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 第1章 第 1 章 A市顶级会所,会员预约制如同天然屏障,隔绝了两个全然不同的烟火人间。能踏进揽月门槛的,千万身价是底线,这里安保森严,私密性绝佳,掩盖了众多普通人无法参与的纸醉金迷。 如果不是他的经纪人有幸和这位享誉国际的大导演是出了三服的远房亲戚,江临岱一辈子恐怕都无法摸到揽月的大门。 导演吴徽,去年刚拿下戛纳最佳导演,最近在为新片选角,经纪人刘锴拐了山路十八弯,才勉强够到让江临岱试镜男三号的机会。 江临岱规规矩矩的坐在刘锴身边,沉默的看着一屋子各有所图的魑魅魍魉。包厢里坐了十来个人,几乎都是为了角色,咖位最大的是去年刚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的周怀素,人气演技都算同龄中的佼佼者,他年纪比江临岱还小两岁,两人在圈里的地位却天差地别,一个当红炸子鸡,一个三线小配角。 讽刺的是客人快坐满了,正主却还没现身,这地方还是用正主的会员卡订的。估计每个人都有重任在身,因此虽然彼此利益不冲突,也没人有心情相互聊天,几乎都是和自己人在商量对策。 “我说你听见没有?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虽然只是个男三,那可是吴徽的电影!”刘锴再次郑重的提醒,江临岱含糊的嗯了一声。 半小时后包间门再次被推开,吴徽带着五个人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众星捧月似的,所有人都蜂拥上去迎接,江临岱被刘锴推着往前迈了两步,脸上带着职业假笑。 这时候他这种角色自然是插不上话的,吴徽先和周怀素的经纪人寒暄了两句,人家是龙头娱乐公司的一姐,公司老板就是她舅舅,自然配得上坐在吴徽身边。很快周怀素被推了出来,吴徽对他的外形很满意,问了问他的作品,然后十分自然的无视了其他人。 刘锴本想上赶着搭话,被吴徽带来的助理自然而又不着痕迹的拦了,很快的,屋子里就分成了几个小团体,除了周怀素以外,其他人都只能和吴徽的下属攀谈。刘锴认清了现实,开始给对接他的助理吹彩虹屁。 江临岱最讨厌酒局,尤其是今天这种,复杂的社会关系被迫压缩在小小一张酒桌上,利益取舍最后都化为酒杯里心不甘情不愿的剥削与压榨。 全场属他咖位最小,果不其然,导演喝的时候他要喝,前辈喝的时候他要喝,比他红的后辈喝的时候他也要喝。江临岱酒量一般,但绝对到不了千杯不倒的程度,今天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无异于生死局,属于不喝到生死难料没办法收场的那种。 推杯换盏,虚与委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临岱全程没说过三句话,却已经喝懵了。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会儿脑子昏沉,胃里翻江倒海,急忙和刘锴打了声招呼,冲出了包间。 一瞬间耳根清净,江临岱神色恍惚的晃荡进了拐角的卫生间。 包间里就有厕所,但要吐在里面就太难看了,江临岱抱着马桶差点把胃抖落出来,依稀看到血渍,也只能事不关己似的按了冲水键。 江临岱整个脑子像被放在榨汁机里搅拌一样刺痛,他挪到洗手池洗了把脸,然后筋疲力尽的靠着墙角坐下了。 铺天盖地的难受和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江临岱迷迷糊糊的忘记了维持形象,抱着脑袋小声呜咽出来,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 哭一下下就好,反正没人会发现。这么一想眼泪更加泛滥,这是江临岱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知晓的另一面。 然后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酒醉后的大脑反应迟钝,江临岱忘记遮掩下意识的抬头,于是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人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个子很高,五官深邃不怒自威,有种天生上位者的慑人气质,他盯着江临岱脸上的瀑布泪,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居然没移开眼睛,而是肆无忌惮的开始打量他。 对江临岱来说被人发现躲起来哭鼻子已经是要命的威胁,这会儿又被毫不客气的审视,感觉对方的视线像要把他扒光了一样,江临岱忍无可忍的炸毛了:“看屁看?没见过帅哥流眼泪啊!” 对方眼里闪过一丝光彩,但并未收回视线,而是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手帕,蹲下来递给了他。 江临岱怔怔的盯着这块手帕,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脑子里电光火石,眼前的形象忽然和埋在记忆犄角旮旯里的一次萍水相逢重叠,江临岱讷讷的接过手帕,有点迟钝的咕哝:“原来是你啊。” 对方很轻的笑了一声,见他止住了眼泪,不容拒绝的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你在哪个包间?我送你。” 江临岱胃抽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捂住,对方半搀半抱着把他扶出卫生间,不赞同的说:“不能喝就别喝。” “你懂个屁?我算老几?由得了……我不喝吗?”江临岱顺嘴吐槽,他这会儿彻底醉的找不到北了,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也不清楚这个人要带他去哪儿,只觉得他靠起来比卫生间的墙舒服,又软又暖和。 男人询问了服务员,得知包间号码之后,拖抱着江临岱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交谈声被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打断,众人奇怪的回头,揽月以私密性绝佳著称,不经允许闲杂人等不可能闯入,莫非吴导还请了别人? “临岱?”刘锴率先发现江临岱被捡了醉虾,急忙迎了上去,对抱着他的男人充满了戒备:“你好,我是他的经纪人,把他交给我就行。” 男人很不友善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松手。 “杨总?”只见吴徽忽然起身,一脸不可思议:“您怎么在这儿?” 看见吴徽,这人似乎终于找到了勉强有资格和他对话的角色,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去。” 然后又对着刘锴吩咐:“你跟我走。” “好好好,不好意思,怪我没看住,喝成这样是要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我送您出去。”高高在上的吴徽没有半点异议,反而毕恭毕敬的站起来迎上去,众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刚刚还坐的四平八稳屁股都没挪一下的吴徽这会儿毕恭毕敬的陪在男人身旁一起离开,刘锴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出去。 黑色宾利已经停在揽月门口,司机下车帮男人打开后座车门,男人拖着江临岱坐进去,对刘锴说:“你坐副驾。” 明明不认识,刘锴却根本不敢拒绝,硬着头皮坐进了副驾驶。 “再见。”男人冲着吴徽轻点了下头,然后迅速摇上了车窗。 宾利开出揽月大门,江临岱已经人事不省,刘锴想找人对个暗号都没招,只能战战兢兢的正襟危坐着。 “他住哪里?”男人给江临岱脑袋后面塞了个靠枕,问。 “哦,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虎秀大道15号。”刘锴急忙回答,司机于是更改了导航。 “回去泡点蜂蜜水给他喝。”男人面无表情的继续吩咐。 “好的,我一定好好照顾他。”刘锴咽了口口水,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诚惶诚恐,连后背都没敢靠实。 宾利开到江临岱宿舍楼下,男人扶着他下车,满脸不信任的打量了刘锴很久,才不是很情愿的把江临岱交了他。 刘锴汗流浃背的道了谢,目送男人开车离开,然后一头雾水的扶着江临岱上了楼。 半小时后他刚刚喂江临岱喝下蜂蜜水,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刘锴接起,对面是刚刚才消失不久的威严男声:“我是杨壑深,蜂蜜水给他喝了吗?” “喝了。”刘锴刚想试探着套套对方的底细,对面简单的说了声“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刘锴瞅着自己的电话以为见鬼了,这他妈谁呀?江临岱什么时候招惹上了这号人物? 杨壑深:偷偷藏不住 江临岱:偷偷哭藏不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江临岱醒来的时候,整个脑袋像要爆炸一样又涨又疼,他爬起来到厨房接了杯水,看见刘锴睡在沙发上打呼噜。 估计是昨天陪的太晚,所以他才没回去。想想昨晚上的战绩,除了浪费一晚上时间,消耗两片吗丁啉,八成又一无所获。 无论哪个行业的牛马都是这样的,即便明知道可能一无所获,还是得毅然决然的全力以赴。 有点可惜,江临岱想,剧本他还挺喜欢,然而昨天却连吴徽长什么样都没能看仔细。瞅了眼时间,他得去艺考班上课了。没戏拍没片酬的时候总得吃饭,兼职表演老师算是江临岱的众多副业之一。 江临岱简单洗漱了一下,戴了顶鸭舌帽,挎着自己的黑色斜肩运动包拎着垃圾出了门。下楼发现单元门口停了辆豪车,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正打算擦肩而过的时候,那车却忽然按了下喇叭。 “我艹!”江临岱被吓的一蹦三尺高,杨壑深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他平时没怎么自己开过车,于是急忙走下来,无措的问:“你没事吧?” 江临岱大清早差点原地去世,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眼熟的出色男人:“不是哥们儿,你没事吧?我又没挡道你乱按什么喇叭?” 眼前的人愣了一下,神色染上一抹自责:“抱歉。” 算了,江临岱是颜狗,看在对方长得很符合自己审美的份儿上,不打算继续追究,于是打算绕过他离开。 然而这人像堵墙似的,江临岱走左边他跟到左边,走右边又跟到右边,明显就是故意的。 “干什么?想碰瓷儿是吧?”这位帅哥的颜值就快压不住江临岱的愤怒了。 “请问,”杨壑深停顿了一下:“手帕能还我了吗?” “啥?你特么……”江临岱第一反应是帅哥脑子有病,顿了两秒才感觉手帕两个字有点耳熟,他依稀记得昨晚躲厕所哭鼻子的时候,好像是有人给他递手帕来着,然后呢? 然后他就彻底断片儿了,原来给他送温暖的就是这位帅哥?江临岱摸摸脑袋:“哦,昨天谢谢你,手帕我没带在身上,反正也脏了,要不然我把钱转给你,就当我买了吧。” 杨壑深点点头:“好,五千二。” “多少?”江临岱嘴角抽搐:“你别是来诈骗的吧?” “哦,那不用转了,当我送你了。”杨壑深急忙改口:“能加微信吗?” 江临岱昨晚宿醉,脑子还没彻底重启,此刻看着这个意图不明,举止怪异的男人,以为自己被变态盯上了,直到那人又接了一句:“我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刺啦一声,断掉的脑回路彻底重组,江临岱仔仔细细盯着这人的脸看了半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原来是他呀。 “这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不用客气,当时我就是顺手。”江临岱急忙推拒。 “那就交个朋友。”杨壑深能屈能伸,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他这人身上带着骨子不容反抗的气质,不知怎么的江临岱就顺从的扫了码。 “我还有事,先走了。”杨壑深点点头收回手机,又别有深意的看了江临岱一眼,转身上了车。 江临岱目送豪车远去,边往艺考中心走边琢磨,缘分可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多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短暂交集,居然还能整出久别重逢这一出。 记忆太过于久远,以至于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之所以还有点印象,是因为那算得上江临岱人生中第一次路见不平。 那天放学路上,在学校附近一条弄堂里的书店门口,杨壑深被两个社会青年堵了,当时的场面多少有点滑稽,目测杨壑深比那俩混混高了至少半个头,结果却在这两人的恐吓下慢条斯理的掏钱包。 原本江临岱不会多管闲事,主要是钱包里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他都走过了十来步最后还是硬生生折了回来,断了人家的财路。 后面就是很俗套的剧情,江临岱从小学搏击,一对二也占据了绝对优势,毫无悬念的成功解救了傻大个。 美中不足的是,扭打过程中他的手背蹭破一大块,等两个混子落荒而逃以后,终于没忍住疼哭了。 中二少年觉得特没面子,但他的手是真疼,越疼越哭,越哭越觉得丢脸,结果气的哭更凶了。好端端的见义勇为,最后英雄变狗熊。 “日”,江临岱对不堪回首的往事做了个总结。 来不及细想,打工人的日常开始,江临岱从挎包里拿出一副眼镜,今天依然是钢铁硬汉江老师。 教熊孩子比啃剧本麻烦多了,半天下来江临岱筋疲力尽,兜里手机响了半天,来电显示刘锴,估摸着是终于睡醒了。 “我去咱们转运了,你猜怎么着?”刘锴嗓门高了不止一个八度:“刚刚吴导的助理给我打电话,确定你演男三!我的妈呀,这是昨晚喝高兴了吗?我特么不是在做梦吧,那可是吴导的电影!” 江临岱听完也愣了一下,等消化完刘锴的话,莫大的喜悦从心底直冲脑门,满身疲惫一扫而空,江临岱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飞速回家接好运。 半小时后两人相对而坐,刘锴已经效率奇高的把对方发来的合同打了出来。 “看见没有?我就说公关有用吧?”刘锴指了指合同上的关键数字:“不止要签你,片酬给的也是最高级别,路演宣传费用另算,哎呦不行,你要不掐我一把,我到现在都有点晕。” 江临岱毫不客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痛感童叟无欺。 “你确定吴导还记得你这个出了三服的表弟?”江临岱稍稍冷静了下,总觉得有点古怪。昨晚他们一句话都没和吴导搭上,就凭和他助理拼了拼酒,这事儿就能定? “我还没问呢,你什么时候和南星集团的杨总认识的?有这种王炸级别的人脉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刘锴当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被吴徽看重,只怕伯乐另有其人。 “谁?”江临岱没听明白。 “杨壑深啊!昨晚送你回来那个。”刘锴说。 “我不认识杨……”江临岱说到一半卡壳了,等等,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早上刚加的微信备注名,半晌他又狐疑的问:“你说昨晚是他送我回来的?” “对啊,”刘锴点点头:“你去洗手间被他搀回来,然后他就送你回家了,当时我还在想这人怎么这么大面子,连吴导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啧啧啧,南星集团董事长,可不得是天大的面子。” 江临岱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我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所以多年前他举手之劳救下的傻大个,居然这么……位高权重吗? 南星集团,全民皆知的娱乐产业巨头,游戏、影视、社交媒体、视频平台,研发生产一条龙,但凡和玩儿相关的,多少都能和南星扯上点关系。 吴导的新片南星旗下的影视公司投资占大头,根据同样由南星旗下游戏公司出品的畅销游戏IP改编,等于是自产自销,如果昨天晚上杨壑深真的和他一起露了面,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你也觉得咱是沾了杨总的光对吧?”刘锴煞有其事的分析:“吴徽和资本打交道那么多年,就凭杨总和你认识,甭管你俩什么关系,他都乐意卖个面子,反正只是个男三,给你了他不会有损失,不给你反而有可能得罪人,算盘一打就知道怎么选,更何况你的演技又不是拿不出手。” “所以,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刘锴忽然八卦的凑近。 什么关系?热心市民和失足青年的关系?江临岱撇撇嘴:“认识,不熟。” “我说……”刘锴暗示的眨了眨眼睛,江临岱一把推开他:“少来,别做梦,见好就收吧你。” 多年默契,江临岱自然知道刘锴是想让他抱紧这条金大腿,然而江临岱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这回的事情说到底就是个乌龙,碰巧走了狗屎运而已,江临岱估计这种小项目压根都不会出现在杨壑深面前,是吴徽一厢情愿的想要面面俱到,这才便宜了他,虽然早上两人刚刚加了微信,但江临岱一点也不觉得日理万机的财富榜前十能和他这个三线小透明做朋友。 刘锴识相的闭嘴,同样意识到了两人的云泥之别。毕竟关系这种东西,属于你有用才能用,碰巧借一次东风已经相当不错了。 “对了,今早剧组统筹通知你要提前减重,男三设定是个疯批病秧子,拍定妆照前至少要再瘦20斤。”刘锴言归正传,两人商量起细节。 半下午刘锴带的另一个小艺人有通告,江临岱看了会儿剧本,想起昨天的衣服还没洗,掏兜的时候发现了杨壑深口中价值五千三的手帕。 摸上去的确丝滑软糯,品牌是爱X仕,上面被眼泪晕开了一块,江临岱皱眉沉思: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手洗? 记者提问:杨壑深是你的金主吗? 杨壑深:不,我是他未来的真爱。 江临岱:......还不如金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收到了主人的微信。 “下午五点半我让司机去接你,一起吃饭。”浓浓的霸总风格。 “有事。”江临岱回复。 “推掉。”杨壑深不留余地。 江临岱想了想刚到手的男三,算了,吴导惹不起的人他一个小鼻嘎更惹不起。于是回复:“了” 江临岱的雷达成功被触发,从昨晚到今天穷追不舍,他可不信这人真就单纯想和他交个朋友。圈里这种事司空见惯,看上就约,约完就散,约爽了就多约几次,小众成年人的世界里稳定两个字是奢侈品,但江临岱是个异类,他有洁癖,精神和身体上双重的,因此母单到现在,也早就做好了母单到死的准备。 有钱人的游戏,注定和他无关,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江临岱都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如何能在拒绝对方企图的同时还能不得罪他?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鱼与熊掌兼得的办法,五点半豪车准时停在单元楼下,江临岱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原本以为吃饭的地点会是某个高档餐厅,结果车子驶进了市里最贵的豪宅区,停在了临湖而建的楼王的门口。 这是……演都不演了?一上来就打算直奔主题? 江临岱咽了口口水,想起自己有功夫傍身尚可自保,这才浑身警惕的下了车。 司机把他送到门口就走了,江临岱敲了敲门,三秒后门自动开了,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四周全是落地玻璃,更衬的客厅大到离谱,估计喊一声都能有回音。 江临岱正琢磨该先迈哪只脚,不远处的厨房门开了,只见请客的霸总腰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十分自然的放在了餐桌上:“你先坐,很快就好。” 江临岱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等杨壑深又转身进去了,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一起吃饭,原来竟是要自己做饭的意思? 这年头有钱人找个消遣都这么有诚意了吗?江临岱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半小时后杨壑深终于做好了三菜一汤,两人面对面入座,杨壑深率先拿起筷子:“吃吧。” “那个……”江临岱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刚准备开口。 “食不言。”杨壑深不赞同的打断他,江临岱立刻闭了嘴。 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全程只有碗筷碰撞和咀嚼声,菜的口味居然出乎意料的相当不错,但江临岱实在难以下咽,诚惶诚恐的等到杨壑深终于放下筷子,以为预想的剧情要来了,急忙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我八点有视频会议,咱们抓紧时间。”杨壑深双手交叠在胸前,如同帝王选妃一样盯着江临岱。 时钟才刚转过七点,一个半小时,您还怪持久的嘞。江临岱嘲讽的想。 “抓紧什么时间?”他故意装傻。 “我想要和你交往,有什么条件?”杨壑深十分诚恳的问。 见过打直球的,没见过直球直接拍人脸上的,江临岱深刻理解了有钱可以为所欲为这句话的含义,冷淡的扬了扬下巴:“不好意思杨总,我拒绝。” “为什么拒绝?”杨壑深一脸疑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兑现。” “我建议您换个人选,”江临岱尽可能委婉的说:“您这么优秀,想找个人交往还不容易吗?您英俊潇洒,事业有成,还这么……自信,对吧?” “我这么优秀,你为什么要拒绝?”杨壑深像控诉渣男一样看着江临岱。 “我这么说吧杨总,就好比你吃肉我吃素,咱俩不是一路人,你得找个吃肉的,明白?”江临岱使出了毕生智慧,自以为暗示已经说的非常明显了。 “我不明白,口味不同不构成不能交往的理由。”杨壑深想了想又补充:“我不会逼你吃肉的。” 这特么是重点吗?是吗? “不是,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交往?你喜欢我什么?”江临岱无能狂怒。 杨壑深回忆了一下,轻笑了一声:“我喜欢你哭。” 我喜欢你哭……喜欢你哭……你哭……. 江临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看上去一本正经,背地里居然玩儿的这么花吗?怪不得他要找我这个三线小透明下手了,口味这么重当然要挑好拿捏的才行,依稀想起两人两次见面自己似乎都在哭鼻子,难不成就是这样戳中了他的X癖?傻大个你是真的很刑啊! “杨总,那晚我喝醉了所以才有点失态,我平时从来不哭,真的。”老子是钢铁硬汉,江临岱不能容忍自己风评被害。 “是吗?”杨壑深看上去有点可惜:“那好吧,我接受。” 你接受个鬼啊?江临岱快被这人油盐不进,可进可退咬死不放的个性整疯球了。拳头已经捏的嘎嘎响:“杨总,我最后重申一次,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懂吗?” “懂,所以我问你有什么条件?”杨壑深一脸清澈。很好,绕了一圈回到原点,逻辑闭环了。 “这样,你让我想想。”江临岱没招了,只能使出缓兵之计。 “你需要想多久?”杨壑深这次终于没拒绝,但依然很严谨。 “我不知道。”江临岱愁的薅头发。 “不知道不能作为参考依据,那就三天吧,截止到三天后的七点二十分。”杨壑深把时间精确到分钟才算勉强满意。 江临岱此刻只想逃离,囫囵着点了点头,趁机提出自己要走。杨壑深似乎很不想放人,但出于信守承诺的原则,最后还是吩咐司机把江临岱送了回去。 江临岱足足打了半个小时沙包才勉强压下心理的憋屈,见过的变态多了,像杨壑深这么难缠的却是第一次遇上,对方还是这么要命的身份,动动手指就能直接终结自己的职业生涯,江临岱思来想去,决定得找个外援。 “老娘刚贴上面膜你就打电话,说吧,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杜若进门随意的把车钥匙扔到茶几上,顺手拆了包薯片。 江临岱大致说了下经过,最后问:“所以,我到底要怎么才能在不得罪他的情况下拒绝他?” “首先,”杜若伸出一根指头:“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交往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江临岱无语:“他对我一见钟情?你小说看多了?” “那他有明确告诉你他是什么意思吗?”杜若又问:“明确说出想和你约,他想潜规则你,说了吗?” “当然没有!好歹大家都要脸。”江临岱摇头。 “那不就行了,”杜若点点他的脑袋:“他既然没明说,你就按正常逻辑理解呗,正常情侣交往要什么条件?让他追你,追上之前柏拉图,有钱人哪有这耐性?两天他就觉得没劲了。” “对啊!”江临岱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你简直就是诸葛在世!” “少来,你怎么不找刘锴商量?”杜若奇怪的问。 “得了吧,你可千万别告诉他!让他知道了说不定会直接打包把我送上门去,你对他的道德底线是有什么误解?”江临岱吐槽。 “呵呵,我真不理解你们的塑料兄弟情。”杜若无语。 得了杜若的点拨,江临岱总算有了方向,虽然仍要面对对方得知答复后可能当场恼羞成怒的风险,但总比像上次一样步步被压制强。 三天之后,江临岱主动约杨壑深吃饭,特意选了个人多的网红餐厅,总觉得人多一点对方一定会顾及形象,这样当场翻脸的概率会低很多。 然而终究是被资本做局了,杨壑深居然包了场,于是刚坐下,江临岱的底气就弱了三分。 “先吃饭吧。”杨壑深一声令下,服务员开始上菜,片刻之后盯着对方面前的小羊排、樱桃鹅肝和基围虾,对比自己这边的娃娃菜、青菜、油麦菜,江临岱不得不站起来伸手够肉吃,却听杨壑深奇怪的问:“你不是吃素吗?” 吧嗒一声,江临岱筷子上的羊排掉在了桌子上。 这合理吗?算了,反正也不会再见了,江临岱懒得解释,闷头开始吃菜,恨不得立刻解决完这个麻烦好拍屁股走人。 等到就餐完毕,杨壑深吩咐服务员撤掉菜品换上热茶,这人漫不经心的时候都带着股不容反抗的压迫感,主角光环超级重的那种,江临岱边想边战术性的喝茶。 “你想清楚条件了吗?”杨壑深依然只打直球。 “想清楚了,”江临岱视死如归的点点头:“你得先追我,还有就是,我同意交往之前,你得接受柏拉图。” 没有愤怒,没有不满,预想中的黑化并未出现,杨壑深及其平静的看着他,然后轻点了下头:“可以。” “你说……什么?”江临岱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答应你的条件。”杨壑深优雅的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那么就从明天开始,我追你。” “哈?” 江临岱: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杨壑深:我喜欢你哭 江临岱:这尼玛,真改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一直到晃荡回家,江临岱都没彻底从这波精神攻击里回神儿,正好杜若给他打电话询问战绩,江临岱悲愤的接起:“你不是说他会知难而退吗?” 噗嗤一声,杜若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意思?金主居然真同意追你?” “去你的金主!”江临岱把自己摔进床里:“你说他这种无理要求都能答应,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重点难道不是他为了得到你居然愿意花时间?我说你要不从了吧?对人家来说时间可比金钱宝贵多了,我看他挺有诚意的,你不是说人长的也挺帅么,要不你试试,反正又不亏。”杜若居然黑转粉,开始反向劝说了。 “女人心海底针,我看你的道德底线比刘锴也高不到哪儿去!”江临岱炸毛了。 “行了行了,你不做贼心虚什么呀?”杜若不以为意:“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你要咬死了不答应,迟早他不都得放弃?你既然惹不起又躲不起,至少能拖得起吧?” 江临岱勉强感受到了一点安慰,刚挂断电话,就收到了某位追求者的短信,风格一如既往的强硬: “明晚七点,你选一个。” 江临岱瞬间自闭,刚想回复我没空,点开对方发来的图片,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张是松果视频IP版权发布会的内场入场券,一张是圈内知名制作人的生日宴会邀请函,如果刘锴在场估计得兴奋的厥过去,无论错过哪一个感觉都罪无可赦。 江临岱到底是个俗人,差点回一个我能不能两个都选?最后挣扎、犹豫、纠结了半天,靠抛硬币选出了版权发布会,微信发过去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松果视频的IP版权发布会不同于影视招商会,来的都是行里的大拿,这种商业机密级别的活动一般不对外公开,主要目的是展示松果已经买断的IP版权和计划的投资数额,邀请行内编剧、导演、制片人等选择感兴趣的项目讨论落地合作方案。 松果视频隶属于南星集团的影视板块,国内五大视频平台之一,手里一水儿的顶级IP,基本可以代表行业制作的最高水平,对江临岱来说,参加这种活动属于做梦都不敢梦到的顶级学习机会,如同职高学生被邀请去北大深造一样珍贵。 第二天下午,杨壑深的秘书送来了一套西装,江临岱看了眼吊牌价,是自己当了影帝也舍不得买的那种,一边吐槽资本家的骄奢淫逸,一边毫不犹豫的换上了。 江临岱属于合理范围内从不矫情的类型,虽然他的泪失禁体质自带矫情属性。不过这些年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偏偏唯二的两次露怯都让杨壑深撞见了。 现在既然杨壑深要“追”他,江临岱自然不会拒绝对方为追他付出的诚意,反正对这些资本家来说,动动嘴皮子差不多就是别人的一辈子。 六点半宾利准时停在楼下,司机帮江临岱开门,江临岱脚迈到一半顿了一下,不看脸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杨壑深从上到下的行头和他完全一致,江临岱差点掉头走人。 对方比他淡定的多,居然还好心的提醒:“你右手袖扣没扣好。” 江临岱坐进车里才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自己就这样和杨壑深一起入场,只怕一定会引起很多他不想要的误会,这可就超出合理范围了,于是默默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然后决定和某人谈判。 “等会儿我们能不能不一起进去?你先进,我过十五分钟再进。” 杨壑深扬扬眉毛,似乎在说给我个理由。 “你……身份不一样,我们一起入场别人会误会。” “误会什么?我本来就在追你。”杨壑深表示不理解。 江临岱差点想给他一拳,怎么你想潜我还打算昭告天下不成? “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你在追我吧?”江临岱压着火说。 “为什么不?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杨壑深一脸正直。 行行行,玩儿赖是吧?江临岱深吸一口气,索性挑明了:“你追我,意思就是我还没答应和你那什么对吧?我现在这么高调,等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没追上,到时候我在圈里还怎么混?” “没有万一。”杨壑深蜜汁自信。 “我特么……”江临岱差点骂街,眼前这位简直是语言艺术的神,人家谈判讲究迂回,他倒好一上来就是终结技,还能次次不带重样,江临岱自认打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总之就是在我接受你的追求之前,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 “你昨天没说这个条件。”杨壑深控诉某人的不讲诚信。 “那我现在说了,签合同还能加补充协议,我昨天没想起来不行吗?”江临岱狡辩。 “可以。”杨壑深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江临岱松了好大的一口气,终于显出了几分高兴来。自始至终他就没打算走歪门邪道上位,今天也就只想静静地当个小透明接收一下行业最新咨询而已,他可没做靠金大腿拿下顶级剧本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拥有的时候有多风光,失去的时候就会有多惨烈。 搞定了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江临岱放松了许多,终于可以像个迷弟一样近距离领略一下行内大佬们的风采。到了会场门口,两人前后脚下车,杨壑深却没有半点避嫌的意思,宴会厅大门近在眼前,江临岱转身警告的竖起食指:“说好了不认识,你几个意思?” “没规定不认识就不能一起进场。”杨壑深一本正经。 他妈的好有道理,江临岱哑了。不打招呼不对话,一起进门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吧? 服务员拉开宴会厅的门,两人一起出现在门口,屋内的各路英雄纷纷回头,下一秒丧尸围城似的一窝蜂涌了过来。 “杨总,就等您了,先入座吧。”大佬一号,松果娱乐的总经理率先迎了上来,江临岱刚想跑,杨壑深忽然开口给他介绍:“这位是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松果娱乐总经理张四方。” 这下再跑显然是不想混了,江临岱只好卑微鞠躬:“张总您好。” “你好你好,这位是?”张总客气的扶了他一把,试探着问。 “我们不认识。”杨壑深面无表情的说。 江临岱:“……” 张四方不愧是人精,立刻悟了,从善如流的转身问江临岱:“还未请教,您是?” “我是江临岱,就是您公司一个小艺人,您不用放在心上。”江临岱是真的不想引起顶级上司的注意,这和中学生被校长盯梢有什么区别?他一边在心里问候了杨壑深的祖先,一边毕恭毕敬的尽量降低存在感。 然而紧接着大佬二号,大佬三号纷纷赶来,杨壑深如法炮制,一一给他介绍完,然后再加上一句“我们不认识。” 被迫社交了足足半个小时,江临岱人都麻了,只剩僵硬的职业假笑,直到发布会马上开场,张总过来请杨壑深入座,大佬们总算纷纷散去,江临岱终于找到机会开溜,然而还没离开杨壑两步远,就被张总拽住了:“小江,你的位置在这边。” 继被迫营业之后又被迫入席,江临岱被光明正大的请到了第一排C位,杨壑深的旁边。 “你特么玩儿我是吧?我说了不想让人知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江临岱快被众目睽睽杀死,咬牙切齿的小声对杨壑深控诉。 “我说了我们不认识。”杨壑深理直气壮。 “这特么谁信?!”江临岱炸毛。 “信!当然信!”张四方忽然插话:“我知道你们不认识,这位置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呀江先生。” 江临岱:“.……” 这世界果然癫成了资本家想要的样子。 松果娱乐的项目总监上台致辞,发布会正式开始,江临岱总算暂时逃离社死,不一会儿就被内容深深吸引。 不愧是业界翘楚,项目片单上不仅有家喻户晓的IP,还有不少知名编剧的原创作品,投资方式也不仅限于资金,包括自动化摄影技术,人工智能辅助在内的各种科技手段也赫然在列。江临岱直呼长见识,打破了一个小透明对行业趋势认知的次元壁。 发布会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期间穿插各路团队和业界大拿的提问和讨论,结束后江临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进化到了另一个等级,部分抵消掉了他对“不认识”这三个字的阴影。 散场已经快要11点,到最后江临岱已经无所畏惧了,爱谁谁的和杨壑深一路被护送着上了车,一句话也懒得再说。 “你觉得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可惜资本不打算放过他,资本习惯事后复盘。 江临岱欲言又止的看着这朵奇葩,心想我该如何自然而又委婉的告诉他:我对约会内容很满意,但并不想成为约会对象Play的一环呢? 请问杨总是你的金主吗? 杨壑深:不,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