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漫漫长》 第1章 开文啦! 夏奕阳从派出所走出来时,很没出息地哭红了眼睛。 今天是蓉城难得的艳阳天,热得狗都直吐舌头,有嬢嬢牵着泰迪犬从他面前经过,一人一狗都稀奇地看向这个满脸泪水的俊俏后生。 “小夏,你的情况我们都记录下来了,”送他出门的年轻小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有任何进展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警察叔叔,呜呜呜呜……那是我所有的压岁钱……真的能追回来吗?你们一定要把坏人抓到啊!”夏奕阳重重吸了吸鼻子,他从昨天哭到今天,用过的鼻涕纸能装满一个塑料袋,因为力气太大,他的鼻子都快被撮破了。 夏奕阳是个长相蛮标致的男娃,皮肤白,眼睛大,鼻头微微翘,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和人说话时会直视对方的眼睛,认真聆听别人的话。 用本地方言来说,夏奕阳看着可“乖”。 这个可乖可乖的少年人,此生做过最叛逆的两件事,一个是顶着所有亲人的压力报考了距京城千里之外的蓉城大学;另一个就是高考后先斩后奏,揣着积攒了十八年的压岁钱跑出家门,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胆子大,计划趁着高考后的暑假提前抵达川省,然后以省会蓉城为圆心,把周边所有旅游景点都踏遍。毕竟等上了大学之后,他可就没有这么长这么完整的时间旅行了。 他硬是憋到高铁到站之后才打开手机,果不其然电话都快被爸妈打爆了。他被爸爸骂了个狗血淋头,妈妈在电话里急得直掉眼泪。但父母再怎么骂再怎么哭,夏奕阳也没有动摇。 夏奕阳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极好,朋友时常会打趣他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这一次,夏奕阳就要用自己的亲身行动证明——小少爷也有叛!逆!期! 结果呢? 叛逆的小少爷刚到蓉城第三天,就被电信诈骗骗光了所有钱:) 那是很经典的骗局——骗子给他发短信,说他之后的航班发生了航变,请登录xx网站输入账号密码…… 哗!就这样变魔术一般,夏奕阳的账户变得空空如也。 等他反应过来去报案时,为时晚矣。 现在,夏奕阳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微信和支付宝里加起来只有不到五百块。好消息是他在蓉城订的酒店是预付费,他还能住三天,坏消息是三天后他就要流落街头了。 年轻的小警察不忍看他哭得喘不上气的样子,劝他:“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年纪又这么小,怎么一个人跑蓉城来玩?出这种事情,还是要及时告诉父母,免得他们担心。” “不不不!绝对不行!”夏奕阳连连摇头,“要是让我爸妈知道我刚到三天就被骗光了,他们肯定会飞过来把我逮回家,整个暑假都不让我踏出小区一步的!” 他拉住小警察的手,没说几句话又掉了眼泪:“警察叔叔,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小警察:“……” 他说:“首先,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其次,我还没从警察学院毕业,暂时只是个实习民警,没比你大几岁,你能别叫我叔叔了吗。” “啊。”夏奕阳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叫警察叔叔叫顺嘴了,毕竟从小学的儿歌就是这么唱的嘛。” 小警察:“儿歌还说路边捡到一分钱呢,现在一块钱连根小布丁都买不到了。” 夏奕阳掐指一算,他现在的资金连五百根小布丁都买不到了,他更难过了。 …… 从派出所离开后,夏奕阳回酒店狠狠睡了一觉,再醒来时眼睛肿成了一条缝。 他根本没心思吃东西,又怕身体撑不住,随手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一份红油抄手。 结果抄手太好吃了,吃得他胃口大开,没忍住又点了蓉城特色烧烤(划重点:人生第一次尝试烤脑花,巴适得很!); 吃完烤串有点渴,看到居然有折耳根奶茶,抱着猎奇的想法点了一杯,喝了两口就怀疑人生,眉头皱得能打结; 饮料喝不完只能浪费,打开软件刷了刷,又要了份红糖冰粉。好在冰粉没踩雷,甜甜凉凉,上面的水果给得又多又新鲜,吃得他喜笑颜开。 很好,微信里的钱又蒸发了一百块。 ——不能这样下去了! 夏奕阳狠狠唾弃了自己三分钟,明明钱都被骗光了还吃得那么好……可是没办法,蓉城实在太好吃了……但也不该吃这么多……哎,都是红油抄手先动的手! 他一骨碌从酒店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决定想办法自救。 他现在兜里空空,若向父母要钱,平白让他们担心;若向朋友借钱,又徒惹笑话。 毕竟,他已经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十七岁的小宝宝。遇到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事情就要求助别人的话,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可问题是……如果他想继续他的solo旅行的梦想,钱要从哪里来呢? 送外卖?他是个外地人,对蓉城的大街小巷完全不熟悉。 做力工?他之前在网上见过给人挑担子的“棒棒军”,哦不对,那不是蓉城,是蓉城隔壁的山城。 做陪玩,带人打游戏上分?呃,他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王者农药等级,惨不忍睹,菜的不行,他完全熄灭了这个心思。 思来想去,只能去线下找兼职了。 他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份工作,最好这份工作包吃包住不太累,还能给他很多很多钱! 呜呼——小少爷出发找工作去喽! …… 思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夏奕阳没想到找工作这件事居然处处是坑。 他蛮聪明,知道先去找那些连锁店,比如麦某,肯某,瑞某,蜜某,想着人家至少不会拖欠工资。可这样的工作有的是人抢着做,暑期兼职生早就招满了,根本不缺他一个。 后来他退而求其次,决定去街边扮人偶发传单,时薪高还能日结。没想到人偶服里一股狐臭味,他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要吐了,还被店家嘲讽“不愧是京爷,一点苦都吃不得”,他气得小脸通红,一句反驳话都说不出。 他走投无路,见一家酒吧招服务生,硬着头皮去应聘。 老板的睫毛眨巴得像小扇子一样,超长美甲不知不觉就摸到了他的腿上:“你这个颜值,只做服务生不是太浪费?……我们店里正好缺人跳KPOP,什么,不会跳?没事啦,你就穿短裤和吊带袜站在吧台上跟着音乐扭屁股就好啦……小弟弟,别不好意思承认啦,这里可是蓉城,哥哥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同道中人噜!” 夏奕阳一脚踹在老板双腿之间,落荒而逃。 他找了一天工作,分币没赚,还差点被吃了豆腐。他出门前多有信心,现在就有多委屈,他整个人蔫成一朵枯萎的喇叭花,头都抬不起来了。 哎,他还没读大学呢,先体会到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艰辛了。 他不想回酒店,不想让这失败的一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但他……还能去哪里呢? 夏奕阳随便跳上了一辆公交车,任由公交车载着他四处走。不知该不该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辆公交车的终点站居然是蓉城大学。 蓉城大学——他未来的母校。 作为省内最出名的985院校,即使是暑假期间,来参观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人头攒动,一年四季从不缺生意。 烟火味浓浓,蛋烘糕、小面、甜皮鸭、麻辣兔头、锅巴土豆、钵钵鸡……勾得夏奕阳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 不、不行。 夏奕阳按住轰鸣的肚子,警告自己不能再吃了。他是来勤工俭学的,不是来铺张浪费的! 可他的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载着他走进了巷口的一家冰粉店。 冰粉店面积不算大,收拾得干干净净,八张桌子整齐摆放,瓷砖地面擦得锃亮。墙上挂着毛笔书写的菜谱和店招,很有复古味道。 ……盛夏冰粉店? 咦,没记错的话,他今天外卖点的冰粉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屋头里,两位手脚麻利的嬢嬢正在招呼客人。 嬢嬢们身量不高,微胖,看上去很是和善,见夏奕阳进门,热情地问他吃什么。 夏奕阳盯着柜台后琳琅满目的配料,有鲜切的水果、成桶的冰激凌、凝结得清透干净的冰粉和龟苓膏……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嬢嬢,一份红糖冰粉好多钱(多少钱)?”他惦记着微信钱包里所剩不多的余额,强作自如地问,“最普通的那种,不要冰激凌,不要椰奶。” “六元钱。”嬢嬢可能看出了他囊中羞涩,也可能没有吧,她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冰粉,加上碎冰,上面铺满了水果、瓜子仁和葡萄干,最后还淋上了浓浓的红糖。 夏奕阳接过时,沉的手腕一荡,好险洒掉。 他端着冰粉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慢的吃,吃得很珍惜。这碗冰粉……可能是他未来一个月里最后一次吃甜品了,从今天开始,他要每天啃白馒头配咸菜!忆苦思甜!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眼睛滴溜溜转。 这家店的位置很不错,就在蓉城大学小吃街的巷口位置,客人进进出出一刻不停,两位嬢嬢一个负责收账,一个负责打冰粉,忙得团团转,根本无暇收拾桌上的一次性小碗。虽然每张小桌上都立了一个小提示,号召客人自行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但有些客人硬是装作没看到。 夏奕阳亲眼看到,有一家三口进门时,爸爸抱着孩子,妈妈扫了一眼店面,见最后一张空桌子上有几个吃剩下的一次性小碗,她当即表示:“别在这里吃了,这条街上的冰粉店还有很多。” 爸爸面露迟疑:“可我看网上评价,说这家冰粉店味道最好……” 妈妈:“咱们成年人可以吃苍蝇馆,可现在带着孩子呢,这店里实在乱糟糟。” 眼看他们转身要走,夏奕阳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突然站起身,走到那张空桌子前,麻利地把脏碗叠放在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请、请坐吧!”他第一次如此大声说话,“这家店真的很好吃,错过你们会后悔的!” 他从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脸红得简直要爆炸。 不知是不是看在他面嫩又主动的份上,那对夫妻对视一眼,居然真的坐下了。 等到这波爆炸型人流离开,夏奕阳都记不清自己收拾了多少只空碗了。 两位嬢嬢也注意到他一直在忙前忙后,赶忙招呼他:“哎呦,你是客人嘛,咋个能让你帮忙喃?” “其实……其实我也可以不做顾客。”夏奕阳把手偷偷背在身后,拳头捏的死紧,结结巴巴问,“嬢嬢,你们店里生意这么好,要不要再招一个人?洗碗扫地收拾垃圾,我什么活儿都肯干的!” 谁想两位嬢嬢对视一眼:“这个事我们做不了主,要问我们老板儿才晓得!” 在本地方言里,老板称为“老板儿”。谁说只有京城人说话才带儿化音?明明蓉城人也这么说话嘛。 “小伙子,你先坐到起吃嘛,我们老板出门进货喽,等哈哈儿就回来。”嬢嬢热情地又给夏奕阳盛了一大碗冰粉……不对,是冰山! 夏奕阳假装推却了三次,埋头苦吃起来。 他边吃边想,就算被老板拒绝了也没关系,他至少免费蹭了顿吃的! 就在此时,小店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刹车声,夏奕阳傻乎乎从冰粉山里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嚣张又帅气的摩托车停在了店门口。 摩托车左右各挂着两个大储物箱,塞满了东西。这么热的天,车上骑士穿着一身劲黑色的皮衣,紧紧包裹住他高挑壮硕的身材。 嬢嬢们见到他,立刻擦干净手迎了出去,围着他说了些什么,又转过身,指了指在屋里坐着的夏奕阳。 夏奕阳莫名有些紧张,手一抖,勺子里的芒果没盛住,又重新掉入了冰粉里。 很快,那位骑士走进屋内,停在了夏奕阳的桌前。黑色的头盔遮住了他的表情,他身量极高,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夏奕阳,在他的盯视下,夏奕阳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夏奕阳原本以为,能开这么一间物美价廉甜蜜蜜甜品店的老板肯定是个人美心善的姐姐;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他要提前打招呼吗,还是等老板开口再说话?他要做自我介绍吗?他如果直接问员工宿舍会不会太没礼貌?老板看起来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说不定根本不需要他!!! 就在夏奕阳胡思乱想之际,黑衣骑士终于有了动作—— ——青年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头发削得极短,眉目硬朗,配上他小麦色的皮肤和居高临下的眼神,让他看上去格外不好惹。 夏奕阳:“!!!” 不,等等,这真的是老板,不是来砸场子的混混大哥吗? 嘀哩哩哩哩哩哩,亲爱的朋友们好久不见! 夏季热浪涛涛,小方带着甜滋滋的冰粉来找你们玩啦!![吃瓜][吃瓜] 这个梗其实去年就出现在我脑海里了,但当时想把背景放在奶茶店或者咖啡店,甚至我还冒出要不要去奶茶店打工取材的想法。[笑哭][笑哭] 前不久福至心灵,突然被灵感之神劈中,这个发生在冰粉店的故事就这样诞生了! 今年夏天实在很热,希望这碗冰粉,这个故事,这些可爱的人物,能给你们带去一丝凉意[撒花] 开文前三章,评论都有小红包哦[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开文啦! 第2章 第 2 章 盛凛站在那里,眉头微微打着褶,打量着那个呆坐在桌前的年轻人。 面前的年轻人骨架纤瘦,还是少年的模样,盛凛发现自己的影子居然能把对方彻彻底底的包裹住。 少年面前的冰粉只吃了一半,红糖浆与水果块搅在一起,堆叠在高高的冰粉山之上,若是一不注意就会引起“雪崩”。 他有多大?十七岁,十八岁? 眼睛大而圆,装不下一点虚伪,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任何心事都写在脸上。 “就是你来找工作?”盛凛随手把摩托头盔放在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嗙”,居然就把这个小少爷吓得一哆嗦。 碗里的冰山瞬间坍塌,少年手忙脚乱地擦溢出来的红糖汁,结果不小心又沾到了手上。他下意识舔了一下指尖,舌尖卷过手指,又猛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大好。 “啊……我,我就随便问问。”少年眼睛下垂四十五度,盯着面前的冰粉,就是不去看他。 盛凛嗤笑一声:“随便问问?找工作哪有随便问问的。” 少年不吭声了。 真是个拧脾气!就这种态度还想找工作呢。 既然少年不说话,那就换盛凛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夏弈阳。博弈的弈,太阳的太阳。” 盛凛想,小孩儿名字挺好听,寓意也好。 “多大了?” “十七、不,十八!” “到底是十七还是十八?我们这里不招童工。” 夏奕阳嘟囔着:“阳历满十八了,阴历还要等大半个月。” 盛凛又问他:“才十八岁,怎么就出来找工作了?你这年纪应该刚高考完吧,找暑期工?” 夏奕阳刚开始找工作时,很多老板一听他只想做暑假两三个月,就立刻拒绝,说短期工太不稳定,他们只想要长期员工,根本不给他任何试工的机会。 于是,他给自己编了一个人设:“我成绩太差没考上大学,家里又困难,就出来打工了。” 盛凛抬了抬眉。 他真想拿面镜子给这位小少爷看看,他撒谎时眼睛滴溜溜乱转有多可笑。 少年细皮嫩肉,说话还有一股明显的京城口音,穿衣打扮虽然不是什么奢牌,但看剪裁也不是便宜货,他眼睛里透着一股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稚嫩,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爱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出来打工? 不如说是小少爷玩票体验生活。 想到这里,盛凛故意问他:“高考失利也能复读,你年纪小,就真不读书了?” “您说得对!”哪想到夏奕阳居然借坡下驴,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果然这个年纪的男孩一秒钟一个想法,刚才他还想着要自食其力呢,现在就打算临阵脱逃。“我现在就回去念书!老板,这碗冰粉是嬢嬢请我的,她说不要钱,我把碗留在这里了,多有打扰,祝您生意兴隆,那我就先颠儿了……” “——给我坐下。”盛凛穿着短靴的脚轻轻踢了桌腿一下,力气不大,却足够有威慑力,“我让你走了吗?” 夏奕阳瞬间就坐回了板凳上。 夏奕阳:“!!” 怎么回事?他怎么像巴浦洛夫的小狗一样,听到指令就条件反射地坐下了?! 见他如此听话,盛凛抬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微不可见,很快就消散了,根本没让面前的少年捕捉到。 青年语气冷淡地告知他:“我们店上午十点开门,晚上十点关门,做六休一,包饭。两班倒,六十块一个班,你要是能上全天就给你一百三,全勤奖两百。” 夏奕阳一听,心里的小算盘当即就啪啪啪打起来了:一天能赚130元,满勤二十六天加上奖金就是3580元。这工资在京城当然不算高,但在蓉城——这个麦某、肯某的时薪也只有13元的城市——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水平了。 不,不对,等等,他又没说要在这里打工,怎么就开始算起工资来了? 这老板又高又壮,长得嘛倒是蛮有味道,可进门到现在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眉头打着结,嘴角向下撇,看人时居高临下,惯会用眼角剌人;还有他头发削得那么短,整个人的气场都很强势,在这种人手底下工作,被扣工资也就罢了,要是稍不如意被他当人肉沙包怎么办? 想到这里,夏奕阳立刻惊醒,忙又站了起来,结结巴巴推辞:“我,其实我这个人笨手笨脚,从来没工作过,怕给大家添麻烦……要不然,要不然我再回去考虑一下……” 一边说着,他一边同手同脚地往门外走,可刚迈出去一步,盛凛高塔般的身影就压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夏奕阳往左走,盛凛就往左;夏奕阳往右挪,盛凛就往右。 少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声音都高了不止八度:“你做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扣人打黑工的!我我我我我可以报警的!” 哪想到他话音刚落,店头里就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夏奕阳循声望去,只见店里两位做工的嬢嬢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抹布都快拿不住了。 一位嬢嬢同盛凛说话:“老板儿,我早就喊你改哈脾气嘛,楞个巴适的小伙子还是要多笑哈,你看你把别个都嘿到老(吓到了)。” 另一位嬢嬢告诉夏奕阳:“莫得事、莫怕,我们老板儿就是嘴巴凶,人不坏的!” 盛凛眉头一碰,转向嬢嬢:“我又没故意吓他,他自己胆子小,一惊一乍。” 这话一下子踩中了夏奕阳的尾巴,他立刻挺胸抬头:“你说谁胆子小又一惊一乍?” “谁答应就说谁呢。”盛凛看破他的虚张声势,“你要是不想留下我当然不会勉强,但你可以去外面其他小吃店问问,谁开的工资比我高。” “……”夏奕阳蔫了。 这话倒是没错,他今日东奔西跑找工作,可真是把所有能撞的南墙都撞了一遍。连锁店倒是给得高,可他们不缺人啊;缺人的小店不正规,钱也压得低;甚至还有混蛋家伙,聊没几句话就往他的大腿上摸……比来比去,这家小小的冰粉店居然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你真的是好人?”夏奕阳小声问。 “好人要怎么证明?”盛凛反问他。 夏奕阳真被问住了,卡壳。 还是旁边的嬢嬢提醒盛凛:“老板儿,咱们店里不是有那个嘛——那个锦旗!上回有个客人在店头吃冰粉,接到骗子电话,说他娃儿在外地遭车撞喽,喊马上打钱!急得他手杆都在抖!” “结果你抢过电话,把骗子骂了一顿,还帮客人报警!后来人家送锦旗,你咋个塞到阁楼吃灰嘛,挂出来多好!” 盛凛自己都快忘了这段小插曲:“举手之劳而已,谁听到都会帮忙的。” 他没想到,这段对话居然微妙戳中了夏奕阳。 几天前,夏奕阳就是惨遭电信诈骗卷走了十八年的零花钱,他不止一次想,若他当时能警惕一些、若当时身旁有人能提醒他一下,他就不会摔这么重一跤。 转眼间,盛凛在他眼中的形象变得高大——高大——无限高大起来。 夏奕阳那刚刚浇灭的打工小火苗,又一次燃烧起来了。 他距离弹尽粮绝仅有一步之遥,酒店只能住两天,现金只剩四百块,这家店的老板虽然性格冷冷的但(大概率)是个好人,嬢嬢们很热情能在工作里带带他…… 最主要的是,盛凛一看就是钢铁直男,肯定不会要求他穿着吊带袜和短裤在冰粉灶台上跳KPOP的! 夏小少爷握了握拳,暗自给自己鼓劲加油。他的目光在这间小小的仅有三十平米的小店里穿梭着,一颗新生的太阳·微服私访的京爷·未来的打工皇帝·隐藏的蓉大高材生·夏奕阳的传奇就将从这间小店里冉冉升起! 不过,在这颗太阳升起之前,还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有待解决。 “老板,”夏奕阳试探性地问,“咱们店里只包吃,不包住吗?” “这里没有员工宿舍。”盛凛根本没想过这位来自京城的小少爷现在连酒店钱都付不起了,正捉襟见肘着呢。他抬手指了指头顶,“我住店里二层的阁楼,两位嬢嬢都住自己家。” 哦…… 夏奕阳难免失望。 他本来想找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可惜天不遂人愿。店里没有员工宿舍,他总不能和这位凶老板住在一起吧!那他还不如穿吊带袜去跳KPOP。 算了算了。 夏奕阳很快又(盲目)乐观起来—— 反正蓉城的夏天很暖和,他大不了买顶帐篷睡桥洞嘛! 思来想去,趁着刚连载四章决定改动一下攻的人设,剧情没变动。[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各位看官大可放心,虽然夏奕阳小朋友缺少了一点生活阅历,但他不会真傻到做出睡桥洞这样的蠢事。 他其实早就给自己想好了第二条路——他住不起正经酒店,完全可以去住青旅嘛! 青旅与一般的酒店单间不同,青旅更像是大学生宿舍,房间里摆着四到八张上下铺,需要与其他陌生舍友共享睡眠空间、浴室和厨房。价格亲民,一张铺位五六十就能搞定。 夏奕阳有个表姐,表姐比他大八岁,她大学和研究生都在国外念的,每逢假期都会背包旅行,为了省钱她几乎都住青旅,结识了天南地北各种肤色的朋友。 夏奕阳特别崇拜这个姐姐,也曾梦想和表姐一样仗剑走天涯,可惜梦想还没起步呢,就被表姐一个嘲笑打回来了。 “一一,你从来没有过集体生活,住青旅纯属找罪受。”表姐曾经如此评价他,“若是遇上打呼的或者狐臭的也就罢了,要是遇到偷东西的怎么办?而且你一点心眼儿都没有,被小姨和姨夫保护得那么好,万一和其他住客有冲突,你都没办法保护自己。” 夏奕阳要抗议,要狠狠抗议! 首先,他确实没有体验过集体生活,但那也不能怪他呀。他小学初中高中全是家门口学区的对口学校,走路五分钟就到;本来按照他爸妈的计划,他高考也应该报考京城——最好别离开海淀——的大学,争取每周走读回家。 其次,心眼儿这东西又不是凭空长出来的,总要让他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吧?他这人心态好,不管前方是挫折还是坎坷,他都会努力接受。 就拿这次遭遇的危机来说,虽然他被电信诈骗卷走了所有钱,但是他第一时间报警了呀。 而且他自食其力找工作攒钱,现在又从酒店搬到了青旅住,他要靠自己的行动证明,他才不是什么温室里的小少爷呢! …… “你的房间是男生301,四床。”青旅前台小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把宿舍钥匙扔在了夏奕阳面前,语气颇有些无精打采,“我们不提供免费的拖鞋牙刷和洗漱用品,需要的话可以在我这里买,也可以去隔壁超市。” “不用,我带了。”夏奕阳拍拍行李箱,免不了在心里为自己鼓掌:幸亏他从之前的酒店撤离时,把牙刷、梳子、拖鞋、洗发水沐浴露都“打劫”走了,看,现在不就用上了? 前台旁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手写海报,上书“青旅住客来去不定,切勿交浅言深、谨慎借钱、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或饮料哦。” 这间青旅规模还蛮大,进门后走廊向东西延伸,往东是男生宿舍,往西是女生宿舍。301是八人间,在走廊的最里侧,夏奕阳掏干净了微信钱包里的四百块钱,刚好能住一周。 至于一周后怎么办……嘿,到时候再说呗。 他早就有所心里准备,知道集体宿舍不会像他之前的酒店一样舒坦。 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可八人间的舍友们好像都没有起床,屋里黑灯瞎火,所有窗帘紧闭,地上横七竖八放着几只敞开的行李箱,共用桌子上堆满了杂物。夏奕阳拖着自己的箱子进去时,不小心踩到了不知道谁的鞋子,发出一阵噪音,惹得某位室友在睡梦中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他的铺位是四床下铺,床上用品倒是新换的,消毒水味还挺浓郁。夏奕阳把行李箱塞到床下,贵重的笔记本电脑、ipad、switch游戏机全部锁进分配的柜子里,钥匙和钱包手机随身携带。 男孩坐在逼仄的、黑暗的、除了呼噜声听不到其他声音的青旅宿舍里,头顶的老风扇沉默地旋转,搅起一阵潮湿的空气。 确实和他自小以来的生活环境天差地别——但夏奕阳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很新奇。 他在黑暗里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他像是rpg游戏里的新手勇者,在离开新手村后本想直奔魔王老巢,结果一不小心开启了副本支线。 不按照攻略玩游戏才能领略到游戏的真正玩法,从现在开始,夏奕阳可以快乐的享受这场人生冒险喽! 他挥了挥拳头,无声地给自己加油打气。结果动作太大,不小心打到了上铺3床的床板,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哎,要是青旅能开灯就好了。 …… 简单收拾完毕,夏奕阳离开青旅,直奔他的下一个任务刷新点——冰粉店! 今天是他上岗的第一天,他选的那家青旅距离他打工的地方走路只需要十分钟,他中间迷路了一次,好在还是在十点开店前抵达了。 他到时,两位嬢嬢正在收拾柜台,夏奕阳站在门外探头探脑,被嬢嬢一下子抓住。 “我还以为是客人哦,咋个是你嘛!”赵嬢嬢说,“小夏,吃过早没得?” 夏奕阳乖乖回答:“吃了一个便利店的三明治。” “便利店的三明治。”李嬢嬢先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像是在笑他这个外地年轻人来蓉城居然吃洋玩意儿,然后又说,“下回你去试哈巷口那家的小面嘛,一两才六块钱!” 夏奕阳赶快记下了。 其实他好面子说谎了,他交了住宿费之后哪里有钱吃早饭?就等着吃店里包的两餐,把老板吃垮呢。 说起老板,夏奕阳问嬢嬢:“老板呢?” 话音刚落,后厨的门帘就被掀开,一道高壮的身影拎着一个沉重的不锈钢冰桶走了出来,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刚做好的凉虾。男人咣当一声把冰桶放在了柜台台面上,用行动证明“老板在这儿”呢。 “你居然真来了。”盛凛看向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夏奕阳问:“什么叫‘我居然真来了’?” 盛凛瞄了眼他连茧子都没有的手:“我以为你会临阵脱逃。” 夏奕阳气坏了,心想盛凛在瞧不起谁呀!他可是勤勤恳恳找工作,自食其力OK?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打工皇帝夏奕阳! 打工皇帝撩起袖子问:“老板,我今天做什么?” “先别急着做事,你先把桌上的东西签了。”盛凛抬了抬下巴,夏奕阳这才发现进门的桌上摆着两页纸,还有一支笔。 正是《用工合同》。 合同!居然是合同!夏奕阳强忍着心里的激动,故作镇定地读了两遍,其实那些文字都从左眼进、右眼出,一个字也没进入他的大脑。 拜托,他手里拿的可是合同啊——他十八岁了,可以签合同了!他是成年人了,签的字有法律效力了!天啊,好帅气,好酷,他是大人了,工作要签合同了!嘿嘿,工作合同…… 盛凛哪知道他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这份合同是从网上下的模板,盛凛只是花费了三分钟填写了一下工资薪酬;合同里写明工资月结,员工离职要提前一周告知,但盛凛十分怀疑夏奕阳能不能坚持一个星期。 签完合同,盛凛又带着打工小皇帝去隔壁复印店复印双方的身份证正反面,又把复印件钉在了合同后面。 复印身份证的时候,夏奕阳还怪不好意思的,他的身份证是他五年前办的,那时候他还上初中呢,他穿着校服,随便洗了一把脸就坐到了派出所的照相机前。身份证上的他又懵懂又稚嫩,傻乎乎地盯着镜头,完全是小毛头模样。 盛凛盯着他身份上的小孩照片,啧了一声:“我真成雇佣童工了。” 夏奕阳不乐意了:“老板,难道你的照片就拍得好看了?” 一边说着,夏奕阳一边低头翻盛凛的身份证照片……靠,居然有人能把身份证拍得这么有型,是不是修图了? 夏奕阳暗自发誓,等他过阵子回京城,一定要重新拍身份证的照片,好好拾掇一下,拾掇成水灵灵青春洋溢的大帅哥,绝对不能再用这种宝宝照了! “等等!”夏奕阳盯着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等等,老板你今年才二十二??” 那不是只比他大四岁?? “怎么了?”盛凛收回身份证,“不像?” 夏奕阳嘴比脑子快:“呃,我看你面相有点着急。” 盛凛眉毛一耷拉:“我看你嘴巴有点多余。” 说归说,倒也没有真生气。 复印店的老板摇着蒲扇和他们开玩笑:“你两个硬是缘分好哦!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们是兄弟伙喃!” 盛凛沉默地望向老板:“?” 老板指着身份证和合同说:“你嘞店叫‘盛夏冰粉’,你姓盛,他姓夏,这还不叫缘分嗦?简直天配的!” 夏奕阳心想,谁要和盛凛有缘啊,他和他只有冷漠的金钱关系罢辽。 签完合同,俩人回到了隔壁的冰粉店,而这时第一波客流已经到了。冰粉属于川渝最有代表性的小吃,每逢夏季,不管是上午中午下午傍晚还是夜里,向来人潮熙熙,没有什么空档期。 冰粉用料简单,龟苓膏、冰粉、凉虾为底,铺上各种鲜切水果,瓜子仁,葡萄干,再浇满红糖或炼乳,若是奢侈的,还要再盖上一球冰激凌。 两位嬢嬢一个负责收银,一个负责打冰粉,分工合作,极有默契。夏奕阳在旁转悠了半天,想帮忙又帮不上。 盛凛虽然是老板,也要干活,他包揽了所有的外卖单,行云流水装盒装袋,夏奕阳生怕自己被落下,赶快拿着订书机守在盛凛旁边,盛凛装好一袋,他就抢过来钉一下。 等钉完所有外卖单,他又眼巴巴瞅着盛凛,像一条等着主人抛球的小狗,非要等主人下命令,他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盛凛提醒他:“我雇你不是为了让你只钉外卖单的。” 夏奕阳茫然举着订书机:“啊?” “没注意到水果已经快用完了吗?”盛凛下达指令,“去后厨切芒果和西瓜。” “哦……”夏奕阳放下订书机,老老实实去后厨切水果。 夏天的水果又甜又便宜,芒果一个赛一个的大,一箱芒果堆在一起,香气扑鼻。西瓜皮薄瓤红,轻轻一敲发出打雷似的闷响,好似在说,我好甜我好甜,快来品尝! 夏奕阳嘿咻一声把一只大西瓜搬上案板,拿刀在西瓜上比划了一下,忽然卡壳了。 他很不好意思承认,其实……他这辈子从来没切过水果。 哎,就是,哎,他要怎么解释呢? 桃子、车厘子、葡萄,他只要打开家里的冰箱,就有提前洗好的水果等他随时采撷;西瓜、哈密瓜、芒果,则会自动去皮切块出现在他的书桌旁,在他奋战高考的间隙填满他的肚子;他的手,最多就是剥一剥荔枝,掰一掰橘子。 究竟是谁帮他洗了桃子,切了芒果? 是爸爸,是妈妈。 总之不是他。 ……原来表姐说他娇生惯养,也不算污蔑他。 手里的西瓜刀那么长,那么锋利,夏奕阳手足无措地拿刀在圆溜溜的西瓜上捅了一刀,那样子不像是正经切西瓜,倒像是蓄意谋杀。 西瓜很给他面子,只捅了一刀,西瓜就咔嚓自动裂开,左右劈成两半,很懂事地躺倒在案板上。 夏奕阳回忆着妈妈切西瓜的样子,左一刀,右一刀,小心翼翼把西瓜瓤片下来,又吭哧吭哧改刀,把西瓜瓤切成大小合适的小丁。 毕竟是第一次切水果,刚开始夏奕阳小心翼翼,动作生疏得很,生怕伤到自己,好在他智商在线,切着切着就熟悉了。 哎呀,他就说自己很聪明的,只是缺少了一点点锻炼机会,看,他现在不就熟练掌握了杀瓜方法? 等他回了家,就可以让爸爸妈妈吃到自己杀的瓜了! 他现在不是打工皇帝,他现在是水果忍者了!看他唰唰唰,啪啪啪,唏哩哗啦,然后再…… “夏奕阳,你还要磨磨蹭蹭多久?”耐心告罄的盛凛掀开门帘,走进后厨,“半个小时还没切好,你去地里偷西瓜去了?” “啊?”夏奕阳条件反射地看向老板,与此同时手里的西瓜刀猛的捅进了西瓜的肚子里。 大肚西瓜应声而裂,西瓜汁溅得俩人满身满脸都是。 盛凛:“……” 男人看看凶案现场,再看看惨死在男孩手下的瓜。 夏奕阳举起手里的长柄凶器,红色的汁水沿着刀刃滴滴答答:“呃,老板,其实我快杀完了……” “你还是去钉外卖单吧。”盛凛脸色漆黑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西瓜汁,“切水果不带一次性手套,你是生怕咱们店里卫生稽查能合格啊。” 打工小皇帝今日第一天上工,勤勤恳恳给大家切西瓜![摸头] …… 本章评论还是有红包哦,前三章的红包等我明天统一发![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只工作了三天,夏奕阳就把前十八年没听过的批评都听了一遍。 他宣布,打工皇帝这个名词就是发明出来骗人的。这世上只有打工小太监,打工小侍卫,打工小丫鬟,哪有什么打工小皇帝! 他切水果,盛凛嫌弃他动作慢,还以为他在给西瓜雕花;他拖地,不知道要拧干拖把,弄得满地水淋淋,盛凛怀疑他在故意和泥;他打包外卖,结果忘了放一次性勺子,盛凛收到投诉后,就转过头批评他。 一件件都是小事,但一件件积累到一起,就成了大事。 以前在学校时,夏奕阳可是公认的聪明,课本上的知识他一学就会,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每逢校庆或者联欢会,他都是万众瞩目的主持人,那么长的主持词,他读几遍就都记住了,从不怯场…… 可到了这小小的冰粉店,他好像成了全天下最笨的那一个。 夏奕阳安慰自己术业有专攻,他的技能树点在了学习上,又不是在打工上;虽然盛凛总是骂他,但是他也可以在心里骂盛凛啊! “夏奕阳,”后厨传来冷酷老板的声音,“快去倒垃圾,倒完了回来吃饭。” “好……”夏奕阳无精打采。 在这么热的天气倒垃圾,实在是个辛苦活。 小吃街有统一的垃圾倾倒时间,下午一次,傍晚一次,垃圾车就停在巷口,大喇叭嘀哩哩放着音乐。夏奕阳把沉重的移动垃圾桶从后厨推出来,里面满是瓜果皮,现在是盛夏,空气又潮湿,不过几个小时,积攒的瓜果皮就有了味道。 夏奕阳早上没吃东西,本来就有些低血糖,闻到那味道更是头晕眼花,忍不住频频作呕,走一步停三步,磨磨蹭蹭半天还没走出店门。 “你再磨蹭,垃圾车都走了。”盛凛催他。 夏奕阳给自己辩解:“实在是……(呕)……太臭了!” 店里帮工的李嬢嬢心疼他,她的孙孙和他一般大,故而她看他像看自己的孙子。 李嬢嬢说:“等我去倒渣渣嘛,让小夏先吃饭噻!" “——不行。” “——不用了!” 盛凛和夏奕阳同时开口,都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他们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 夏奕阳说:“嬢嬢,我是来工作的……(呕)……您也是来工作的,我怎么能让您帮我做我的工作?……(呕呕呕)” 李嬢嬢哪里忍心:“你才十八岁,还是个娃儿嗦。” “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盛凛冷冷开口,“他既然来这里工作,那他就不是个孩子了。” “没错!”夏奕阳挺胸抬头,“倒垃圾而已……(呕)……我一个人就能做!”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双手同时用力推动沉重的垃圾箱,一路狂奔追向了门外的垃圾车。 望着他风风火火跑走的身影,盛凛盯了好一阵子,才收回了目光。 等到夏奕阳把空垃圾箱推回来,热腾腾的午饭已经盛好放在了后厨。 他们店里包两顿正餐,只是这两餐的时间都比正常吃饭要晚许多,要等高峰期的客流走了才能吃。夏奕阳这几天都没吃早饭,等这顿“午饭”等到前胸贴后背,就等着吃垮老板呢。 说起这顿饭,夏奕阳可有不少话讲——谁能想到合同里包的“员工餐”,居然是盛凛这个老板亲自下厨做的! 川省的家常菜向来以鲜香麻辣为主,今天盛凛做了一份麻婆豆腐一份莴笋肉丝一份豌豆尖汤。莴笋丝里居然混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泡椒丝,其实夏奕阳不怎么能吃辣,吃菜宛如扫雷,一边吃一边呼哧呼哧的喝水,辣的耳朵尖都发烫,小脸红扑扑的。 盛凛:“……” 他盯着他红透的脸,问:“你不能吃辣?” 夏奕阳充满期待地问:“我要是说不能,你以后能少放辣椒吗?” “不能。”盛凛很不讲情面地表示,“少数服从多数,店里三个人能吃辣,就你不能吃,你要多练。” 夏奕阳嘀嘀咕咕:“我可以练,但我怕我练出来,把你的店吃垮。” 他倒也不是说大话,他来川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喜欢吃这里的美食。他属于又菜又爱吃,一边喊辣一边刨饭。 盛凛冷哼一声:“你不用费心把我的店吃垮,我花钱请你来我店里闯祸,就足够让我的店垮掉了。” 夏奕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专心刨饭,当没听到。盛凛一碗饭还没吃完呢,夏奕阳都咣咣刨了两碗饭了。 赵嬢嬢年纪大了,胃口自然不如年轻人,吃完一小碗饭就停筷了。她慈爱地看着埋头苦吃的夏奕阳,再看看旁边板着脸的盛凛,忽然开口。 “老板儿,你和小夏两个岁数差不了几岁,其实可以耍得拢的嘛!(做朋友)” “和他?”盛凛摇头,“我没有和员工当朋友的兴趣。” 夏奕阳没吭声,只把嘴里的泡椒丝翻来覆去的嚼——听听盛凛说得什么话? 好像他稀罕和盛凛做朋友似的。 …… 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夏奕阳全身酸痛,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他暂住的青旅。 原来这就是打工啊,那么小小一间店,只是后厨前厅来回跑,他居然就能日行两万步。 这几天他每天早出晚归,困得眼皮打架,屋里的其他住客来来去去他也没注意到。 他本以为今天也会像前几日那样,回去摸黑洗个澡就睡觉,哪想到他回到青旅却发现房间大亮,几个人在宿舍里又蹦又跳,共用的桌上摊开几个外卖盒,啤酒瓶扔了一地…… 最令他震惊的是,他们明明是男子宿舍,可屋里却多了两个衣着清凉的女人,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亲来亲去,亲着亲着就倒在了床上——等等,那可是夏奕阳的床! 夏奕阳一个纯情小男孩哪里见过这样火辣的场面,他还以为自己走进谁家的卧室了呢! “等等,那是我的床……不对,这里怎么有女生……那是我的床,你们在我的床上做什么!” 他面红耳赤,遮眼也不对,不遮眼也不对。 表姐只说过青旅有人会偷东西,怎么没说过青旅还会有人偷情啊? 那几人明显喝嗨了,完全不管夏奕阳在场,投入的唱着、抱着、吻着。 夏奕阳很想大喊一声,可声音堵在喉咙、闷在胸口,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让他瞬间宕机,又变回了那个温室里的乖宝宝。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突然宿舍门外传来“咣当”一声巨响,瞬间惊飞了宿舍里的野鸳鸯。 “——一群龟孙子,开不起房跑到老子地盘上鬼混,找死啊?” 夏奕阳也被吓了一跳,他转头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很瘦很高的青年,背上背了一把吉他,漂成浅金色的头发已经长出了黑色的发根,耳朵上、鼻子上、眉毛上坐了一排钉子……完全是刻板印象里那种会在街头鬼混的家伙。 夏奕阳瞳孔地震,看看金发青年,再看看屋里的野鸳鸯……再看看金发青年,再看看野鸳鸯…… 他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这两边看着怎么都不像好人噻! 公鸳鸯狼狈的提着裤子爬起来:“姓文的,你狗叫什么!” “我要是狗叫,那你就是猪叫。猪精转世,遇到一颗白菜就在人家身上拱来拱去,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猪样,一股没被骟过的猪骚味儿!”姓文的青年取下背上的吉他,立在墙角,冷笑道,“你别以为你是前台的亲戚,我就拿你没办法。你信不信我打个110,你们今天这群猪朋鸡友全都要因为聚众□□进去?” “你——!” 公鸳鸯被骂得无从招架,只能和怀里的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起离开了。 那群人一走,宿舍终于安静下来,但留下了满地狼藉的外卖盒和啤酒罐。 夏奕阳茫然地站在宿舍里,原地转了一圈,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金发青年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信步走到夏奕阳的床铺上方,把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扔上去——原来他就是3号床。 “你叫什么名字?”金发青年背对着他,忽然开口。 “啊?”夏奕阳傻傻的。 “和你说话呢,这屋里就咱俩。”金发青年转过身,冲他扬扬眉毛,“你就是前几天搬进来的4床吧,我听前台说,你也是长住客?” “也……?”夏奕阳问,“这里有很多长住客吗?” “有几个,全集中在这间了。”金发青年回答,“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猪精住的时间最长,我搬进来之前他就在。我已经住了三个月,你要住多久?” 夏奕阳向来是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我可能要住两三个月吧……” 金发青年:“你床位费多少钱?” “四百,四百一周。” 金发青年皱了皱眉:“你没砍价?” “啊?还能砍价?”夏奕阳傻眼了,“我看手机上是这个价格,我就订了……” “你瓜啊(你傻啊),”金发青年说,“你要是打算长住,就不能在手机上订,直接去找前台砍价,像你这种一口气住这么长时间的,至少能砍下来三分之一。” 夏奕阳实话实说:“可我没那么多钱一口气全付清。” “不碍事。”金发青年说,“你要是不会砍价,我去帮你砍。” 夏奕阳十分惊喜。他现在还没领到第一笔工资,其实他本来就打算和盛凛商量能不能按周预支,要是金发青年能帮他砍价,那他又能多撑一段时间了! “谢谢你,你人真好!”夏奕阳就连表达感谢也是小孩子的说法。他羞愧自己刚刚以貌取人,看对方一头金发一脸钉子就觉得对方是混混,没想到对方如此热心肠。 金发青年的动作顿住,探究的目光穿过细碎的额发,在他脸上停顿许久,才开口:“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夏奕阳赶快回答:“我叫夏奕阳。” “这是你真名?” “对啊。”夏奕阳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难道有人会说假名吗?“那你叫什么名字?” “文森。”青年抬抬下巴,很仗义地说,“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我罩着你。” 朋友……朋友! 夏奕阳忍不住想,看,他果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算盛凛拒绝当他的朋友,也有人主动想当他朋友呢。 哼,谁稀罕和老板做朋友啊!![哦哦哦][哦哦哦] …… 对了,这篇文上了年纪的配角(主要是两位嬢嬢)会使用四川方言,有些比较少见的词汇我会直接用普通话标注出来,如果大家有看不懂的可以在段评里留言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夏奕阳从来没交过像文森这样……这样“特别”的朋友。 文森今年二十岁,比夏奕阳大两岁,别看他年纪不大,但人生经历可丰富了! 他父母离异,后妈怀孕之后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打他,所以他高中没读完就出来闯荡了。夏奕阳问他不害怕吗,文森拍拍自己的吉他,回答:“不害怕,我有音乐。” ——天啊,多么有江湖气的答案! 完全击中了夏奕阳的靶心。 文森现在的“工作”就是卖唱,春熙路熊猫屁股对面的巷子四通八达,那里全是像他一样追梦的年轻人,他们支着手机一边直播一边唱歌跳舞,能从傍晚七八点折腾到凌晨。这份“工作”收入不定,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好几百,运气差的时候唱到嗓子哑了也赚不了一杯奶茶钱。 他的目标是以后能组自己的乐队,可是组乐队需要排练,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排练场所,不过他相信他有朝一日一定能实现梦想的。 文森还给夏奕阳展示自己身上的纹身和穿孔,夏奕阳一边倒吸气一边忍不住盯着看。 “打眉钉什么感觉?”夏奕阳心里痒痒的,觉得在脸上多个亮晶晶的东西实在好酷。 他老老实实当了十八年的好孩子,身边同学都是和他一样的重点高中尖子班学生,大家对“个性”的理解都很浅显。高考结束后,女生们美甲染发,男生们聚众打游戏,真是没一点创意。 “你?你就算了。”没想到文森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你就算把头发染成红色,再穿八个钉子,看起来也像是好学生误入歧途,老实人被逼下海。” 夏奕阳:“……” 嘁。 “你是京城人吧,我看你衣服、鞋、电子产品都挺贵的,怎么沦落到住这种便宜青旅了?”文森问他。 于是夏奕阳把自己“叛逆”旅行却被电信诈骗卷走所有钱于是决定自食其力打零工赚钱的事情告诉了文森。 话说到这里,夏奕阳没忍住肚子里的牢骚,大大吐槽了盛凛一番。 “这是我第一次打工,我承认我确实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我很努力的在学啊。我犯了一次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可老板还是对我冷冰冰的。” “这份做不下去就换呗。”文森说,“你想辞就辞,他就算再怎么凶,还能打断你的腿不成。” “不能辞呀,我要是没了这份工作会饿死的。” “怎么可能?”文森给他出主意,“你不是有电脑、ipad、游戏机吗?你去找一个回收电子产品的店,至少能卖个大几千块呢,够你舒舒服服玩到开学了。” 夏奕阳还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乖乖回答:“这是我高考完我爸奖励我才给我换的,我要是卖了,我开学用什么呀。” “让你爸再买呗。”文森无所谓道,“你和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不一样,你们京城人都有钱,你又是家里的独苗苗,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你爸最多说你两句,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 “小少爷,你别太乖了。” 夏奕阳不是第一次被身边人说他太“乖”了,但唯有这次,他听了很不高兴。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决定闭嘴。 文森家庭情况复杂,和父亲关系僵硬;夏奕阳想,若他和文森争论“不能把爸爸送的礼物卖掉”,只会戳中文森的伤心事。 算了。 交朋友本来就是求同存异的事情,没必要事事争个对错;如果文森不是这样混不吝的刺头性格,就不会主动站出来保护他。 夏奕阳很快就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 因为前一天夏奕阳和文森聊到太晚,导致第二天早上夏奕阳起迟了,当他匆匆忙忙赶到冰粉店时,店里的第一波客人已经到了。 他们店就在蓉城大学正对面的小吃街,除了暑假留校的学生以外,还有很多游客来来去去,从不缺客流,开店才一会儿的功夫,屋里就陆续坐满了;还有好几个穿着蓝T恤黄T恤的外卖小哥围在收银台前,心急火燎地催促赶快打包出单。 见人这么多,夏奕阳心里没底,也不知道盛凛会不会扣自己工资。 他慌慌张张套上围裙,围在两位嬢嬢身边打下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说话,猫似的,悄没生息。只不过他刻意避开后厨,只在收银台和店前头转悠。 赵嬢嬢说:“哎哟,你今天啷个这么老实喃?” 夏奕阳:“我哪天不老实?” 李嬢嬢说:“我看是今天来晚了,怕遭老板决(骂)嘛!” 男孩不吭声了,脸色微微发红。 赵嬢嬢安慰他:“咱们老板才不是那样的人嘞,嘴巴是嚼(凶)了些,但人是很好的。我早先送孙娃儿上幼儿园,天天晚到半个钟头,老板儿还不是给我算的全天工钱!” 不可思议。夏奕阳实在想不到盛凛还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三个打工人正在叽叽咕咕聊老板时,后厨忽然传来盛凛的声音:“夏奕阳,你来了?那就到后厨来。” 男孩瞬间站得笔直,正在打冰粉的手一抖,向两位嬢嬢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两位嬢嬢用眼神鼓励他:没事的,盛凛又不吃人肉,你迟到十分钟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夏奕阳心想,盛凛虽然不吃人肉,但他一个眼刀扫过来,比吃人肉还可怕啊。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拖拖拉拉地从柜台旁离开,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后厨找老板。 他原以为盛凛要数落他迟到的事情、或是又让他剥芒果切西瓜,没想到后厨的画面出乎他意料:灶台旁放着一只不锈钢深桶,盛凛两只手浸泡在深桶里,正在“洗”着什么“东西”。 见夏奕阳进来,盛凛抽不开手,只向他抬抬下巴:“别磨蹭了,快过来学。” “?” 学什么? 夏奕阳眼巴巴地凑到盛凛身边,只见深桶中浸泡着一只大纱布口袋,纱布口袋里密密麻麻地装着某种深棕色的颗粒,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的“籽”,那些“籽”比芝麻要大,也没有芝麻那么黑。 “这是什么?”夏奕阳好奇极了。 “这是冰粉籽。”盛凛难得有耐心,“你有没有想过冰粉是怎么做的?” 夏奕阳脱口而出:“水里放明胶,像是做果冻那样?” 盛凛气笑了:“真不错,全是科技和狠活儿。我早该知道你一直指望我的店被食品卫生稽查所取缔呢。” “嘿嘿。”夏奕阳虽然又糟了一顿数落,但并没有被打击到。 冰粉是川省的一种夏季常见小甜点,顾名思义,冰粉的主体是一种半透明的凉粉,本身并没有味道,浇上红糖就是红糖味,浇上蜂蜜就是蜂蜜味,浇上炼乳就是炼乳味。除此之外,冰粉还可以添加各种水果、果干,他们店里的“顶配”还会多一勺冰激凌球。 但你要问夏奕阳,冰粉究竟是怎么凝固的? 那他确实没想过。 每天早上他到店里时,盛凛早就把提前做好的冰粉、龟苓膏、凉虾等底料从冰箱里搬到柜台上了,夏奕阳只需要去切切水果、调调红糖水就好。 “这里面的东西叫做冰粉籽。”盛凛一边说着,一边给他看浸泡在深水桶里的纱布口袋,“这是我们当地的一种特产浆果植物,果实晒干敲碎,里面的籽就可以用来做冰粉。你看好了——” 说着,盛凛演示起来,只见他握住纱布口袋的两端,像是洗衣服一样揉搓着纱布口袋;口袋里的冰粉籽互相碰撞、摩擦,渐渐的,某种半透明的黏性液体(冰浆)从口袋上冒了出来!冰浆很快又稀释在深桶里,与桶里的水融为一体。 夏奕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神奇吧?”盛凛见他这幅好奇模样,实在想笑,但忍住了,“来,到你了。” 说着,他向旁边让了让,示意夏奕阳也把手伸进桶里试试。 “我可以吗?”夏奕阳若是有尾巴的话,这时候一定摇得停不下来了。 “本来就是要教你的。”盛凛说,“要不然我把你叫来,是让你在旁边当观众吗?” 夏奕阳蠢蠢欲动:“老板,你把做冰粉的秘方告诉我,就不怕我学会了之后自立门户,把你的客人都卷走了?” “这东西哪有什么秘方。”盛凛语气平静,“冰粉籽是从农贸市场批发的,克数配比我是从抖x上学的。” “……”好叭。 夏奕阳撸起袖子,先去洗了手,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他戴手套时故意放慢了动作,做给盛凛看,就是想告诉盛凛:我可聪明了,曾经犯过的错从来不会犯第二遍! 然后,他学着盛凛的样子把手伸进了深桶里,想要握住那袋沉甸甸的冰粉籽。 哎呀,这袋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得多。而且上面有一层滑溜溜的冰浆,他第一次差点没捞住。 盛凛眼疾手快,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腕,才让他没当场出丑。 盛凛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格外有力;和他相比,夏奕阳觉得自己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且皮肤太白了,一点都没男人味儿。 夏奕阳一直很困惑,互联网上说的北方男人都又高又大,到底是哪里的北方男人啊?难不成是夏奕阳出生的时候报错了户口,还是外星人给小学生注射成长激素的时候忘了通知他,能不能无偿归还他一米八六的身高四十八厘米的肩宽和七十五公斤的体重啊? 从今天开始,从他做起,拒绝给北方男人赋魅! 夏奕阳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手里的冰粉籽口袋揉的沙沙作响。 “你轻一点。”盛凛忽然在水下按住他的手,他力气大,夏奕阳居然完全挣脱不了。“再这么用力,纱布口袋就要洗破了。” “……哦。”夏奕阳忽然有点脸热。 夏奕阳聪明,做任何事都一点就通,从来不傻学,很快就掌握了洗冰粉籽的技巧。他勤勤恳恳搓揉了几分钟,很快整个袋子里的冰粉籽都被它搓透了,直到再没有透明冰浆渗出来,他才停手。 待冰浆和桶里原本的水完全混合在一起,盛凛又从旁边拿出提前澄清的可食用石灰水,一边搅拌一边把石灰水倒进了冰粉水里。 很快,石灰水和冰粉水发生了化学反应,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凝固了! 盛凛把冰箱打开,把一整桶透明冰粉放了进去:“再冷藏两个小时,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他合上冰箱后一转身,正好对上夏奕阳兴奋未消的双眼,男孩脸上几乎写着“还没玩够!还想再玩!”八个大字。 盛凛:“……”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在凝固之前,如果水里加上斑斓粉,冰粉就会变成绿色;若是加上火龙果汁,就是红色。你要是现在不忙的话,就再做两桶不同颜色的吧,有颜色的冰粉卖得好。” “yes sir!”夏奕阳啪的一声立正站直,向盛凛做了一个敬礼手势。 盛凛:“反了,应该是右手。” 夏奕阳又啪的一声换成了右手:“嘿嘿。” 还嘿嘿呢。 盛凛转身离开,把后厨留给夏奕阳嚯嚯。 他是老板,他的员工喜欢搓冰粉就去搓呗。至于冰粉只能现搓现卖、一天卖不完就只能报废扔进垃圾桶这种事……老板也没打算和员工说。 盛凛走出后厨,两位嬢嬢刚送走一波客流,有闲暇守着柜台旁聊聊天。柜台里的冰粉、水果还有不少量,不需要补货,至少能撑到下午。 见盛凛出来,赵嬢嬢八卦兮兮地问他:“老板儿,小夏呢,你莫把别个娃儿骂哭了哈!” 盛凛无奈至极:夏奕阳才来店里几天,怎么就能让嬢嬢们把他当亲孙子疼,还总担心盛凛欺负他? “我骂他做什么?我教他做冰粉而已。” 李嬢嬢拍了赵嬢嬢肩膀一下,说:“你说得啥子话哦?人家小夏愣个乖滴娃儿,老板儿舍得凶他?” 盛凛气笑:“乖?他哪里挨得上乖字?刚才他还惦记着往我的冰粉里倒明胶呢。” “不是那个‘乖’哦。”李嬢嬢说。 盛凛:“……” “乖”这个字,在普通话里指的是乖巧听话、懂事贴心,比如“乖宝宝”一词,就是专门为好孩子准备的。 但是在川省方言里,“乖”有着极为独特的含义。 ——长得漂亮标致,是“乖”。 ——性格讨喜可爱,也是“乖”。 李嬢嬢追问:“老板儿,你还没说小夏乖不乖嘛?” 盛凛没回答。 恰在此时,后厨的门帘被掀开,夏奕阳心急火燎地冒出个脑袋,嘴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江湖救急,江湖救急!老板老板,我把纱布口袋洗破了咋办啊!我不想像灰姑娘挑红豆一样把那些冰粉籽都挑出来啊!” 真是个冒失鬼。 若你要问这冒失鬼还乖吗? 盛凛想,嗯……挺乖的。 大声告诉我,我们小少爷乖不乖呀!!! —————— PS: 我深夜捋了一遍手里的存稿,又和其他的作者基友深入聊了聊人设,我最终决定删掉攻曾经休学当兵的这段经历(具体改动的就是第二章),除此之外,盛凛的性格基调和人格色彩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知道,不少读者是喜欢我之前在微博上发过攻是退伍兵的人设才决定追这篇文,但我身为作者需要整体考量的东西更多一些,所以趁着连载刚刚开始、还有修改余地,我把这个设定改掉了。 抱歉,谢谢。[抱抱] [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