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虞当杀手那些年》 第213章 黄二哥别有所图 “肯定没错!!” 黄柠重重点头,“上回在神龛世界,就是临渊出手救下了我跟爹,他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而且爹还……”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黄放不由得问道:“爹还什么?” “没什么。” 黄柠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旋即态度坚决道:“总之我可以肯定,他就是临渊!” 听她如此说,倒是由不得黄放不信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裴礼,只略微沉吟,抬脚便要走近。 “二哥!” 黄柠下意识将之拉住,“咱们还是别去招惹他们了?” “怎么能是招惹呢?” “人家出手救了你们,那咱们就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黄放蹙了蹙眉,“若是无缘得见倒也罢了,如今遇上了,咱们却视而不见,甚至还要敬而远之,此事若是传出去,世人要如何看待我们黄家?” 黄柠移开视线,轻声低语一句,“咱们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糊涂!你以为这只是个说不说出去的问题?” “殊不知,旁人如何看只是其次,关键在于我们自己。”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做人都得有条底线。这条底线不能碰,因为你一旦碰了,底线就将没有下限。” 黄放冷声告诫道:“你若是想无愧于心、顶天地立,这一点尤为重要!” 黄柠俏脸上浮上错愕,不曾想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竟是换来其二哥的这么一番严厉训斥。 也是在多年以后,黄柠才明白,这叫爱之深、责之切。 “你需谨记,毕竟毫无底线的烂人,是配不上‘侠’这个字的。” 黄放面色渐渐缓和,旋即还不忘补充一声,“守住底线,对你往后的修行,也大有裨益,至少心境是无瑕。” 黄柠颔首,“嗯!” 黄放缓缓收回视线,旋即迈步朝着裴礼走去。 彼时。 裴礼尽管像是没发现杂货铺内的其他人,但其实早就认出了那位手持却邪剑的黄裙少女,黄沛老来得女,黄柠。 杂货铺本就并不大,再加之裴礼的耳朵打小就灵,黄柠与那男子的对话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尽管黄家做的是贩卖私盐的生意,走的是暗门,但不得不说,黄柠这位二哥,人品应当是坏不到哪里去的。 “不知这位少侠,可是姓裴?” 黄放走了过来,并未直接道破裴礼身份,但也隐晦的道出了后者的身份。 裴礼略微回头,问了一声,“黄先生有事?” “少侠这话着实让我汗颜,先生二字实不敢当。” 黄放先是谦逊客气一番,而后才直入主题,“适才家妹坦言,少侠曾救家父与她于危难之中,黄某先在此拜谢。” 说话间,其便要拱手作揖,姿态放的很低。 “黄先生不必多礼。” 裴礼急忙伸手托住其手臂,“在下当日出手只是顺手而为,令尊令妹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我没出手,也定能逢凶化吉。” “天相之说虚无缥缈,少侠出手相助,却是真真实实的,两者没有可比性。” 黄放转而再度说道:“不知少侠今日是否得空,若是有暇,不妨入府一叙,既是尽地主之谊,亦可让黄某聊表心意。” “就不叨扰了。” 裴礼婉拒,“在下只是入城买些所需,如今诸事妥当,也该回去了。” 黄放能感受到裴礼的刻意保持距离,倒是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只道了声可惜,外加下次定要赏脸之类的话。 简单的客套几句,裴礼便提议结账离去。 离去倒是离去了,但账是又没结成。 而临行前,裴礼还特意回头抱拳一礼,“黄家于城中放粮三日,此举功德无量,裴某代城中百姓在此谢过。” “少侠未得恩惠,不必如此的。” 黄放略微愣神,郑重回礼,“我黄家祖上也是穷苦出身,况且这安福县乃黄家祖地,为此城百姓谋福,乃理所应当之事。” 裴礼微微颔首,再度道谢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值得一提的是, 这杂货铺虽小,但五脏俱全,不仅有十几种月饼馅料,而且做月饼所需的麦芽糖之类的也都有。 “你如今可真成香饽饽了,哪方势力都变着法的拉拢。” 身侧,姜晓娇哼一声,“你没成名前,可没见哪方势力如此。还真是只要强大了,朋友就自己冒出来了。” 裴礼不禁一笑,“那位黄二哥兴许真就只是想感谢一番,不见得就是别有所图。” “我看未必。” 姜晓摇摇头,“黄家主脉早就迁出安福县发展,为何偏偏在这个时间回来?” 裴礼问道:“你觉得黄家也是冲着我来的?” “很有可能!不然黄家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放粮?” 姜晓分析道:“没准就是为了做样子给你看的,好让你放松警惕,借此赢得你的好感。” “应当不是。” 裴礼摇了摇头,“黄家在安福县素来名声不错,除开这次放粮,黄家的善举同样不少,这是做不得假的。” “我还是觉得过于巧合了。” 姜晓略微沉吟,继续说道:“要说黄家没有图谋,我是不相信的。” 裴礼问道:“为何会如此想?” 姜晓回以两字,“直觉!” 闻言,裴礼沉默下来。 他素来不愿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人心,严格来讲,他对黄家的印象其实还不错。 或许黄家数百年在安福县所做的一切,有收买人心的心思,但不可否认,黄家确实干了不少实事。 至于黄家是否有何图谋,就目前来看,似乎并不太重要。 “回吧,今天咱们做月饼吃。” …… 杂货铺。 “吓死我了!” 黄柠俏脸上仍旧残留着紧张,小手按在扑通扑通跳的胸口,“我还以为惊鸿要将你也揍一顿。” 黄放给气笑了,“我与她无冤无仇,她揍我做甚?” 黄柠没好气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嘛,咱爹想给她牵红线,她能对你没敌意吗?” “你多虑了,兴许人家压根就不记得还有这档子事。” 说罢,黄放转而道:“倒是临渊的态度,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怎么了?” “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明显是不想与我们有太多牵扯,不过他的处境也确实很微妙。” “嘁!要不是上次在神龛世界有过一次交集,咱们跟他压根不会有关联,你说的倒像是咱们想在他身上图谋些什么似的。” “唉,若是可以的话,我还真有桩图谋。” “嗯?二哥,你还真别有所图啊?” 黄柠眸中满是诧异与好奇,“你快与我说说,你在图谋什么?” 黄放用疼爱的目光望着她,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字,“你。” “?” ps,大家端午安康啊 第214章 临中秋风雨前夕 “二哥,你说什么呢?” 黄柠满脸疑惑,“我说的是你对临渊图谋什么?你指我做什么?” 黄放只笑了笑,并未回应,因为在他看来,他已经回应过了,至于黄柠是否听明白……往后总会明白的。 “到这里来看过,也算是了了庄心愿,咱们可以走了。” 说罢,黄放看向一侧苍苍白发的禄伯,“禄伯,您老这个岁数,早该颐养天年了,我给你安排两名下人,照顾您的起居如何?” “没这个必要,我还没老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禄伯笑着摆摆手,再度说道:“况且,这铺子里的东西不少,换了旁人来打理,怕是无法事事妥帖。” 黄放没来由的道了一声,“这杂货铺开了三百多年,已经开的够久了。” 禄伯一愣,“家族有意要关掉这间铺子?” “早在十数年前就有此打算了。” 黄放解释,“只因那时天下还算太平,再加之禄伯您老的身子骨还硬朗,这才将此事搁浅下来。” 禄伯老脸皱成一团,“已经到了非关不可的地步了?” “禄伯,登州已经大乱将至了。” “现在秩序尚在,人性尚存,可战端一开,秩序便要崩塌,人性的恶也会无限度放大。” 黄放长叹一声,“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啊。” 黄放是禄伯看着长大的,自然知晓前者这话的言外之意,说到底其实还是关心他的安全。 毕竟战端一开,是没办法安稳做生意的,若是遇上心狠之人,杀人抢货也不是稀罕事。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早关门。 只是,令禄伯不明白的是,登州的大乱从何说起? 纵使庭州府此次征兵撞上了旱情,有民变的可能,可这也只会是小范围的动乱,何至于席卷整个登州? 黄放再度开口,“禄伯,这就跟我们走吧。” 禄伯问了一声,“那这铺子里的东西?” “我会安排人来收走的。” “那好吧。” 禄伯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将柜台里的现银带上,便就锁上了店铺大门。 临行前,禄伯最后看了眼身后他待着四十余年的杂货铺,他很清楚,这一别便很可能会是永别。 烈日高悬,三人走在并不平整但坚硬的夯土街道上,心情皆是有些复杂。 “禄伯。” 倏地,黄放没来由的问了一声,“你觉得我是黄家的骄傲吗?” “当然!” 禄伯毫不迟疑的点头,“你一直是咱们黄家的骄傲!” 说罢,他再度开口,“科举是读书人证明才学的一种方式,可当今科举,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二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 黄放微微颔首,紧接着便苦笑一声,“也许,我生来就注定是个盐贩子,只是恰好读了几年书。” “二公子这是哪里来的颓废之意?” 禄伯眉头一紧,“难不成区区几次落榜,便要自暴自弃了不成?” “禄伯,你多虑了,我并未自暴自弃。” 黄放并未解释太多,而是前言不搭后语的道了一声,“只希望,我不会成为黄家的罪人。” 禄伯听的一头雾水,不知对方这话从何说起,更不知对方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黄柠,可后者同样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安福县本就不大,三人不多时便回了黄家祖宅。 由于祖宅正门外还在放粮,很是人满为患,三人只能从后门入府。 禄伯在祖宅中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家主黄沛,另外,还有大公子黄柚。 值得一提的是,黄沛虽是名义上的黄家家主,但由于其年事已高的缘故,黄家的重担几乎都在黄柚肩上扛着。 而黄柚事务繁多,往年清明节都不见得能得空回来。 再加之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来祖地的三小姐黄柠。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事态反常。 “禄伯,多年未见,您老身子可还好?” 黄柚尽管是家中老大,又重担在身,但其却是一副中年模样,头发也不似黄放那般两鬓斑白。 “有劳大公子挂念。” 禄伯拍了拍胸脯,“老朽每顿至少还要吃下一碗饭,虽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但身子没啥大毛病,再干个十年不成问题。” 越是世家大族,就越是讲究尊卑有序。 黄家虽比不得树大根深的五姓七望,但不可否认也是个大家族。 禄伯虽说年龄辈分在黄柚之上,但后者身份尊贵,远不是禄伯能比的。 故而,对待黄柚,禄伯并不像对待黄放那般随意,态度要更加恭敬些。 “您老都这个岁数了,若是还要您干个十年,那倒是显得咱们黄家子孙太无能了些。” 黄柚笑了笑,“往后您就在这里住下,我已经命人去将您老的家人一并接来。” “这……” 禄伯一脸错愕,不清楚为何会有如此变故。 他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黄放,后者适时开口,“接下来镇上可能会不太安稳,待在这里要更安全一些。” “好吧。” 禄伯略微沉吟,这才应了下来。 黄柚将府中管家唤来,让其安排禄伯住所。 随着禄伯的离开,大堂之中便只剩下了黄家主脉的部分成员。 除开黄沛及他的三个子女,还有几名年轻人,都是孙儿辈。 按理来讲,此种场合不应有女子在场,但黄柠集家族万千宠爱于一身,此刻堂中能有此一袭黄裙,倒是显得理所应当了。 此时, 黄柠哪怕性子再跳脱,也早已意识到局势有些不同寻常,像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夕,气氛很是压抑。 她不由得凑到其父跟前,“爹,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黄沛眉头几乎拧成了一股绳,但任由自家乖女儿如何央求,始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黄柠眼见父亲有意瞒着她,立时将目光移向了两位兄长。 她看了眼大哥黄柚,旋即直接走向了二哥黄放,“二哥,你一定知道咱们为什么突然回来对不对?” 黄放说道:“莫要多想,咱们就是回来祭祖的。” “祭祖?” 黄柠不解,“今年清明你跟咱爹不是回来祭过祖了吗?怎么又要祭祖?” 黄放解释道:“清明是清明,这不是又快中秋了嘛。” “中秋也要祭祖的吗?” 第215章 世间事事与愿违 烈日炎炎似火烧,万物干燥化枯焦。 时值正午,头顶的烈日愈发猖獗,肆无忌惮的释放着烈焰。 地面本就零星的植被被炙烤得枯黄一片,放眼看去,干燥的黄土堆满了一座座山坡,轻轻一缕微风拂过,便能吹出一个尘烟四起。 这时, 一处黄土坡后方,有一行三人自朦胧的烟尘之中徐徐走来。 “我怎么感觉这天一天比一天热了?” 姜晓抬起柔荑擦去额间细密香汗,不禁秀眉紧蹙道:“是我的错觉吗?” “应当不是。” 裴礼轻轻摇了摇头,旋即指了指路旁的麦田,“前一两天这里的地虽说有些许裂痕,但远没有现在夸张。” 姜晓美眸流转,望向被田埂分割出来的一块又一块麦地,其上足有一拳宽的皲裂密密麻麻,沟壑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 就如老农那双饱经风霜皮肤开裂的手一般触目惊心。 “或许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此次旱情。” 姜晓眉头愈发紧了,“照这样下去,这次大旱怕是还要持续一个不短的时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裴礼略微沉吟,只道一声,“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姜晓看了过来,“天不下雨,怎么自渡?” “等。” “等什么?” “等云来。” “若云不来呢?” “那就上别处,借一个。” 闻言,姜晓俏脸上立时浮上一抹错愕,不过很快便就释然,甚至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了。 若是换了旁人说这话那定是信口开河无疑,但裴礼不同,他是领悟了空间规则的人。 普天之下,或许唯有他,才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姜晓刚欲说话,倏地有了感应,一转头便见到头戴草帽的小叶瑄站在原地左右摇晃,眼见着便要一头栽倒。 几乎同一时间,裴礼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叶瑄身侧,一只手搭在了后者肩头。 裴礼早便注意到叶瑄的情况不对劲,一来走了一上午的路,其体力渐有不支,二来日头太毒,小孩子自然不好受。 裴礼原还以为叶瑄会道出身体的不适,不成想这小家伙竟是倔犟的一言未发。 “守住心神,气沉丹田,缓缓吐纳……” 裴礼不动声色的讲述着呼吸吐纳法,同时往叶瑄体内度了细若游丝的一缕灵力,助后者调整身体状态。 叶瑄只觉得有股沁人心脾的感觉迅速席卷了全身,好似久旱逢甘霖,偏偏又润物细无声。 他下意识按照裴礼所说方式呼吸,那种昏昏沉沉之感果真渐渐淡去。 并未太久,裴礼收回手,询问一声,“可好些了?” “好多了。” 叶瑄说道:“刚才我突然有些头晕,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这是中暑了。” “中暑?” 叶瑄只觉得这个词汇异常陌生,内心也跟着恍惚了一下。 往年的他,天热时房中都有冰块降温,有新鲜荔枝解暑,就算是出门也是乘王辇驾王车。 而现在,这酷暑难耐的时候,他居然顶着太阳走了数个时辰的路。 说实话,要说一点不怀念以前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但叶瑄同样明白,以前那种舒适的生活,大概率一去不复返了。 “前面就进村了,稍微走快些。” 裴礼留下一句话,旋即直接转身离去。 裴礼并不介意拉叶瑄一把,甚至可以护着他往前走一程,但他自己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叶瑄望着裴礼渐渐远去的背影,说实话,内心有一丝埋怨稍稍爬了上来。 于裴礼而言,分明可以呼吸间将带他回去,但前者偏偏只是让他稍微走快些。 难道真如朱厌所说,喜欢白白受罪? 好在叶瑄不像朱厌那般四肢发达,很快便心有领会,心底的埋怨是来的快,去的更快。 裴礼这是在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做人做事得脚踏实地,此种笨法子虽说有些遭罪,但能避免养成好逸恶劳的性子。 如今的他,今时不同往日,再也无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想生存下去,唯有脚踏实地。 想通一切,叶瑄便不再迟疑,单手压着头上的草帽,旋即快步追了上去。 “你们肯定没我快!” 嬉笑声还在空中飘荡,叶瑄与同行的裴礼姜晓擦身而过,很快便跑到了前面,率先入了村。 “这小子……” 姜晓尽管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刀了他,但此刻却是嘀咕一声,“心态不错。” “他很聪明。” “从云端猛然跌落人间,世上不见得有几人能接受得了现实。” 裴礼说道:“拿得起不难;拿得起,还能放得下,这才是难能可贵的。” 姜晓望了过来,“你似乎很喜欢他?” “算是看好吧。” 略微沉吟,裴礼再度开口,“若非有叶枫的缘故,我是想收他做弟子的,也可以做师弟,就看他如何选。” 姜晓美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她感觉到了裴礼对叶瑄不一般,但没想到是这么不一般。 姜晓缓缓收敛情绪,旋即略显讥讽的笑了一下,“若那叶枫得知了这些,会不会后悔在灌江口的所作所为。” “只可惜,世上没如果。” 说罢,裴礼补充一声,“况且,若没有灌江口之事,我与叶瑄大概率也不会有交集,自然也谈不上喜欢。” 姜晓无奈道:“有时候是这样的,事与愿违,在所难免。” 两人说话间已经入了村,许是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村里压根见不到人,村口的情报中心都瘫痪了。 “咯吱——” 恰在这时,一道开门声飘了过来。 姜晓第一时间循声看去,竟是看见个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自一处民房门后探出脑袋。 那络腮胡探出脑袋左右观望,见无人注意方要松口气,倏地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两人。 姜晓尽管戴着维帽,但络腮胡无比确信,前者已经看到了他。 他明显有些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开门也不是,关门也不是。 他内心好一番挣扎,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随后将房门带上,若无其事的自裴礼两人身旁路过了。 随着那人离开,姜晓俏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愈发浓郁了,因为那人离开的那间民房里,住着的是李翠。 而那李翠,是个出了名的俏寡妇,据传还是个贞洁烈女。 姜晓好似有了天大的发现,不禁笑出了声,“嘿嘿。” 裴礼无奈道:“事关一名女子的平白,莫要多想。” 第216章 络腮胡生死一线 “这还用得着我多想吗?” 姜晓分析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这这……” 裴礼开口,“上回我帮她挑水,她还喊我进屋喝水,也没见你多想。” “那不一样。” “你是光明正大的帮她挑水,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你的为人我了解,自然不会多想。” 姜晓认真道:“但是刚才那家伙,长得就贼眉鼠眼的,而且这大白天居然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大问题。” “以貌取人,这不好。” 裴礼略显无奈地摇摇头,“这种事除非当事人承认,不然任何猜测就都是谣言,而谣言,有时候是能杀人的。” “换了旁人或许真有这种可能,但那李翠,我觉得她似乎还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 姜晓凑近些许,压低声音道:“她若是个脆弱的人,如何能在村里忍受这么久的流言蜚语?” “那咱们也不能因为她心理强大,就宣扬那些没有根据之事,还是要慎言些才好。” 裴礼将心比心道:“咱们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若是有人造你我的谣,那你是何心情?” 姜晓不说话了,但其维帽薄纱遮挡住的双眸突然涌上一抹色彩,俏脸也飞上一道醉人红霞。 “回吧,叶瑄已经到家了。” 说罢,裴礼率先迈步往村西头走去。 “有时候,谣言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姜晓声若蚊蝇的嘀咕一声,旋即雀跃得小跑几步跟上。 …… 且说那自李翠屋中出来的络腮胡男人。 他故作镇定的出了村,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适才遇上的两人没有跟来,这才松了口气。 “大意了,大意了!” 络腮胡一拍大腿,满脸都是悔恨,“那么两个大活人走在路上,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姑姑就更要被人议论呢!这可如何是好……” 话音还未落下,络腮胡男子倏地愣住。 他猛然意识到,刚才那对男女从未见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刘家村人士。 “莫非,他就是姑姑所说的那个裴礼?” 络腮胡男子心头闪过这个念头,旋即便再也挥之不去。 值得一提的是,他今日之所以会来此,就是接到了他姑姑的飞鸽传信。 须知,自从其姑姑出阁之后,用飞鸽传信联系他的情况,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三年前,那次若非他去的及时,其姑姑已经惨死深井了。 再一次,就是这一次了。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络腮胡在收到飞鸽传信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哪怕他这段时间忙的火烧屁股,还是放下手里的一切第一时间赶来。 只是出乎络腮胡意料的是,这一次其姑姑并不是有什么生死危机,而是有件事需要他确认一下。 李翠与裴礼有过一次交集,正是后者帮其挑水的那次。 而在那次闲聊中,李翠无意中得知,裴礼是来找人的,并且所寻之人的特征与遭遇,与她极为相似。 如此,便不得不让李翠怀疑,裴礼其实就是冲着她来的。 李翠在心中挣扎了一天一夜,仍旧吃不准裴礼的意图,再加之担心当下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无奈的她只能将其侄儿叫来。 “也不知那小子究竟是不是冲着姑姑来的,要不现在去找他聊聊?” “不行不行,他们已经见到我从姑姑家里出来,就这么找过去,反而容易将姑姑给暴露了。” “怕什么?!” “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毫无修为的软柿子,谅他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络腮胡望着村子的方向,好一阵自言自语,最终是自己说服了自己,决定与裴礼当面碰一下子。 他当即原路折返,按照其姑姑所说的住所,直奔村西头。 此时—— 裴礼正系着围裙翻炒着锅中的土豆丝,姜晓一手拉着风箱,一手用火钳往灶中添着木柴。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往正门的方位看去,眉宇间尽皆透着不解。 那络腮胡怎么找来了? 难不成是撞见其从李翠家中出来,这是要来警告一番? “砰!砰!砰!”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响起。 “这大热天的,谁来了?” 正坐在灶房门槛上等着开饭的叶瑄,听到敲门动静不由得嘀咕一声。 他当即起身,欲要去开门查看一番。 “叶瑄。” 裴礼适时开口,“洗手准备吃饭了。” 叶瑄脱口而出,“我去看看是不是刘鹤来找我了。” “去吧。” 姜晓走了过来,没好气道:“待会挨了打,你可千万要忍住别哭出声,不然吵到了我,我还得再揍你一顿。” 叶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门外来人,来者不善。 “看给你吓得,嘁!” 姜晓嘁了一声,旋即往前屋走去。 “砰!砰!砰!” 络腮胡见无人应答,门敲得愈发用力,口中大喊道:“我知道你们在里面,赶紧给爷开门,不然爷连你们房也给拆了!” “开门!开……” 咯吱—— 房门打开。 入目便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 络腮胡愣在当场,一瞬间忘了说话,连来意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们那点破事你们自己捂严实,这里没人稀罕。” “你再敢敲一下门,本姑娘给你手掰折了!” “砰!” 房门再度关上。 自开门到关门,拢共还没一次呼吸的时间。 络腮胡愣在原地,压根没听清姜晓说了什么,只恍惚间,眼前闪过了一张倾世容颜。 “啪!” 络腮胡给了自己一个大比兜,火辣辣的痛感自脸上扩散。 “我没醉,不对,我今天还没喝酒。” “那这大半天的,怎么还眼花了?” 络腮胡一阵念叨,旋即抬起手,欲要再度敲门。 可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迅速席卷全身,这寒意不知因何而起,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没来由的寒意渐渐消退,络腮胡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知不觉苦茶子已经湿了。 “见鬼了!” 一股劫后余生、生死一线的恐惧袭上心头,络腮胡屁滚尿流地掉头就跑,只能爹娘给他少生了两条腿。 姜晓感应到那络腮胡离去,森寒的俏脸渐渐有了温度…… 第217章 三聚首移步红楼 那络腮胡连滚带爬的出了村,一口气逃回安福县,真可谓是丢魂失魄。 县城门口,有七八名守城士兵懒散的躲在城门通道里,身上的铠甲被丢弃在了一旁,手上也不见兵刃,而是握着一把蒲扇。 其刚至城门外,立刻引起了守城兵士侧目纷纷,主要是其模样太过狼狈,不仅浑身衣衫湿透,脸上还有肉眼可见的惊恐。 “咦?” 突然,一名士卒惊咦一声,“那家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其此言一出,引得其余守城兵士百无聊赖的看了起来。 “看着像是李老板?” “哪个李老板?” “还能是哪个?李典,李氏米仓的那位!” “我天!还真是!” 立时,所有守城兵士也顾不得守不守城门了,纷纷小跑着迎了上去。 不怪他们如此殷勤,那只因那李典身份特殊,不仅是陇西李氏出身,而且在这安福县,可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就连县令见到他,也要小心招待。 另外,李典还是方圆百里唯一一个米仓的负责人,换而言之,方圆二三百里十数万百姓的粮食,都得经过他的手。 若是将他得罪了,后果可想而知。 “李老板,您这是怎么……” 守城统领先一步伸手去扶跌跌撞撞的李典,然后其才抓住后者胳膊,后者立时吓了一跳,一把就将人推开。 李典将人推开的同时,自己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见他们又要围上来,立时咆哮道:“滚开!都他娘的滚开!” “李……李老板……” 守城士卒尽皆一脸懵,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撞见了什么大恐怖,竟然惊恐至此。 李典并不理会这些小喽啰,爬起来便径直入了城,途中有避让不及的百姓,直接蛮横的撞了过去, 他一路横冲直撞的回到了城北宅院,管家出人意料的守在大门,并且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李典原想呵斥,可对方一句话直接让他清醒了,“老爷,荥阳郑氏的郑公子来了!” 李典一愣,“谁?” “荥阳郑氏,郑一楠郑公子。” 管家赶忙解释,“李绾正在厅中作陪。” 李典迅速镇定下来,脑子转了一圈,当即吩咐道:“先将冰镇的西瓜与荔枝端上去,然后立刻准备好酒菜……” 其突然想起什么,赶忙道:“我前些天才调教好的那些舞姬,立刻让她们上去好生伺候着!” 管家说道:“这些都已经安排上了,不过郑公子此行似乎还有其他事,就等着老爷你了。” “你先过去照应着,我换身衣裳立马过来!” 说罢,李典急忙忙入了府。 管家这才注意到,对方这一身的狼狈样,赶忙追问道:“老爷,你这是上哪了,怎么浑身都湿了?” “你就别管我了,赶紧去伺候郑公子!” 李典丢下一句话,旋即立刻命人备水洗澡更衣。 此时, 郑一楠正高坐主位,一边饮着美酒,一边欣赏着舞姬舞姿。 当然,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里无论是酒还是舞,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尽管这些舞姬都不过十五六的青春年纪,姿色也尽皆不俗,勉强也能算作上乘,但气质这玩意,可不是寻常乡野丫头能有的。 不过郑一楠也知晓,这安福县毕竟是巴掌大的小地方,能有这种货色就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恰在这时,管家走了进来。 郑一楠不禁问道:“你家老爷还没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 管家赶忙陪笑解释,“我们老爷已经回府,换身衣裳立马就来。” “这桃花酿年份不够,还比不得我酒坊里卖的。” 李绾将手中酒杯放下,插了一嘴,“你家老爷酿的那种新酒,怎么不拿上来给郑公子尝尝?” “这……” 管家略微语塞,旋即解释道:“李掌柜有所不知,那新酒都是现酿现喝的,而且只有我们老爷会酿。” “哦?” 郑一楠愈发诧异,“还有这么个讲究?” 李绾催促道:“让你家老爷快些来吧,郑公子都等他半天了。” “是是是。” 管家应了一声,旋即缓缓退了出去。 不多时,李典已经换了身干净行头,急忙忙赶了过来。 其第一时间对郑一楠告罪行礼,此刻的他,与对之前的守城兵士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要见李老板一面,还真是有些不容易啊。” 李绾玩笑一声,“李老板也不知是上哪忙去了,竟然连你家管家都毫不知情。” 李典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李绾,眸中有一抹异色一闪而逝。 原本让郑一楠等了许久就已是失礼,但这李绾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况且,凭你也配打听我的行踪? 若非同为士族出身,再加之郑一楠在场,李典是真会将这家伙请出去。 他们两人尽管都是陇西李氏出身,但李典这一脉更加靠近主脉,身份自然要高贵许多。 若非如此,家族就该是将这李氏米仓交给李绾来打理了。 “李掌柜说笑了,此次旱情有些出乎意料,百姓疯狂抢粮,米仓里实在是事情不少。” “我听说郑公子到访,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李典脸上堆满了笑,“回了府才发现出了一身的汗,所以又特意去洗了个澡,还请郑公子勿怪。” “不知者不罪嘛。” 郑一楠笑道:“听说你添了酿酒的本事,我是特意过来长见识的。” “不敢,不敢。” 李典转而道:“只是,若要尝酒,还要烦请郑公子移步。” “哦?” “郑公子有所不知。” 李典凑近些许,有意压低声音道,“真正的美酒美人,我都藏在别处了。” 李绾立时佯怒,“好啊,敢情你以前给我喝的都是假酒是吧?” “哈哈哈。” 李典与郑一楠哈哈大笑。 紧接着,郑一楠试探性的道了一声,“那里的美人如何?” “公子放心。” 李典指了指厅中姿色不俗的舞姬,“肯定不是这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好!好!好!” 郑一楠连连颔首,再度问道:“那地方叫什么?” “以前叫红楼,后来我将那里买下,改叫鸳鸯楼了。” “好名字!” “就是随意取了个名字。” “此言差矣,古人有诗云……” 郑一楠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深夜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雨歇云收那情况,难当,一翻翻在人身上,偌长偌大,偌粗偌胖……” 第218章 陇西李氏算个屁 郎必先与朱投两人自醉香酒坊离开后,便再度回去推杯换盏。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从日上三竿喝到了红日西沉。 朱投此行原本就是为了散心,可今日与临渊见过面后,之前心中的忐忑彻底烟消云散,故而今日的酒喝的有些无度了。 倏地,朱投意有所指的开口,“这酒越喝越没力气,甚是寡淡无味,” “应当是菜不够硬。” 郎必先急忙道:“我这就让我家那口子整几个硬菜过来。” “贤弟,不必麻烦了。” 一旁,阿杜像是洞察了朱投的心思,适时开口,“不是菜的问题。” “那是酒的问题?” “跟酒也没关系。” “那是何缘由?” 郎必先话音落下,还不等阿杜解释,朱投便直接了当的道:“没女人啊!” 郎必先一愣,有些始料未及。 “自古以来,酒色都是挨着的,有酒无色可不就淡出个鸟了。” 朱投提议道:“要不咱们再换个地方喝,点上三五个妹儿岂不快哉?” 说罢,他看向身侧的阿杜,“阿杜,你觉得呢?” 阿杜笑了笑,“我觉得现在这酒就挺有味的。” “假正经!都是男人,你装什么?” “别人或许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性,我还能不清楚?” 朱投撇撇嘴,旋即对郎必先吐槽道:“上回我们路过一家青楼,他死活要拉着我进去。” “我还以为他是看上了那青楼里的哪位姑娘,但是你猜怎么着,他他娘的看上的居然是那个老鸨!” 闻言, 郎必先大开眼界,“杜兄好这一口?”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阿杜面露微笑,“姜还得是老的才够辣。” “辣?” 朱投嘁了一声,“我看是腥吧?” 阿杜厚颜无耻的道:“我要的就是腥。” 朱投直接给整不会了,不理解,也不想尊重。 “杜兄,有品位……” 郎必先很是违心的夸了一声,转而看向朱投,“今日确实是我疏忽了,居然没想到这一茬。” “这安福县虽说是小地方,但青楼还是有那么一两家,不如咱们上那喝去?” 闻言,朱投肉眼可见的欣喜起来,可紧接着便问了一声,“弟妹能同意吗?” “没事。” 郎必先摆摆手,“男人嘛,哪有不逛青楼的?” “是这个理!” 正所谓,饭饱思淫欲,三个大男人酒意上头,三言两语间便就决定转战青楼。 恰在这时,郎必先突然记起,其弟弟还在房中等着他去训斥。 不过他很快就在心里先将自己臭骂了一顿。 打弟弟什么时候都不耽误,但两位兄长难得来一趟,若是没有陪好,岂不失礼? 当然,他并不知道的是,以往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弟弟,今夜却没有听他的话老实待在房间。 郎必用早已偷偷溜出门,再度与那些狐朋狗友混迹在了一起。 郎必先取了银子便带着朱投两人出了门。 不多时,三人途经一座红墙红瓦的楼阁,只见那阁楼匾额之上,铁画银钩的写着三字。 “鸳鸯楼?” 朱投不禁蹙眉,狐疑道:“这里以前不是叫红楼吗?怎么改叫鸳鸯楼了呢?” “朱兄,你有所不知。” 郎必先认真道:“这里以前是叫红楼,但是现在叫鸳鸯楼了。” “原来如此。” 朱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再度问道:“那到底是怎么改叫鸳鸯楼了呢?” “东家换了人,招牌自然也得跟着换。” 郎必先解释起来,“这鸳鸯楼现在东家是李典,已经属于是陇西李氏的产业了。” 说罢,其再度补充一声,“自从李典盘下了这座楼,这里就不对外开放了,咱们还是去别处吧。” 闻言,朱投沉默半晌,旋即冷哼一声,“这些世家权贵就像附在人身上的蚂蝗,无时无刻不在吸血。” “照这样下去,怕是往后总有一天,所有的买卖都得他一家说了算!” “朱兄,千万慎言!” 郎必先压低声音,“在这庭州府,宁可骂几句登州王府,也莫要被姓李的给记恨上!” “怕什么?他姓李的莫非已经做了天下共主了不成?” 朱投脾气也上来了,“就算这天下都姓了李,总不能连老子说话的权利都剥夺了吧?” “朱兄真是喝醉了,杜兄,快来搭把手!” 郎必先注意到阁楼上的声乐渐渐停了,担心朱投就此招来祸患,急忙与阿杜一左一右拉着朱投离开。 朱投极不情愿的被拉扯着离开,口中却仍旧愤愤不平,“陇西李氏算个屁,五姓七望算个屁!爷不怕他们!” 此时—— 鸳鸯楼顶楼。 衣衫凌乱的郑一楠摇晃着琉璃杯,杯中枣红色的酒水晃而不洒,其望着下方愈行愈远的三人,面上看不见表情。 其身后,李绾尽管面色并不好看,但却一言未发,可那李典,却是早已经将脸拉了下来。 “竟敢对我陇西李氏出言不逊,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李典怒喝一声,旋即就欲唤来打手。 “罢了。” 郑一楠不带感情的道:“那个蠢货向来说话不过脑子,不必与他计较。” 李典微愣,“郑公子认识那人?” 郑一楠随意道:“只见过几次。” “原来如此。” 李典微微颔首,再度开口,“那家伙不仅是对我陇西李氏出言不逊,显然也没将其他世家放在眼里,若是不教训教训,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看了笑话。” 郑一楠略微侧头,直言道:“那两人都是宗师,你手下这些人就是一起上,也不够他们打的。” 李典又是一愣,转而又道:“我这就书信一封连夜送回家族,只要在这庭州府,我族强者就能叫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算了。” 郑一楠略微沉吟,还是摇了摇头,“临渊惊鸿就在安福县暂住,他们与临渊似乎还扯上了关系,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就莫要节外生枝了。” 李典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才重复一声,“临渊惊鸿……在这暂住?” “嗯。” 郑一楠点头,“这事李绾世叔清楚。” 李典下意识看向一侧李绾,后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就是赫赫威名的临渊惊鸿。” 李典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们在哪暂住?” 李绾说道:“刘家村。” “刘……刘家村……” 李典脑瓜子嗡嗡的,一股凉意自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原来,她就是惊鸿! “李典?” 李绾推了推身子颤抖的李典,问了一声,“你抖什么?” 李典用手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强行解释,“地…地不平。” 第219章 行酒令晴儿监酒 “地不平?” “依我看,是我这鹿茸红参酒起作用了吧?!” 李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凑近了些许,“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全身燥热,像是有使不完的劲?” 燥热个屁!老子身上都冒冷汗! 还使不完的劲?我踏马就差没吓瘫在这! 李典心里疯狂骂娘,恨不得给这家伙一耳刮子打到楼下去。 不过气归气,李典可不能暴露自己在刘家村的遭遇,更不会宣扬从惊鸿手底下捡回一条命。 主要是他姑姑就在刘家村,这事除了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你这红参酒确实够力道,我身上都冒汗了。” 李典装出一副很热的样子,将身上的一层薄薄纱衣扯开大半,露出一整个肩头,也露出了其胸口的茂密胸毛。 “啊哈哈哈!” 李绾得意大笑,“开喝之前我就已经说了,我这红参酒不是一般的酒,这回你信了吧?” “啊对对对!!” 李典连连附和,旋即对身后的莺莺燕燕大手一挥,“接着奏乐接着舞!” 立时,才静下来不多时的阁楼丝竹管弦之靡靡之音渐起。 十余名少女舞姿绰约,再加之身上的薄纱宛若透明,薄衫之下的景色若隐若现,愈发平添了一抹旖旎。 “公子。” 李典恭敬一礼,“咱们入席吧?” “可。” 郑一楠再度晃了晃手中的琉璃杯,转身重新坐回了主座,两名贴身服侍的侍女俯身上来。 他一左一右搂着一个软玉温香,任由侍女灌酒。 “郑公子。” 李典倏地提议,“这么喝酒也是无趣,不如来个行酒令如何?” “甚好!” 李绾眼前一亮,“咱们每人赋诗一首,谁做的诗难登大雅之堂,那便罚酒一杯。” “作诗好,作诗好啊!” 李典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李绾一眼,旋即鄙夷的收回目光。 他们两人都是大老粗,而郑一楠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以作诗来行酒令,这就是拐着弯要拍后者马屁。 尽管看穿了李绾的小九九,但李典此刻也只能高声附和,原因无他,将郑一楠伺候好,也是他的目的。 “作诗倒是不成问题,只是……” 郑一楠哈哈一笑,继续开口,“若是作诗的话,那这个监酒可得会品诗才成,不然岂不是要好坏不分了?” “公子宽心。” “若是要诗采斐然的姑娘,这鸳鸯楼里怕是还真有些难寻,但若只是找懂诗的姑娘,找出一两个来还是不难的。” 说话间,李典给了一旁伺候的侍女一个眼神,后者立时会意,盈盈一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不多时,那侍女便带来了两名少女。 两名少女姿色皆是不俗,身段却各有千秋。 其中一女年方及笄,尽管身材娇小,但身前已是翻起了两道不小的波浪,真可谓是人小鬼大。 另一少女二八年华,身材窈窕,盈盈一握的腰肢宛若水蛇,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竟是有种忧郁气质在身。 郑一楠抬了抬眼眸,终于是勾起了些兴趣,视线在两女身上肆无忌惮的一寸寸游走,旋即问了一声,“你们识字?” “回公子的话,我们只粗浅学过几天字,在公子面前,不敢班门弄斧。” 说话的是那名二八少女,嗓音微颤,声音却有几分江南水乡之意味。 “公子有所不知,这两个丫头都是我前些天从一名老书生手里强行买来的。” “那老书生有功名在身,还是举人出身,她们在那老书生府上伺候了多年,也算是耳濡目染。” 李典适时开口解释起来,旋即一指那位二八少女,“尤其是她,在那老书生府上时,时常与那老书生吟诗作对,腹中墨水可见一斑啊。” “我原本是打算再将她调教一番,而后送回家族以供享用,今日公子来了,正好物尽其用。” 说罢,其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特意补充道:“这丫头还是个雏,有劳公子帮着调教调教。” 郑一楠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眸中的兴趣愈发浓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二八少女娇躯微颤,眸中泛起水雾,“晴儿。” “晴儿~” 郑一楠一声呢喃,笑得愈发灿烂,“待会行酒令,你这个监酒若是判的好,本公子有赏。” “是。” …… 刘家村。 中午简单吃过午饭,裴礼三人一并包了月饼,至于月饼定型,用的是竹筒。 手腕粗的竹筒斩成一寸高,在竹筒底部刻上不同的图案,以便用作不同馅料的区分。 月饼面皮的制作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技术活,面皮太软,烘烤时会出现表皮塌陷的问题,若是太硬,则会影响口感。 月饼以皮馅二比八的比例制作成型,而后将之贴在铁锅上烘烤,烘烤这个步骤需要分作两次。 第一次烘烤主要是烘干月饼表面的水分,外加定型,在表皮上刷上一层蛋液之后,才能进行第二次烘烤。 从中午忙到了日落,第一锅月饼终于出锅。 叶瑄望着盘中的十几个月饼,眼中满是骄傲。 于他而言,月饼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他吃过的月饼,也远不是这种粗制滥造的。 但今日这月饼与以往他吃过的月饼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他亲手制作的。 从最初的擀面皮到最终的月饼出锅,每一个步骤都有他的参与。 他来不及等月饼凉透,拿起一个月饼打量一番,旋即一口咬了下去。 他刚咀嚼,便察觉到不对劲,“怎么这么硬?” “才烤出来的月饼都是硬的。” 裴礼不禁一笑,“一般放个两到三天,月饼表皮就会回油,那时候再吃,口感会更好。” “现在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月饼,要好吃无数倍!” 叶瑄津津有味的吃着月饼,脸上的成就感还在节节攀升。 姜晓同样是第一次制作月饼,眸中亦有欣喜。 她欲要拿起一个桂花味的月饼,可手伸到半空,突然又拐向一个五仁馅。 她拿起月饼,轻轻咀嚼一口,旋即展颜一笑,“好吃。” 裴礼笑了笑,“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220章 九方村强势控水 “故事讲述的是一对特别爱吃鱼的夫妻,每当吃鱼时,男人都会将鱼头给女人吃,女人也总会将鱼尾给男人。”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从青丝到白首,一直到一方走到了生命尽头,双方才有了一次敞开心扉。” “其实,女人最喜欢吃的是鱼尾,男人最喜欢吃的则是鱼头。” “他们都想将自己最爱的给彼此,但到头来却是,不仅没吃到自己最爱的,反而强加给了对方不爱的。” “但凡他们爱的没有那么深,或者爱的自私一些,也不至于一生都如此造化弄人。” 裴礼将故事娓娓道来,话语中带着一抹惆怅与惋惜。 然而,有时候人与人的关注点真的不太一样。 在裴礼看来,这分明是个带着遗憾且美中不足的故事。 可姜晓的关注点在于,这是一对夫妻的故事,而且是一对白头偕老的恩爱夫妻。 其俏脸有些没来由的飞上一抹红霞,低头望着月饼,好半晌才声若游丝的问了一声,“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裴礼以为她是没听懂,解释道:“我是想说,爱人先爱己,择人先问心。” 姜晓愣了愣,旋即展颜一笑,“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桂花味的。” 说罢,其将手中的五仁馅月饼放了下来,重新拿起了那个桂花馅。 “莫要浪费了。” 裴礼笑了笑,很是自然的将那个咬了一口的五仁月饼拿了过来。 姜晓望着裴礼毫不避讳的吃她剩下的月饼,俏脸愈发的红了。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一般而言,此举多少有些没有边界感。 若是换了旁人,这句“莫要浪费”定然是个借口,可这句话出自裴礼之口,那毫无疑问,其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食物。 不过出于女子本能般的娇羞,还是让姜晓俏脸有些发烫。 随着月饼陆陆续续的出锅,天际那轮白月也高高挂起,由于临近中秋的缘故,那白月几乎趋于饱满。 就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花骨朵,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绽放。 裴礼将灶房收拾干净,旋即照例就要出门。 一旁,姜晓秀眉微蹙,“今夜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锁龙井?” “嗯。” 裴礼颔首,“没准今夜会有收获也说不定。” 姜晓略微沉默,说了句丧气话,“那破井咱们都检查了无数遍,压根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裴礼反问一声,“你觉得我们找错了方向?” 姜晓樱唇微张,“方向对不对我不确定,但就目前来看,这锁龙井与那位白莲姑娘大概率没什么关系。” 裴礼略微思忖,摇了摇头,“安福县这个位置是魏世昌亲口说的,他没必要在此事上诓我。” “可问题是,安福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未必就一定在这锁龙井。” 姜晓提议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找找看?” 裴礼皱了皱眉,一时间也有些动摇了。 最初之所以锁定这锁龙井,就是因为觉得此井有些反常。 可通过这十来日的观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口平平无奇的水井。 也许,正如姜晓所说,白莲与这锁龙井没什么关系。 “唉,再等几天吧,若是实在没有端倪,只能去其他地方找了。” 裴礼轻叹一声,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出了门直奔那锁龙井。 姜晓望着裴礼踩着月光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但也没有继续多言。 她关上大门便回了房,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索性盘膝坐起,灵力于体内经脉游走,心诵《静心咒》。 接下来的一两天都很是平静,裴礼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锁龙井,遗憾的是,始终是没有发觉任何端倪。 值得一提的是, 许是由于天气过于炎热的缘故,村里显得愈发冷清了,除了清晨傍晚有村民来往山下的九方村打水之外,其他时间段几乎见不到人。 不过,这种情况在这一日,发生了变化。 刘鹤慌慌张张的自山下跑了上来,其一边跑一边还大哭不止。 也不知是体力消耗巨大,还是过于慌乱,最后竟是一头栽倒在地上。 “摔疼了哪里没有?” 刘鹤才摔倒,一只手就已经将他扶了起来。 他下意识抬头,便见到裴礼不知何时来至近前。 他倒是也没顾得上裴礼如何出现的,带着哭腔摇了摇头,“没有。” 裴礼不禁问道:“你不是跟你哥打水去了嘛,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九方村的人把九方池给围起来了,我哥刚打了一桶水他们就来收钱,说是要十文钱一桶。” 刘鹤情绪愈发激动了,“我哥跟他们犟了几句,他们五六个男人上来就打,我哥已经被他们给扣下了,说要拿钱才肯放人。” “竟有此事?” 裴礼诧异,立时将天眼通视野对准山下的九方池,果真见到三百多村民将整个池子围住。 刘郴鼻青脸肿的便被捆在一棵树干上,除他之外,还有二十来人同样是此遭遇,有些面孔很是陌生,想来是别村的村民。 随着旱情的持续,水源愈发的紧张了,方圆一二十里,似乎仅剩九方池这么为数不多的一两个水源。 此事若得不到妥善解决,必然要出大事。 “没了水咱们所有人都要死,我现在就去叫人!” 刘鹤顾不得身上粘了多少灰,着急忙慌的进了村,直奔老村长家中。 不多时,叮叮当当的急促敲锣声便打破了村子的平静,很快便有男女老少七八十人怒气冲冲的集结起来。 除了腿脚不便的,这几乎是调动了整个村的人。 在人群中,裴礼还看到了那个除了打水便几乎不出门的李翠。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被姜晓吓退的络腮胡男人,在第二天正午又来了一次,仍旧是趁人不注意进了李翠的屋。 两人在屋中干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在那之后,李翠总是刻意避开裴礼,就连打水经过锁龙井都要绕开一些距离。 言归正传, 此时, 村民各个手拿家伙事,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拿着门栓,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怒气冲冲的往山下九方村而去…… 第221章 两派系二曹争执 九方村里有个九方池。 到底是九方村因九方池得名,还是九方池因九方村得名,根本无从考证。 不过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九方池也拥有不短的历史。 之所以名声不显,皆因刘家村有个号称永不干涸的锁龙井。 许是有个好名字的加持,锁龙井的神秘传说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如此,九方池稀疏平常一些也就情有可原了。 言归正传。 此次大旱来的过于迅猛,以至于大量水源干涸,而这九方池尽管水位也有了明显的下降,但似乎还未有见底的迹象。 起初九方村百姓也没想着要用池水挣钱,但随着旱情的持续,来打水的人是越来越多,再加之村民本就都不富裕,这才让某些人动了打水收费的心思。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赞成这个打水收费的提议。 就比如此刻,九方村内部分成了两派,正在里正家中对峙,吵得可谓不可开交。 “现在大家都不容易,打水收费这事做的不地道!” “你管他地不地道,有钱拿不就行了!傻子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曹烨,你嘴巴放干净点!” “装什么蒜,有种分钱的时候你曹越别拿,那才让老子佩服呢!” 此刻争吵的两人,一人名曹越,一人名曹烨,皆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由于常年劳作的缘故,身上都是一身的腱子肉,再加之略显黢黑的肤色,给人的压迫感不可谓不足。 值得一提的是, 曹越、曹烨都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再加之年龄相仿,明里暗里没少暗自较劲。 而九方村年轻一辈的村民,大多是以两人为首,随着两人这几年角力的持续,竟是使得整个九方村都形成了两方阵营。 另外,此次打水收费的建议,就是曹烨提出的。 “你居然还想着分钱?” 曹越冷笑一声,“我看你真的是还没睡醒,居然做这种白日梦!” 曹烨眉头一皱,“什么叫白日梦?” “今年地里收成本就不好,老百姓手里已经没有几个积蓄。” 曹越问道:“你觉得有几人能出的起十文钱一桶水?就算出得起,又能出的起几回?” “这是他们的事。” 曹烨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没钱你可以别来打水嘛,又没人逼你。” “可笑!” 曹越怒斥一声,“现在到处都缺水,你断了大家的水源,他们能不找你拼命?” “拼命?” 曹烨被逗笑了,双臂抱胸冷喝道:“那就打啊!” 插句题外话, 九方村并不是刘家村那种人丁稀薄的小村,整个九方村的村民加起来足有三四千人。 如此规模的村庄,放眼整个安福县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正因如此,方圆数十里范围内,九方村都是当之无愧的一霸,这也是曹烨的底气所在。 若是镇不住场子,如何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将人扣下? “来人了!来人了!” 倏地,有一名扛着锄头的年轻人冲了进来,“刘家村来要人了!” “他们还真敢来!” 曹烨微微诧异,再度问了一声,“他们来了多少人?” “看着有个七八十人,连女人跟孩子都来了。” 闻言,曹越适时插了一嘴,“他们是来拼命的,赶紧放人吧。” “怕个屁!” 曹烨没好气道:“就他们那点人还想从我九方村手里抢人,简直自不量力!” “莫要把事情闹大了!” 曹越劝道:“若是惊动了官府,事情就不好办了。” “就是官府派人来了又能怎么着?总得讲理吧?” 曹烨不以为意道:“这九方池在咱们村里面,咱们自己的水,凭什么要给外人用?” “你这话平时说说也就算了,但现在实际情况非常糟糕!” “你断了别人的水源,这是在把人往绝路上逼,人一旦被逼急了,那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届时情况失控,官府定会拿咱们九方村平息百姓怒火。” “你会将咱们村所有人都连累死!” 曹越被对方的冥顽不化弄的怒火中烧,沙包大的拳头锤在桌上,直接砸出一个洞。 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屋中的所有人都镇住了,就连曹烨一方的村民都是暗暗蹙眉,心中生出不安。 然而, 曹烨在片刻的愣神之后,立时嗤笑一声,“曹越,你也太胆小如鼠,危言耸听了,难不成十个钱就把人逼上绝路了?” 说罢,他抄起桌上的一把镰刀,转身便要带人离开。 曹越一把拽住是胳膊,“你要做什么?” “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小小的刘家村敢不敢在我九方村的地界撒野!” 说罢,曹烨一把甩开曹越的手,旋即大手一挥,带着是派系的村民乌泱泱直奔村口九方池。 “曹烨!曹烨!” 曹越气的大喊,然后对方像是没听到。 眼见着无法阻止曹烨,曹越急忙看向村长,“里正,你赶紧去劝劝,不然咱们九方村非大祸临头不可!” 九方村村长也就是里正,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精气神看着不错,就是为人有时候优柔寡断了些。 里正并未立刻回应,而是暗自盘算起来。 首先,他不认为有人会因为十文钱而拼命,这也是为何他会同意曹烨打水收费的原因之一。 其二,就算会有将人逼急了的一天,也必然有个过程,总不可能第一天就鱼死网破吧? 其三,九方村在安福县可不是全无人脉,就单单土地而言,村中有至少八成的地契都在陇西李氏手中。 有一大半的村民,实际都是租了陇西李氏的地耕种。 一旦九方村百姓出了事,那些土地不仅会荒废,而且也无法给陇西李氏缴纳租金,这也算是变相的抱住了陇西李氏的大腿。 这也是为何前些天的征兵风波不曾波及来此的重要原因。 以上种种原因加在一块,里正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打水收费,问题不大。 至少在其缜密的分析中,是这样的。 “曹越,我知道你与那个刘郴关系不错,但是池水收费这个事,关系到了全村的经济收入。” 里正说道:“你也不想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吧?” 第222章 换分身金蝉脱壳 “放人!放人!” 刘家村众人涌入九方村,不断逼近了九方池,但毫无意外的被九方村村民拦截,再也无法寸进。 刘家村村民喊声震天,要求九方村立刻放人,而九方村自然不可能这般好说话。 两方人马在池水边对峙起来。 一方是全员男丁,手中大多都是锄头铁锹劈柴刀之类的铁器农具。 而另一方则是由参差不齐的男女老少组成,手中家伙事仅有寥寥几件铁器,更多的还是门栓扁担之类的木制品。 仅仅看这个人员配备与装备,双方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很明显,刘家村属于克制的一方,双方对峙始终停留在言语交锋上。 “你们曹家人也太霸道了,一桶水就敢要十文钱,不给钱还敢把人捆起来!” “你们简直无法无天,活脱脱的土匪!!” 刘家村老村长浑身冒汗,手中拐杖狠狠戳在地上,气的是破口大骂。 “土匪就土匪!” “你们姓刘的能拿我们怎么样?” 倏地,远处传来一声大喝,有七八十个青年赶了过来,领头的正是曹烨。 如此阵仗,看的刘家村众人心头一紧,尤其女人跟小孩,连抬头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仅仅一个照面,刘家村之前的汹汹气势都微弱了不少。 “曹烨?” 老村长微愣,知晓这后生就是个愣头青,立时冷声道:“曹泗呢?让他出来!” “我们里正有事,没空见你。” 曹烨昂着头,用鼻孔看人,“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谈。” “你!” 老村长被噎的语塞,强行压下了火气,一指被捆在树上的刘郴,“先将人给我放了。” “放不了。” 曹烨理所应当道:“他偷了我们村的水,除非拿钱赎人,否则谁也带不走。” “谁偷水了?”老村长怒斥,“这池子什么时候成你曹家私有的了?” “长在我九方村的地里,就是我们曹家的。” “你不服?不服来抢啊!” 曹烨毫不客气道:“先说好,我们可没有尊老爱幼的习惯,待会真动起手来,可别怪我们手黑!” 听到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刘家村一些血气方刚年轻人抄起家伙就要上去干架。 好在关键时刻被老村长等长辈按住,这才避免了一场乱战。 老村长很明白,他们此行就是来要人的,之所以带这多人来,可不是为了干仗,仅是单纯的壮壮声势。 人群中,裴礼望着僵持住的双方,天眼通先是粗略的扫了眼九方村,而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九方池上。 这九方池其实并不大,东西南北最宽处不过五六丈,四周都是被池水浸泡多年的岩石,看着很是平平无奇。 裴礼心血来潮,天眼通视野不断下沉,很快便察觉到不对劲,不禁轻嗯了一声,“嗯?” 身旁,姜晓立时望了过来,“怎么了?” “这池子很深。” 裴礼微微蹙眉,“受光线的影响,我只能看到水下八十丈,但八十丈还看不到底。” 姜晓惊讶,旋即问道:“有没有可能……” “还不确定。” 裴礼对无把握之事从来不会妄下断言,“我需要下去看看……” 其话音还未落,一声大喝突然响起。 “在我九方村撒野,你小子可真是不怕死!” 转头看去,就见刘鹤想趁人不注意悄悄给他哥松绑,但不出意外的被发现了。 一名手持铁铲的青年,挡在了刘鹤前面,怒喝一声,“滚开!” 刘鹤质问道:“你们凭什么绑我哥!?” “凭什么?就凭你哥是个偷水贼!” “你胡说!我哥才不是偷水,这里的水大家都在用!” “那是以前,从今天开始,没经过我们的允许,任何人私自来打水都是偷水!” “我不管,我就要救我哥!” 刘鹤不管不顾,欲要强行给他哥松绑。 “反了你了!” 那青年怒不可遏,一把就将刘鹤推倒在地,后者脑袋磕在一颗石头上,额头磕出了一个不小的包。 “混蛋!” 被捆在树上的刘郴当即骂道:“你们居然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你们还是人吗??” 那青年随意道了一声,“我都没用力,是他自己磕的。” “你放屁!” 刘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对曹家人破口大骂。 刘鹤起身,还欲去给他哥松绑,一只手倏地拉住了他。 他转头看去,就听叶瑄说道:“你别冲动,你哥不会有事的。” 刘鹤一愣,“可是我哥……” “不必担心,他们现在就是要钱,你不添乱你哥就不会有事。” 叶瑄安慰道:“天塌不下来的。” 刘鹤沉默下来,不知晓叶瑄是哪里来的底气说这种话,更加惊讶的是,碰上这么大的事,叶瑄居然还能这般沉着冷静。 不得不说的是,叶瑄的冷静很快将刘鹤感染了。 刘鹤望了眼被捆在树上的刘郴,旋即任由叶瑄拉着回了人群。 “你怎么就不敢跟他们干一架呢?” 姜晓瞥了眼将刘鹤带回来的叶瑄,略显阴阳怪气道:“你这个样子跟你的身份也不相符啊,这事要是传出去得多丢人啊。” 叶瑄念叨一句,“堂堂惊鸿被平民百姓包围了,传出去也挺丢人的。” “天呐,我居然被包围了?” 姜晓故作惊讶,反问一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瑄沉默下来,不再言语,而他的沉默,也宣告他在这场言语交锋中败下阵来。 裴礼并未理会“针锋现对”的这两人,伸手拍了拍刘鹤的脑袋,“不必太担心,你哥没有大碍。” 刘鹤只觉得这声音像是有魔力,竟是真的缓缓平静下来。 裴礼问了一声,“你知道这九方池有多深吗?” “不知道。” “我听人说,有人到过水下五十多丈,还说水下面都是大鱼,但是我从来没听说有谁在这里钓上来鱼。” 刘鹤说道:“这里每年几乎都要淹死几个人,而且尸体都找不到,我爹从来不让我上这来。” 裴礼微微蹙眉,心中愈发觉得这地方有些神秘。 他当即调动空间规则之力,感悟此处是否有空间重叠。 然而,他很快便失望的收回力量。 姜晓清晰的感应到裴礼探查结束,当即问道:“怎么样?” 裴礼摇了摇头,再度说道:“我需要下去看看。” “那你小心点。” 姜晓补充一声,“这里你不用担心,出不了乱子。” 其话音刚落,面前的裴礼突然消失,又在一瞬间重新出现。 姜晓立时蹙眉,原因无他,面前的裴礼,居然仅有练皮境实力。 “身外化身!?” 第223章 深水里刀戳妖怪 九方池。 裴礼用分身代替本体留在上面,本体则是利用空间规则来至池水中。 这一招金蝉脱壳,除了姜晓,现场再无人察觉。 言归正传。 裴礼悬停于水下八十丈所在,一道淡淡的灵力光晕笼罩全身,将池水隔绝在外。 天眼通往下看去,黑漆漆一片,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裴礼一阵恍惚,像是回到了十岁之前的那个没有色彩的世界。 自从习会了天眼通,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将思绪拉回,裴礼自树灵空间取出一块荧光石,直接往下方拋了下去。 天眼通视野随着那荧光石不断下沉,企图借助荧光石微弱的光芒,看清水下情况几何。 然而,其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那荧光石越是坠往深处,散发的光晕就越微弱。 终于在下坠了约莫二十来丈之后,彻底被黑暗吞没。 裴礼暗暗蹙眉,略微沉吟过后,自树灵空间取出了妖刀村正。 刀身上散发的金色光晕,在这漆黑的环境当中,勉强能照亮刀身方圆三尺范围。 他举着刀往下方潜去,不多时已是来到水下百丈,然而问题也很快随之出现。 刀身散发的光芒之前分明可以照亮三尺范围,可来至此处,光亮范围竟是压缩至二尺不到。 如此诡异的一幕,裴礼愈发觉得此处不同寻常。 他继续下潜,可紧接着便有一股莫名的压力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尽管他时刻保持警惕,第一时间加固了灵力罩,但身上的衣衫还是被水打湿了些许。 他当即发现,这里的水很冷,像是在寒冬数九掉进了冰窟窿。 另外,手中的妖刀,彻底没了光亮。 “光被吸收了?!” “是水的问题,还是此处另有乾坤?” 裴礼一声呢喃,旋即便要朝着下方斩出一刀,以探明水底情况。 “嗡!” 就在这时,裴礼敏锐的察觉到了空间的波动,瞬间消失在原处。 几乎下一瞬间,一道黑影自其之前所处位置横扫而过,紧接着水流化作激流,往上方疯狂推进。 裴礼重新回到了水下八十丈,手持妖刀一刀斩落,璀璨的刀光如流星般坠落,将那奔腾而来的激流生生斩开。 “啪啪啪!!!” 九方池水面,原本平静的池水没来由的荡漾起来,水流拍打在岸边岩石之上,发出啪啪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将岸上九方村与刘家村之间的剑拔弩张给打破。 所有人皆不明所以的看向无端起变故的九方池,不过这种不明所以并未持续太久。 有人猜测是水下有大鱼,尽管从没人在这里钓上来过鱼,但这反而恰恰说明,水下的鱼块头不小。 姜晓望着荡漾的池水,几乎可以断定这事与裴礼有关。 她望向身旁的裴礼分身,“什么情况?” 裴礼本体与分身心意相通,立时解释道:“本体下到水下一百丈,被什么东西给偷袭了。” 姜晓秀眉一蹙,“没伤着吧?” 裴礼分身摇摇头,“没。” 姜晓稍稍松了口气,再度询问,“那是什么东西?” “事发突然,而且那东西在水下的速度非常快。” 裴礼略微沉吟,“看着像是条尾巴。” “尾巴?” 姜晓顿了顿,猜测道:“白莲不就是蛇嘛,会不会是她?” “不是。” 裴礼摇头,“白莲本体是白色,但那尾巴却是黑色,而且表面似乎还长着黑色的鳞甲。” “那应该不是她。” 姜晓略显失望,还以为找到了白莲的蛛丝马迹。 “下面的情况有些复杂。” “除了那不明生物之外,不仅水压有问题,就连水好像也有问题。” 裴礼分身再度开口,“水下一百丈似乎是个分水岭,一百丈之下,光源被压制的厉害。” 姜晓眉头愈发紧了几分,“这池水到底有多深?” “尚不清楚。” 裴礼分身话音刚落,方要平静下来的池水,再度晃了起来,而且较之先前,晃的更加厉害了。 姜晓赶忙问道:“打起来了?” 裴礼分身叹了一声,“那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有领地意识,对闯入者很不友善。” 水下。 裴礼再一次下到一百丈之下,那神秘尾巴果真再度来袭,又是狠狠的一次横扫。 这一次,裴礼早有防备,感应着水下的空间波动,身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其下一次出现,已是来到了水下三百丈。 无暇理会暴涨的水压,借助灵力罩散发的光亮,裴礼终于是看清楚了面前神秘生物的冰山一角。 这是一个通体漆黑类似鳄鱼的扁长脑袋,两只眼睛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瞳孔带着些许不起眼的墨绿色,颇有种瘆人之感。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一只成精多年的鳄妖。 那鳄妖起初还没注意到近在眼前的裴礼,主要是裴礼站在前者面前,还没有其一只眼球大。 并未太久,那鳄妖眼神明显愣了一下,双眼盯着近在咫尺又毫不起眼的裴礼,双眼都快盯成了斗鸡眼,头上像是冒出了三个问号。 很显然,裴礼突然出现在此,狠狠的震撼到了它。 鳄妖短暂的愣神以后,第一时间张口咬来,其森白的獠牙锋锐异常。 “砰!” 其一口少说吞下了数千斤水,然而下一瞬,裴礼再度出现在面前。 鳄妖稍稍错愕之后,双眼很快便被怒火填满,再度张开撕咬而来,森白的獠牙好似要将这个胆敢戏耍它的人类咬碎。 然而, 不论鳄妖如何气急败坏,裴礼好似如蛆附骨一般,始终站在其面前。 问题关键在于,纵使鳄妖有多么强悍的肉身,其根本连裴礼衣角都碰不到。 就好比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分明一拳就能将对手打死,但对手闪避高的离谱,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 “吼!” 鳄妖被彻底激怒,对着面前的裴礼怒吼一声,声波好似肉眼可见一般,一圈又一圈的水波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而来。 随着声波渐停,水波渐歇,鳄妖瞪大眼睛在面前搜索,见终于没了裴礼的身影,终于是松了口气。 “砰!砰!砰!” 鳄妖头顶,裴礼手持妖刀戳了戳前者坚硬的鳞片,问了一声,“你是在找我吗?” 第224章 水里斗摧枯拉朽 “你是在找我吗?” 裴礼不带情绪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尽管这是在水下,但这鳄妖必然是听得见的。 果不其然,在裴礼声音落下的那一刻,脚下的鳄妖立马警觉,其巨大到无法窥见全貌的尾巴一甩,瞬间消失在原处。 不过这鳄妖的消失与裴礼的消失有着本质的不同。 裴礼是利用空间规则,直接在空间上转换位置。 以他目前对空间规则的领悟与运用,最大置换距离应该是二里。 就目前而言,这个距离已经完全够用。 置换位置的过程中,只有在消失与出现的两个瞬间会不可避免的带来空间上的些许波动,除此之外,真就是无声无息。 而鳄妖则是单纯的速度快。 当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听声辨位就失去了意义,尤其是在水下,但速度越快,水流的变化就越剧烈,空间上的波动同样如此。 正因如此,不论鳄妖的速度有多快,只要没一瞬间逃出去二里地,裴礼都能瞬间锁定其具体位置。 此时, 被灵力罩包裹的裴礼,与三十余丈外的鳄妖遥遥对立,后者像是在重新审视他这个不速之客,再没有轻举妄动。 “不必紧张,我无意冒犯。” 裴礼率先打破沉默,然而好半晌,始终没有等来鳄妖的回应。 由于水下暗无天日,天眼通受限极大,裴礼根本看不见鳄妖。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鳄妖停留在原处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数个月之前消失在这附近,我此行就是来寻她的。” 裴礼索性开门见山道:“不知此处水域,可曾有过何种异常?” 良久,仍旧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裴礼不禁蹙眉,不论是这鳄妖听不懂人类语言,还是有意不想回应,这都意味着就算再询问也是徒劳。 他不再奢求与鳄妖对话,而是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更深处水域,决定自己寻找蛛丝马迹。 由于与那鳄妖简单交过了手,池水搅动的厉害,凭借这一点,裴礼大抵在心底勾勒出了此处水域地形。 首先,确实如之前的猜测,这九方池上窄下宽,就像一个埋在地底的水瓶,那九方池就是瓶口。 另外,水下地形复杂,在岩壁上还有诸多狭小的暗道,不知通向何处。 裴礼略微感应,发现再往下二里,仍旧不是池底。 他望了眼鳄妖的方向,见后者仍旧一动不动,索性不再理会。 然而,他正要有继续下潜举动,那一直没有反应的鳄妖突然一声怒吼,骇人的声波在水下爆炸。 裴礼眉头一蹙,瞬间拉开距离,可紧接着,下方便有剧烈的空间波动传来。 “嗤——” 裴礼下意识一刀斩出,刀光照见了一条如山岳般粗壮的尾巴,其上的黑色鳞甲寒意逼人。 “砰!” 刀光结结实实的与鳄妖尾巴相撞,竟是发出精铁交鸣声,撞击的能量爆炸,巨大的水势一瞬间扑面而来。 裴礼面前的灵力罩砰然碎裂,尽管他第一时间重新凝聚出灵力罩,但冰冷的池水还是将全身打湿。 裴礼再度拉开距离,意识到这鳄妖的实力很是不同寻常,另外,此处的水更加冷了。 此种冷带来的感觉并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就仿佛连灵魂都要凝结,颇为诡异。 “看来不打上一场,你是不会让我下去了。” “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裴礼声音陡然转冷,旋即奋力朝着鳄妖斩出一刀。 璀璨的刀光几乎要照亮整个水底,那鳄妖全貌,终于出现在视野。 其体长超过三十丈,身子异常粗壮,背部生满了漆黑幽深的鳞甲,每一片都有脸盆大。 另外,之前与刀光相撞的尾巴位置,仅有一个个浅浅的刀痕! 此时, 那璀璨刀光犹如坠落的流星,声势骇人的朝着鳄妖头顶砸落。 那鳄妖想来是对自己的防御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竟是不闪不避的迎头撞上了上去。 “叮叮叮!!” 刀光与鳞甲相撞的声音尖锐刺耳,那鳄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头顶,以摧枯拉朽之势往水深处坠落。 巨大的水势无差别的横冲直撞,四周的岩石被削掉了一层又一层。 “轰隆隆!!” 鳄妖被刀光砸落池底,厚厚的淤泥被激起,本就算不得清澈的池水,一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嗯?” 就在鳄妖坠落的一瞬间,裴礼立时眉头一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其刹那间来至池底鳄妖坠落所在,但此处除了多了个大坑,却是再无其他。 “逃的还挺快。” 裴礼一声轻笑,旋即往一侧水域缓缓移动。 在他的感应中,那鳄妖在坠落的一瞬间,其巨大的身子便就缩小了到了巴掌大小,而后迅速逃窜。 由于事发突然,且池水浑浊,再加之池水异常活跃,使得天眼通与空间规则都受到了不小的干扰,这才让鳄妖死里逃生。 裴礼根据鳄妖移动的方向探寻,既是寻找鳄妖,也是探查池底情况。 约莫小半个时辰,裴礼停了下来,其身下便有一个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小暗道,通向更深所在…… …… 池水上方。 裴礼与鳄妖的斗法,使得池水不断翻涌,如此场面,自然看的众人目瞪口呆,竟是连池水都不敢靠近了。 有些愚昧的百姓更是跪在地上叩拜,口中念念有词,说着神仙显灵之类的话语。 随着池水缓缓恢复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又有数个村庄带着人赶来,皆是来要回被九方村扣下的村民。 九方村仗着青壮多,哪怕同时与多个村对峙,仍旧霸道的要求拿钱赎人。 “你们简直蛮不讲理!” “依我看,刚才翻涌的池水,就是池神不满你们九方村的所作所为!” “你们要遭报应的!” 有人拿之前池水的异象说事,对九方村横加指责。 然而,九方村有人不吃这一套,当即驳斥,“遭报应的是你们这些偷水的才对!” “池神这么多年都没显灵,偏偏你们来偷水就发怒了。” “若是还不赶紧拿钱,惹得池神震怒,我们就只能拿人活祭,以平息池神怒火了!” “还不赶紧拿钱!” 第225章 知天命知县洪衡 九方池。 一番剑拔弩张的对峙过后,九方村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强硬,各村村民迫于形势,不得不乖乖交了赎金,这才将人救了出来。 主要是九方村势大,他们这几个村人微言轻,就算是联起手来,吃亏的肯定还是他们。 与其挨顿打再交钱赎人,还不如省去不必要的中间环节,直接拿钱了事。 不过此事显然不会这般轻易便画上句号,毕竟在旱情一日比一日严重的当下,若是没了水,那便唯有死路一条。 各村村民离开后,并未第一时间各回各村,而是聚集在一起商议着对策。 尽管有的村平日里有些不对付,但这时候也不得不放下恩怨,站在了统一战线。 并未太久,各村商议决定,联名上报官府,希望官府能出面主持公道。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商议出来的对策,早就被九方村预料到了。 “告官?” 里正家中,曹烨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告官能怎么着?” “这池子自古以来就是我们九方村的,难道他们还想白喝水不成?” “这事就是告到天边去,咱们也有理!” 其此言一出,引得不少村民纷纷附和,就连曹越派系的不少人,也是暗暗点头。 很显然,在打水收费这件事,更多的村民是持赞成态度的。 “话虽如此,但十文钱一桶水,也太贵了些,长此以往……” 曹越心知打水收费已成定局,不再执着是否应该收费,而是退而求其次,想要将价格打下来。 然而,其话音还未落下,曹烨当即又是一声冷笑,“贵?这年头什么不贵?” “镇上的米面卖到了五六十文钱一斤,咱这水一桶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卖他们十文钱也叫贵吗?!” “三天不吃饭能扛得住,三天不喝水谁来试试看?” “要我说,十文钱买一大桶水还是太便宜了,咱们就该跟米面一个样,论斤卖!” 其此言一出,再度引来了不少的附和,脸上也有多兴奋之色,想来是有了某种不切合实际的画面浮上心头。 面对众人如此高涨的情绪,曹越不仅没有被感染,反而有种背脊发凉的错觉。 “都少说两句!” “论斤卖肯定不成,别白日做梦了。” 里正曹泗终于发话,打断了众人的幻想,将话题拉回正轨,“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他们去告官之后,官府会怎么应对?” 曹越急忙开口,“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咱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曹烨没好气道:“事都已经干了,这时候谈收手,怕是晚了点吧?” “曹烨!” “你非要将全村三千二百余口都带入火坑才肯罢休吗?!” 曹越怒斥,“等民怨沸腾,官府要拿咱们九方村平民怨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晚了!” “言过了吧?十文钱一桶水就弄的民怨沸腾了?” “都说现在民不聊生,可我看到的是,大家分明都还活的好好的,没见哪个想不开去死。” “平日里个个都骂官府,说什么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但现在你们看看,真遇上了事,那些人还是会乖乖的去告官,这时候怎么不骂官府不干人事了?” 曹烨的声音振聋发聩,震得全场安静如鸡。 好半晌, 其掏了掏耳朵,有些漫不经心的道:“什么事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现在他们可能会觉得十文钱一桶水贵,可等时间一长,他们自然慢慢就适应了。” 曹越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道理谁都懂,但谁都不愿相信,自己就会是那根稻草。 说到底,还是侥幸心理在作祟。 “曹烨,池水收费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你想的肯定比谁都多。” 里正曹泗缓缓开口,“你说说,他们要去告官,咱们该如何应对?” “你们说,如果官府也能在其中获利,那些人去告官还有用吗?” 曹烨笑了一下,“官老爷总不能拿他们自己来平民怨吧?” 曹泗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把收上来的钱,分出部分给官府?” “正是!” “那要分多少?” “两成!” 曹烨伸出两根手指,“官府什么也不用干,就能白白拿两成,我实在想不出来,官府有什么理由拒绝。” 曹泗蹙了蹙眉,“就怕官府狮子大张口,两成怕是填不饱他们的肚子。” “两成填不饱,那就四成,再不行就五成。” 曹烨不以为意道:“反正池子里的水多的是,咱们也亏不了。” 闻言,曹泗沉默下来,并未太久,便拍板同意下来。 继续商量了一些细节过后,曹烨便代表九方村直奔官府。 为快人一步,曹烨甚至把耕地的牛牵来拉车。 有牛车代步,曹烨果然是先一步到了县衙。 安福县衙门知县姓洪名衡,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书生。 其年轻时也曾立志要做个造福一方的好官。 可科举多年不中,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没有门路,连当官的资格都不会有,就更别提造福一方了。 他费尽手段,搭上了陇西李氏的关系,第二年就中举,被安排在安福县上任知县。 那时,他觉得他总算是能完成心中多年夙愿,做个尽职尽责的父母官。 其审理的第一个案件,便是布庄废料案。 案件是一名小伙要为即将入门的婆娘扯两匹新布做衣裳,可布庄给的布却是发了霉的废布。 沟通无效后,气不过的小伙一纸诉状将布庄掌柜告到了衙门。 知县洪衡起初觉得此案脉络清晰,只要将布庄掌柜带来审问一番,若无出入,便可结案。 或是布庄换新布,或是布庄退钱赔偿。 但洪衡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实会如此的荒诞。 原本要拿布庄掌柜对簿公堂,可那布庄掌柜压根连面都没露,不仅如此,其府中管家还在堂上趾高气昂。 后经县丞提醒,这才得知,那布庄真正的东家其实是陇西李氏。 一番审时度势,洪衡当天夜里就备了厚礼,亲自登门拜访了布庄掌柜。 翌日洪衡判小伙诬告,不仅打了二十大板,还要赔偿布庄三倍布钱。 在那之后,洪衡便明白了一个道理,理想战胜不了现实,现实要远比理想来的残酷。 官场就是个是非场,世人皆醉我独醒并不是好事,明哲保身更是奢望,要想站住脚,只能同流合污。 而丢掉的底线,只要丢过一次,就难免要丢一次又一次。 现实中那些看似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其实底线低的远超想象。 而今,洪衡五十有三,已知天命,遥想年轻时之夙愿,只觉可笑。 “大人。” 门外主簿来报,“外面有个自称曹烨的草民,说是来送礼的。” 第226章 衙门里与虎谋皮 “送礼?” 洪衡微愣,再度问了一声,“给本官送礼?” “是。” “曹烨?” 洪衡一声呢喃,可翻遍了记忆,也不记得有这么个名字曾出现过。 略微沉吟,他让主簿去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 洪衡望着跪在面前皮肤黝黑的农民,不禁蹙眉,“你是安福县本地人?” 曹烨跪在地上,低着头,“回大人的话,草民是九方村的。” “九方村。” 洪衡一声呢喃,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说吧,遇上了什么麻烦,本官定会秉公处理。” “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了大人。” 曹烨先是拍了个马屁,旋即话音一转,“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麻烦,对大人而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曹烨九方池池水收费之事缓缓道来,还隐晦的提到了,愿意将部分好处孝敬出来。 如此天上掉馅饼的事,他断定洪衡不会拒绝,也考虑到了后者可能会狮子大张口,索要更多好处。 但是,令曹烨没想到的是,洪衡的反应极为平静,其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极为出人意料。 “据本官所知,你们九方村有八九成的地契,都在李掌柜手里吧?” 洪衡所说的李掌柜,自然就是醉香酒坊的掌柜,李绾。 曹烨立时一愣,“是。” “砰。” 砰的一声,洪衡将茶杯放在桌上,脸上有了明显的不悦。 其声音渐冷的问了一声,“李掌柜可知此事?” “这……不、不知。” 曹烨头上冒出汗水,心中已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穷山恶水出刁民。” 洪衡丢下一句话,旋即愤然起身,拂袖而去。 曹烨不知所措的跪在原地,整个房间安静的不像话,但他的心跳声,如春雷般轰隆隆响个不停。 他壮着胆子抬了抬头,视线往门外看去,见到洪衡正与主簿说着什么。 不多时,主簿匆匆离去,洪衡则是望了进来。 曹烨不敢与之对视,急忙忙收回视线,恭敬跪好。 “大人,大人。” 倏尔,一名小吏小跑而来,“外面来了一群百姓,哭哭啼啼的说是要大人给他们做主。” 洪衡瞬间猜测那些人的来意,冷声道:“就说本官外出公干,他们愿意等就等。” “是。” 小吏应了一声,后退而去。 洪衡同样径直离开,再也未看跪在房中的曹烨一眼。 时间流逝的很慢,曹烨感觉像是跪了一年,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 自洪衡当下茶杯的那一刻,曹烨就已经知道,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偏移了,而且是越偏越远。 此刻的曹烨如同待宰的羔羊,胆战心惊。 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曹烨愈发恭敬的跪好。 洪衡面露微笑的走了进来,重新在主位上坐下,“起来吧。” “啊?” 曹烨瞬间愣住,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起来说话。” “是是是。” “来人,上茶。” “不用不用” 曹烨连连摆手,“大人,草民不渴。” 洪衡没强求,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之前说,你们九方池的池水要收费?” 曹烨吃不准洪衡的心思,连忙说道:“大人若是觉得此事欠妥,草民回去就将收上来的两百三十文钱全部退回去,往后也绝不提池水收费之事……” “诶,不必紧张。” 洪衡笑了笑,“其实你之前说的也在理,那九方池是你九方村的,别村人来打水,给点钱也无可厚非嘛。” “这……” “对了,你之前说,是十文钱一桶水?” “是。” “嗯,看不出来,你们九方村的人,脑子还是挺灵活的嘛,能想出池水收费的生钱财路,价格也算合理。” 说罢,洪衡话音一转,“不过,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比如打水用的桶是多大的,总不能拿个水缸大的桶,也只收十文钱吧?” “这样吧,本官给你备一个桶带回去,往后从池子里舀水,就按那个桶收钱,价钱就按你们定的,一桶十文。” 说话间,有一名小吏提了个水桶进来。 曹烨望着那个水桶,人都懵了,那哪里是水桶,分明就是个从酒坛里舀酒的竹斗。 曹烨望着递到手上的“水桶”,脑瓜子嗡嗡的,“大人,这、这……” “你放心,这桶是本官给你们行的方便,不收钱。” 洪衡笑着摆摆手,再度开口,“还有一点,你们九方村往后要警惕些,莫要被坏人钻了空子。” 曹烨不解,“大人所说的被坏人钻了空子是……” “池子是你们九方村的,你们九方村百姓用水自然不收钱,但是要警惕别村人从你们村的百姓手里买水。” 洪衡脸上的笑容收敛,“若是被本官发现你们私自卖水,可莫要怪本官秉公执法了哦。”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回去之后立刻让人把池子看好,莫要让歹人偷了水。” 曹烨捧着“水桶”,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根本挪不动。 他壮着胆子,颤颤巍巍的开口,“大人,这水桶会不会小了点?” “不小了。” 洪衡摇头,“这还是李掌柜特意挑的大的,这水桶若是盛满了女儿红,得好几两银子呢。” “可是……” 曹烨语塞,“现在大家都不容易,老百姓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买水。” “这你就不懂了吧?” “有时候你不逼他们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老百姓口袋里还藏了多少钱。” 说罢,洪衡催促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布置一下,待会本官就安排几个人去协助你们卖水。” 曹烨又是一愣,“大人还要派人去?” “这是自然,本官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呐,不然万一有人闹事,你们岂不是要吃亏?” 说罢,洪衡再度补充一句,“往后你们就负责卖水,收钱这种累活,就不必你们操心了。” “大人,收钱的事还是我们来吧。” 曹烨愣了好半晌,终于是反应过来,努力组织语言,“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如实将两成孝敬给大人,哦不,至少五成……” “什么两成五成的,尽说胡话。” 洪衡面露微笑,“九方村的地都是李掌柜的,那九方池不也是李掌柜的嘛。” “大人,这不对吧,九方池我们村的,可不是李掌柜的。” 曹烨慌乱道:“而且我们村也不是所有的地都卖给了李掌柜,少说还有近两成还是我们村的。” “你怎么还没明白?” “本官之前不是与你说了,你们九方村吃水不要钱。” 洪衡无奈中透着不悦,“现在旱情如此严重,水是何其弥足珍贵,李掌柜对你们九方村可是格外的关照了啊。” “大、大人……” “本官说的还不够清楚?” 第227章 九方村赔人折兵 曹烨拿着个舀酒斗浑浑噩噩的出了衙门,如何坐上的牛车都不知道。 老牛自行拉着曹烨往九方村而去,感觉车比来时重了许多。 曹烨多出来的忧愁,可是将老牛累的够呛。 时值正午,日头正毒。 九方村上上下下所有人揪着心,村口每隔盏茶时间便有人眺望,就盼着曹烨能早些回来。 老百姓都穷怕了,就等着曹烨的好消息,而后大家能靠着池水发横财,先还外债,再富子孙。 终于, 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中,老牛拉着曹烨回了村。 曹烨派系的年轻人一拥而上,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烨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知县怎么说?” “官府要分几成水钱,两成还是三成?” “……” 曹烨望着情绪激动的众人,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咦,烨哥,你哪个舀酒竹斗做什么?” 有人注意到曹烨手里的竹斗,一脸的狐疑。 一瞬间,曹烨只觉得手里的竹斗愈发重了。 由于其回来造成了不小的轰动,里正很快派人来传话。 而后曹烨被一群人簇拥着往里正家赶走。 来至里正家中,曹烨被按在了主座上,其汗如雨下,只觉得如坐针毡。 “曹烨?” 里正曹泗察觉到不对劲,“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泗叔,我、我……” “别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官府让我们池水收钱吗?” “让倒是让,只是……” 曹烨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一屋子人的叫喊声打断。 “好!!” “烨哥好样的!” “烨哥不愧是咱们九方村的主心骨,这下咱们整个村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 “……” 情绪高涨的村民一股劲的夸赞,曹烨只觉无地自容,心中的罪恶感更是节节攀升。 他们这会有多么兴奋,待会就会有多么心如死灰。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那个打水收费的提议。 如果不是他财迷心窍…… “扑通!” 曹烨毫无征兆的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我对不起大家!” 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滞。 曹泗将他扶了起来,发现其额头红肿一片,“曹烨,你这是做什么?” “泗叔,县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跟他们提钱,根本就是在与虎谋皮!”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洪衡那个混蛋……” 曹烨将在衙门里的遭遇一一道来,对洪衡的话更是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听到用竹斗代替水桶,但十文钱不变时,所有人都是震惊的冷汗直流。 他们想过官府黑心,但是如何也没想到会黑心至此。 另外,十成卖水的钱官府要拿十成,还勒令九方村无偿给官府卖命,甚至还要派人来监视。 这跟服徭役有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池水收费这事是他们挑起来的,他们已经得罪方圆十数里的百姓,就算是用竹斗代替水桶打水,别村百姓更多的还是会记恨他们九方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九方村没讨到任何好处不说,不仅将自己搭了进去,还将所有人彻底得罪死了,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往后若是真有民怨沸腾的一天,官府定然是毫无疑问的拿他们九方村开刀,这叫卸磨杀驴。 “这是要把我九方村架在火上烤啊!” “曹烨,咱们九方村可是被你害惨了!” 曹泗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屁股瘫坐在了座位上。 并未太久,其脑海倏地灵光一闪,一道人影浮上心头。 他看向人群最后的曹越,急忙忙起身走了过去,“曹越,你做事向来稳当,你来说说,咱们九方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曹越被所有人盯着,俨然成了全村最后的希望。 曹烨望着那位明争暗斗多年的“宿敌”,咬破了嘴唇,终究是低下了头。 “若是没惊动官府,这事要想平息并不难。” 曹越叹了一声,“可如今官府已经掺和进来,再想如何就不是我们能说的算了。” “这……连你也无能为力?” 曹泗心如死灰,“咱们难道就这样成了砧板上的待宰之鱼肉?” “曹越,你想想办法啊,总不能任由官府将咱们利用完就赶尽杀绝啊!” “咱村有三千二百多人,其中有半数都是女人跟孩子,这要是亡族灭种,我们有什么面目去见祖宗?” 面对众人的劝说,曹越眉头越皱越紧。 他本就不是冷血之人,再者,此事也关乎了他的生死。 曹越来回踱着步,心头扯出一条条思绪,希望能找出一条生路。 一番计较,其果断开口,“先按洪衡说的办,将九方池严密看守起来。” “咱们已经得罪了别村百姓,这时候千万不能再将官府给得罪了。”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靠近九方池,就是咱们自己人吃水,也必须打报告!” 此刻的曹越在村中威望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他的提议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在他的安排下,村中青壮很快行动起来,将九方池团团包围,严密程度堪比看守天牢。 一些还怀着趁人不注意偷偷打水心思的人,见到如此画面,心中震惊之余,再一次问候了九方村祖宗十八代。 这大中午的,太阳又这般毒,九方村的这些家伙居然还将池子守的这么严实,简直就是穷疯了! “哒哒哒!!” 恰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速靠近。 放眼看去,有三人三骑纵马而来,两人蓝缎衣襟胸前,绘着一个大大的“捕”字,为首之人却是一身便装。 三人后方,还有隐隐绰绰的十余名捕快跑步跟随。 九方村的人知道,这些人便是洪衡派来“保护”他们的。 马蹄声在乡下是个不常听见的稀罕物,如此急促的马蹄声,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喜!大喜啊!” “咱们才派了人去告官,这还一个时辰不到,官府已经派兵来拿人了!” “官府反应居然如此迅速,当真是出人意料啊!” “来的好,来的好,最好是将九方村那些威望高的全押入大牢,尤其是那个曹烨,这人就是他娘的欠收拾!” “咱们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九方村有几千人,官府就派了十几个人来,能顶用吗?” “为首马背上那个穿便装的,那人可是衙门里的教头,好像还是咱们安福县的第一高手。” “我知道我知道,是郎教头!” 第228章 日暮里芳芳回村 “哒哒哒!!” 马蹄哒哒哒,郎必先坐在马背上,脸上神情肃穆,甚至有些黑脸。 任谁被派来干这么档子脏事,也不会有好脸色。 更何况,郎必先原本是打算带着朱投两人在附近游山玩水一番,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尽管当下旱情一日强似一日,但风景宜人之处还是不难寻的。 比如安福县北边的甘泉水库,那可是个要山有山要水有水的好去处。 只是,郎必先才出家门,就遇上了前来传令的捕快,说是要外出公干。 等他去往衙门,洪衡便与他讲明原委。 郎必先听说是要去搜刮民脂民膏,当即便要拒绝。 可洪衡以爆发冲突必会死伤百姓为由,让他以天下苍生为重,务必坐镇九方村。 郎必先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不情不愿的带着捕快出了衙门。 在捕快不停的催促下,一阵策马扬鞭,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了九方池。 郎必先才入村,立刻就察觉到一道道冷漠的视线落在身上,很显然,九方村的百姓对他极不待见。 郎必先只觉得胸口发闷,但还是得奉命办事。 他往九方村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草棚里一坐,一言不发。 九方村里正亲自端来珍藏的水酒,满满倒了一大碗,郎必先看也不看。 为首捕快早就得到洪衡吩咐,收钱之事由他全权负责,除非是百姓聚众闹事致使局面失控,否则郎必先一概不管。 随着这些捕快们在草棚里坐了下来,一些跟过来看热闹的别村百姓直接懵了。 怎么回事?捕快不是来抓人的吗?这怎么连水酒都喝上了? 众人拿捏不准,但也无一人敢上前瞎打听。 时间缓缓流逝,日头自头顶偏移到了脚下。 这期间,各村去县里告官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九方池乃九方村所有,池水收费理所应当。 众人这才知晓,官府已经与九方村沆瀣一气,非得从老百姓手里捞点油水出来。 尽管心中气愤,但断水已有一天,有人架不住口干舌燥,提着木桶往九方池走去。 只是,前去打水之人不知何故,分明乖乖将钱交到官兵手中,却在池水让大吵大闹,最后被官兵给丢了出来。 如此画面,看的众人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那人不是付了钱吗,怎么还被丢出来了?” “有没有可能是被发现用了假钱?” “铜钱还能有假?” “那就是数目不对,不然怎么会被丢出来?” 刘家村,随着刘鹤带来了九方池的第一手消息,全村人都议论起来。 议论过后,老村长发话了,“刘郴,你与那曹越素来交情不错,不如你带十文钱过去先看看情况?” 刘郴脸上被打的红肿还在,只略微沉吟,“行,那我过去看看。” 刘鹤有些不放心,“哥……” “别担心,我就是过去打听打听消息,不会有事的。” 刘郴安慰一声,旋即从老村长手里拿了十文钱,提着个大些的水桶便下山往九方池而去。 刘郴老远就看见了池水旁的曹越,还未走近,便有官兵发话了。 “诶诶诶!!” “来买水的是吧?先来这里交钱。” 闻言,刘郴提着桶往草棚走去,面带微笑的问了一声,“是十文钱一桶吗?” 那官兵看了眼刘郴手里的木桶,有些玩味的笑了笑,“十文钱一桶。” 说罢,他还特意补充一声,“价钱都是九方村定好的。” 得知没涨价,刘郴稍稍松了口气,按要求将十文钱丢进了一个箩筐里。 一名捕快拨弄了一下算盘,而后刘郴就可以去打水了。 他才来到池水边,就有一名专门负责打水的捕快用一个竹斗往他的木桶里倒了一竹斗水。 刘郴心头满是无语,如此小的竹斗,要打满这么大一个水桶,得多费多少功夫? “大人,还是用我这桶直接从池里……” “行了,你可以走了。” 还未等刘郴话音落下,那负责打水的官兵便不耐的摆手轰人。 刘郴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赔笑道:“大人,我这桶还能装不少水呢。” 官兵瞥了一眼,“你给了几桶水的钱?” “一桶啊。” “那不就得了!” “?” 刘郴脑子在一瞬间宕机了,望了望官兵手里的竹斗,又望了望自己手里的木桶,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刘郴!” 就在刘郴要压不住火气之时,曹越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别冲动!” “这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想出来的生财之道?” 刘郴目眦欲裂,“十文钱就这么一瓢水,油都没这个价!” “你冷静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没料想到。” “而且现在官府已经介入进来,我们村如今也是官府砧板上的一块肉。” 曹越劝道:“这时候千万别闹事,不然这些官兵可不会手软!” 刘郴瞟了眼草棚,十余名官兵正面色不善的望着他。 “照这个卖法,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大事,到那时官府定会有所收敛。” “你先回去,让事情再发酵发酵,一定会有转机!” 曹越极力相劝,刘郴尽管一肚子火气,但还是乖乖的提着桶离去。 刘郴提着桶闷头回了村,立刻就有等消息的人围了上来。 他将事情讲了一遍,险些没让全村暴走。 但按照曹越所说,事情发酵到一定程度,官府不可能还如此行事。 而且,此事的发酵速度不会慢。 “咦?那是谁进村了?”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转头看去,果真见到一道身影匆匆入村,而且看身影还有些熟悉。 “怎么看着像是芳芳?” “好像就是芳芳,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还能怎么,肯定是才嫁人不适应呗。” 听着众人议论,人群中芳芳他爹先是皱了皱眉,旋即笑骂道:“这丫头从小就粘人,肯定是想她娘了想回来看看。” 说罢,他抛下众人,急忙忙往自家赶去。 刘郴望着匆忙入村的芳芳,鬼使神差般看向不远处的雪儿,发现后者也在看他。 两人还来不及有任何眼神交流,雪儿她爹便挡在了两人中间。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身着长衫的公子哥带着两名下人骑马入村。 有人认出那公子哥正是芳芳的夫君,应是跟随芳芳而来。 只是,芳芳为何没跟她男人一块骑马? 第229章 言谁人衣冠禽兽 “呜呜呜……” 芳芳回到家便扑进其娘亲怀抱,哭的梨花带雨,肝胆俱碎。 芳芳她娘对于自家女儿突然回家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再加之其哭的这般伤心,心头紧张的不行。 “丫头别哭,出什么事了?你不跟郝公子在家好好过日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呜呜呜,娘,郝瑟他不是人!” “怎么了这是?” “他……” 芳芳哭的伤心欲绝、口不能言,在其母的再三追问下,这才抽泣着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起初郝瑟对她百依百顺,呵护有加,她误以为郝瑟是个可托付之人,心中渐渐接受了他。 可谁成想,郝瑟虚情假意了没两天,真面目就彻底暴露了。 就在昨日,其一位名为谭财的好友突然造访,芳芳以主母的身份特意下厨烧了一桌菜招待。 另外,在郝瑟的提议下,她还倒酒提了一杯。 在敬酒之时,芳芳隐约感觉那谭财看她的目光不正。 不过她只当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谭财与她夫君是多年好友,世上哪有人会对自己兄弟的女人有非分之想的? 敬酒之后,芳芳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告罪一声便回房休息,醒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郝瑟的那位好友,竟然在其身旁酣睡。 芳芳质问谭财为何在此,他却告知,他与郝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从来都是不分彼此,包括女人。 芳芳只觉得天都塌了,气不过的她当即扬言要去告官。 “我成婚的时候,你男人也睡了我媳妇,你若是执意要去告官,那你男人肯定也跑不了。” 谭财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让芳芳失了神,旋即后者怒骂谭财胡说。 可就在这时,郝瑟推门走了进来,主动承认了与谭财媳妇有染,还情真意切的让芳芳不要去告官,说什么不想去蹲大牢,还说往后会加倍对她好。 在郝瑟的花言巧语以及谭财的言语威逼之下,芳芳不再提告官之事,只一个劲的流泪。 她幻想郝瑟会就此改过自新,但郝瑟仅仅是出去吃个午饭的时间,竟是又带回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看她的眼神,与昨日的谭财一模一样。 芳芳不知道郝瑟还有多少个如谭财那样可以相互分享女人的兄弟,趁着烧火做饭的时间,偷偷跑了出来。 她一路跑回了刘家村,在进村时见到村里人都聚在一起,她不敢哭出声,也不敢表现出何种异样,以免让人看了笑话。 如此,才有了她若无其事偏又行色匆匆进村的一幕。 “竟然将自己才过门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糟蹋,郝瑟那小子居然混蛋至此!” “都怪你爹识人不明,以为那小混蛋是个读书人,家里光景又好,觉得你嫁过去往后就不必过苦日子。” 芳芳她娘泪水横流,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定不会苦苦相劝女儿嫁过去。 “砰!” 恰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芳芳她爹急匆匆走了进来,入目便见到母女俩抱头痛哭的画面。 “咋回事?你咋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这不是让村里人看了笑话嘛!” 芳芳爹语气严厉,还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责备芳芳不该一人回来。 芳芳娘火气立时压不住了,哭着就要与他拼命。 “岳丈大人在吗?” 俶尔,门外响起郝瑟的声音。 芳芳吓了一跳,急忙躲进其母怀里,后者抱着自家女儿同样紧张起来。 门外,郝瑟翻身下马,带着两名仆人径直入了屋,一眼便注意到了不敢见他的芳芳。 “岳丈大人,岳母大人。” 郝瑟露出和煦的笑,对着芳芳爹娘抱拳一礼,“小婿这厢有礼了。” “郝瑟啊。” 芳芳爹略显不悦,“你与芳芳才成婚,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来呢?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是是是,都是小婿的错。” 郝瑟赔笑道:“小婿就是特意来接芳芳回去的。”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芳芳立时慌了,哭的愈发厉害了。 “胡闹!” “你当你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不可任性!” 芳芳爹面色一冷,“快跟郝瑟回去,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要学着相夫教子。” 芳芳一个劲的哭,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去,她娘也不想女儿过去受罪,可任凭她们母女如何言语,芳芳爹只一个劲的催促。 在一番拉扯过后,芳芳终究是被郝瑟拽上了马背。 “嘘——” 郝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在芳芳耳畔轻声道:“别哭了,你也不想让你们村的人看了笑话吧?” “就算你不在乎,你也该替你爹娘想想。” 闻言,剧烈挣扎的芳芳渐渐安静下来。 她能感觉到有不少视线自村中各处投来。 芳芳死死压制着愤怒,“你这个衣冠禽兽!” 郝瑟立时笑出了声,“我再如何衣冠禽兽,也比不得你爹衣冠禽兽。” “你住口!” 芳芳怒斥,“我不准你说我爹!”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孝女。” 郝瑟啧啧两声,旋即话音一转,“就是人蠢了些。” 芳芳将头转向一边,并未说话。 “你真以为你爹就是什么好货色?” 郝瑟面露讥讽,再度开口,“明知道你是受了委屈跑回来的,可你爹从头到尾有听你说过一句话吗?” 芳芳忍不住低喝道:“你非要将我接回去,我爹哪有时间听我说你做了何种禽兽之举!” “说你蠢,还真是没说错。” “男人嘛,无非就裤裆里那点事,你爹就是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郝瑟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拉着你回去,你就是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爹,你爹还是会让你跟我回去?” “哼!” 芳芳娇哼一声,“你敢吗?” “呵呵。” 郝瑟给气笑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爹收了我九十两八钱的银子当聘礼,才将你许配给我。” 芳芳愣住,“不可能,我们家没收你那么多钱!” “你若不信,咱们现在就回去,你好好当面问问你那个爹,到底收了我多少银子!” 芳芳心中没了底气,沉默下来。 “为了九十两银子,就将女儿给卖了。” 郝瑟唇角愈发上扬,在她耳旁轻声耳语,“现在你来说说,本公子与你爹,谁更衣冠禽兽?” “你……” “嘘!有人过来了,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哦,你也不想你爹把你卖给我的事传出去吧?” 闻言,芳芳略微偏头,发现一道身影在昏暗的夜色下小跑而来。 等那人靠近,芳芳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雪儿她爹…… 第230章 酒醇香回味无穷 “现在水下什么情况?裴礼还要多久才回来?” 村西头,姜晓不断询问身侧裴礼分身关于水下的情况。 “还那样,越往下暗道就越多,四通八达的像迷宫。” “本体天眼通受限严重,空间规则又有距离限制,要想短时间探明那些错综复杂的暗道,恐怕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 裴礼分身稍显无奈,主要是姜晓询问的频率太高了些。 “不短的时间是多久?” 姜晓再度追问,“不是说水下有不止一只鳄妖,这样不明情况的找下去,万一出现突发状况怎么办?” “其实不必太担心,本体掌握着空间规则,就算是遇上了棘手的麻烦,也能以最快速度脱身。” “你刚才还说下面像迷宫。”姜晓提醒道。 “其实这个也算不得大问题。” “因为是在水下,越深的水域自然压力更大,只要往水压小的位置移动,要出来是不难的。” 说罢,分身再度补充道:“况且,本体是可以时刻感应到我的位置的。” 闻言,姜晓终于停下了询问,但心中的担忧却是一点未减。 “砰!”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叶瑄小跑着走了进来。 他顾不得堂屋的两人,径直走向桌上的水壶,倒了满满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姜晓望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没好气道:“天若是不黑,你就不知道回家了是吧?” “出大事了!” 叶瑄又喝了碗水,这才开口,“九方村与官府相互勾结,九方池池水收费居然变成合法的了。” “合不合法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晓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她现在唯一关心的事就是九方池水下的情况,其他的一概不想理会。 “你是不知道!” 叶瑄情绪激动,“官兵拿个舀酒的竹斗来装水,一竹斗就是十文钱,这个价钱老百姓怎么吃得消?” 姜晓微愣,显然是被官府的吃相震惊了。 裴礼蹙了蹙眉,有些想不通,“官府这么弄,难道就不怕出事?” “肯定怕啊!” 叶瑄说道:“所以那个郎必先就被派来了!” “郎教头?” 裴礼一声呢喃,站起了身,“我去看看。” 姜晓一把将他拉住,“这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你现在已经是分身乏术了。” 裴礼清楚,姜晓这是担心他水下的本体出现变故,届时极有可能需要出手,甚至不排除需要进入水下接应。 裴礼略微沉吟,看向叶瑄,“村里有对策了吗?” “没什么对策,就是干等着,说是要等事情再发酵发酵。” 闻言,裴礼眉头愈发紧了几分,想着要不要去劳烦郎教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歹让百姓的用水有个基本保障。 但如此一来,势必要让郎教头陷入两难,陷人于不义,非朋友之道。 说到底,此事症结还是在那些说了算的人物那里。 裴礼自信若是出面的话,此事不难解决,可问题是,一旦出面,麻烦也就要随之而来了。 那位世家公子郑一楠当今应当还在安福县,以其性子,定是又要借此纠缠不休了。 “唉。” 裴礼一声轻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尽管有了傲世天下的实力,但诸多身不由己还是无法避免。 “咕~” 突然,叶瑄捂着肚子响了起来,现在想来,他除了早晨吃了两个馒头,到现在都是粒米未进。 一般而言,乡下的老百姓都是一天两顿,晚上是不吃的。 而裴礼考虑到叶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尽管需要时时在锁龙井待着,他仍会按时回来准备一日三餐。 今日村里实在是太热闹,叶瑄自己都忘记了午饭。 此刻的叶瑄并不知道真正的裴礼已经进入了九方池,他径直来到了灶房。 发现灶房什么吃的也没看到,甚至陈设还跟早晨一模一样。 他踩在一个小凳子上,费力的打开锅盖,发现锅中蒸屉上还有早晨吃剩下的三个馒头。 他拿出馒头,来到前堂蘸着凉水胡乱啃了起来。 如此画面,若是被一些清楚叶瑄底细之人看到,定会觉得匪夷所思。 尽管明王于明州情况不容乐观,但叶瑄堂堂明王府嫡系血脉,竟是沦落至此,有时候也挺心酸的。 姜晓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眸中有些许动容,但还是开口挖苦,“你给村里忙前忙后的,怎么连个晚饭都没人给安排?” 叶瑄说道:“村里没谁家晚上还吃饭,怎么安排?” “那午饭?” “中午我不饿。” “中午不饿是吧?” 姜晓很是认真的点点头,“那好,那以后中午就不做饭了,省的麻烦。” 她与裴礼修为已是登堂入室,早就能够辟谷,之所以还保留着一日三餐,主要就是因为叶瑄的存在。 “以后都不做了?” 叶瑄愣住,完全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就痛失了一顿饭,他第一时间看向裴礼,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他这段时间都没空。” 还不等他开口,姜晓一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嘴。 裴礼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解释太多,只让叶瑄不必多想。 …… 鸳鸯楼。 管它旱情是否日益严重,楼内始终是歌舞升平,纵情享乐。 夜里,李典照例端来一樽不知名的血红色液体。 只需将这液体往装满酒的琉璃杯中滴上一小滴,整杯酒便会色泽红润,鲜艳异常。 郑一楠接过李典调试好的美酒,将之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嗅,醇厚的酒香中,掺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就是这一丝并不起眼的血腥味,使得这杯酒酒别有一番滋味。 郑一楠轻抿了一口杯中酒,酒水入喉又缓缓进入身体,迷醉的表情也出现在了脸上。 “好酒~好酒~” 郑一楠放下酒杯,“这酒连续喝了多日,还是这般让人回味无穷,陶醉其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