以为不告诉我们,人家就会喜欢你吧?”
其他几个女生将手缩进袖子里,用袖口捂着嘴偷笑道:“胖子也会有人喜欢?”
“胖的像头猪一样,一顿要吃多少啊,我要是你的话,我都不敢正眼看人家。”
“长得不好看,身材又差,脑子还笨,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那女孩抬手正要再推纪酿一下,手却在空中被人抓住。
她回头看去,自己的手腕被江澈握在手心,她脸颊微红,有些羞燥起来。
可江澈接下来的话,却似是隔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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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我也不知道你活着有什么意思,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嘲笑人的吗?”江澈将眼神从她女生身上挪开,移到班级里其他人身上。
他再次开口说道:“还有你们,生下来就是为了看戏的是吗?我不知道你们对胖的定义是什么。”
江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那女孩儿说:“像你这样身上的肉加起来没有二两的才不算胖吗?他人的胖与瘦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又同你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们,从今天开始,离纪酿远一点儿,再被我看到谁欺负她,试试看。”
有了江澈的庇护,纪酿在学校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那些人不服气也去找过老师,老师在之前收了她们家长给的好处,自是向着她们,却又不好多说江澈什么,便只能找纪酿。
纪酿站在办公室低着头听着老师的质问,在老师的口中,她成了寻找外班同学欺负本班同学的恶人,而那些人成了无辜受累的弱者。
纪酿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望了眼身后同样被叫到办公室的江澈,第一次挺直了脊背,抬起头直视老师说:“我觉得老师您质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仔细调查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江澈为我说话之前,是王秋迪她们围着我在骂我,是她们在推搡我。而在这件事之前,也是她们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一直在欺负我。”
纪酿吸了吸鼻子,也不顾办公室所有老师的目光,大声说道:“我一个人能欺负她们一群人吗?如果江澈看不下去为我说两句话,就是欺负她们的话,那之前那一年多,她们对我的欺负怎么算?老师是不知道她们的秉性,还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孰对孰错,老师心里真的不清楚吗?是不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只能一言不发,任凭她们欺负?”
一直很喜欢纪酿的语文老师听着耳边的嘈杂,将手中的红笔拍在了桌上。她抬头看向纪酿的班主任说:“李老师,别太过了。”
一旁的数学老师也抱着臂说:“李老师,你们班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哪个老师心里不清楚啊,说纪酿和江澈欺负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不太妥当?”
李秋叶被几个老师盯得也心虚了起来,摆摆手示意纪酿离开。纪酿临走的时候抹了把泪说:“老师,我和江澈从小家就住在一起,我们打小就认识,我们家里大人也都是认识的,所以以后若是我和他在一块儿,有人来像老师打小报告,说我们谈恋爱的话,希望您不要轻信。”
说完纪酿给几个老师鞠了个躬就离开了,几个老师看着李秋叶,眼神里都是不满和轻蔑。
李秋叶是记仇的,在那之后没少给纪酿难堪,上课回答不出问题罚站,又或者是故意交给她极难完成的任务,批评她的作业,许多许多……
不过在初二上学期期末,省教育厅来附中检查的时候,正撞上了王秋迪的妈妈在给李秋叶红包,顺着查下去,等到过完年开学后,李秋叶和附中的校长便再没出现。
纪酿的班主任换成了之前为她说话的语文老师,班级里一直欺负纪酿的几个女生没了李秋叶的庇护,也都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相继离开了学校,提前进入了她们向往的社会。
而纪酿是在高考之后,无意中听到了江澈和他初中朋友的谈话,才知道当年是江澈向教育厅举报了李秋叶,换来了她初中为数不多的平静生活。
14. 世界末日
也是从初中开始,江澈不仅仅是纪酿的玩伴,朋友,褪去了稚嫩和青涩,慢慢懂得了什么是担当和责任。他开始作为纪酿的保护神,去保护她,照顾她,努力让自己成长的快一些,想要去成为纪酿的依靠。
从那也后,在学校里没有人再敢欺负纪酿,纪酿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也真心地交到了几个好朋友。
不过江澈的保护也只有在学校才管用,纪酿家里的情况,江澈也无法插手。其实就算是到了高中,大学,哪怕是2033年,梁妍和纪波之间,他们同纪酿之间,关系也依然复杂。是不爱吗?当然不是。是因为爱,才会闹别扭;是因为爱,才会唠叨;是因为爱,才会恨铁不成钢。可是以言语的中伤,无情的洒脱和自我的认同来爱,未免让人觉得太过沉重了一些。
纪酿将出租车的车窗摇下,露出一条小缝,凛冽的寒风顺着缝隙钻进车厢,吹动了纪酿头顶的碎发。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似是一点都不觉得冷一般,那些尘封多年的旧事,不知怎得又都重新浮现在眼前。
“你记不记得啾啾?”纪酿开了口却没有回头。
江澈搓了搓自己的指骨,一边拉过纪酿的手,放进自己外套里,一边回道:“记得。”
那是初中时纪酿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是只长得很漂亮的小土狗。纪酿当年最喜欢的事,就是放学以后,丢下书包,给啾啾带上牵引绳,出去玩。
那个时候,江澈家距离她家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所以她回了家以后,大多时间便都只能同啾啾一起玩。是因为有了啾啾,纪酿对家里的抵触情绪才慢慢消散,却也是因为啾啾,让纪酿的情绪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陷入了巨大的崩溃。
纪酿很喜欢啾啾,她喜欢给啾啾洗澡,喜欢带啾啾去江边散步,喜欢和啾啾玩抛球游戏,那是她回想起自己初中时光里最好的一段记忆。不过纪波却总是说啾啾在屋子里乱上厕所,说啾啾每天在他回家时迎接他的动作过于剧烈,像是疯了一样。
那是纪波每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趁着今天纪酿上学,把啾啾送走。这也导致纪酿那时每天去上学都是提心吊胆,甚至想要将啾啾一同带去学校,也经常会有想要带着啾啾离家出走的念头。她不明白纪波的心理,也不明白纪波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玩笑,小小的她只觉得很烦,很烦。
不过啾啾却是最听纪波的话,纪波吹一吹口哨,它就会从远处“哒哒哒”地跑回来,蹭蹭纪波的腿,乖乖地跟在纪波身后。
那时纪酿家里没有钱给啾啾买狗粮,纪酿就省着自己的零花钱,给啾啾买香肠,那是她能做到的,能给啾啾的最好的东西了。
后来啾啾在家里慢慢长大,纪波也会给啾啾买些新鲜的鸡肝,做菜时也会挑些肉给啾啾吃,还会在每天清晨,教啾啾去叫纪酿起床。
那时纪酿以为啾啾会永远留在她的身边,以为纪波对啾啾的好都是真的。直到纪酿上高中的那年,家里再次搬家。一大清早,纪波便同纪酿说,让她先去新家帮忙看东西。去新家的路有些远,纪酿没有钱打车,便独自一人坐公交前去。
她临走的时候,啾啾正跟着她在楼下玩,纪波在楼上喊啾啾,啾啾特别听话地跑上了楼,只留下了一个欢快的背影。
而那天,纪酿在新家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直到夜色降临,纪波才一个人回了家。纪酿看见他一个人回来,心里就发慌,问了好几遍啾啾呢,纪波一会儿说扔掉了,一会儿说跑丢了,直到纪酿的眼泪再也收不住,梁妍也有些气的和纪波吵了吵,他才说送给了别人。
纪波还说:“那狗还挺听话,我问了一圈,都没人要,我想着直接松开,放小区里算了。我把东西送这儿来,回去好几趟,它都在咱们家单元楼门口等着。也不乱跑,就在那儿等着回家。我一想都养这么长时间了,天天在楼下遛狗,邻居都认识,放出来不好,我就又问了一圈,可算送出去了。”
纪波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狗狗的纪酿,就当着纪酿的面,还特别得意地说了出来。说他是如何对待啾啾的,说他是想让啾啾去当流浪狗的,说啾啾是如何认识家跑回来等着的。
纪酿看着纪波的笑脸,哭了许久。纪波背对着她也根本不理她,嘴里还嘟囔着:“有什么可哭的,我死了你哭不哭啊,狗比你爹老子还重要。”
纪酿懒得和他争辩,拿着钥匙出了门。也是那一天,她找到了她的秘密基地,而江澈找到了她。
“江澈。”
“嗯?”
“如果你有女儿的话,你会把啾啾带上,还是会不经过女儿的同意,就把啾啾送走呢?”
江澈握着纪酿的手说:“我会让我的女儿亲自抱着啾啾,快乐地去她的新家。”
是了,这是江澈会做出来的事情。
纪酿淡淡地笑着,被江澈拉着下了出租车,临走时不忘记将出租车的车窗关紧。路灯之下,整条街只有他们两个人。
纪酿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踩着江澈的影子说:“江澈,我真的不想回家,我以为回到这儿会变得越来越好的,可是记忆太清楚了,我以为我都忘了的,为什么又全都想起来了?为什么他们都不能好好的说话,人人都说指桑骂槐,为什么偏偏我既是桑,又是槐?”
江澈看着纪酿,心疼地皱起了眉,拉着纪酿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声说:“酿酿,不要去听那些东西,不管是谁说的,那些糟心话,都不听了。你不是桑,也不是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酿酿。”
“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江澈。我不知道回家要说什么,我不敢,也不想。他不是很喜欢啾啾的吗?为什么在说让啾啾去当流浪狗的时候,还那么得意。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那什么又是真的?我有时候,觉得他们真的好爱我啊,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再没有人会那么爱我了。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是真的爱我吗?既然爱我为什么从来都不会尊重我的意见,听听我的建议呢?”
江澈突然意识到,今夜纪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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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的溃塌,也许并不在秦怡。秦怡也许只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那条名叫“回忆”的引线,引爆了纪酿压抑多日,甚至多年的委屈。
“江澈。”纪酿将脸埋在江澈的胸口唤道。
“我在呢。”江澈拍了拍纪酿的背,给她回应。
纪酿声音沉闷又悲伤,她紧靠着江澈的心脏问:“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不对?”
江澈果断地说道:“会一直陪你的。”却又在心里补上了一句:除了爸爸妈妈,还有我爱你。
纪酿那夜又没能睡着,记忆飘回了2012年的冬天。那年所有人都在传,说是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传言愈演愈烈,纪酿是个很天真的孩子,她在前几天就开始失眠,忧心忡忡地担心自己的命运,担心整个地球。
她开始思考行星撞击地球,自己死的时候会不会痛苦。她在想若是像传言那样,连续三天都没有阳光,人类能不能正常生活。她也在思考别人心理到底是如何想的呢?学校会不会放假?
可她担心自己的问题会惹来旁人的嘲笑,自己担惊受怕了许多天,也不敢张口诉说。她就像是一个巨人,在担心天塌下来,落在我头上时,会不会痛。
传说中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学校没有放假,纪酿前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她担心再睁开眼睛,就会陷入无尽的黑夜。
不过那日的太阳照常升起,纪酿做着平日那班公交车去了学校,如往常一样上课下课,仿佛什么也没有,也不会发生。
那时的传言还说真正的世界末日,是当天的14点21分,纪酿又天真地相信,坐立不安地过了一天。当14点20分,广播里传来眼保健操的音乐时,纪酿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班级里也变得嘈杂起来。
一片混乱之中,纪酿看到江澈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他慌慌张张,快速穿越人群来到纪酿身边,在21分时,拉住了纪酿的手,隔开了周围所有的人。
那一分钟仿佛过了许久,纪酿记得她问:“你怎么来了?”
那时江澈是怎么说的来着,哦,纪酿想起来了。那时江澈蹲在她身前,黑黝黝的眼眸里只有纪酿一个人。
他很认真地说:“如果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的话,我就这样拉着你的手,和你死在一处。我陪着你,你就不用怕了。说不定我会陪着你,去到另一个维度,我们这样就不会被冲散了。”
从那一刻开始,江澈在纪酿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纪酿开始愈发地依赖江澈,她开始放心的将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地摊放在江澈面前。因为她知道除了梁妍和纪波,江澈一定是这个世界,最爱她的人。
一个会在世界末日,穿越人潮,来拉住她的手,要和她在一起,告诉她不要怕的人。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未来江澈会不会继续爱她,可如今的她知道,江澈会。
甚至于纪酿而言,江澈是上天觉得她人生的剧本过于煎熬,故意送来的天使,一位只属于她的神明。
15. 许愿瓶
纪酿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去如何忍受了家中沉闷的气氛的,如今的她只感到无尽的窒息。
纪波做饭时,不小心摔了勺子发出声响,便会惹来梁妍无止境的抱怨和骂声。纪波看梁妍的眼神里存着怒气,却又小心翼翼。
连纪酿也是如此,纪酿有时候真的庆幸,自己如今是高三,在家里的时间有限。每天回家已是深夜,洗漱过后,关上房门,还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可是梁妍和纪波这种愈渐畸形的关系,却始终向一根刺般,横在纪酿的心上。即便纪酿知道未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生活方式,都会有所变化,可她却仍然被如今的家庭关系而束缚,陷入无尽的困境。
纪酿也试图去调节梁妍和纪波的关系,她开导过梁妍,也劝过纪波,可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梁妍和纪波都无动于衷。他们将纪酿的话当成玩笑,堂而皇之与亲戚诉说着纪酿的幼稚。
纪酿无数次觉得自己和梁妍与纪波之间存在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是年代的鸿沟,不是身份的鸿沟,而是思想上鸿沟。
就像是在一个十字路口,纪酿规规矩矩的在数红灯的秒数,而梁妍和纪波偏偏要无视红绿灯,自认为很安全,走在斑马线的外侧,也永远都要去争那几秒钟。
纪酿也曾同他们说要注意交通规则,走斑马线,看红绿灯。可是梁妍和纪波毫不在意,甚至在下一次过马路时,仍然按照他们的方法去做。纪酿不同他们一起,还要被骂耽误事。
纪酿的任何自救与反抗,都会被梁妍和纪波无视,又或是讽刺,久而久之,反抗变成了沉默,自救变成放任。
纪酿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学业,期待重来一次,高考会带给她不一样的结局。
高三的体育课大多时间都是被占用的,不过这周的体育课,因为刚刚考过试,付尧瞧着班里的孩子们心情都很低落,整个班级都散发着一股颓丧,便主动放他们去自由活动了。
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也没有人愿意下楼去,大家都窝在教室里补眠,难得的体育课,却罕见的没有人吵闹。
纪酿和白牧云挨在一起写作业,白牧云遇到不会的题就推到纪酿这边,纪酿压着声音,小声给白牧云讲着。
白牧云摸摸鼻子说:“酿酿,你英语进步好大哎,感觉现在的英语卷,你都要次次满分了。”
纪酿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同白牧云解释。沉默了片刻才说:“你数学和地理也进步很大啊。”
白牧云笑着问:“真的吗?你也这么觉得?我就说我最近有进步嘛。”
白牧云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自己的脑袋,听着颈椎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有些无奈地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太累了。高考以后我要睡上三天三夜。”
纪酿瞧着她笑了笑,目光微微偏转,却看到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地随着风在空中打着转,慢慢向下飘落。
“这是今年的初雪呢。”纪酿喃喃道。
白牧云听着纪酿的话,耳朵轻动,凑过来同纪酿说:“我们出去转一转吧。”
纪酿也有些累,揉了揉手腕说:“好。”
她和白牧云轻轻站起身,抱着自己的外套,踮着脚走到班级门口,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两个人出了门才抖开自己的外套,穿在了身上,挽着手臂一起下了楼。
从五楼下到一楼,每往下下一层,温度就低一分。还没等走出教学楼的门,纪酿就被冷风吹得身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还没有下课,操场上也没有几个人,薄雪覆盖在操场的红绿色塑料跑道上,像极了奶茶店里的果茶奶盖。
纪酿用手接了几片雪花,还没来得及看清形状,就在她的指尖化成了水。
纪酿把手缩进袖子里,用袖子接住了一片雪花,脑袋一点一点地数着,想要看看是不是每一片雪花都有六瓣。
白牧云是个特立独行的,趁着还没下课,超市里没有什么人,跑进去买了根雪糕,蹲在操场上,一边举着啃,一边用手在地上的雪里写写画画。
白牧云还非常主动地问纪酿:“你要不要吃一口,真的很爽。”纪酿看着她打了个哆嗦,摇头拒绝,觉得她可真是个勇士。
白牧云啃着雪糕,抬头看到江澈出现在前头,拍了拍纪酿的腿说:“嘿,你家那位来了。”
纪酿有些迷茫地歪了歪脑袋,回头望去,见是江澈,回想起刚刚白牧云的话,脸也开始发烫。
她拽了拽白牧云的马尾,小声说:“你再胡说,不理你了。”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还没等她再开口,白牧云早就识趣地跑到教学楼口,一边吃一边光明正大地看这两个人要做什么。
纪酿气得跺了跺脚,正想追过去,却被江澈在后头拉住了手臂。
“去哪儿?”江澈拉着纪酿外套上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拨开纪酿被雪打湿的刘海儿,轻柔地问道。
纪酿抬眼瞧了瞧落在头上的雪花,甩了甩自己的头说:“你怎么来了?你没上课吗?”
江澈拉过纪酿的手,拉开衣服拉链,从怀里拿了个包得严实的塑料袋,放在了纪酿的手里。
纪酿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猛地被塞进一团温热,就像是冬日干枯的枝丫,吹到了春天的暖风。
纪酿拉开口袋去看,一颗胖胖的烤红薯出现在眼前,红薯的外皮被烤得焦焦的,纪酿轻轻一掰,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内瓤。
“中午临时回家了一趟,回来时见下雪了,就给你买了个烤红薯。”江澈见纪酿瞧着红薯,眼睛亮晶晶的,心口揣着红薯的那处也越发得滚烫。
纪酿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块红薯,慢慢送到了江澈的唇边。江澈望着纪酿有些怔愣,纪酿跺了跺脚说:“你快张嘴呀,一会儿要掉了。”
江澈微微俯身,张口咬住那块儿红薯,舌尖轻勾,将红薯整个儿勾进口腔里。烤红薯香甜软糯,在初雪这天,香甜更甚。
纪酿又掰了一小块儿,放进自己嘴里,她咂咂嘴巴,感受到唇齿间烤红薯的香气,笑得弯了眼。
江澈盯着纪酿的红唇,在这雪花纷飞的时刻,居然感受到了阵阵燥意,让他热地出了汗。
江澈喉头轻滚,他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支挂着许愿瓶的笔来,正吃着烤地瓜的纪酿,抬头看看那支笔说:“这个我也有一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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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笑道:“就是你的那支,去图书馆那天我用了一会儿,忘记还给你了。我记得你很喜欢,拿来还给你。”
纪酿摇摇头说:“你用就好了呀。”
江澈从兜里又摸出一支同样的笔说:“我买了新的。”
纪酿大眼睛扑闪着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粉色啦?”
江澈被噎了一下,有些慌张地说:“粉色多好,做题有思路。”
纪酿还想说些什么,被江澈打断,江澈拉着纪酿往教学楼里走。
“好了,外面冷,该回去了。”江澈将纪酿推到白牧云身边,冲她摆了摆手,看着她进了教学楼,才转身从另一个楼门回了班级。
晚上,如往常一般,自习课英语老师拿了一沓卷子过来小考,纪酿用了十多分钟就写完了整张卷子,趴在那百无聊赖地发呆。
她甩了甩手中的笔,看着笔盖上许愿瓶在空中不断摇晃,突然发觉这支笔的笔盖上没有她熟悉的划痕。
她仔细看了好多遍,确定了这支笔不是她原本的那只。而五班,江澈正握着原本属于纪酿的笔,在演算纸上画抛物线。
纪酿又晃了晃那支笔,发觉笔盖上挂着的许愿瓶和之前的不一样。里面用铁环捆着的许愿纸和店里卖的好像也不同。
她低头在那捣鼓了半天,以前那支笔的许愿瓶口,是个死的,而这支的木塞有所活动,应该是能打开的。
纪酿废了好大的力,才将许愿瓶的木塞打开。里面的祝福纸条也飞了出来,纪酿眼疾手快地抓住,捂在手心里。
她拆开第一张纸条,可当纸条上的内容进入眼帘,纪酿的手就开始轻轻发抖。
那上头写着: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现在开始努力,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许愿瓶里的纸条被她尽数倒在桌上,她一个一个拆开来看。
“没有了啾啾,以后会有橘橘,橘橘还会生小橘橘,小小橘橘。”
“那天不是世界末日,太阳照常东升西落,但那天世界上所有的话,一定都是真的。在另一个维度,我也要同你在一处。”
“我总是以为我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可却又总是觉得不够,还不够。”
“我喜欢你,纪酿。”
“也许这个年纪说爱太过沉重,太过轻浮,可我真心希望,你能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还有我在爱你。”
“古人总是取每年的初雪留存,用来煎茶酿酒,听说这样茶会更香,酒会更浓。不知道我这条清澈的江,在初雪这日,带着满腔的情意来酿酒,会不会醉人。”
“也许这些话会永远都不被知道,会随着这支笔的消耗被丢进垃圾桶里,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纪酿就是江澈的真理,永远都是。”
纪酿猛地吸了吸鼻子,趴在桌上,眼睛在衣袖上狠狠蹭了两下。
下课铃响了起来,纪酿快速将桌上收拾干净,将那些小纸条都收进许愿瓶里。她把那个许愿瓶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外套内侧,最贴近心口的口袋里。
我知道了,江澈。
我知道的,江澈。
我也喜欢你,不,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