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小师弟黑化了》 第1章 苏醒 晨光刚刚破晓,太虚剑阁的某处就传来打斗声,让爱看八卦的姜盈顿时停住了脚。 姜盈悄摸躲在一片树丛后,从枝桠的缝隙里望去,看见五六个弟子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你一个刚练气几天的废物,竟然敢向执法堂举报我!不就是选拔赛前服了增气丸吗?今天终于蹲到你小子了!” 为首者脸上有一道剑疤,他狠狠啐了一口:“老子他妈因为你从内门弟子贬到了外门,看爷爷我怎么教训你!” 话音刚落,周围几人又是抬腿踹向地上那人,那人闷哼着蜷缩成团,咬紧牙关并未出声。 姜盈的视线穿透人群的间隙,看到那被打之人只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他侧身倒地,露出的皮肤皆布满青紫。 少年的脸上全是泥土和擦伤,她看着都觉得浑身疼,但姜盈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一来她现在自身难保,二来她也没这个实力,她现在连他们口中的“废物”都不如。 姜盈打算等这群人走了再悄悄溜走。 “骨头倒是硬。”刀疤男突然蹲下身,揪住那人的头发重重磕向地面,鲜血混在泥土里,变成了暗红色。 “虎哥,这样……不会把这小子打死吧?” 赵虎懂其中意思,因为剑宫里每个弟子都有命灯,人死灯灭,灵枢阁会立马上报给执法堂,回溯弟子死前画面。 “不如,废了他的气海……” 赵虎一听此话,嘴中便狞笑起来,让躲在树丛后的姜盈感到一丝恶寒。 虽然她才来这个世界没几天,可也知道,气海是修仙者的根基,如果气海被废,修为也毁了,日后也很难有所寸进。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他右手握拳,拳上隐约有火焰跳跃,“谢闻晏,这是你害我的代价!” 他嘴里喊的是谁的名字?! 他是谢闻宴?! 那个书里三年后一剑荡魔、力挽狂澜的剑宫救星?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姜盈脑子一片空白,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住手!” 姜盈的声音比脑子还快,绝对不能让谢闻宴的气海被废! 众人回头,只见树林边缘的薄雾中,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出来。 少女未施粉黛,更添清丽素雅,只是那赛雪的肌肤上,透着一层苍白,显得十分孱弱。 她没有穿弟子服,赵虎不知她是何身份,一时没有动作。 姜盈缓步上前,走向那人——早被打的浑身是血,却一声都没求饶。 谢闻晏艰难抬头,脸上早已被血和泥糊满,视线模糊间,只见一抹素白的衣角停在他眼前,姜盈微微俯身:“能站起来吗?” 谢闻晏咬牙撑起身子,却因伤势踉跄一下,姜盈赶紧将他扶起。 “你谁啊?识相点赶紧滚!不然老子连你也一起打!” 赵虎辨认了一番,并未在她身上发现灵气波动,并无修为,只当她也是个毫无修炼资质的废材,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姜盈喉头一梗,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反而因身体难受,弓着腰剧烈咳嗽起来。 “呸!一个病痨鬼也敢碍老子的事?”赵虎更加确信她就是一个外门杂役,“打一个也是打,两个一并收拾了,也不过是多费两拳!” 见他的拳头真的朝她挥来的时候,姜盈情急之下终于喊出:“你们谁敢动我!我叫姜盈,我可是掌门之女!伤了我你们没有好下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 “噗哈哈哈哈哈!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就她这一副风吹一倒的样子敢冒充掌门千金?” 众人肆无忌惮的哄笑声闹作一团,姜盈觉得他们像池塘边的青蛙,一声一声地呱呱,十分聒噪,扰得她本来就难受的身体更加不适。 “你说你是掌门之女?!”赵虎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偌大修真界谁人不知!剑宫掌门修的可是断情绝欲的无情道!” 他向前逼近一步:“掌门于六十年前,登仙台杀妻证道,斩断情根,哪会有什么女儿?你莫不是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野种,也敢在这里胡乱攀咬?!” 赵虎的眼神狠戾:“等我先收拾了这小子,立刻轮到你这满嘴胡话的臭娘们!” 姜盈脊背笔直:“我是掌门之女——不、是、代、掌门。”她一字一顿,着重咬重了“代”字。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这诡异的笃定,倒让赵虎迟疑了。 “虎哥,我看这小妮子就是装腔作势,我替你教训——” 赵虎抬手:“先等等——” 如果……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他们只是一群外门弟子,赵虎倒是在内门待过几天,好像曾听过某个管事的提起过一嘴,之前的掌门的确姓姜什么来着,现在的掌门是代替前掌门接管宗门事务的。 但时间久了,那个“代”字已经悄悄被剑宫上下默契地隐去了。 所以一时间赵虎也拿不准,打错了人自己的小命可就难说了。 “你——”赵虎点了一个蓝衣男子,“去找管事问问,是不是有这一号人。” “是!虎哥,我这就去!” * 半空中,一道流光翩然而至。 那是一只在修真界极少能见到的青鸾鸟,仙气萦绕,尾翎流光。青鸾背上,亭亭立着一位少女,衣袂飘飞,宛如九天玄女。 “是云师姐!” “遭了!怎么惊动了这位大佛……” 在场众人都认得云冷玉的坐骑,连忙整理着装,远远的就已恭恭敬敬地行礼。 而姜盈的身影却悄然矮下去了,将自己藏在了人群后面。谢闻晏微微侧首,视线又看向空中,若有所思。 那原本姿态优雅、盘旋而至的青鸾,突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琉璃金瞳直直锁住了姜盈,发出一道裂空长鸣后,直直向姜盈方向俯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冷玉猝不及防,在鸾背上一个踉跄,身形不稳,险些栽落,她立即施展鸣玉术,控制青鸾,这才安然飘落在地。 “剑宫铁律,”云冷玉的声音不高,但字字如冰锥坠地,“严禁弟子私下斗殴,违令者,罚鞭二十。” 赵虎脸上瞬间惨如白纸,却不敢辩解一句,因为云冷玉是执法堂的掌刑典正,向来以雷霆手段、冷酷无情之名,让剑宫弟子听到她的名字都畏惧三分。 如果再惹恼了她,惩戒只会比现在严重的多。 但还是急于开脱的弟子抢先开口:“云师姐,我们这是为了抓剑宫奸细,所以……不得已动了手!” “哦?奸细?” “就是她——”姜盈被一把扯到了人前,“此女冒充掌门之女,谢闻晏和她勾结,所以我们才教训了一番!” 其他几个也一起附和:“此人身形鬼祟,冒名顶替,肯定心怀叵测,恳请云师姐替剑宫除害!” 云冷玉看见姜盈也在此处,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淡、近乎嘲讽的弧度:“师妹?” 她的声音清冷又带着无形重压:“这个时辰……你本应在凝华池药浴,此刻出现在这里,有何缘由?” 流年不利! 姜盈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蹿上了天灵盖!才溜出来多久,怎么救偏偏撞上了这个活阎王。 眼前这个女人,在原书里可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执法如山,落到她手里比被赵虎打一顿还麻烦数百倍! 姜盈头皮发麻,笑容极其勉强:“云师姐……我就是出来……走走……” 而其他人早已被云冷玉的称呼搞得心头狂跳,云冷玉真的叫这个女子师妹?! 赵虎也顾不得许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云师姐,她……她当真……真是掌门之女?” 云冷玉沉默片刻,只说道:“她是你们姜师姐,澜沧一战中,元丹损毁,因而陷入沉睡,前几日刚刚苏醒,你们这些新弟子不认识她也属正常……” 短短一句话,包含巨大信息,让他们的脑子一时都无法消化。 十一年前发生的澜沧之战…… 世间竟有元丹损毁还能活下来的人…… “你们不去领鞭刑还等着干嘛?”云冷玉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要我亲自掌刑?” “弟子这就去领罚!”众人连忙拱手行礼,仓皇离去,生怕慢了一步。 姜盈看着人群末尾的那道身影——谢闻晏因受伤动作迟缓,只能小步往前。 “他也要去吗?”她的手直直指向那道孤寂的身影,问云冷玉。 谢闻晏的脚步应声顿住,背影僵硬了一瞬。 “师姐,他可是被打的那个,凭什么要受罚!”姜盈几步就冲到谢闻晏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不准他去受刑司,“他再受刑可能就活不了了!” 云冷玉的目光看着他二人:“不止是他,连你也要去掌门面前请罪。”此话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不仅违抗掌门之令,不管不顾地私自下了青冥峰,还同一些外门弟子斗殴这等污糟之事搅和在一起,岂能轻纵? “可他没有做错什么!”姜盈迎上云冷玉的目光,声音激动,微微发颤。 谢闻晏静静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少女。她瘦弱的身形,像一株迎风不肯弯折的细竹,哪怕弱小,也要保护别人。 就像十一年前那样…… 他忽然抬手,并非推开她,而是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臂膀,轻声道:“多谢师姐今日出手相助。” 言罢,谢闻晏才转身面对云冷玉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此事因弟子而起,弟子自当领罚,可姜师姐只是一时情急义愤使然,切勿因弟子之过,让师姐受罚。” “她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冷酷、决绝,果然是执法堂最年轻的掌刑典正。 谢闻晏的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他知道,再多言无益,反而会适得其反。他最后看了一眼姜盈—— 那眼神极其复杂,夹着几分歉意、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 他沉默转身,往受刑司的方向去了。 * 云冷玉走在最前,姜盈被两名弟子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一路被“护送”到一座大殿前,匾额上写着“天衍玄极殿”五个字。 刚入殿内,姜盈便感到一阵强大威压,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朝她涌来,那力量压得她无法呼吸,她强忍住想要跪地的冲动,鼻尖一热,竟然流血了。 而后殿中正前方漾出一道白色涟漪,那涟漪如水般扩散出去,瞬间令姜盈倍感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同时上方还传来一道声音—— “诸位,姜师侄重伤初愈,先天根基损毁殆尽,如今元丹已碎、修为尽失,神魂孱弱更甚于初生婴孩……” 姜盈寻声望去,只见大殿深处矗立着数米高的莹白玉阶,玉阶之上,八张玄玉宝座呈扇形分布,其中七张已有人端坐,唯有一张空悬。 中央宝座上端坐之人,须发皆白,面容却仿若凝固在四五十岁的壮年,他便是如今太虚剑宫的掌门人——梁达海。 只见梁达海开口道:“尔等修为通玄,一举一动牵引天地气机,周身道韵流转间引动的天地灵压,于凡俗之躯而言,亦如千钧山岳临顶,请诸位收敛心神。” 梁达海话音落下,其他六人眼帘微垂,刹那间,殿内灵压骤然一敛。 云冷玉在此刻行礼,上前道:“启禀掌门、诸位长老,弟子今日巡视,恰见姜盈师妹不顾身体未愈,私自出青冥峰,还搅入其他弟子斗殴之事,弟子不敢徇私,特将其带回,请掌门和诸位长老决断。” 一手持金葫芦,身着紫衣的紫炎长老开口:“姜师侄,你重伤初醒,这十几年宗门为你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将你救醒,若因你一时贪玩,再生意外……”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倘若等到师兄回来,发现我们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儿,让我们几个如何交代!” 梁达海顺势接话,语重心长道:“正是此理,为保你万全,还是将你送回青冥峰。青冥峰灵气充沛,正好便于师侄重新修炼。等你筑基以后,便能自由出入山门了。” 听起来全是好心,可她如今元丹已碎,即便修炼再多的灵力,也会如同一个筛子一样从她的身体里漏掉,怎么可能再次筑基,明摆着就是想要软禁她。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看着梁达海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炽热和贪婪。 第2章 觊觎 “听说了吗?掌门之女醒了!” “掌门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不是这个掌门,是上一个掌门姜衡!” 晨课后,弟子坪上便聚了一堆人,议论声嗡嗡作响,其中有知情的弟子说起十一年前的事情。 “十一年前,剑宫收到消息,有一小支魔族突袭澜沧城,当时已是同辈翘楚、修为已到金丹境的姜盈主动请缨,率队前去除魔。起初,除魔进展就比较顺利的,熟料……有一个魔族异化了,从三阶直接破镜成五阶!” “五阶!”人群中爆出一声声惊骇的抽气。 魔一共分八阶,对应修修士的八重境界,五阶大魔,其威力已凌驾金丹整整两个大境界! “姜盈……如何能挡?那大魔只一掌,便生生震碎了她的元丹……”讲述的弟子说道这,不禁感慨了一句,“修真界的明珠就此黯淡了啊!” 每位修仙者踏上修行之路以后,体内都会凝结一颗至关重要的元丹,被称为“法源”。此乃修行根基,一身吸纳的灵气,皆汇流于此,涓滴不息。一旦元丹碎了,一身灵力就如江河溃堤,修为散尽,难以再修行了。 “后来是云师姐及时赶到,击退了魔族,把姜盈带了回来。但是姜盈伤势太重,几近油尽灯枯……是姜掌门不惜折损一半修为,强行吊住了她的一线生机,人却始终沉睡不醒……” “传言方外境有神药,能逆生死、肉白骨,所以在一年以后,姜掌门就孤身踏入那险绝之境寻药……至今,杳无音信。” 话音落罢,弟子坪上陷入短暂的沉寂,旋即,响起一片唏嘘。 有人惊叹姜盈碎了元丹竟还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更多人则是对云冷玉更加肃然起敬了——能从五阶大魔爪下全身而退,并带回重伤的同门,那她的术法该多么高深! 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气氛: “唐师兄,可……可我早上刚听说,姜盈师姐她……被掌门罚了?” 提问的弟子满脸困惑,今晨确有消息传出,有几个外门弟子私下斗殴,已经去了受刑司,而苏醒不久的姜盈,竟也牵扯其中,被掌门亲自下了困灵锁,禁足青冥峰上,不得以出。 方才讲述那十一年前旧事的弟子,正是剑宫内门弟子,唐云聪。 他是和云冷玉同一批入剑宫的弟子,在剑宫弟子中,也算得上是资历较深的前辈了。 唐云聪四下扫视,确保无人留意,这才压低嗓音,朝众人招了招手。弟子会意,纷纷俯身凑近。 “青冥峰底……藏有一条灵脉!还有一只看守灵脉的蟠螭……” 众人屏息凝神,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可他却不再言语,只挂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让大家摸不着头脑,弟子们觉着无趣,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人群褪去,唯有唐云聪立在原地,目光幽深。他心中雪亮:掌门和长老们如此对待姜盈,真正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姜盈身上的那块峰主令…… * 天衍玄极殿内,气氛凝重。 丹阳长老率先开口,声音透着几分忧急:“掌门,如今剑宫内资源日渐匮乏,不少灵药已经耗尽……纵是碧落苑日夜不歇地培育灵植,产出也十分有限,莫说供给长老的份额不够,就是门内弟子的丹药,眼看就要断了……” 他的话音刚落,紫炎长老又马上道:“丹阳长老说的没错,更棘手的事,马上又到新一批弟子入门的时候了,若是连新晋弟子的基础用度都难以为继……怕是会动摇我剑宫根基啊!“ 关神曲是在厌烦他们说话如此弯弯绕绕,于是拍案而起,他本就是打铁出身,声如洪钟,震得殿梁仿佛都嗡嗡作响:“你们不敢说我来说!” “依我看,干脆收了姜盈身上的峰主令,敞开青冥峰!这样也算她对剑宫尽力一份心力!”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良久,梁达海才缓缓叹息一声,道:“剑宫立派之初便有规训,凡长老级别以上者,皆可择一灵峰当做自己的洞府。” 他顿了顿:“青冥峰本是师兄之属地,但他这么多年,音信全无……如今姜师侄醒来,青冥峰令也随之重现……她现在修为尽失,正是需要静心调养、恢复根基之时,倘若此时收令开峰,于情于理,只怕……” 丹阳道:“虽说青冥峰本是姜师兄所有,但他已多年杳无音信,若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不得而知,再者——”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笃定,“姜盈那丫头的情况,你我心知肚明,修为根基尽毁,仙路断绝已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剑宫急需青冥峰底的那条灵脉,她一个无法修行的弟子,又何必占着灵脉浪费呢?” 大殿内又陷入沉寂。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言语的玉虚子开了口:“我有一法,或可两全。” 众人目光皆转向他。 玉虚子迎着目光,徐徐道:“诸位师兄弟可还记得,昔日蓬莱曾向我剑宫提亲,意欲结为秦晋之好?彼时被姜师兄回绝……”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位蓬莱少主,长孙慕青,天资卓绝,听闻如今……已是元婴境了。” 梁达海脸上如拨云见日般笑了:“玉虚子师弟真是点醒梦中人!我倒是忘了,长孙少主当年可是一眼就相中了咱们姜丫头,如今正好可以将他二人的婚事商定,姜盈日后也算有依靠了。” 此言一出,仿佛打破了某种僵局,座上几位长老脸上都露出赞同之色,纷纷颔首。 姜盈的终生大事,就被他们三言两语给敲定了。 * 青冥峰上。 距离姜盈被关回这里已过去了五六日。 姜盈扶着一块山岩,一副大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她看着自己右手腕上那支暗金色圆环,刚刚那么用力地拿石头砸它、拿匕首划它,竟然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正是梁达海给她施下的“困灵锁”,这枚锁环将她牢牢禁锢在青冥峰上百米的范围内,一旦越出这个范围,一股无形的力量就会从镯子上爆发出来,将她毫不留地“弹”回去。 她已经实践过了,否则不会有这么深的领悟……这该死的梁老头! 身体的疲惫让她躺在了草地上,她望着天空,思绪飘回了三天前。 她在一阵刺骨的冰寒中醒来,姜盈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具冰棺里,浑身动弹不得,像一块冻僵的石头。 这样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有模糊的声音传来…… “……灵力波动……真的醒了?” “姜衡师兄要是得知……上回传信给姜师兄……回信了吗?” “可怜姜盈这孩子……碎了元丹……功法尽失……” 断断续续地交谈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纱,朦朦胧胧地钻进她的耳朵。 灵力?元丹?这些词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砸在她混沌的意识里,一片茫然。 明明前一天,还看到舍友一脸兴奋对自己说:“盈盈你看!这本《九霄神剑录》的一个女配跟你同名同姓耶!” 于是她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写着:“……姜氏嫡女,天生道骨,尊崇无双……得天道眷顾,修行一路坦途……” 不错,跟她姜盈一样非常优秀嘛。 她熬了一个通宵,眼皮都在打架,手指机械地滑动页面:“……元丹尽碎……重伤昏迷……父踪渺然……” 最后她忍着困意,又往下翻了翻了一页: “魔族大军如黑潮席卷,太虚剑宫山门被攻破,无数魔军涌入剑宫,大肆屠杀……数万弟子浴血厮杀,昔日仙家圣地沦为修罗血狱,断剑残肢遍地、惨叫哀嚎不绝……就在宗门倾覆之际—— 一道惶惶如烈日的光华自剑冢冲天而起,剑气凌霄,涤荡魔气! 只见一清俊绝伦的身影在剑光中显现,含光剑竟认了谢闻晏为主…… ……当谢闻晏手持含光剑,杀退魔军,力挽狂澜,成为整个太虚剑宫的救世主时……无人知晓,曾经的天之骄女姜盈、因元丹破碎、修为尽失,在一偏僻的角落早已被魔气侵蚀,断绝了生机……” 书才翻了五六分之一,同名同姓的的女配……死了?!就这样无人在意、悄无声息地死了?! 舍友在她的耳边还说了什么,只可惜她脑子早已昏昏沉沉。 …… 姜盈一阵激灵,难道……难道自己穿到了书中世界?! 这个念头让她的血液都冻住了。 就在这时,冰棺上方模糊的人影晃动起来。 "姜盈师侄,你感觉……如何?” 另一位老者道:“你可还记得当时你是何如受伤的?发生了什么变故?” 姜盈一头雾水,书里的情节她是跳着看的啊,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着她这副神魂离体、六识蒙昧的样子。 最终,有一人重重叹了口气道:“神识混沌、灵台蒙尘,过往尽忘……唉,元丹破裂之创,终究还是伤及根本,损了神魂……她怕是忘了过去……” 后来,姜盈从冰馆里出来了,只可惜她现在倒成了一个身体破败的“病秧子”。 这还不是最糟的,她清楚的记得书里写着,三年之后,她就会死。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改变命运,必须自救!而眼下她能想到的唯一突破口,就是——谢闻晏。 姜盈疲惫地仰躺在草地上,青草混杂着泥土的气息、还有阳光洒落的斑点,差点就要睡着了。 “师……姐……” 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奇怪,这青冥峰其他人应是进不来的啊。 第3章 顶峰相见 姜盈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聚气凝神。 那声音断断续续,穿透力静谧的空气,清晰了许多:“师……姐……” 她没听错,的确有人在说话! 她连忙起身,寻声去找,在西北角一处荒芜的石林里,一个人影背靠着石壁,虚弱地喘气。 谢闻晏竟然上了山来! 少年背靠着一块巨石,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闷哼。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他背后也晕染出一片血迹。 这肯是前几日的鞭刑留下的伤口。 眼前的景象让姜盈的心脏骤然缩紧……视觉冲击力太过强烈!她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女大学生,何曾见到过如此血肉模糊的场面。 “你……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控制地颤抖,目光惊惶地扫过他身上的伤口,“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伤成这样?!” 这青冥峰,他又是如何上来的? “你的手……” 姜盈注意到他的那双手,手指骨节处都被磨烂了,磨破的地方沾满了泥土和细小的石砾,血迹斑斑,像是长时间摩擦导致的。 谢闻晏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一丝慌乱和无措,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卑微的遮掩,迅速将手藏到了身后,然后气若游丝地开口:“吓到师姐了吧……我听说师姐在青冥峰静养,所以特地来看你……顺便……” “噗——”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咳出一道鲜血,就洒在姜盈的脚边。 啊!! 姜盈在内心尖叫,吓得魂飞魄散。 吐血了!他吐血了!他这样子不会要死在她面前吧?! 她才刚穿书没几天,难道就要亲眼看着未来救世主陨落?!不可以,绝对不能让他死在这儿! 姜盈的恐惧一瞬间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压倒:“闭嘴!你先别说话。”她脑袋里飞快地闪过自己刚苏醒后被安排泡灵池的场景,“我带你去……去灵池!” 那灵池泡着虽然有些刺骨,但对恢复似乎有奇效。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 谢闻晏看着清瘦,但骨架高大,身形高出姜盈一个头,加上她一副病体残躯,实在是艰难。 姜盈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弯腰试图将他架起来,可刚一用力,谢闻晏沉重的身体就让她一个踉跄,差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姜盈眼前阵阵发黑,真扛不动啊! 她放弃了掺扶的幻想,几乎连拖带拽,一路将谢闻晏拖着丢进了灵池里。 暮色降临。 谢闻晏从灵池中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准备一如既往地咬牙忍受。然而—— 没有。 预想中的痛苦并未降临,取而代之地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他抬起手臂,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本是血肉模糊的皮肤如今完好无损,甚至一丝疤痕都未留下。就连背后——前几日受的鞭刑,也好了。 青冥峰凝华池,果然神效。 谢闻晏抬眼望向四周,只见这是一处洞穴深处,洞内并不漆黑,反而流淌着一种温润柔和的辉光。 只因四周洞壁乃至池边,都布满着温润的玉石,玉石散发着莹莹绿光,光芒倒映在池面,又被折射到四周湿润的石壁上,光影在水波与石壁间流转、交错,十分梦幻。 在这片梦幻般的光影中,谢闻晏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洞穴的一侧。 那里有一方天然形成从玉石石床,姜盈就侧卧在上面,似乎在浅睡,她纤薄的身影被柔和的绿光所包裹,显得格外静谧。 谢闻晏本不想吵醒她,然而身体带起的水波流动,还是打破了这份静谧。 “你……好啦?!” 姜盈被那轻微水声惊醒,当模糊的视线聚焦在池中的少年时,声音里难免透出欣喜。 这就是修真界吗?现代医疗技术果然不及万一啊…… 谢闻晏见姜盈已然起身,便也从池中起身。 晶莹的水珠顺着少年流畅的肌理线条滚落,湿透的青色中衣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一道清瘦但挺拔的轮廓。 他微微低着头,湿漉漉的额发垂下几缕,遮住了部分眉眼,显得有些拘束。 姜盈不禁走到他的面前,仔细看着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清谢闻晏的脸,前面两次,他脸上不是沾满泥土就是血迹,她还真不知道谢闻晏会长得如此好看。 眉骨清晰,鼻梁高挺,分明的下颌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利感。尤其是那双眼睛,在低垂的睫羽下抬起时,瞳仁在柔光下呈现出一种清透的深褐色。 当真是……秀色可餐。 姜盈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呼吸也微微一滞…… “师……师姐?”谢闻晏的嗓音带有一丝惊慌,“你……你流鼻血了?!” “啊?”姜盈被他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鼻腔里那股熟悉地、温热黏腻的液体涌出来了。她下意识抬手一抹,果然看见手上一片鲜红。 不是吧,这破体质不要在这个时间搞事情吧? 姜盈内心已经在狂奔呐喊了,脸上却作一副淡定模样:“没事没事,这是之前受伤的后遗症,绝不是因为看你……” 话一出口,姜盈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紧急闭上嘴巴,手忙脚乱地在衣兜里乱掏着,然后摸出一个白玉小盒,里面全是一些上等的灵丹,她也不管拿了几颗,只一股脑的往嘴里丢。 “我没事的!”姜盈一边努力咽下丹药,一边含糊不清地强调,“讪笑我这个情况掌门他们是早就清楚的,所以特地给我备了丹药,固本培元、平心静气!对,平心静气……” 谢闻晏:“……” 姜盈正要用脚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机关鸟的鸣叫。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从未觉得这每日准时送饭上山的机关鸟叫声如此动听,简直就是她的救星! “你听!送饭的来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说罢,便逃窜似的快步将谢闻晏甩在了身后。 青冥峰上有一座庭院,这是原主父亲姜衡的住所,如今也成了姜盈的住处。 院内有一棵巨大古松,虬枝盘结,松荫如盖。松下摆放着一张圆桌和两张石凳,机关鸟就停在枝干上,口中衔着一方食盒。 姜盈上前取下食盒,机关鸟便振翅飞去,她招呼谢闻晏坐下,正打算摆出碗筷时,才发现只有一副筷子。 “饭菜倒是够我俩吃的,就是这筷子……” 谢闻晏显然也看到了只有一双筷子,于是随手折下一段细枝,掰成两段,又在衣袖上擦了擦,笑着说:“师姐,这样便好。” “拿树枝当筷子,能行吗?” “自然可以,以前我经常这么做,便是用手抓着吃也是寻常,不妨事的,师姐。” 姜盈不由得好奇:“剑宫对外门弟子的待遇有这么差吗?” 谢闻晏知她是误会了,解释道:“是在我小时候,那时候处境不太好……” 处境何止不好?分明是啖肉饮血,只想活命罢了。 见他语焉不详,眼底似有沉黯,姜盈以为戳中了他的伤心事,不再追问,转开话头。 “今日多谢你来看我,谢谢你,师弟。”但是她还是有些疑惑,“青冥峰是剑宫第一险峰,即便是像云师姐那样的人物上山,也得御剑……你何时会御剑了?” 谢闻晏神色微窘,支吾着开口:“师姐……我还不会御剑,我是爬……爬上来的……” 爬上来的?!这么高耸险绝的山峰?!他竟然说爬就爬上来了。 姜盈第一次被他们带上山的时候,嘴唇都给吓白了,落地以后还吐了两回。 她心头蒙的一震,掀起巨大波澜——想象着少年仅凭血肉之躯,在嶙峋绝壁间艰难攀援的场景。 他究竟爬了多久?有好几天吧?难怪之前见他的手会是那样…… 一想到这里,姜盈鼻头一酸,差点要哭了。 真是个……傻子。 “你不要命了?!”姜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语气却很强硬,“以后绝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听见没有?” “都听师姐的。” 见谢闻晏乖巧点头,她紧绷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反而夹了好多菜放进他的碗里,让他多吃一点。 谢闻晏的确也真是饿了,何况从未唱过这般美味,当下便埋头专心干饭,姜盈坐在一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吃狼吞虎咽。 月华如水,在石桌上流淌着斑驳树影。此时夜色已深,姜盈指尖无意识摩挲在冰凉的桌面,心里很是纠结。 现在是让让谢闻晏下山去,还是留他在山上过夜? 下山?这么高的地方,他要怎么下去?可是留在山上,被掌门和长老发现了怎么办? 不止是姜盈心绪起伏,对面的谢闻晏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唇瓣几度开合。 “今日……” “师姐我……” 二两人竟同时开口。姜盈微微一怔,赶紧抢话:“师弟你先说,你先说。” 见姜盈如此说,谢闻晏也不再犹豫:“师姐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之时?” 第4章 师弟的秘密 “我们……第一次见面?”姜盈有些疑惑,“上回你被赵虎他们打,不就是……” 谢闻晏打断了她,声音低沉:“师姐,我们十一年前就已经见过了。” “十一年前?”书里有这一段介绍吗?姜盈心头一紧,感觉有什么重要性信息被遗忘了。 “澜沧城,一座废弃的矿洞里。”谢闻晏继续补充细节,“我那时候……只是个孩子,马上就要死了……”谢闻晏看着她,目光灼烫,几乎要将她洞穿,“师姐,你真的不记得了?” 姜盈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段剧情的印象,只好支吾着说:“我……元丹碎了,许多事情记不太清了。“她含糊着,被谢闻晏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自在,“小师弟,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谢闻晏回想起当年的场景,扯出一个极淡的苦笑:“当时澜沧城被魔族攻破,魔气冲天,我重伤躲在矿洞里……静静等死。” “然后,师姐你便来了。浑身是血,比我好不了几分,摔在我旁边。那些血……有魔的,也有你的。” “我认得你法袍上仙家的徽记……连你这样的人物都……”他顿住,仿佛那时的绝望延续到此刻,“我那时候已经不想活了,可你偏偏……看到了我。” 姜盈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完全沉浸在谢闻晏说的往事之中。 “师姐你,从我颈上拽下来一样东西——那种骨笛。它对我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你说‘活着来剑宫,我亲自还你’。” “一枚骨笛……”姜盈还是半点印象全无。 谢闻晏继续说道:“魔族追来了,你用最后的力气将他们引开……”他闭了闭眼,将那沉重的画面压下,再睁开时,只剩下一丝执念落在姜盈茫然的脸上,“我活下来了,来到了剑宫,可是师姐你已经陷入沉睡之中……” “骨笛的事……”姜盈话未说完,空气骤然凝固。 “姜师侄!” 一道厉喝劈开寂静,梁达海和两位长老骤然现身在庭院中央,煞气扑面,惊得姜盈一下站了起来,衣袖带着食盒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响声。 谢闻晏眼神瞬间冰封,下意识横移半步——但太迟了! “咻!” 一道金芒闪过,捆仙绳立即将谢闻晏绑住,让他动弹不得。 “紫炎师叔!”姜盈失声,连忙上前想要帮他解开。 “停下!”紫炎长怒指谢闻晏,眼神却看着姜盈,“青冥峰属内门私地,师侄如今在此静思修养,他又是如何上来的?” “启禀掌门——”谢闻晏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达海甚至没抬手,只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无形的力量便如铁钳般死死封住了谢闻晏的嘴唇。————是缄口术。 他喉结剧烈滚动,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只有眼中的惊怒与不甘,这一幕让姜盈无法忍受。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随意处置别人,就像面对一件玩物。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烧尽了姜盈最后一丝犹豫。 她一步踏前,几乎与梁达海针锋相对,声音带着强压的怒意:“此事与谢师弟无关!是我,是我之前托他来此见我的!” “托他?”梁达海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嘴角却偏偏只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目光冷淡,“姜师侄,你在青冥峰静思,如何托人?托一个外门弟子,擅闯内门属地?” “编造借口,也要合乎规矩。” 姜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但脊背挺得更直,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审视的目光:“掌门明鉴!弟子自有办法传递消息。谢师弟不过是应我之请,何错之有?要罚,罚我便是!” “罚你?”旁边一直沉默的丹阳长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尚在禁思,已有过在身,至于他……”他的手指如同判官笔般点向被缚的谢闻晏,“外门弟子,私闯内门禁地,此乃大忌!按门规——” “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永世不得踏入山门半步!” “废修为?逐出宗门?!”姜盈失声惊呼,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那三年之后该怎么办?不只是她,还有剑宫所有人。 她猛地看向谢闻晏,他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拼命挣扎着,捆仙绳的金芒因他的反抗而剧烈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依旧无法动弹分毫。又是这种无力感…… “掌门师叔!此事真——”姜盈的辩解被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眼前白光骤闪,光芒敛去的瞬间,庭院中央只剩下她、梁达海,以及地上狼藉的食盒碎片和地上几道挣扎过的浅浅的印痕。 谢闻晏,连同两位长老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他们这是去哪里了?”姜盈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太过分了!连一句话都不容她说完。 “自然是去悔过崖了。”梁达海负手而立,仿佛刚才那粗暴的一幕从未发生。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转向姜盈时,脸上竟挂起一丝堪称“慈和”的假面。 “先静思己过几天。”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脚步却缓缓向她靠近,“阿盈啊,”这称呼亲昵得让姜盈胃里一阵翻涌,“你父亲与我是同门师兄弟,和亲兄弟无二。这些年,看着你长大,师叔也是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惜的。” 亲生女儿?姜盈在心底冷笑,亲生女儿会给她戴困灵镯、软禁在这青冥峰吗?现在又把她“视如己出”?何其讽刺! “唉……可如今,你元丹破碎,修为尽失。剑宫本应是你的家,护你一世周全无忧,可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宗门式微,资源匮乏,内忧外患,自顾尚且艰难啊……” 他刻意停顿,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姜盈身上,观察着她的反应。 “加之,”梁达海的声音压得更低,像裹着蜜糖的毒刺,“你父亲,我那姜师兄,深入方外境多年,音信全无……那地方,凶险奇绝,是九死一生之地,师兄他……怕是凶多吉少,即便侥幸未陨,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脱困而出……” “所以,”梁达海终于图穷匕见,脸上的“慈和”被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取代,他站定在姜盈面前,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与众长老反复思量,为你寻得一条万全之路。” “什么意思?” 梁达海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像是恩赐般的笑意:“蓬莱仙岛,钟灵毓秀之地。长孙慕青,少年英才,前途无量。他早已向我剑宫,郑重求娶于你。” “什么?!”姜盈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求娶?蓬莱?长孙慕青?故事的进展怎么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了…… “蓬莱一脉,精研医道药石,底蕴深厚,非我剑宫可比。”梁达海的声音带着蛊惑,也带着冰冷的命令,“你去了那里,有长孙少主照拂,不仅安全无虞,更有可能寻得修复你破碎元丹的契机!这于你,是天大的机缘,于我等长辈,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了……” “我——不——愿——意!”姜盈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这是什么吃人的礼教宗法,通通见鬼去吧! 梁达海脸上的那点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属于掌门的威严和不容抗拒的冷硬:“为了你的安危,为了你的未来,也为了剑宫与蓬莱的盟谊,你与蓬莱长孙少主的联姻,势在必行。这是宗门之令,亦是长辈对你最好的安排!”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庭院里,冰冷的“安排”二字,彻底碾碎了所有虚伪的温情。 * 悔过崖常年刮着罡风,它们不是风,是亿万把无形的细碎冰刃在形成的风卷,罡风,永无止息。 谢闻晏被缚在冰冷的玄铁刑柱上,动弹不得。每一道风刃刮过裸露的皮肤,都留下一条细密的血线。 起初是刺骨的冰寒,随即是火辣辣的灼痛,血珠刚渗出就被风卷走,留下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痕,像一张猩红的蛛网覆盖在他脸上、颈上、手臂上。 此地名为“悔过”,实为炼狱。 是剑宫不可道人却无比阴毒的手段,便是用这蚀骨罡风,一点点消磨受刑者的意志,碾碎他们的尊严。身体上的痛苦尚可忍耐,真正啃噬谢闻晏的,是心火。 他闭上眼,眼前却不是黑暗,而是梁达海那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慈和”假面,是赵虎的拳脚相加,伪善、残暴……这世间皆是如此! 罡风依旧在嘶吼,但谢闻晏脸上的痛苦之色却在一点点褪去。 他的眼眸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不是怒火,而是更幽暗、更纯粹的……毁灭的预兆,天魔血脉已然悄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