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夫后被阴湿厉鬼缠上了》 第1章 天劫 还差最后一道天劫了。 白月舟拄剑站立,凛冽的山风将他的袖袍扯起,系着银铃铛的发带被拽着坠下山崖。 他仰头望着天际阴沉的雷云,“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咫尺之遥……可这最后一道却远比前面八十道加起来还要凶悍。 天空像倒扣的墨斗,浓墨云卷中偶有银光缠绕,竟是连雷电都无法轻易逃脱其中可怕的内核。 他的护身法器几乎要用尽了,这也意味着必须要靠毕生修为和□□硬扛,要么飞升,要么死。 白月舟在山头盘腿坐下,几近枯竭的灵台正在疯狂索取空气中躁动的灵力,去填补他干涸的经脉。 轰—— 大约过了一柱香,天雷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个炸响劈上了巨石。 白月舟在雷光攒动之间猛然睁眼,眼底隐有金光跳动,接着,将剑尖从岩缝中拔出,直指云霄! 这便是应战的信号,硕大天幕骤然凝滞,接着,咆哮银龙携带万钧之力冲撞直下—— —— “您说那山?山都被夷成平地了,本地修仙门派在原址上搭建登仙台呢,纪念那位飞升的神君。” “仙君不是本地门派的吧?看着有些面生,要不要来个护体金钟?” “您可太有眼光了,这可是百丈巅仙师赐福过的符咒,延年益寿,辟邪护体——哎?您修仙者也要辟邪吗?” 白月舟点了一下头,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碎银:“这几个,我要了。” “好嘞!”店家喜笑颜开,拿了个精致的小荷包给他包好,双手递到他身前,“我们这法器都是正儿八经开过光的,您有需求常来啊!” …… 虽然法力没了,但修仙之人都经历过灵力淬体,他的耳力远超旁人,走出十几步了,还能听见方才的店家和一旁的摊主吐槽:“我还真没想到能骗到个修仙的,看他一身法器,连个灵符都认不出来,估计又是谁家的小公子出来散财了……” 白月舟脚步微顿,低头看了一眼荷包。 假的啊。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出城。 当年为了渡天劫,他的全部身家都投入炼制法器了,这些东西加上他一身功力尽数折损,他本来也应该死在第八十一道天劫里,却不知身上还藏着哪个灵宝,在垂危之际拼命撑起一道光幕,为他挡了致命一下,这才不叫他当场魂飞魄散,撑着灵体到了天门外。 天道说他少了一劫,还了他一线生机和残缺凡人躯,要他去证道,让他找个意中人斩斩,他想了想,要说自己这些年还对谁有过好感,恐怕也就那个与他齐名的天才对头江渡。 他们俩争一二不是一次两次了,两家门派因为各不服输,又忙着搜罗天材地宝供养本门修士,逐渐形成了对立之势,以至于他年少慕艾被深埋于心,到今日天道问起来,才勉强从记忆深处搜出来。 “杀他可以吗?” 天道掐指一算:“可以。” 白月舟提剑就去了,他做好了自己身体虚弱被迫死战的准备,不料江渡此刻也重伤濒死,经脉寸断,七窍流血,望见他,也不知是不是窥见了自己的命运,还强撑着握紧了手中剑。 他一张嘴,口中就淌出汩汩的鲜血,染红了下颌、领口和地面,白月舟的白鞋停在血迹之外,脸上挂着几分近神的悲悯。 “痛不痛?” 江渡好像愣住了,呼吸受阻,瘀血倒流进气管,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咳出来了,只能任由自己的呼吸被堵塞。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光逐渐黯淡,喉中发出“嗬嗬”的干抽声,好像还抽了抽唇角,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遗言。 心脏莫名有些疼。 无情道此道修行快,但弊端也大,白月舟常年屏蔽五感,即便是见到曾经有好感的人如今濒死,心里也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至于那点莫名的抽痛,他想或许是理智之下残存的情绪在作祟,不过这或许也证明了他找上江渡是对的,他也许是喜欢江渡的,他可以做他的磨剑石。 白月舟拔剑出鞘,一步踩进血坑。 “天道让我来斩意中人。” 江渡更茫然了,但随即他几乎涣散的黑瞳中忽地迸出璀璨的神采,他看着白月舟怔怔出神,好像人都一瞬间精神了——杀过无数邪魔外道,白月舟看得出来,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他的剑尖抵上江渡的脖子:“你别说话了。” 江渡闭上了嘴,血继续顺着耳鼻往外淌。 白月舟接着说:“对不起,我的□□没有撑过天劫,如果证道失败,我也要死了。” 江渡明白了,闭上了眼睛。 …… 斩下江渡的头颅的下一瞬,白月舟的魂魄脱体而出,遥遥飘向天门。 “他死了。” 天道拨着星盘:“还是有个小问题。” “你说。” “你去杀他的时候,他已经半步踏进了鬼门关,再加上他身上也带了天劫印,按道理是有飞升机缘的——简而言之,他本来就要死了,你杀他有一半是帮他解脱,不是完全的斩情绝爱,所以这劫……” 白月舟比较关心结果,因为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肉身也要崩溃了,他必须在这之前跨过天门。 天道又拨了几圈,眉头蹙起:“你知道的,本来飞升的人就少,无情道能修到底的就更少,你这个情况以前没有参照……” 白月舟望着近在咫尺的天门,有些心不在焉了:“嗯嗯。” “……考虑到情况特殊,我就给你特殊处理。”天道手一挥,往白月舟残破的□□中注入一线新的生机,“你再回去等等,看看这劫能不能给你判过。” “……” 天旋地转,五感昏黑,白月舟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人间。 - 他的身体是强行靠生机拼凑起来的,没有灵力,不能修行,旁边是断了头的江渡,也不知道他当时从哪找到的这一处犄角旮旯躺着等死,旁边是一座庙,白月舟就把他的尸体藏进神像里了——天道说江渡原本有机缘的,倘若飞升了,或许也会有自己的庙吧。 他们俩一个死,一个半死,名动天下俩天才,愣是没有一个讨了好。 …… 前日种种如过眼云烟,曾经意气风发的天才修士如今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出城的时候日已偏西,周遭赶路人行色匆匆,他逆着人群往外走,越走越偏僻,风也愈发透凉。 照例到前殿上了三炷香,他摘下幕篱,遮掩了一路的芙蓉面暴露出来。 白月舟长得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偏偏神情寡淡,只有一抹唇色绯红,冲淡了几分距离感。 外界都传他飞升成功,声势浩大,把他捧上神坛。因此他不敢露脸,怕被熟人认出来,连累这一份滔天的盛名。 没有灵力,身体要吃五谷杂粮,他在席子上坐下,掰了点馒头皮。 他路上帮人捉了个贼,换了点报酬,买符咒时用掉了,现在口袋又空了。 修仙的时候不觉得,他们都夸他清心寡欲,现在真要他吃苦受累了,他才觉得有些熬不住。 毕竟他以前是天才,宗门从来没有短过他东西。 不想回去,也怕影响宗门声誉。 夜幕降临,他放在香案上的荷包凭空飘起,一道有些阴森的气息缠绕上他的身体。 “舟舟,这是送我的吗?” 希望破灭了,真是假货。 白月舟摆烂了:“买到假货了,想收你的。” “……”鬼影缠他愈发紧,“小可怜。” 白月舟抿了下唇,没有反驳。 有东西顺着贴上了他的嘴唇,像是手指,撬开他的牙关,而后长驱直入,玩弄他的红舌。 白月舟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耐,狼狈地想躲,却被人又抵住了后颈,只能被迫张口迎合。 “晃(放)乖(开)……” “手指”缩回去了,阴冷的黑气在他瞳孔中骤然放大,他甚至来不及多呼吸一口空气,就被堵住了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天劫 第2章 神像 肺部的空气像被凭空抽走了一般,他的手拍在黑气的实体上,瞳孔有些失焦。身体太弱了,和曾经的自己相比实在是太弱了,以前这种程度的小鬼根本无法近他的身,现在居然还能钳制他的行动…… 等到被放开,空气重新灌入肺部,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底划过屈辱。 这恶鬼缠上他半月了,每天夜里都坚持不懈地折磨他,他还拿它半点没辙。 脸上因为缺氧透出不正常的红晕,他晕乎乎地被人放倒,嘴角还挂了一点透明的津液,看起来凄惨又艳丽。 “好乖啊。” “……” 恶鬼的黑气在他身体周围缠了一圈,化作一根根小触手一样的东西,朝他身上各处//经脉/钻去。 “不要……不要……”白月舟的长腿被折起,他猛地蹬了一脚空气,却反叫触手钻了空子,直接吸上他的□心。 “不行!那里不行!” 黑气哪里会管他的阻拦,只是略一发力,就透过了布料的阻隔,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肌肤。 “啊——!” 白月舟浑身触电般痉挛,他想要躲闪,四肢却被触手死死地固定住了,被迫以一个门户大开的姿势接受黑气的入侵。 冷…… 好冷…… 鬼气阴冷潮湿,猛然涌进四肢百骸,浓重的饱胀感混着湿冷的气息…… 咕。 冷汗洇开,他的嘴唇无力地半张着大口喘气。 又被抓住了…… 羞耻的情绪在心头疯长,手边还有没烧的香,他抓起来就想往自己喉咙上扎,手却在半空中被强行止住,紧接着,恶鬼阴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要是死了,我就奸尸,把你扒干净了玩坏了,送到你的宗门去。” 白月舟缩了一下,手腕卸了力。 “你到底是谁?” 他以前除魔卫道,杀过不少阴物,实在辨别不出眼前是谁。 这鬼却慢吞吞地在他身体里胀大变形,刺激得他再次微微颤抖起来:“舟舟不需要记住我,记住它就行……” 呜…… 白月舟眼泪要出来了,他被摩擦带来的快感席卷了理智,有些浑噩地靠在对方怀里,看自己被黑气入体,完好的衣衫下面,小腹微微隆起个可怖的形状//,似蛇盘旋,翘首以探,如同某种不详的图腾/。 要穿了。 他仰躺着,睁眼望去就是藏了江渡尸体的木神像,那神像早已被腐蚀的面目全非,辨认不了出处,只是看轮廓,目光应当是望着蒲团的方向。 这就是他杀江渡的报应么?他让江渡死无全尸,他被恶鬼按在江渡的尸体脚下//欺负/。 噗—— //他体内的微弱灵气被完全打散,一溃千里,连带着浑身筋脉猛一阵抽搐。/ 他眼瞳翻白,昏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上依旧干净齐整,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荷包不见了。 他坐在原地,眼前一片恍惚。 全宗门宠大的仙君,在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哪里有过这样被人冒犯的时刻。更别提对方还是个昼伏夜出的阴物,让他有种自己只是个套子的错觉。 除了等天道审判,他好像也没有别的事能做。身体是半死的,没有重新入道的机会,运气好飞升,运气差随身体同死,这样一想他和江渡也不知道谁更可怜。 他买了点笔墨,抄了点往生咒在香案上烧了——他自己也知道,里面没有灵力的注入,纯粹就是某种精神寄托,根本到不了江渡手里。 半步鬼门关,半步天门,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仙缘被折,会有什么反应。 喝了点冷水,昨天晚上体力消耗有点大,他不得不又剥了一层馒头皮下来吃,手里拿着江渡乾坤袋里没收的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死对头挺不正经的,偷看**。 还喜欢看俩男人腻歪的话本。 他翻到了一张插图,吓得把书掀翻在地上。 那是一张避火图,两人一人长着他的脸,一人长着江渡的脸。 白月舟听说过,江渡很会画画,他家是书香门第,读书人出身,他已是其中最能打的莽夫,仍然长得斯文白净,天然一副书卷气,像极了话本子里面常被精怪勾魂摄魄的书生。 他画的?画的自己? 还是被谁动了手脚? 即便是天道认可了他杀江渡证道,道心缘故,他对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这是他产生过好感的对象,也不知死前怨不怨他。 身上像被碾过了那么痛,他这身体本来就不行了,恢复能力不强,那厉鬼连着缠了他半个月,活人精气又被吸走了大半,要不是维持生命的一丝生机来自天道,但凡换个真正的**凡胎,这个状态早就死了。 案上一把香,他挣扎着爬起来又烧了三根,全当给自己和昔日对头祈福。 他站在蒲团前,仿佛能与神像中藏着的尸体对视,江渡或许也该腐烂了,蛆虫会顺着他的身体侵蚀藏身的神像,直到朽木坍塌。 “江渡。” 他忽然喊了一声,声音在破庙里悠悠传开。 “我真的能飞升吗?” 第3章 尸体 这些话他独自想了半个月,也不知道能对谁说,作为修士,他已经走到了常人无法触及的高度,他们很难有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更难给出他什么有利的指引。 要是江渡还活着,估计也快迎来天劫了,倘若他飞升了,还能去上面帮自己问问。 “我是天劫损身,你呢?谁把你伤成那样?” 江渡的伤明显来自体内,药石无医,除非历天劫前的他或是全盛时期的江渡本人出手能治。天道说的也没错,江渡本来就快死了,他的出手不仅不是全然斩缘,反而带上几分怜悯。 破庙安静,因而细微一点动静都极为明显。白月舟下意识把幕篱盖回自己脸上,退到廊柱后。 外面在下雨,来的是一路歇脚的行人,打头的家丁看见白月舟和他的铺盖,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询问到:“请问这里供的是哪路神仙?贸然叨扰,我家公子想上一柱香。” 白月舟随口编了一个:“村里的野神,没名字。” 家丁回去禀报,不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个锦衣青年。 白月舟原本就在柱子后站着,现在又后退了一步。 这青年应该是个半入门的修士,还是避开的好。 他想要躲,青年却也看见了他。白月舟一袭白衣在昏暗庙内本就显眼,再加上他常年修仙养成的矜贵气度,让人看一眼背影,难免不猜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这位兄台请留步!在下岩溪云氏子弟,不知可否有幸和兄台结交——喂!” 白月舟飞快地就往后院走了,锦衣青年越发好奇起来,大步上前去追:“你躲什么?来人!拦住他!” 几个习武的家丁把白月舟团团围住,锦衣青年不紧不慢地走进包围圈:“兄台哪里人?好大的架子!” 他抬手就去摘白月舟的幕篱,白月舟想和他争夺一下,但一来力气不够大,二来这便宜幕篱质量一般,“刺啦”一声帷布就被从中间扯开,他一张脸被迫暴露于人前。 青年捏着那块布,忽地局促起来:“抱……抱歉,是我唐突了,请问公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怎么过的如此艰难?” 白月舟还没编出理由,前屋里有家丁冲出来就是一声大喊:“不好了!这神像里有具尸体啊!” - 坏了。 自己看惯轮回,想着早已江渡投胎转世,忘了在人间律法里杀人要被抓起来的。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茫然,而后又很自然地转向担忧,青年第一时间没有怀疑他,而是关切地道:“你别怕!我会报官处理,你要是害怕就跟着我们一起。” 白月舟不仅不怕,他还和这具尸体同住半个月了,但他也不想回头死在牢里,于是一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青年身后。 神像被放倒,里头是空心的,却不见什么尸体。 方才尖叫的家丁扑过来:“公子,我刚刚想替神像擦拭一下,没想到它突然就倒了——方才里面真的有尸体啊!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噗’一下就化成灰了!” 青年蹲下身摸了摸神像内壁,上头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甚至连家丁口中的“灰”都不曾摸到。 “太干净了。” 这神像过于干净了,外面腐朽成那样,里面却蛛网灰尘全无,里面一定是真放过什么东西的。 这就有点邪门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月舟也觉得庙内空气冷了一些,于是出言提醒:“庙里好像有东西,先出去。” 青年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外走。白月舟的手腕本来就细,这段时间又饥一餐饱一餐的,更是直接能摸到骨头,青年一手就抓齐了,到了庭内雨中,家丁递过来一把伞,他这才关切道:“你怎么这么瘦?” 白月舟回答之前,肚子跟着“咕”了一声。 青年扬声叫家丁拿了些干粮来,白月舟就着水小口吃了。 还得是人好,比那鬼强多了。 今日天阴,他们站在院中,那股盘旋的鬼气也并没有收敛,似乎还在伺机而动。 白月舟能看见鬼气的行踪,思及青年像个修士,于是指给他看:“那有鬼。” 青年望过去,迟疑问:“哪?” 白月舟心一沉,对曾经的他而言,低阶的鬼都一个水平,扫扫袖子就除干净了,以至于他其实也并不能完全正确评估这鬼的实力。但看都看不见的话,恐怕更对付不了。 在他的视线里,黑气缓缓在屋檐下凝结成形,然后一步一步朝院子里的他走来。 没有日光,它根本不怕出来活动。 白月舟的一只手被青年牵着,另一只被此鬼牵着,活人的阳气和死人的阴气在他体内对冲,那恶鬼软若无骨地攀上他的肩头:“还牵着呢?” “别伤人。” “这要看你表现。” 青年看不见鬼气,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只知道体表一阵泛寒,等白月舟礼貌地提出要他松开手时,下意识就照做了。 美人侧目,神色中带着几分悲悯:“别在这休息了,走吧。” “那你怎么办?” 白月舟快要被那滔天的鬼气吞没了:“我回庙里去,不用管我。” 青年冲上来攥住他的手腕:“不行!你都说了这里危险,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 恶鬼咬牙切齿了:“他好关心你啊。” 白月舟:。 他决定先保护青年:“你走吧,我不怕它。” “可……” 白月舟补刀:“你看不见它,留下来也没用。” 青年坚定摇头:“我好歹学过一点术法,至少身体比常人强一点,你跟我们一起——” 白月舟忽地飞快喘息一声,一双眼怒目回视半空中的鬼影:“你做什么!” 青年急道:“它对你下手——啊!” 院内凭空刮起一阵罡风,他们连人带马车被一起扔出了寺外,大门“砰”地在眼前关上。 白月舟被鬼影化作的人形抱起来了,他无力反抗,就不反抗了:“尸体是你弄走的?” 黑气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你那老相好?” “不是老相好。” “不是老相好你渡劫斩人家?” “渡劫还没成功。”白月舟纠正,“我那是帮他解脱了。” 他被抱起来放在香案上,香炉和蜡烛被扫开,他的下巴被捏住,被迫张开一条齿缝,迎接无孔不入的触手。触手往他衣服里钻,却又不弄破他的衣服,只是在里面起起伏伏,让白月舟有些洁癖发作:“你一定要变成这样黏糊糊的东西吗?” 恶鬼好像还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后变本加厉地分出触手往他身上钻,一条条恍若有实体,顺着他的领口袖口衣服下摆源源不断地爬,狠狠在白月舟胸前一拧,看他眼眸吃痛眯起,再睁开时蒙上一层水雾,然后锁着他不让他动弹。 “不喜欢触手?” “不太喜欢。” 鬼影缓缓漏了实体:“那这张脸呢?喜不喜欢?” 白月舟愣住了,这鬼化出来的人脸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抬起没有被束缚的手,颤抖地探向他的颈侧:“江渡?” 第4章 血肉 鬼变成了江渡的模样。 他缠着白月舟:“我帮你挡雷劫,你砍我头?” 白月舟手指握拳:“不要变成他的样子。” 恶鬼嗤笑一声:“杀人的时候不手软,现在想起来深情了?” 白月舟百口莫辩。 他想起濒死前的金光和奄奄一息的江渡,眼前的“江渡”和他熟悉的那个清冷端方的修士翘楚完全不一样,黑色的鬼气贴着他的躯体翻涌,尤其是脖子,压制不住地往外冒——那里被白月舟亲手斩断,也是他身体最大的伤处。 “舟舟……”“江渡”声音哑了,或许和江渡身体的声带被割断有关,“你和我□□……你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 “江渡”捧住他的脸:“你想知道吗?” 他太想飞升了,自然是想的,于是一点头:“想。” “江渡”就低下了头,咬住他的嘴唇。 “人间是这样的,情到深处会想不自觉地身体接触。”“江渡”碾磨着他饱满的唇珠,“你想不想亲我、抱我、和我睡觉?” - 他有很多触手,每一条都连着他的感官,此刻像贴身的衣服般紧紧包裹着白月舟的全身,叫那雪白的皮肉露不出分毫。白月舟浑身被束缚着,呼吸跟着破碎:“你放开我……” “舟舟,喜欢我哪里?” 白月舟在迷乱之际抽空回答了他的问题:“脸吧。” 但这个回答显然不会让皮下的恶鬼满意,江渡那张脸在他眼前片片碎裂,其下浓重的黑影吞噬了所有经过的光:“现在呢?” 他握住白月舟的脚踝,让他的膝弯挂在自己肩头。白月舟的柔韧性很好,几乎能在他身上对折起来,身子一阵接一阵的发寒,冰凉粘腻的触手如蛇般在他身上爬行,缠过每一个敏感点。 //修士的气穴也是弱点,尤其在白月舟经脉寸断的情况下,这种接触无异于直接捏死他的命门。偏偏触手触感轻柔,似水无物,给人一种荒乱的错觉。白月舟只能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他在羞辱自己,他只是想看看高高在上的修士能假清高到什么地步。/ //一旦被他探出来,自己生死难料。/ 白月舟一身白袍,眉眼间的冰霜短暂地被绯红融化,而后难耐地闭上眼,好似不愿接受正在面对的一切。 “原来你们修无情道的也是正常男人。” “……别说了。” 恶鬼的触手前后都束住了他:“喜欢哪个?” 蛇只有两个,鬼江渡不止两个,白月舟的指缝都塞进了几根触手,缠着他的指节寻欢作乐。 白肤黑线,呈现一种荒诞又怪异的美感。 恶鬼侧耳:“你知道吗?他们还想救你,所以在敲门呢。” 白月舟听见了,门环疯响,热心青年或许真的很想救他,拿出了法器砍向恶鬼的结界。这只鬼的实力足以碾压一个普通修士,他是故意让声音透进来的,这座庙整个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他又调了一下禁制,那叩门声便更近了,就像在他背后这扇门之外一样,符咒劈上禁制的声音清晰可闻。 恶鬼咬住他的耳垂:“你猜猜……以我现在的实力,能维持这个结界多久?” - 白月舟猛地瑟缩了一下,连带着恶鬼也是一声闷哼。 他的杂念很少,这种得天独厚的天赋让他在修行之途一日千里,此刻却成了某种桎梏。 “不行……” 恶鬼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膝盖抵着桌案:“你砍我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被报复呢?” 他的手指灵活地伸进白月舟的衣服下摆,看那双清冷的眸子染上几分**:“你们修无情道的,也在乎世俗吗?” “我在乎道德、伦理、纲常……” 恶鬼握着他的腰往下一按,白月舟的身体猛地绷出一个后仰的弓度,几乎完全靠他的手臂和空气中的触手维持着身形。 “舟舟啊……”他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把本命灵宝留给你护体,你怎么忍心来杀我啊……” 他这一句话,让白月舟茅塞顿开。 江渡身上的伤有了解释,天道说他“有天劫印”也有了解释,从第八十一道天劫之下强留住自己魂魄的,就是江渡。 他替自己承受了大部分伤害,才会奄奄一息地躺在无人处,浑身是血,重伤濒死。 可惜天劫太强,即便是这样,也没能保住白月舟的□□。 - 他或许以为自己飞升成功了,所以赶到他的身边来救他,可自己却用没有灵力的钝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他甚至让江渡没有痛苦的死去都做不到,他习惯了灵力驱剑,提在手里的时候,足足三次才彻底砍断江渡的颈骨。 江渡全程闭着眼,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平静地仿佛正在接受折磨的不是他。 白月舟喃喃道:“对不起……” 他体内被灌入的黑气在膨胀,分裂成一个又一个小触手搔动他的肠壁,把那里当作某种苦难的温床。白月舟瘦薄的腰肢隆起一块,越胀越大,晶莹的皮肤下黑气翻涌。 他被披着江渡皮囊的恶鬼缓缓锁紧了,即便是想要摸了摸自己坠沉的小腹都做不到,脸上终于带上了几分无助:“你轻一点……我的肚子好难受……” //体表的的皮肉伤可以用药物治疗,可深入骨髓的侵蚀药石无医。/ 触手上的吸盘缠着他,他全身都在痉挛,哆嗦着打颤,眼前模糊一片,连近在咫尺的皮相都看不清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恢复的人脸,只是本能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嵌入肉里:“我难受……我好难受……” 恶鬼声如蛇蝎,刺激着他孱弱的神经:“你砍我的时候,我的脖子好疼,我的心也好疼。” 白月舟不说话了,贝齿咬紧了下唇,把那里咬破皮,渗出血,这点程度的疼痛完全不及恶鬼带给他的。 那些黑气在他体内游走,绕着他的□□又吸又咬,他胸前的衣襟也被吸住了,好像要从那里撕出血肉来。 他在人间行走时向来自诩正义,却为了飞升斩下了盟友的头颅,而眼前这只害他至深的鬼,恰在顶着江渡的皮囊向他索债。这是他欠江渡的,江渡没有办法报复他了,但鬼可以。 肚子……肚子…… 他的神志有些涣散,身体冒出一层薄汗,瓷白的肌肤被尽数染粉。 要……要胀破了……//黑气在他体内增长过快,好像要撕裂他的皮囊钻出来一样。/ 但恶鬼堵着他,不让他出去。 他看出白月舟的挣扎了,薄唇吐出两个字:“求我。” 这是报应,是因果。 白月舟一言不发。 恶鬼生气了,眼瞅着他的肚子又大了一圈,沉甸甸地下坠,然后猛地一吸—— “啊——” 粘稠黑雾顺着//被破开的/狭窄的通道口尽数倾泻而出,白月舟低叫着陷入持久的战栗,黑气的汹涌让他有种失控的错觉,意乱神迷之间徒劳地大口喘息着。 //鬼……有鬼撕开了他……/ 禁制碎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对上江遇那张脸上露出的报复式的嘲弄。 “你们修无情道的,应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吧。” 第5章 废人 白月舟头脑一片空白地靠在香案上。 恶鬼是鬼,不需要掀开衣服就能进去,所以他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整齐的、纤尘不染的。 他抬手摸了一下重新扁平的小腹,近乎窒息的痛感还历历在目。 所有痕迹都被带走了,只留下挥之不去的幻感。 “小公子!你没事吧!” 青年冲进门,见他在神案前呆立,几步冲上来拽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把结界劈开了!快跟我出去!” 白月舟被他拽了一个踉跄,但青年被恶鬼的实力震慑,不敢耽搁,生拉硬拽着他往外跑,一直到出了院门上了马车,家丁一扬马鞭,带着一行人顺着山路向下狂奔。 见他仿佛丢了魂,青年拿起一张符咒就想贴过来,被白月舟避开了:“不要浪费。” 他想明白了,是恶鬼放他们走的——以青年展现出来的实力,他完全不是恶鬼的对手,甚至根本不可能破开禁制。 恶鬼没有关着他——他一直没有关过他。 白月舟刚被缠上时,试图换过其他地方歇息,险些被按着幕天席地。经此一吓,觉得既然扔不掉,倒不如选个体面的地方,这才又回了破庙。 现在走了,那鬼还是能追上来的。 不能和他们同路,也不能露宿街头。 “我们现在去哪?” “去百丈巅!我们去请仙人除恶鬼!” 百丈巅……自己的师门。 白月舟坐直身子:“我不去,你把我放在城里就好。” 青年急了:“是不是那鬼威胁你了?你别怕,百丈巅前几日才有仙师飞升,他们可厉害了,肯定能保你无虞!” “不。”白月舟摇头,“你走吧,我自己会想办法。” “不可能。”青年严词拒绝,“倘若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一定要救你的!” - 白月舟太虚弱了,他的虚弱是由内到外的,恹恹地靠在马车上,唇色浅淡,还有一处破口。 青年自称“云瑾河”,此行本来就是想往百丈巅拜师,路上被雨拦了路,这才到破庙中修整。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是不是遭受了什么变故?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白月舟答不上来,索性编了个假名字:“江舟,我叫江舟……没有遭到什么变故,家里也没有亲人了。” 云瑾河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对不起,触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白月舟阖上眼闭目养神,“你的左背经脉需要打通一下,那里有凝滞。” 云瑾河惊讶:“你会看这个?” “嗯,曾经是个修士。” 云瑾河的目光逐渐崇拜起来:“神仙!” “废人而已……你先试试冲击一下看吧。” 云瑾河立刻盘腿坐下,聚起灵力向白月舟所指之处冲撞,聚气越有一柱香时间,突然卸了力:“打不通……” 入行便是这样,有些天赋异禀的天然经脉顺畅,有些有人从旁助力,有些没有天赋还必须靠自己……白月舟抬起手,触上他的脊背,云瑾河顿时如过电般一震。 美人的手指精准地点上了堵塞的经脉。 最近阅读不是收藏,给个机会吧宝宝们[爆哭][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废人 第6章 苦药 “让你的灵力,跟着我的手指走。” “好……好……” 云瑾河晕头转向地答应了,把灵力聚过去,却在白月舟指尖刚开始划动时就散了,耳朵通红:“对不起!” “没事,重来吧。” 云瑾河沉心静气摒除杂念,随着灵力冲撞,经络疏通,充盈的快感爬便他的全身——他吸取天地灵力的速度竟是直接快了一倍! 好爽! 这种修为突飞猛进的感觉! 白月舟收回手,云瑾河的资质一般,要想能有所成就,还是得洗髓,可惜他现在没有材料,也没有办法炼制。 如果他能拜入百丈巅,或许会有这种机缘……可惜自己无颜回去面对尊长师友,开不了这个机缘给他。 “百丈巅的第一轮选拔标准就是根骨,你现在的还不行。” 云瑾河请教:“请问我要怎么才能合格呢?” “你先前说,你是岩溪云氏子弟?” “不错。” “悬丝城可以买到丹药,你如果有钱,可以去试试。” 青年大喜:“有!我有的!爹娘就指望家里出个修士,从没在这上头短过我!” 白月舟拍板:“那就先拐道去悬丝城。” 这些人不会御剑,必须靠人走马行,速度慢,云瑾河犹豫:“我听说悬丝城有许多修士藏身,能找到人为你解难么?我不差钱的,我可以悬赏!” 萍水相逢,他待自己真挚,白月舟叹了口气:“那就有劳你了,悬丝城可以找到修士的,我们现在就拐道,别耽误了你拜师。” - 悬丝城医修云集,因为药草多,后来又聚集了一大批丹修器修,他们的存在进一步引来了求医问药、买卖符咒的其他修士,属于是修士含量很高的地方。 白月舟为了炼制法器来过一次,但那时他拿了就走,一点时间都不想耽误,所以对此地也谈不上熟悉。 “要养你的根骨得药浴。” 白月舟知道药方,但这是宗门机密,不能随便说,必须自己去配。 他走了一天,要了个浴桶,拿小瓢慢慢往身上舀水,白色水雾蒸腾,把他的肌肤烫成粉色。 屏风后面多了一道影子,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是他找来了。 阴森的寒意直入骨髓,黑影穿过屏风飘到他身后,凝出双手贴上肌肤。明明泡在热水里,白月舟却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我冷。” 黑雾收回手:“常年无寒暑,现在怕冷?” “嗯。” 黑雾缭绕,缠住整个浴桶,白月舟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半晌,自暴自弃地把瓢放下:“你又要吗?” 恶鬼“吃吃”笑了起来:“你们修仙的都爱干净,现在你是凡人了,我偏要弄脏你。” 白月舟眼中浮起愠怒:“果然是恶鬼,心思如此歹毒。” “倒不如你歹毒,他哪里得罪了你?一个剑修,被你砍了三剑才断头——寻常斩首都还讲究个手起刀落呢。” “你是来替他报仇的么?” “我为什么要替他报仇?舟舟,我爱你呀……” 他挤进水里了,属于江渡的手上已经长出了尸斑,轻轻抚过白月舟的躯体:“让我替他爱你……” 白月舟抓住他的手腕:“不要侮辱他的尸体!” “你凭什么拒绝?”恶鬼嘲讽大笑,“你求我啊?” 白月舟心一阵揪紧,他害死了江渡,现在连他的尸体都保不住,他对不起江渡。 “……求你。” 笑声戛然而止,恶鬼问:“你再说一遍。” 白月舟豁出脸了:“求你,别作践他的尸体,你要弄我就弄吧,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 “没意思。” 肌肤的触感消失了,那股如丝如缕的触碰感回归,白月舟认命地靠在他怀里,看他接过瓢,舀起一瓢热水从自己当头浇下。 他的鬓发湿了,沾在脸侧,睫毛上也淋了水珠,打着颤往下滚。 白天使用过度的双腿缠上密密麻麻的触手,一张一吸地给他按摩着,酸软的感觉被激出来。 “他投胎去了吗?” “不知道。你很关心他?” 鬼故意多用了些力,白月舟胀得难受,妥协解释:“我愧对于他,无关别的——啊!” “那你补偿我好不好?” 触手越收越紧,把他的腿肉勒出一圈。 “你要什么补偿……” 恶鬼附在他耳边亲昵地说了句什么,白月舟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再次捏紧了,脸上满是屈辱,却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你不想要拿回他的尸体了吗?” “你让他死无全尸,还要让他折辱在我手中吗?” “我不在意啊,但是仙君……你在意么?” - 白月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的身体很差了,本来就是借的生机,哪里经得起成日和鬼纠缠,对镜穿衣时觉得腰带又宽了一指。 他还要帮青年配药养根骨,秘籍里除了药材,还需要搭配特定的功法。他现在身无半点灵力,但没关系,为了给自己加固禁制,天下绝大多数公开阵法他都学过一遍——修仙无年岁,他要去情夺欲,很少有自己的喜好,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冲击天劫的准备上。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白忙了许久,连人间都没有好好看过。 他调整阵法,起炉,药材被捣碎蒸汁。 要不要试着修复一下自己受损的灵脉呢? 他借生机是因为肉身破碎,可天道这一线生机十足霸道,这样消耗仍生生不息,硬生生吊着他一口气。 能不能借这生机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青年的一炉药他守了三天,把提前写好的用法和剂量交给青年,自己回房间倒头就睡,直到精神上的疲惫被缓解,才重新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恶鬼趴在他的胸口:“一天一夜不睁眼,我以为你死了呢。” “死不了。” “一身苦药味,给自己炼什么了?” 看来他白天没有跟着自己。 白月舟掩去了答应云瑾河的事:“身体不舒服。” “哪难受?” 其实哪哪都难受,所有骨头和经脉血肉都被拖拽着分离,现在又被一根“线”缝合,梦里百年光景走马灯一样流逝,那种威压之下无能为力被撕碎的感觉像一场梦魇,以至于黑气入侵他的疼痛都能轻易被那点微妙的爽感遮掩。 “我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