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在酒厂当纯恨战士》
1. 第 1 章
“Hi-”
“诸君日安,我是白山镜。”
嘟——的一声。
铃木园子的耳机被人摘下。视频外放出声,清淡淡音色从手机中流淌出来,湮没在帝丹中学课间喧哗嬉闹声中。
“欢迎收看本期《晨间占卜30分》。今日由我来为诸位解读本月星座运势。从3日至26日,水星将于金牛座开始逆行,持续23天。土相星座的诸位本月请克制自己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毛利兰奇怪:“园子你什么时候对占卜节目有兴趣了?”她探头一看,“是在看帅哥啊。”
屏幕中苍白如玉的黑发青年不同于传统印象里那些奇装异服五彩缤纷,神似南美大鹦鹉成精的占卜师们。
一身素白刺绣衬衣掐的身段瘦削,气质清冷出尘的干净。不争不抢的坐在主持人旁边像只冷淡矜持的猫。却无法被忽视掠过,任何人第一眼都会被他深深吸引。
他细长秀丽的眼睛也像猫,瞳孔在灯下显出一种偏浅的似被雨雾舔舐过的灰色,忧郁而迷幻。
最有特点的是落于右眼尾下的一星泪痣。让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在认真看什么人时有种被忧郁的脆弱,整个人的气质有一股独特的不同于传统男性阳刚审美的阴柔女气。
“他——”毛利兰喃喃:“好漂亮。”
铃木园子找到同好,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也这么觉得对吧,镜先生的脸真的很漂亮!只要看到这张脸就感觉无论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都能被原谅。”
毛利兰:“他是最近才出道的idol吗?”
“诶?你不知道——”铃木园子吃惊,“你没听说过最近INS上特别流行的那个都市传闻吗?就是关于他的。”
“听说过么,清晨时街心公园的转角,黄昏下天空树的观景台,夜色里城市尽头的酒吧……如果偶遇神秘的灵媒师,只要请他喝一杯冰酒就能听到关于命运的谶言。
毛利兰关注点奇怪的跑偏:“为什么是冰酒?”
“这不重要。”园子说,“总之他是特别厉害。但好可惜参加完那档真人秀之后就再没出过镜。如果他愿意出道就好了,我就能在电视上多多欣赏这张脸——”
剩下的课间时间,毛利兰全在听好友激情大卖这位叫白山镜的灵媒师的安利。
“你知道嘛?”园子神秘兮兮的放低声音,“据说镜先生能看到逝者的灵魂,还能和他们交流。”
毛利兰不信,“这不可能吧...”
“你亲眼见到就知道了,对了这周末他第一次参加电视直播,和冲野洋子一起参加对谈综艺。”园子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我已经弄到了入场券,一起去电视台应援吧!”
-
周末,日卖电视台。
休息日的清晨,米花町市中心的交通难得没有平日那么拥堵,电视台楼下的空地却被自发前来应援的庞大粉丝团挤塞的水泄不通。
下至十五六岁青春靓丽的学生,上至八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轮椅奶奶。花花绿绿应援横幅拉了一地,甚至还有热血中年大叔额上系着头巾,上面用墨笔书法酣畅淋漓的写着“白山命”,狂热的摇旗呐喊。
工藤新一咂舌:“好大的阵仗,那个巫师居然这么受欢迎。”
“占卜师,通灵者,灵媒...叫巫师是什么哈利波特的说法!”园子纠正道,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噌地扭头,“不对你怎么也跟来了?休息日都不舍得和兰分开?”
“不是!”工藤新一脸一红,讷讷别开头小声嘟囔,“我只是来搜集资料的。”
一名优秀侦探需要对三教九流的职业都能了如指掌,工藤新一此前还没了解过神秘学相关人士,还真的有点好奇,遂跟着来凑个热闹。
铃木园子不理解:“这有什么好搜集的?”
工藤新一瞬间被打开了话匣子,“不不不,当然是有必要的。推理小说里象征灵性的占卜师都是代表理性的侦探的对立面...但我觉得他们殊途同归,用的都是同样的观察法。只不过占卜师说话比较好听,将得到的信息结合自己的话术给出你们想听的愿意相信的答案...”
他最后斩钉截铁的总结道:“世界是物质的,不存在神秘力量。”
他的嗓门扯的有点高,引得一名端着咖啡慢悠悠从他们身旁经过的电视台工作人员闻声回头,看热闹般轻飘飘睃来一眼。
毛利兰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扭头发现身边铃木园子呆站在原地,盯着那名工作人员喃喃出声:“镜先生。”
年轻人见被人认出,轻轻点下头算作承认,勾指扯下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一张明净素白的脸露在他们面前。
面对面离得近了才能感受到白山镜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美的更有冲击力,薄而纤瘦,一身深黑羊绒大衣衬的他身材高挑清俊。
气质轻淡疏离,仿若从笼罩大正时代的朦朦细雨中走出的白衣青年。行走时袖口衣括间飘散着一抹浅淡的水生木质调气息,似北国覆雪后的水杉。
他的眼睛很安静,看过来清冷冷的,如同氤氲了水汽,漂亮又迷幻。
现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明确浮现出了“高中生?”的疑惑意味。
铃木园子愣愣开口:“您好,我是——”她激动的嘴瓢,“铃木肉丸子。”
铃木园子不激动了,她很想死。
白山镜淡定的点点头,看起来并没有在意这个听起来很好吃的名字.
“铃木小姐,日安。前段时间委托过我的铃木次郎吉先生是——”
园子诶了一声,这才知道白山镜和铃木财团早有渊源,“是我的叔父。”
“承蒙他的信任。”白山镜微一躬身,态度有礼的清淡,让人感受到谢意的同时又不显得谄媚。咬字发音轻柔的好听,音韵有种徐徐的优雅,和他温和淡然的气质很相衬。
园子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毛利兰,还有工藤新一,我们是来给您应援的。”
听她介绍完,白山镜浅灰眼睛定定看去,“毛利小姐,工藤先生,日安。”
工藤新一被他看的一愣。第一感觉是这真是一双漂亮又纯粹的眼睛,任何人都能通过它看到其中纤细又敏感的灵魂。
潮润润的仿佛刚淋过雨,让人不忍心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再口出重言。
他挠挠头率先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说的那些不是刻意针对怀疑你,我只是——”
白山镜微微摇下头表示并不在意,“没关系,我身边也有一个...”话说到一半,突兀卡壳停顿下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再向外人提起那个人时,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监护人?
那是已经结束的关系了。
恋人?
他们还没到那个份上。
一个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白山镜细密眼睫垂下,在眼下沁出一小方阴影,最终种种情绪全部化为无声叹出的一口气。
“朋友。”他抬眼笑着说,“不相信这些。”
工藤新一看出那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于是只能默默选了一个在所有关系里意义最轻的朋友来向外人提及不可言说却又重要的某某的态度。
工藤新一:“他也是唯物主义吗?”
“他一直觉得我是吃蘑菇吃的意识模糊了。”
白山镜开个玩笑,轻巧拔转开话题,“你们也是要去演播厅后台吗?跟我来吧。”
一行人求之不得的跟在他身后。工藤新一颇有探索精神的连珠炮般发射般追问。
“您会占卜吗?”
“可以。”
“算命寻物之类的呢?”
“不喜欢但凑合。”
“能和死者对话吗?”
“如果指的是能沟通的降神领域的话,还算擅长。”
“哇!酷!”工藤新一对于不现实二次元大招走进现实满脸惊叹。园子一掌拍开他另起话题,“怪不得今天楼下广场有那么多人特意赶来。”
白山镜顺着她的话也望了一眼窗外,神色温柔又包容,“他们不是为我,是为自己的遗憾而来的。”
三名高中生面面相觑没有理解,白山镜见状抿唇笑笑别过了头,就此掠过没再解释。
他这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好相处,但话并不多。和人交谈时有种“我说过了你没接受到那也就算了”的懒惰。
闲谈间已经到了录影棚,里面氛围充满热火朝天的干劲,看见白山镜,正调试设备的场务人员纷纷热络打招呼。
白山镜简单打过招呼后,就躲去了个人少的清净角落。
他从小就对虚与委蛇的社交场合不太喜欢,即使在美国跟着贝尔摩德出入上流聚会很多次,还是没能纠正过来。
工藤新一在后台转了一圈,再抬头就看见白山镜自己坐在窗边。
清瘦身影倚着窗框,恬淡日光奔流涌入,浅浅勾出他薄明轮廓,光下白皙侧脸一片清透。
白山镜垂头在安静的...折纸?
柔顺黑发顺着他低头的角度垂落,清瘦指骨如同覆有魔力,简单几下翻折间手中的那张纸就似被赋予了生命般初具模型。
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工藤新一看了半天挠挠头。他感觉到了,白山镜并不享受名气加持带来的特权,甚至可以说是淡淡的厌恶,恨不得能跑多远跑多远。
后台有条不紊的工作准备过半,门被咣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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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推开。
四十来岁头发用发胶抓的锃亮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拴在脖子上的工牌印着职称制作总监,经过之处工作人员纷纷问好。
“这位就是...白山老师久仰久仰。”中年男人眼睛一亮找到目标径直而来,热情的笑眯眯伸手,“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我也算一下命。年初去神社可是说我今年走事业运,麻烦您帮我看看准不准。”
他年轻时大概也算英俊的面容放在现在也算得上是保养得当。只是心思太多写在脸上就显得阴沉。
白山镜慢吞吞地收起叠好的折纸,淡淡开口,“可以,一千万。”
总监一愣,收回了手却没有收回黏去的视线。眼神像是在看一盘好吃的菜。半晌后饥渴难耐的舔下嘴唇,笑道:“白山老师真会开玩笑。”
他的眼神下流的恶心,淤泥般黏湿的欲望太重。
白山镜感到很不舒服,安静看去不说话了,用这种沉默的平静表明这并不是玩笑。
总监退而求其次,“那就算了,录制结束后一起吃个便饭吧,大家认识一下。”
“还是算了。”白山镜回拒,没给他留面子。
接连被人拒绝,总监脸色彻底冷下来。看起来想发火但又摸不清楚白山镜的底细,于是也没再强行要求,脸上强行挤出个不自然的笑寒暄两句就走了。
临开场前,化妆师对着镜子里白山镜清秀漂亮的脸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半点需要弥补的地方,干脆道,“不然我帮你把泪痣点的更明显一点吧,看起来会更有特色一点。”
“不用了,就这样吧。”白山镜笑着摇头,谢绝了她的提议,起身活动身体走向场地。
他有点淡淡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贪日卖电视台报高的100万通告费,去接东都电视台的邀约了。
上妆后半程刚才本来罢休的总监又回来了,一直抱臂站在化妆室门口,牢牢盯着化妆镜里的他,美其名曰检查下妆造。
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看起来刚才那段时间是去问了一圈弄清楚了白山镜背后没有后台。
白山镜对这种目光里的/性/趣并不陌生。他长得清秀纤柔,又是亚裔,在美国时对他投来这种视线的人源源不绝。
“等一下。”见白山镜结束化妆,总监叫住他,挥挥手从隔壁房间喊来节目组的服装道具师。
“找我?”二十出头,五颜六色头发挑染的像鹦鹉的“时尚青年”过来。他熟稔的打招呼,余光扫到屋里的白山镜楞了一下。
白山镜对于别人的目光很是敏感,他回看过去:“怎么?”
“没事。”时尚青年愣了一下飞快地答,艳羡眼神粘连几个来回,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是化过妆了吗?”
白山镜:“没有。”
时尚青年嗫嚅夸奖:“那很好看了。”
面对奇怪赞美,白山镜摸不清楚这是什么套路,脸上显出点困惑,迟疑的挤出句,“谢谢...?”
青年看起来只是出于职业审美的缘故自发夸奖一句。总监拍拍他的肩勾手接过他拿过来的衣服,“节目组给白山老师准备了服装,您去换好后我们直播就准备开始了。”
白山镜低头瞅了一眼。
总监手里的那件衣服像是舞台idol才会穿的打歌服。夸张又华丽,堆叠着层层没必要的蕾丝和羽毛,背部与腰部还是大片镂空的设计。
穿上它的人大概率看起来会像只求偶的鸟。
他蹙眉:“我手上的台本没有服装要求。”
总监不理不睬,“这可是特意为您准备好的,难得有机会和洋子小姐合作也该好好展示下自己吧。”
他斜睨着眼,神情轻蔑的边说边不容拒绝的把衣服强硬塞来,白山镜也置若罔闻的没去接,衣服袖口轻飘飘掉在地上沾上片脏兮兮的灰尘。
总监面色一僵,骤然发难,“怎么回事直播已经快要开始了,您这么不配合是想因为自己耽误所有人的工作吗?”
“我不是需要取悦观众的idol。”白山镜唇线抿直拉紧,下颌微仰,口吻平淡的叙述。没留丝毫婉转迂回的面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
爆发开的小小争执渐渐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铃木园子围过来插话,“既然镜先生都说了不需要,也没必要勉强吧。”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确认道,“现在的服装也很合适啊。”
不如说现在的穿着才更符合白山镜给人的一贯印象。
一身素淡水洗蓝衬衣,唯有领口下刺绣一株涂金铃兰,米色长裤收出劲瘦腰线,明净又清透的犹如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水波般的影子。
飞尘在空气中安静飞舞,初冬暖阳映照在秀丽面容上斑驳闪动。他整个人在恬淡日光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慵懒。
2. 第 2 章
周围一圈没人接茬,大概都对白山镜这种不合群的“不合时宜”有点轻微不满。
平心而论他现在的穿搭当然合适得体,只是还不足够,缺少噱头。
反正只要白山镜顶着那张秀丽脸蛋穿的好看点往镜头前一坐,哪怕不开口说话都意味着能和节目组这个月绩效奖金划等号的上涨收视率。
既然拥有这种“资本”,为什么不能懂点事呢,大家合作共赢不是很愉快吗。
听什么所谓的通灵师坐在那里讲些什么风水忌讳爱情魔法?得了吧。
总监心想,白山镜的粉丝受众不都是年轻女孩嘛?
她们不就是在乎这张漂亮脸蛋不是只要看到他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个听话人偶一样乖乖坐在那里就会心满意足吗?
谁会在意对谈内容是什么呢?
可能只有白山镜一个人固执的在乎。
总监提高声音,“大人说话小孩别乱插嘴——”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怎么还有无关人士进后台了?保安呢?”
“她们是我带来的朋友。”方才始终客客气气的白山镜动了,“与你无关。”
他侧身挡在三名高中生前,温舒淡然的脸上神情冷若冰霜。气势乍然沉了下来,变成一种变成一种足以刺痛人的高高在上。
那双淡灰眼珠盯着总监,敌意十足。眼中情绪冷的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身后拔出把刀砍了那根指来的手指。
气氛剑拔弩张的僵持,无声蔓延的火药味十足。
“在干什么呢?让我也来凑个热闹。”
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的声音清脆。容貌明丽,生有一双蓝色猫眼的漂亮女人聘婷的走进来。
水无玲奈,日卖电视台新晋的人气女主持人,冲野洋子的好友。
她走上前,手自来熟的搭上白山镜的肩,似是表明一种无声的支持态度。
白山镜眨了眨眼回头看去,如清水般的眼神干净淬亮。这副样子让人很难相信他就是组织传言里的那个人。
水无玲奈怔了一下。
哪里弄错了吧?
她心想:琴酒那种杀伐果决防备心重的要死说好听点叫小心谨慎骂难听点就是神经病的人怎么可能养出这种漂亮又干净的人。
青年漂亮又脆弱,是日式审美里会偏爱的阴柔忧郁长相。优优柔柔的站在那里,像屹立在瞑瞑细雨里孤零零的白樱。
看他浑身气质,就知道从没杀过人。
干净纯粹的一点都不像那个组织里出来的人。
“你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都市传闻里的灵媒师?”水无玲奈手指暧昧的勾勾白山镜的下巴,是挑逗也是试探,“第一次参与直播节目感觉怎么样,不习惯吧。”
指尖传来的肌肤细腻触感让她感觉像在挠一只猫,而她调戏的对象也像一只冷淡的抗拒别人抚摸但又很有礼貌的猫一样后缩着避开。
浓烈陌生香水味道扑面而来,白山镜不适应异性这种调情一般的热情挑逗,僵着上半身往后仰试图避开。耳边却听见一句压低的气音。
“认识一下,我是基尔(KIR),现在是日卖电视台新闻频道的主持人,水无玲奈。”漂亮女主持挑挑眉冲他笑的妩媚。
白山镜闪躲的动作顿住了,绷紧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常态。他轻轻点了下头,吐出个音节,“嗯。”
整个人气势骤然沉静下来,那些温和干净的气质从他身上水一般褪去,他不言不语的时候秀丽眉眼间看起来是冷凌凌的。
现在倒是有点像样了。水无玲奈面不改色的想,勾住他的肩,“跟我来,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好友洋子小姐。”
组织的人,没有恶意,在替他解围。
白山镜判断出后,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力度向外走去。
“我还当是有什么底气。”总监不敢评价电视台当红主持人,只能挑中白山镜这个看起来没靠山的软柿子,“不过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和歌舞伎町晚上那些公关一路货色,还装出一身清高骨头。”
他阴沉沉眼神猥琐又下流,像地铁口徘徊的那类黏湿中年大叔。
园子被狗叫恶心到了,气的撸袖子就想骂回去,被两个死党拉扯劝走。
台下的不快插曲,影响不到直播效果。
白山镜为了还未到账的片酬也很有职业素养。摄像机一开就仿若换了一个人。清俊温柔的形象和天真活泼的冲野洋子一动一静在镜头前相衬的和洽。
-
“请对收看直播的观众做个自我介绍吧。”
“白山镜,23岁,双鱼座,兴趣是神秘学相关,喜欢猫和狗,讨厌的事大概是运动健身。”
“我们的资料显示您大学时念的海外名校,方便透露下大学时的专业吗?又是怎么想到会从事灵媒这种特殊行业,有什么契机吗?”
“只是本职相关的宗教学,从业原因...机缘巧合。”
“这么漂亮的长相,只是当灵媒有点可惜,有没有过进军演绎界的想法?应该也有不少星探联系过您吧。”
镜头前的青年闻言露出个清秀浅淡的笑。
“没有想过,现在的职业就很好,能帮助到很多有需要的人,我自己也会感到满足。”
听起来是个相同具有大爱与奉献精神的人,一般心怀这等高尚品格的人往往不是已经登上诺贝尔/和/平奖领奖台就是在做牛郎。
日卖电视台早早为这次独家采访做足了宣传噱头,在平常合作投放广告的商业片区巨幕上投放了采访内容。
杯户商业中心,市中心的购物商区,到了周末来往车流络绎不绝,斑马线上穿梭人流如注。
初冬阳光如水般倾洒在商区矗立大厦玻璃外墙悬挂的巨幕上,光线折射在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清隽脸上,清透面容看起来莹润生辉。
红灯亮起,车流仿佛被截断的水流般停下,十字街口路过的女孩们仰头欣赏片刻,窃窃私语。
“好帅,你也这么认为吧。”
“啊啦不是我的菜啦。
“害羞了羞涩了不肯承认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邻家少年这款清秀型的?”同伴捅捅她。
“讨厌啦只是因为走在一起但是他比自己还漂亮很奇怪。”
打扮时尚妆容精致的女孩们嘀嘀咕咕的从复古黑色保时捷车前路过。清脆声音像小鸟飞过田野,年轻青春的力量如有实质的飘溢在这片街区。
而夹着包匆匆路过的上班族和无所事事的男孩们则会多看两眼那辆轮胎恰到好处的压在路线上的保时捷356A。
这个级别的古董好车即使放在东京市区也不常见。
那些喷装鲜艳引擎轰鸣的法拉利布加迪又或者兰博基尼和它比起来瞬间弱爆了,像是没品味的石油暴发户。
开这辆车的人应该是自伦敦西来的老派绅士,黑礼帽银手杖手工缝定的西装三件套。银白发斑驳,经过时光斑驳的面容温润和蔼,让人想起英国雾蒙蒙的雨天。
可惜黑色的防窥膜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只能任凭遐想无限飞舞。
当然假如他们真的看见车主,可能更会后悔希望自己从未有过那种愚蠢的念头。
车里的男人在抽烟。车厢里云雾缭绕。黑礼帽叠放在手套箱上,MAXMARA的黑大衣,大衣口袋里露出的/伯/莱塔金属手柄冷冷泛着银光。
银灰色长发,高大修长富有力量感的身躯像是阖眼假寐的狼,一双沉冷阴晦,戾气横生的绿眼睛。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越过暗沉沉防窥玻璃,看向窗外播放中的广告大屏。
上面清淡的青年浅浅笑着,眼尾一星泪痣在日光下闪耀。
他偏过头不知道对主持人说了句什么,逗的那名长相甜美的女星笑得很是开心。
琴酒对白山镜的印象还停留在他18岁去美国的那一年。
现在这个时代想见一个人总是会有想见的方法,不如说要真正避开一个人才要竭尽全力。
即使同在一个组织,他们也再没见过面。
但关于白山镜的消息近况,还是间歇能从同在美国的贝尔摩德口中听说。
即使琴酒说过了他们之间已经全然无关。从白山镜成年的那天起,他们之间那层有名无实的监护人关系早已自动解除。
而那个女人只会明知故问的挑衅,说些什么“既然完全无关了,那一定不介意当个八卦听听”之类的话。
“小白现在长开了很漂亮哦我从他小时候起就觉得会是个美人胚子。”
或者“最近有个有潜力的新人好像很喜欢他一直在追他,名字好像叫宾加还是什么的,他俩现在关系很好哦上次我还看到他们一起逛街。”
甚至会无聊到在感恩节那天特意打电话炫耀,“小白今天来见我的时候给我带了一束康乃馨哦,他真是太贴心了,啊啦某个孤家寡人大概体会不到这种乐趣吧。”
琴酒嘲道:“康乃馨花语是母爱,你不知道他把你当妈了吗。”
等贝尔摩德啪地撩断电话,他才眉头蹙起,怔然一刹。
长大了变漂亮了被人追了会做人了会自然而然地送东西讨人开心了...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白山镜。
琴酒记忆里的白山镜还是那道会牢牢黏在他身后,忧郁苍白,像鬼一样的清瘦影子。
孤独又敏感,和所有人都合不来,为人处世上格外生疏笨拙,又像只初入人世不通人性的的小狗小猫。
小狗小猫不都是那样子吗,刚出生时被谁带走养大了,就会一辈子记住他的气味固执的只认那一个人。
所以当时他才会喊他小白。
他没养过什么活物,却被那位先生甩了个很麻烦的小孩让他养。
养小孩和养宠物应该差不多。
虽然他也没养过宠物这种听起来很温情的玩意儿。
可人终究不是小狗小猫。
白山镜还是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
漂亮映丽的和以前判若两人。如果双方作为陌生人在风和日丽好天气下的街头偶遇,他可能也会多看两眼欣赏的类型。
只有眼下那星泪痣还有依稀熟悉的感觉。
本来这个位置生的泪痣会让人看起来有如狐狸般妩媚。
可只有白山镜那双瞳色很淡的眼睛会因为这一点泪痣显出一点纯情和稚气。
琴酒缓缓吐出个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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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白雾缭绕,开车的伏特加百无聊赖的跟着他的视线看去。天街巨幕上青年眼睛正弯起浅浅弧度,干净笑容清透明净。
伏特加豁然开朗。
常年从事黑色高压工作,组织的人为了宣泄压力在感情上多少都有些荤素不忌。睡男睡女或者一起睡都是常态。
只要不开口提出想要加入,没人会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只是伏特加没想到大哥感兴趣的居然是这个类型。
要他说那名青年骨相确实很是漂亮秀丽,但是他看起来太乖了。
太乖巧就等于太无味,没有欧美审美中最爱的那种明艳动人活力四射的金发尤物带来的新鲜感。
就像你睡了一上午醒来,走下楼金发可人的明艳美少年过来和你行贴面礼说亲爱的早饭已经做好了想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而屏幕上的年轻人大概只会垂着眼沉闷的通知你,早饭做好了,煎鲭鱼配味增汤主食是梅子饭。
一个是情调的让自己成为早饭的一环,另一个说做早饭就是做早饭不带半点含糊。
这种人色诱大概也只会笨拙的抬手解开衬衫最上两颗扣子露出清秀锁骨就抿唇不语,只在晨光下安静的用清凌凌眼神看你吧。
好看又听话,但太过无趣寡淡了只适合像件艺术品一样远远欣赏,真的走进一看就会索然无味。
不过如果只是睡一觉的话倒也不用考虑这么多。
反正他们这种人也不可能和人保持长期关系。
伏特加已经在思考了,如果大哥要他去邀请这位小明星。
他是开着载满花束的保时捷急刹停在他面前高调入场,还是走进他的个人事务所敲敲桌板说有人想认识你一下,又或者悄无声息的放下一个装着邀请函的信封.......信封里用不用塞一张卡呢?
神秘点还是凶蛮点又或者豪气点,哪种会让人无法拒绝。
假如这位小明星恰巧是个异性恋,他又该怎么说服他放弃一下贞操出卖一下自己的屁股。
他其实跟着琴酒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就这几年。
鱼冢三郎第一次继承父辈“伏特加”这个代号有资格踏入高级代号成员会议那天。
满场震惊于他的愚蠢和迟钝,一片讶然的沉默。
“他的长相太过惹眼,不是适合搞情报的料子。”朗姆率先开口,圆滑的拒绝的滴水不露。
“你们都知道我是神秘主义,只一个人行动。”贝尔摩德耸耸肩。
伏特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算聪明,根本没人愿意要他。
毕竟他唯一的特长是长相吓人和会开车,在人才济济的组织里听起来都很拿不出手。
就在他汗如雨下,心想完蛋了死去的老爹我对不起你今后恐怕要令伏特加这个代号蒙羞了。
满场推来推去的拒绝里,只有落坐于长桌前端气势凛然的银发男人失去了耐心起身离席,只摞下一句话,“我要了,行动队缺人,他看起来还算老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句话,那名声称自己是神秘主义的金发女人贝尔摩德忽然像被戳中了笑穴一样笑得花枝乱颤。
在琴酒瞪去的堪称恐怖的视线威慑下她止出声,做作的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点点头:“老实...GIN上一次你这么评价的是那个...谁来着?小白?”
“噗嗤”一声,她没忍住也没打算忍,相当嚣张的再次笑得很是欢乐。
伏特加对于当时他们之间打的机锋隐语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小白是谁,是代号是人名还是琴酒养的猫猫狗狗。
但无论怎么说他对当时有人当时愿意捞他一把,挽救他和这个代号的尊严是心怀感激的。他喊琴酒大哥是真心在敬仰他愿意为此肝脑涂地的。
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当小弟兼职外送代驾司机又或者替大哥出面邀请一些感兴趣但又不方便亲自出面的人一起去吃个饭,他都做好了觉悟。
只是这么久以来琴酒一直没有表示出这种需求。于是伏特加作为首席小弟也一直都没有替大哥去邀请一些漂亮女人或者漂亮男人的经验。
有些时候伏特加也搞不懂琴酒,明明地位都快追上朗姆平起平坐了,但始终节律自持的像是台森严精密的古钟。
对这个人来说唯一的物质享受就是好车,香烟和填满子弹的/伯/莱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欲望需求。
但是——
现在终于到了他出马的时刻了吗。
伏特加暗自激动。
绿灯亮了,伏特加还在对着窗外巨幕上的青年浮想联翩,走神的光明正大,琴酒偏头睨了一眼,“在看什么?”
嗓音漠然,口吻不善。
世界上就是有种人能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审讯。
视线中的警告意味十足,冷若冰霜的将人乍然刺回现实。
伏特加被冻的缩缩脖子踩下离合,低眉臊眼的老实开车,保时捷悠长涡轮引擎呼啸,飞驰出去。
他真是想多了。
睨来的那道眼神冷冷的,凛然而峻厉,仿佛出了鞘的刀。
拥有这种眼神的人怎么可能具备一般人类的感情和需求。
3. 第 3 章
日卖电视台,直播结束之后的录影厅。
白山镜送走最后一名围住他索要签名的节目组工作人员,长长松口气,再一回头,早上偶遇的三名高中生悄无声息的的刷新出现在他身后。
“你们还没走啊。”他活动下僵硬肩膀,重扯出个营业模式下的清凌笑容,“签名合照还是想要占卜?“
他问的自然,一副已经习惯像出卖物品一样出卖自己的价值,于是尴尬的反倒成了别人。
“都不是啦。”园子猛摆手示意不是为了这些来的。她单纯只是想跟偶像说个话就心满意足,而恰巧白山镜比起签名合照这些商业活动倒是更愿意认真解答别人在这方面的疑惑。
二人一拍即合,展开学术探讨。
“镜先生直播时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白山镜认真点点头,但随即扯扯唇角苦笑说,“但他们不信吧。”
刚才直播时主持人问了一句电视台的风水问题,白山镜没有避讳摄像头的存在,说的直白。
“不太好,犯了形煞里的天斩煞,天斩中最严重的正斩,最易发生血光之灾。”
其实玄学这种事,无论东玄还是西玄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在全然不信的人眼中他的话听起来就是故弄玄虚危言耸听的神棍骗子。
白山镜也很明白这一点,他清楚自己在一些人眼中是奇怪的人,异类。
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但园子很信,并且相当有求知精神。
“死后的世界存在吗?”
“大概吧。”
“人死了会转生吗?”
“佛教里确实有‘四有轮转’这个概念,但是否真的存在要等死了才能知道吧。”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其实现在就有,阖上眼后就能感觉到,千奇百怪奇形怪状的都有,屋子里甚至因为填塞的人和鬼都有点多,有些拥挤。
但白山镜不想吓到高中小女孩,正准备随口编个谎话。却听见园子关切地问,“如果一直都能看见鬼的话,您不会害怕吗?”
白山镜一愣。
死者灵魂的皮相会停留在死时的那一刻。
他们中安详宁静的少,缺肢断腿,头颅破碎的才是大多数。
这些血肉模糊,形状可怖的灵魂,就是常人认为的“鬼”或者“阿飘”吧。
小的时候当然也会害怕,不是害怕怖相怪诞。而是害怕这份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所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孤独。
不然也不会天天黏在那个人身边,打扰的他烦不胜烦。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害怕了?
对了,是16岁之后。
萩原死后,他再也没有逃避过那个阖上眼后只有他能看到的世界。
可是这么多年,他最想见的那个灵魂,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不来见他,是对他...失望了吗?
“镜先生...?”园子见白山镜在原地出神,轻轻出声喊他。
白山镜骤然回神,呼出口气,“抱歉,走神了。”
他按亮手机看眼时间,“还有什么问题想要咨询?总之先离开这找个咖啡馆说吧,我去拿下外套。”
说完,他轻点下头走向服装间。在过道走廊和从服装间出来的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白山镜后退趔趄几步才站稳,对方撞了人却毫无自摇摇晃晃的向前冲去。
“抱歉。”他习惯性的道,却嗅到一股浓重铁锈腥味直冲鼻尖。
这股似曾相识的气味犹如一道朦胧水汽,即使经年不见,仍然会循着记忆在每一个下雨的日子侵蚀回忆追上来。
白山镜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扭头回身看去。
撞他的工作人员惊慌无措的停在明亮舞台灯下,磕磕绊绊的打着摆子,看样子遭受冲击的不轻。
“死,死人了——!”
灿如白昼的舞台灯光映出染成一片鲜红的工作服下摆,深红血污在地面拖出一道长痕,从服装间一路蔓延出来。这么大的出血量,像是有一个人被榨干了身体里全部的血。
嘈杂后台倏然静了一霎,随即潮水般哗然躁动爆发。
工藤新一精神一振,大步冲向服装间。与白山镜擦肩而过的时候,脑海里油然而生的一种冥冥预感促使他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人潮涌动,影影绰绰。
隔着一张张同样惊惶无措的失色面孔,只有白山镜那张清淡秀丽的脸一瞬间如被河水冲刷过般鲜亮。
他怔在原地没有反应,那双颜色很淡的浅灰眸子因为晃动灯影变得琉璃般通透,看不清任何情绪。
骤然之间有股独立于在场所有人之外的格格不入。
-
死者已经连喊救护车的必要都没有了。凶手割开了他的全部颈大动脉。淌出的红黑色的血浸泡在木地板上,踩起来像被打翻的油彩般粘腻。
尸体仰面跌躺在服装间里,门后大穿衣镜倒映出垂下的歪斜脖颈。因为失去体内近乎全部血液而干涸的面容勉强让人认出是节目组的制作总监。
工藤新一翻来覆去检查一遍,叹了口气起身说:“是谋杀,报警吧。”
白山镜闻言,向人群边缘的水无玲奈投去一眼,
看暴力风格倒是很像组织那群人一贯的粗暴做法。
水无玲奈:“...”
她微微摇了下头。
那很好了。
白山镜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眼,安心的继续混在人堆里浑水摸鱼等待警方到来。
东京警方到场极快。目暮警部来了看见尸体前的工藤新一,轻车熟路的过去询问状况。
跟在他身后满脸正气却斜叼牙签,将两种截然不同气势浑然融合入一体的警官却转头扫视了一圈人群,眼神左顾右盼。
白山镜看见他转过来的正脸时,呼吸轻轻一滞低下了头,脚尖无意识踢了踢地面。
他没想到伊达航会来。东京那么大,搜查一科的警察那么多,偏偏来的是过去的熟人。
稍许,伊达航找到他要找的人,拨开人群走来,“小镜好久不见,你果然也在这还没走。怎么跟我们还这么生分,回来也不说一声。”
大咧咧语气一贯的爽朗,熟稔的仿佛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一样。
白山镜也只能抬起头,装出才刚发现他的样子惊喜招呼,“班长好久不见,你也来了。”
“别叫我班长,这都多少年了。”伊达航摆摆手,又对他说道,“对了搜查一科接到报案的时候松田正好在出外勤,他说那边结束了就过来。”
白山镜被这个天降消息冲击的愣了下,条件反射的皱眉,“他来干什么?”
他回了日本,最想躲开的人里之一就有松田阵平。
话出了口才骤然反应过来质问的过于没有边界,以自己现在的立场没资格这么问。
他弥补般扯出个清淡的笑,“谢谢,班长,我的意思是还是不麻烦他了。”口吻过于客气反倒有股用彬彬有礼来拉开距离的意味。
伊达航怔了一下,被这份疏离搞的看起来有点伤心了,“小镜,你跟我们客气什么。说起来你这次回来也没联系我们,你...”
他还想说什么,但不远处目暮警部已经在挥手喊他过去帮忙,伊达航咽下没说完的话,重重拍了白山镜的肩两下,走了过去。
死者男,四十二岁,死于颈部刺切伤,初步推断凶器为锐器刀具。
人生轨迹一片平稳,没有赌博没有炒股没有投资失败,简而言之没有随随便便去死的理由。
据现场同事们的说法,死者少有的个人爱好是每周五下班后雷打不动风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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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的到银座附近一家名叫“路易”的酒吧小酌一杯。
但东京工作节奏压力大,周末去居酒屋和酒吧放松也是常态,无可指摘。
总的来说死者脾气不算好,工作和生活中也和人起过几场口舌争执,但也不至于被人恨到杀人泄愤的地步。
围观群众里有人忽然想起,“今天上午总监不是还和白山先生起过争执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脑袋整齐划一的像受到日光吸引的向日葵一样转了过来。
白山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清润眼里闪过抹茫然,顶着数道视线指了指自己示意。
我么?
“这不可能。”目暮警部断言。
虽然已近中年不懂现在年轻人流行的明星,但他略懂物理学。
他扭头又看了白山镜一眼。对方单手插兜站在那。阴柔清瘦,忧郁纤弱,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说他能不惊动任何人的干净利落杀死壮出两个身板还有余的死者那是天方夜谭。
除非他是从小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那更不可能。
察觉落过来的视线,白山镜仰脸送出个笑,看起来很是乖巧。
目暮警部收回眼直摇头,“而且他也没有犯罪动机啊?”
“他不是才在电视直播上做出了什么血光之灾的预言吗?很有可能是为了证实自己预言的准确。”那人一指刚关闭的摄像机。
伊达航无语:“为了证实自己预言准确所以杀人?这个逻辑也不通顺啊。”
“但只要他这次没被抓,以后就会声名大噪身价倍增啊。”那人举例,“《资本论》里不是就说只要利润达到100%,就足以让人践踏一切法律。”
伊达航:“...”
他现在无比庆幸来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松田这个暴脾气。
如果让松田阵平亲耳现场听到这些对白山镜无厘头揣测,八成会当场和现场群众发生争执。然后被投诉被批评被罚工资和例会时写检讨当众朗读一条龙。
当然他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毕竟——
自从七年前那件事后,松田阵平的脾气和以前比已经像是换了一个人。
“警部,在垃圾桶里找到了扔掉的凶器。”负责现场排查的警员像举奥运火炬一样高举个空咖啡杯小跑过来。
掀开杯盖,沾血的水果刀被人塞在里面。
目暮大喜:“太好了,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吗?”
“凶器上没有指纹,但是咖啡杯上的指纹鉴识显示呃...”汇报的警员尴尬的瞅了一眼就站在伊达航身边的白山镜,指了指,“是这位先生的。”
白山镜挑了下眉,还没吭声,场面已经先乱了起来。
有人躁动跳脚:“警官还在等什么?赶快把他抓起来啊。”
“等等!这不是镜先生做的!”工藤新一前来阻止,“受害人身上没有任何反抗伤口,是毫无防备下被割喉的,只有熟人作案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今天都认识了算是熟人啊!警官你们可不能因为认识对方就徇私包庇啊。”
目暮一个头两个大,“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请先冷静一下。这并不能当做证据。”
前方一片混战,每个人都在呱呱呱,像有一百只青蛙同时在叫,白山镜被吵的头疼,低头从兜里摸出耳机戴上。
于是水无玲奈看去时看到的就是四周嘈杂喧嚷乱成一锅煮开的粥,只有粥中心的白山镜一副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的模样。
水无玲奈:“...”
她趁机挤过去问:“要通知吗?”
白山镜摘下一边耳机,“通知谁?”
水无玲奈放低声音说出那个名字,“gin。”
话音刚落,她感觉自己被人用力的狠狠瞪了一眼。
4. 第 4 章
第4章
/监护人/
他的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拒绝,但那道情绪浓烈的眼神快的像是错觉,转瞬即逝。
下一刹,白山镜已经面色如常的挂起微笑反问。
“为什么?”
清透眼中满是疑惑,仿佛真的不明白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意义。
水无玲奈被他理直气壮反问懵了。
琴酒不是你的监护人吗,你们不是应该关系很好吗?我如果不告诉你的监护人你被怀疑是嫌犯卷入了案件里,下次回组织汇报工作时因为右脚先跨进门被他怀疑是卧底一枪崩了怎么办!老娘作为一个CIA卧底千辛万苦才混进组织,不想因为这种事被阴晴不定的上司记住穿小鞋!
她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咆哮,但是到了脸上变成了一个忍声吞气完美无缺的温柔微笑,“因为他以前是你的监护人吧。”
“你误会了。”白山镜微微扯动唇角,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似厌倦又似嘲讽,“他和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顿了顿,平静的补充:“不会在乎的。”
水无玲奈“哦”一声。
真的吗,她不信。
说什么我们关系不好啦他不在乎啦不会管啦,就和朋友吵架后半夜打电话向你痛骂对象诉苦一样。谁信谁跟着一起骂就是傻子,等回头两人和好就会变成里外不是人的靶子。
她不想当/伯/莱塔的靶子。
白山镜:“而且这点小事不用惊动组织,我们要相信警察。”
水无玲奈震惊了。
相信警察!
到底谁教给一个犯罪组织成员这个奇怪想法的。
他俩之间到底谁才是根正苗红的组织成员?
白山镜没等到回答,瞥过头轻飘飘睃来一眼,看得水无玲奈呼吸一停。
他清透眼里闪动的柔软水波已经凝固成了尖锐的冰凌,成为了射向刺穿她的不容拒绝的固执意志。
水无玲奈意识到,这不是商量而是发号施令,由不得她拒绝。
唯独这种时候白山镜身上不容置喙的独断气势看起来倒是和他的监护人如出一辙的相像。
“好吗?”
“好的。”她屈服了,点点头答应。
没办法,虽然琴酒在组织的地位比她高,但冰酒也不低,一个两个都在她上头,谁也得罪不起。
而且传言冰酒是除了贝尔摩得之外,唯一能直接联络那位先生的深受信赖的人。
这个人虽然不负责接手任何职务,但身份地位在组织特殊超然,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比他的监护人琴酒还更特殊。
白山镜满意的微微颔首,适才身上爆发出的强势顷刻间雪崩般消散,戴上耳机听歌,又是一副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无公害三好青年模样。
水无玲奈:“...”
那边混战有了结果。目暮警部搓着手过来好声好气商量,“白山先生,因为目前你的嫌疑最大,能不能请你先去隔壁房间等待配合警方调查——”他尴尬的骚了搔头,没说完的话就此打住。
即使再不懂年轻人间流行的偶像明星,目暮也知道能上电视台节目的多多少少都算是个活跃在民众面前的公众名人...或者想要混出头的未来公众名人。
口碑和形象对他们至关重要,没有绝对证据就把对方当作嫌疑人之一多少会影响对方职业形象发展。目暮良心隐隐作痛。
“没问题。”白山镜耐心听完点点头,满脸不以为意,十足的体贴,“我会全力配合警察工作,你们辛苦了。”
多么善解人意的年轻人啊!如果东京市民人人都能像他一般自觉配合警方工作该有多好。
目暮好感大增,“那请您去旁边房间里稍等一会儿,我们一定尽快调查出结果。”公事公办说完他小声问,“要给您准备毛毯吗?”
警方车上常年为现场精神遭受刺激的人备着毛毯和热可可,温度和糖分会帮助人快速平定情绪。
水无玲奈古怪的瞅去。
你们日本警方怎么回事?就白山镜这个撞上杀人案都被怀疑是凶手了还无动于衷的模样你看他像需要毛毯吗?
不如说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目暮不觉得,甚至怜爱。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觉得这名年轻人很熟亲切合面眼缘,“还有热可可需要吗?”
日本警察没救了,水无玲奈绝望的想。
还好他们FBI与CIA组织里的调查官们一个个都意志坚定不会为外相蒙蔽双眼。
“都不用了,我能去看一眼死者吗?”白山镜拒绝了爱心提议,走向尸体旁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这位先生不行——”负责守备现场的警员尽职尽责的伸手去拦。
白山镜收住脚,客客气气的对他道,“我是灵媒,我的能力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
这话对坚信唯物主义的人来说太扯淡,警察嘟囔,“怎么可能?世界上没有灵魂,死了就是死了。”
不知道这话哪里惹到他,白山镜倏地扭头,像被侵入领地的猫一样瞪了过去。
他浅灰色眼睛眯起,盯着警员背后一无所有的灰白墙壁。眸中神色过于认真,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个看不见的人站在那里。
“看什么?”警员被看的发毛,不寒而栗,反手不自在的摸了摸肩,不知道为什么经他这么一看,肩膀上忽然沉重又冰冷,像是黏了块冰。
白山镜突然开口:“就在你身后,男性,六十来岁,你的父亲还是祖父。啤酒肚鼻子很大,胖乎乎的,穿灰色拉夫劳伦羊绒衫扶着你的肩膀。”
他一反常态语速极快,语气笃定的就仿佛有这么一个看不见的人在他耳边同步说道:“他说不要替他难过,那个过程没有疼痛,温暖的就像久违睡了个漫长的午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警员的脸唰地白了,灰白嘴唇抖了抖,难以置信的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白山镜,而白山镜对这些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仿若不觉,仍然盯着那个虚空中的方位。
他顿了顿,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瞳孔细微收缩一下。
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轻声说:“他说,不要难过,我们最后要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我在那里等你。”
警员嘴唇翕动的像是筛子,好几次想张口都没发出声。
“谢谢。”白山镜走过去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警员愣愣任他动作,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
白山镜收回手后退一步,掀起黄色警戒线钻了进去,这次没有人拦他。
蹲在尸体旁细细检查的工藤新一很有自觉地想挪几步腾个位置,但白山镜一摆手阻止了他,避嫌般停在几步远开外。
他单手插兜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落来的眼神中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一片虚茫。
无论生前是什么人,死亡时的姿态都不会好看。现场景象更是凄惨,血淌了一地,地板踩起来发黏。
空气里浓重铁锈气在逼仄室内发酵后来回翻涌,像泡胀的血池肉林,就连现场鉴识人员都被冲的蹙眉掩鼻。
白山镜却仿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反应平平,视线慢慢扫过尸体全身,最后停回被刀刃割断的喉咙上。
工藤新一瞅瞅他脸色,主动出声问道:“镜先生有看出什么吗?”
看是看出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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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教导白山镜的神官教过他一个词叫“一刀两断”。
白山镜能感受到割开死者喉咙那一刀下蕴藏的这种决心。是想要摆脱困扰已久的一切的一刀。所以下手时才会没有半点犹豫。
至于之后刺下的其它几刀,虽然看似凶狠伤口也深。但都没有找准位置刺穿气管,除了宣泄情绪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最初的那一刀是致命一击,快而准的完成,死者当时就已经毙命了。
白山镜有了些思路。他沉默一下,抬手,修长指骨点了一下喉结。
“两遍。”
工藤新一没懂:“什么?”
“他经历了被切割过两遍的痛苦,生前一次,死后一次。凶手好像很恨他...也很爱他。”白山镜言尽于此,再让他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冲工藤新一点下头转身走了,在伊达航面前站定,淡然伸手,“我需要带手铐吗?”
伊达航提高声音:“不用,只是嫌疑人又不是罪犯。”
他边说边意有所指的扫视了听见这边动静呈半圆形包围过来的围观群众,皱起眉用身体帮白山镜挡住记者对准他们亮个不停的闪光灯。
白山镜瞥了一眼架起对准他的摄像机,别过了头,“走吧。”
他低低闷咳了两声,手指揪着衣领竖起遮住苍白瘦削下颌,眼神里看起来有股疲惫的厌倦。
伊达航发现他的不适,关心道:“不舒服吗?”
“没事。”白山镜摇下头,“昨晚没睡好而已。”
直至他们都走远了工藤新一还能听到身后那名回过神来的警察伏在上司肩膀上泣不成声。
“他说的是我老爹,癌症去世三年了,到最后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羊绒衫是我送他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还有那个动作就像老爹在拍我一样,他以前最爱像那样从我身边经过时拍两下肩,我每次都嫌他烦...”
而目暮警部像宽厚的鸡妈妈一样拍着肩安慰情绪激动的下属。
工藤新一看了一会儿默默扭过了头。
原本集中的精神却因为身后的对话走了神。
白山镜全都说中了...
侦探理性的思维让他下意识的怀疑那名伊达警官提前告诉了白山镜情报。
不,他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先不说伊达警官没有必要配合做到这个地步,白山镜看起来也是不屑于这种浅薄把戏的人。
工藤新一甩甩头将这些杂乱念头甩出脑后,又将视线落回了伤处。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白山镜那些话后,再来看死者的伤口,总觉得有股违和的奇怪。
两遍——
他顺着白山镜的话想到了什么。
“欸,你——!”工藤新一不顾身后警官的惊叫,毫不避讳地将手指探进创口拨了一下。
肿胀肌肉组织拨弄出来,泛白皮肉在灯光下呈现两种不同的收缩翻卷状态。
找到了!
剩下的证据可能藏在的地方——
工藤新一眼睛一亮,霍地站起身大步冲向第一案发现场的服装间。
白山镜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高中生侦探制造出的响动。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远远注视那道冲进服装间的背影,淡漠的灰眼睛里闪过抹纵容的笑。
淡淡笑意在他眼底烟火般一闪而过,就归于沉寂黯淡。
真是聪慧敏锐,白山镜隐隐艳羡。
或许是今天那个名字被提起了太多次,又或许是刚才替那对父子传了话的缘故,他现在想起不该想的人了。
如果17岁的时候,他也能做到像工藤新一一般就好了。
那样子,养育他长大的那个人一定会幸福的多。
5. 第 5 章
电视台的房间被警方临时征用,原本用作嘉宾休息室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白山镜掩上门拿出手机。
从他还在和工藤新一交换情报的时候,手机就在兜里振的发了疯。界面上信息一条接一条的涌入,上一条还没读完下一条又跳进来。
组织里会这么锲而不舍骚扰他的只有一个人。
宾加。
[你怎么回事?]
[你在sns上已经上热搜了。说你涉嫌谋杀,自导自演做出死亡预言预言只是为了自抬身价。]
大概这会宾加正蹲在某个离城市八百里远的鸟不拉屎海底基地里也闲的无聊,贱嗖嗖的把几条热点消息一一转发过来。
[@#惊!神秘灵媒师的虚假预言,真相居然是—]
[@#电视台突发凶杀案件,凶手竟是他]
[@#都市传闻还是杀人凶手,请收看独家新闻为您报道]
转完之后他做出自己的点评。
[恭喜,这下真的出名了。]
[需要远程协助吗?太平洋浮标的功能还挺好用的。就是闷在里面好无聊,下次等我上岸一起去银座shopping一下吧。]
[我看好H家新出的那款锁骨链很久了,你戴上应该也好看,我买给你你和我带同款吧。]
[...]
[不愿意的话你给我买也行。]
[我开玩笑的。但我之前说的你还是考虑一下,我认真的。]
宾加在白山镜回日本之前对他表白过。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爱上谁都随意,宾加的态度也放得洒脱坦荡。
大概意思总结一下就是“我对你很有好感组织也没有禁止内部消化你看这事怎么办。”
白山镜有点苦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态度让宾加误解了以至于产生了不必要的错觉。
他确实前几年和宾加关系混得不错,但那是因为他一直把对方当成“姐妹”。
姐妹之间一起逛街喝下午茶看电影一起买同款饰品不同颜色作为友谊的象征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谁知道对方忽然就叛变了,说兄弟背对一下。
偏偏那段时间他接到上级凋令忙着准备回日本,忙得焦头烂额。他本就是个低能量的人,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处理多余的感情问题,直接打发宾加去找贝尔摩得。
白山镜的本意是贝尔摩得情商那么高,一定能猜到他的意思,随便找个借口,帮他妥善处理解决这件事。
毕竟从他小时候起,她就一直很照顾他。
每次见面都不顾他意愿将他一把按进怀里掐掐脸蛋:“好久不见小白又变漂亮了来让姨姨啵啵...”
现在该她尽一个好姨姨的责任了。
但目前看来,她没有。
[我前段时间去问了贝尔摩得,她说问过你监护人了对方也没什么意见...话说都是成年人了怎么你谈恋爱还要得到他的首肯,他谁啊这是?控制欲强过头了吧,这不神金么?]
白山镜垂眼看到这条消息,指尖触电般轻轻一颤。
宾加看起来还有一堆槽要吐,但他已经不想看下去了。
琴酒知道了。
他说无所谓...
不过,本来也该是这样。
他在期待什么呢?
但白山镜之前其实一直心怀侥幸的觉得至少自己在他心里还是特殊的。
侥幸的原因是那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令关系变味的一夜。
即使那份特殊并非是爱,只是源于那个人对属于他自己东西的占有欲白山镜也会很开心。
但这种事对于成年人来说不值一提。
就像他鼓足勇气认真对琴酒表达过的喜欢。
琴酒阴鸷晦沉的绿眸居高临下的紧紧逼视而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出声,似乎正在“打死他”和“打哑他”之间思考。
燃起香烟的白雾袅袅笼罩他线条峻厉的下颌,然后他移开眼,轻嗤一声打断白山镜:“错觉罢了。”
他说,是双方生命里都显得漫长的那段时间的独处,让白山镜产生了不必要的错觉,长大就好了。
于是白山镜纯粹的喜欢在那道轻嗤里变成了轻飘飘无足轻重的廉价东西。
现在那个人正如他自己所说,在不再联系的时间里,早已放下了。像拂去衣上沾惹的一粒灰尘一样将那些事抛在脑后,轻描淡写不沾尘的继续往前走。
白山镜几乎能想象到如果琴酒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他会好整以暇的抱臂,冷戾眸子似嘲非嘲地睨来,直至仅用视线就将自己逼迫的哑口无言,才会大发慈悲的结束这场无声的刑讯。
再用独有的漫不经心口吻评价:“太天真了,小白。我很失望,你还和从前一样毫无长进。”
和以前一样毫无长进...
白山镜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下意识攥紧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上的沙发靠垫。
嗡——
手机震动,撕扯回他的思绪。
[回话回话回话————————]
[你是不是不知道组织内部联系软件已经全部升级成能显示已读了!]
[我看见你已读不回了!!!]
宾加还在喋喋不休,但白山镜已经没心情看下去了,只是觉得累。今天过的真是漫长啊。
他按下关机键,屏幕暗了下去。黯淡下去的屏幕中倒影出白山镜自己的脸。
看起来恹生生的,薄薄唇线紧抿时有股冰冷而苍白的锋利。没有丝毫活人气的明亮,一点也不讨喜。
他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深深吐了口气。
没关系的。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么。
“笃笃——”门被轻轻敲响两声。
白山镜诧然,身子一瞬坐直绷紧。
伊达航现在应该忙于现场调查,还有谁会在这时来找他。
他将手伸进衣兜里,触及冰冷坚硬的触感,将它牢牢握住,才扬声:“请进。”
从门外走进来的园子和兰放下手中的波罗咖啡店外送袋。友好解释订餐的时候订多了不吃就浪费了,所以送了过来。
白山镜放松下来,在她们解释的时候,往袋口瞥了一眼。
外送袋里装的的餐点是咖啡店按人数算的咖啡三明治定食套餐,怎么想也不存在不小心买多了的说法。
黄油面包芝士三明治,夹在面包胚里的芝麻叶青翠可人,焗烤过的马苏里拉芝士香味浓郁飘散,是他最喜欢的那种三明治做法。
白山镜迟疑一下,没有拒绝这份好意,道声谢后接了过去,撕开包装袋。
他垂眼吃饭吞嚼时十分秀气,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清俊的优雅,一眼就能看出受过良好餐桌礼仪的教导。
毛利兰认识的人里只有园子从小上过这方面的礼仪课,但那是因为园子是铃木财团的继承人需要出席晚宴之流。但白山镜的仪态举止比园子更甚,古典优雅的像是茶道或者花道世家的少主。
白山镜对于她们脑子里的想法浑然不觉,消灭掉三明治后,对还没离开的二人说:“多谢款待。作为回报,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吗?我可以为你们占卜。”
他不太习惯接受来自外界的善意,受了就要当场还清,仿佛一定要活的跟世界上的一切界限分明。
以前也有人让他学会坦然一点,人与人之间就是有来有回才会产生交情,可他始终没能改掉。
“哎?”两名女孩面面相觑。
“不用不用只是一个三明治而已,镜先生的占卜不是很贵吗?”园子率先反应过来拒绝道。她还记得白山镜早上拒绝他人时的报价。
“没关系。”白川镜弯了弯唇,清秀脸颊绽出浅浅酒窝,“那个价格只是针对把我当工具的人。他们使用工具就要为工具的价值买单。”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可是我们算朋友了不是么?”
园子还是不能接受:“可是...”
“如果不能接受这个说法的话,那就当作我们是“偶遇”的好了。”白山镜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模样。
很显然他也上网冲浪并且知道自己身上那个都市传闻。并且将传闻里的“偶遇”放水放成了太平洋。
白山镜没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所以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两位小姐。”
园子和兰对视一眼,举手提问,“可以测算...恋情嘛。”
白山镜眼睫轻轻垂下,在眼下泅出一片寂寞的阴影。片刻后他抬眼,轻轻一笑,“当然可以。”
他手腕翻转,薄瘦掌心中已经凭空多出了一副黑色底面的塔罗牌,牌面上的红目乌鸦振翅欲飞。
洗牌切牌的动作就像一名魔术师,花纹纸牌似一只只无序的蝴蝶在修长手指间纷飞又一一被掌控归位。
“啪-”的一声轻响,白山镜将整副牌在桌面上长龙状码开,冲她们点点头,“二位谁先来?”
两名女孩对视一眼。
片刻后,白山镜手指点着桌面上出现的牌,认认真真的向铃木园子解读。
“很快就要遇到了,是个皮肤有点黑的运动系男生,性格很认真执拗。可能会比你大一两岁。”他浅浅勾了下唇,“恭喜,是你的正缘哦。”
“诶?”园子对正缘类型倒是无感,“可是我喜欢的类型是——”
“偏向神秘主义的那类?”白山镜偏偏头接话。
园子:“这都能看出来?”
白山镜稍稍别过了脸:“毕竟怪盗基德和我都算这种类型的吧。”
即使说出这种自夸的话时他脸上的神情也轻描淡写,并没有讨人厌的自傲。
就好像——他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但也只是仅此而已,并未将其当作资本。
听到偶像的名字被人提起园子很是兴奋,灵机一动:“那镜先生能算出基德sama喜欢的女生type吗?”
白山镜很有道德感的拒绝,“这是他的个人隐私。”换言之,他可以。
园子不死心:“镜先生的type呢?”
“我喜欢男人,成熟点的。”白山镜答的坦然口吻平静,并不觉得这是件需要隐瞒的事。
空气凝固一霎,乍然寂静的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定键。静寂中唯有白山镜勾了勾唇,“很吃惊?”
“倒也没有很意外。”园子深吸一口气找回理智,“镜先生身边的气场很令人舒服,怎么说呢...”
“就好像在和邻家姐姐相处,也不是说没有男子气概的意思,只是觉得相处时很舒服,有一种在被好好尊重的感觉。”她边说边点头。
“多谢认可。”面对忽如其来的夸奖,白山镜显得有些不自在。端起咖啡抿了口当作掩饰,放下杯子时才重新笑的漂亮从容,“因为我小时候经常和女孩一起玩的原因吧,所以还算擅长和异性相处。”
“欸——那镜先生的男友运气真好啊能有年纪小还这么漂亮又温柔的恋人。他一定会很珍惜你的。”园子点点头笃定的对他说,眼睛里满是对于爱情的美好浮想。
白山镜流畅切牌的动作滞了一霎,一张纸牌不听话地从他指间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琴酒...吗?
白山镜想。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不,对他来说,自己连当个拿的出手的炮友都算不上吧。
更别提珍惜了。
或许以前也珍惜过,可自己亲手毁掉了。
因为那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珍惜那份感情。
他从小就是个不能妥协一点的人,看起来长得眉清目秀的温柔好说话,其实对于认定的事情脑回路意外的轴。
琴酒曾经忍无可忍地问他,“你们日本特色是不是就是盛产脑子里只有一根筋把路走绝的笨蛋。”
从江户年代一言不合就切腹自证决心的武士,到忠犬八公里等了九年等到死的秋田犬。
白山镜分不清他说这话究竟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还是在高级地骂他。于是选择最正确的做法抿唇不回答,只乖巧又无辜的看回去,然后收获对方头疼又烦躁地一声低啧。
现在想想,如果不倔的话,他也不会将和琴酒之间的关系走到今天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白山镜当然也知道,如果自己愿意装装乖,藏起那份不该有的心思。虽然可能藏得不够好,但只要不把一切都挑明,对方也会给他个面子装不知道。
这是属于对方游刃有余的大人的的处事方式。
相安无事下去,他依然会是琴酒心里很重要的某个人。逢年过节还能像以前一样坐上一个餐桌一起吃顿饭...
...可偏偏就是这一点最让人无法接受。
所以才破罐子破摔的去试图诱惑对方,
这是他干过最蠢的事。
其实刚才女孩们的感觉没错,白山镜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相算是漂亮。一个长得好看的人不可能对于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迟钝的一无所知。
可当漂亮其实在某人那里一分不值的时候,它就一分不值。
即使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真正想要引诱的那个人也只会态度玩味神情淡淡,漫不经心皱眉打量过来的目光像在看一只发春的猫。
这么想想真是卑微又无力的有点令人难过。
所以白山镜很多时候不愿意去想,有些事刻意忘掉会比较幸福。
他不动声色的把掉落的牌捡了回去,重新洗过一遍之后转头看向毛利兰, “兰小姐呢,也是想测算恋情吗?”
毛利兰捏紧手指局促地问,“请问可以占卜其他的吗...未来之类的?新一他经常会将自己卷入案件里...我很担心他的安全。”
谁也没想到白山镜听完后摇了摇头,温舒眼中浮现一丝鲜明歉意,“抱歉,这个不行。”
欸????
白山镜向门扉外点点下颌,“他是高中生侦探吧,我不服务三类客户,警察和侦探是其中之二。”
说是三类,他却只解释了两项原则,仿佛最后一类是闭口不能言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子。”毛利兰低声道,下一刻她已经调整好心情起身笑着道谢,“那我就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啦,今天打扰您了。”
白山镜没有回应,不言不语安静看了她一霎,像是看穿她笑容背后藏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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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失落,冷清清眼中划过一抹温和,忽然改口道,“但是可以你作为对象,借助你的未来,也能窥见一小部分他的未来。”
园子瞋目结舌:“可以做到吗?”
白山镜:“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他们之间有命运的红线相连,彼此之间的命运总有一部分的交叠。”
“这是什么说法?好浪漫。”
“不是一直有种说法么?命中注定会在一起的人,出生时小指上会缠绕命运的红线,这条线我们称作缘。”白山镜轻声解释,“我能看见那条线。”
话说出来的瞬间,他心底涌现一股沉沉的难过,姣若好女的清秀面容上那一刹神情分外低落。
因为看得到,所以白山镜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他和他喜欢的人之间并没有所谓的命中注定。
他什么都不是,不是命运所选择的某人,在对方的生命里不关紧要,无足轻重。
所以才会一直活在即将失去的恐惧里。
害怕着明天,后天,下个月,明年...属于对方的命中注定就会出现,顶替掉他这个冒昧出现的客人。
而他不想当过客,他贪婪的想要拥有的不是那个人生命中的某一段时间,而是“他的全部”。
“请。”白山镜呼出口气,抬眼做个手势。刚才那股短暂的情绪已经不动声色的消失殆尽。
少顷过后,他面对摊开出现在面前的塔罗牌费解的喃喃:“怎么可能?”
工藤新一未来为什么会和琴酒有所牵连!
而且命运关键点的交集次数甚至比他还多!
白山镜哑然沉默,半晌没有出声,细俊眉毛拧在一起,一贯淡漠的神情难得显出点困惑。
“不好吗?”毛利兰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
白山镜摇头,“不会。”
他伸手将牌阵打乱,沉吟:“只是有点复杂,我需要回去多想一想再告诉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互相加了好友,白山镜又想起来一件事。
“请收下这个。”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件折纸,递了过去,“放在御守袋里装起来,放进他包里,可以当作护身符。”
不管有没有用。
总之先保佑。
如果他们真的在未来有所交集,见面后琴酒应该会认出他的护身符吧。
应该...吧。
白山镜不讨厌工藤新一,至少他不该死掉。
是...蝴蝶?
毛利兰认出了轮廓。
白山镜还在想那个不该出现的奇怪结果,指尖漫不经心的捏了捏蝴蝶翅膀,“用特殊的纸折成的,和那些祈愿的神社御守是一类作用。”
毛利兰小心翼翼的收好这份馈赠,“有什么忌讳吗?”
“纸质的避水避火就行了。”白山镜说,“是一次性的,只能庇佑他一次...”
他还未说完,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穿堂而入气流夹杂门外喧沸人声,屋里自带四方结界一般平和氛围倏然被冲破。
“嚯!又在□□情占卜?”伊达航进门先冲去角落饮水机接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放下水瓶就看到桌面上摊着熟悉的道具。
他指指白山镜对两位女生半开玩笑,“测出不好的结果也别在意啊,别看他说的头头是道,这么多年自己可没谈过恋爱。”
比起调侃挂落,听起来更像是在为白山镜开脱。
没算准也不要为难我家小孩啊之类的。
???
欸!!!
园子和兰对视一眼,难以相信。
就凭白山镜这个男女通吃的长相怎么说也不该是无人问津的类型。
白山镜也不反驳,只在一边兀自默默理好了牌收好才出声,“案子看起来已经有结果了。”
“是啊那个高中生侦探说已经找到凶手了。”伊达航很高兴地应一声,推着白山镜向外走,边走边感慨,“现在的高中生真是了不起。”
白山镜受不了这人还没到三十就已经化身中年社畜的语气,提醒道:“不要用一副中年大叔追忆青春的口吻说话。”
伊达航不在意,“对高中生来说我就是中年大叔吧,尤其是在结婚成家后更是无趣的中年人啊,不过我刚才是瞎说的但你在美国这几年真没谈对象啊。”
白山镜对他的这份“自来熟”和朴实刚健的话忍无可忍,倏地急停转身问,“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感情问题?”
其实这话刚见面的时候就想问来着。
为什么要关心我的感情问题?
为什么要关心我?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大家都分别很多年了已经不是从前的关系了...想回的地方早就已经回不去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
能不能不要到了现在还用着一副无事发生过的...和过去一样的口吻和我说话啊。
伊达航被他质问的脸上神色有点讪讪:“因为你从以前起一直都是照顾不好自己过的一塌糊涂的类型,身边有个人能照顾你我们才能放心,这几年其实我们都在担心你过的很辛苦觉得不放心...”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不过其实你并不需要我们擅自主张的操心了吧,抱歉总是忘记你早就长大成人了,再这么被追着念叨其实也会烦的。”
白山镜愣了一下,倏然哑火。
垂下的指尖摩挲了下衣角,心里那股张牙舞爪想要狠狠刺伤什么的翻涌怒气倏然就被抚平般轻轻烟消云散。
原来是这样。
因为他们相识是在16岁,所以哪怕他现在成年了长大了过得很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钱有地位呼风唤雨。
可在照顾过他的人心里他仍然是当年那个看起来孤独又寂寞,孑然一身会令人操心的少年。
他收回了眼,干巴巴的说:“你放心,没有。”
伊达航:“是男生也没关系别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们都不介意的。美国那边不是大城市风气比日本开放许多吗,找个男友不难吧。”
白山镜木着脸,一字一顿的咬牙重申,“没、有!”
“你以前说过的很喜欢的那个人...也没结果吗?”伊达航关切。
白山镜哑然沉默一霎。
他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确实对他们提过,只不过那时琴酒还是他的监护人。
于是这份喜欢就太卑劣,是见不得光的蛾子。所以在那时的叙述里,他抹去了对方的姓名和身份。
那是一个星光灿灿,风也温柔的夏夜,他们一起聚餐完慢吞吞散步回警校。
偶尔驶过他们身旁的车灯模糊喧嚣的将远方如水般的凉夜映的一片暖黄。
那片光亮里,白山镜忽然佯作漫不经心的,用不经意口吻提起:“我好像有很喜欢的人了...”
话说出口,他心里也随之轻轻一阵悸动。像有白鹿自月下飒沓而过,柔软夜色慢慢融化填盈在他的心里。
心里的那只鹿死在了遥远的上辈子。
白山镜抬起眼淡淡笑了:“都多久之前的陈年旧账了你怎么还记得。”
他顿了顿,口吻散漫,“早都忘了是谁了。”
6. 第 6 章
休息室外已是一片混乱,尸体被盖上白布装在运尸袋里推上警车运走。大批记者像嗅到尸味的秃鹫一样闻讯蜂拥赶来,长枪短炮架起蹲守在警戒线外。
他们走出房间时,工藤新一的精彩推理正好结束,他指向人群最前排的五彩缤纷的小红毛大声喊出,“——所以,凶手就是你。”
白山镜脚步顿了一顿。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高中生真热血,下一个念头才是被指认的那名凶手他也认识。
他们之前还说过话。
那头五颜六色的挑染头发昭然若揭的宣告了他的身份。
节目组的服装师,那名“时尚青年”。
凶手嚷声诡辩否认,工藤新一犹如追咬猎物的鲨鱼般接连拿出无法反驳的证据。
记者手中的镜头调转了方向,白色闪光灯对准少年侦探接连亮起拍个不停,咔嚓快门声不绝于耳。
白山镜远远看了一会。
工藤新一丝毫不受记者影响,分外淡定地站在人群中间。年纪虽小,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却都带着不由自主令人信服的感染力。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成为领导者,站在人群中心像是站在舞台最中间的主角一般款款而谈。
琴酒以前希望他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记忆里他教他的时候也说,“话可以不用多。但你至少要让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无人反驳。”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话并不多但每一句都挟着沉凛威势,在组织里少有人敢对他的话提出质疑。
白山镜不明白:“最开始总会有有异议的人吧,那我又该怎么做。”
琴酒没有回答,只轻轻勾了下唇角,酷戾眼中闪过抹难得的愉悦,是饱食过的野兽的餍足眼神。
于是白山镜知道了答案。
可即使知道了,他无论是成为自信骄傲的前者还是言出令行的后者,还是统统都做不到。
勉强了也没用,勉强了也做不到。
猫即使勉强炸了毛能让体积看上去大一些,但也发不出虎啸。
所以后来琴酒才会对他失望了吧,再也没有向他提过要求。
白山镜默默环视一团混乱嘈杂的现场,眼角余光扫到墙角绿植后有一个年轻女孩躲在里面默默哭泣,大概是被警察喊到现场签字的死者亲属。
警察记者电视台工作人员...各有各的现场职责,推推搡搡,忙忙碌碌,混乱中全都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奔走,显得每一个人都是在场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于是喧嚷中暂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白山镜看了半天,走过去默默递了张纸巾。
“谢谢。”女孩接过擦拭红肿眼睛。
她再抬起头时发现这名年轻人并未离开反而在她面前俯下了身,清泠泠眼睛定定看来。他浅灰眼睛里有一股能够让人平静的温柔力量,像是恬淡的水。
“节哀。”白山镜说,稍稍犹豫了一下,说,“请问您是逝者的...”
“我是他的女儿,妈妈在家听到消息就昏过去了,所以由我来处理。”女孩干练地说,但这份干练随即被悲伤冲去掩盖,“父亲即使在家脾气不算好,但是,为什么会——”
死亡会让许多平日微小的错处得到谅解。
她看起来是真的满脸费解,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白山镜下定决心,轻声说:“恕我直言,您的父亲并不值得您的缅怀。”
这话听起来很不礼貌也不体贴,女孩的下一声抽泣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愕然抬头看向他。
白山镜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您的父亲是名同性恋者。”
女孩噌地一下起身:“您在说什么?”
“他今天在片场对男人表现出超乎常规的强烈兴趣,那家叫‘路易’的酒吧是圈子里都知道的同□□,查询信用卡应该能找到不同情人酒店的开房记录,谋杀动机是情杀,凶手和他是工作中的地下情人关系...除此之外如果您还需要其他证据的话...”
他略微有些苦恼的小声道,“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属于男性之间流动交换的能量...”
女孩沉默无声,白山镜抿了抿唇。
其实这个消息如果换一个人用一种更易令人接受更圆滑的方式通知她大概会好一点。
可是他不会,他待人接物从小就有点问题。表达意思时只会直来直去像解剖刀切鱼生一样,将薄如蝉翼的白亮肉片切割分装好端到人面前,因为过于直白透亮于是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人与人之间好像有一个蓝牙传输,找对信号打开开关就能进行信息传输。而他的蓝牙大概在出生出厂时就被卸载了,于是人心比所有难以捉摸的玄学问题加起来都更难懂。
白山镜一口气说完之后他不再看女孩的反应,点点头起身,回去配合警察做笔录。
“你刚才对她说了什么,她怎么忽然走了。”伊达航一边给他做笔录一边问,他看到白山镜走后没多久那个女孩狠狠撮了下鼻涕也起身挎着包走了。背影有股愤怒的杀气腾腾,平底鞋剁着地板踩出了登天高的气势。
白山镜歪了下头,满脸无辜,“没什么,一点小事。”
他不想说,伊达航也就不细问,笔杆点点纸面,“笔录上怎么给你写,你是怎么发现线索的?总不能给你往通灵上面解释。”
白山镜沉默下来,开始在脑海里编借口。
“啊嘞,镜先生,您还没走。”工藤新一恰巧走过来。
采访他的记者纷纷心满意足的带着素材回去撰写明天晨报的新闻,势必要抢占头版。他才有了空暇来找警察做笔录,正好看见伊达航身边的身影非常眼熟。
工藤新一:“多谢您之前的提示啦。”
白山镜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歪了下头。
工藤新一见他没有理解,不得不说的更加直白。
“您之前不是通过死者伤口肌肉收缩程度看出来凶器不一致,所以才那么提示我的吗?水果刀没有血槽造成不了那种横向贯穿切割伤,”他把手放在脖子上来回比划着示意,“所以还有一件凶器应该是一件类似日本刀或者剑之类的大型刀具,只有这样才会造成横向切割伤...”
聊到案件,工藤新一明显来了精神,而白山镜只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微微点头配合着说一句“这样子”,对方就会滔滔不绝的自己说下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它就会很显眼,并不方便把它藏起来再偷偷带出去销毁。但这是电视台,有一个地方即使堂而皇之放置这种东西,人来人往路过看见也不会觉得奇怪。凶手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之后用水果刀毁掉死者的伤口掩饰痕迹。”
工藤新一打个响指,扬起意气风发的眉眼:“我们在服装道具间的和服配饰里找到了藏起来的开刃剑,上面取证到了那个服装师的指纹和血液反应。”
他一口气说完,看见白山镜始终不语,倏地顿住警惕追问:“有什么不对吗?”
白山镜深吸口气吐出,满脸诚恳,“不,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向身旁的伊达航使去眼色,就这么编吧,后者接收提示,埋头刷刷下笔。
得到白山镜的肯定,工藤新一挠挠头笑了,向前伸出手,“合作愉快。”
他本意是想击个掌,毕竟是侦探和灵媒的一次合作,大家多少有点惺惺相惜殊途同归的意味,工藤新一感觉还挺奇妙。
但白山镜面对他的动作好像误解了什么,垂眼满是复杂的盯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配合幼稚人类玩“猫爪在上”游戏的好脾气大猫,将手搭覆在伸来的掌心上。
他的指骨修长,肌肤冰冷而细腻。但无名指和小指指腹还有虎口掌心之间却生着一层坚硬薄茧。经常挥舞球拍的网球或者棒球运动员经过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都会在这个位置留下痕迹。
但这不该是白山镜身上会存在的东西,毕竟他这个人看起来像清水一般柔软无害。
工藤新一愣了楞,抬头看去。忽然发现白山镜虽然看起来清瘦单薄,但并不羸弱无力。即使放松下来也挺拔秀逸的站姿和内敛平和的沉稳呼吸都显示着充分锻炼过的痕迹。
“镜先生有练过什么吗?”他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
白山镜有点讶异他看出来了,轻轻一挑眉收回了手,含蓄表示:“以前对剑术略感兴趣,大学时参加过社团,稍有了解。”
如果工藤新一在剑道道场行过深入学习修行,现在就能听出来白山镜仗着他是外行不可能懂,在跟他含糊剑术和剑道的概念。
两者虽然听起来因为过于相似经常被混为一谈但其实截然不同。
剑道是一门年轻的技术,发展到了现在学校和社会上都有剑道社团,爱好者们戴着护具有组织的学习技术进行比赛考级升段,甚至警视厅都会统一要求警察会点警察剑道。
而剑术的背后却藏着腥风血雨的历史。只有那些坚持使用真刀进行练习的古流才会被称为剑术。剑术的出现就是为了夺人性命。
那是浪人武士还活跃的时代,德川幕府统领下剑豪们挥刀谱写一笔又一笔传奇,壬生狼和人斩们掖刀行走在夜幕苍茫的京都城里,为了各自的信念而挥刀,浅葱羽织和鸦色衣袂交错翻飞如樱花飒落。
白山镜学过的压根不是修身养性的剑道而是自古以来流传下的杀人剑术,更不可能只是社团程度的稍有了解,至少也拥有段位和称号。
可工藤新一对于剑道只是个深入了解规则和常识的侦探,而并非真正挥剑的人。听了白山镜的话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白山镜果然是因为练习剑道熟悉刀割伤,才会发现伤处痕迹不同,又碍于当时的嫌疑人身份不能自证,才会采取那种方式向他提示。
不过对于这个案件,工藤新一还剩下最后一个谜团没想通,“凶手为什么要特意把水果刀放在镜先生的咖啡杯里?是巧合吗?”
白山镜摇了摇头否认:“不巧,是故意的。”
工藤新一:“可是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
有什么必要要陷害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白山镜看他好像是真的没有想通,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是嫉妒啊。”
嫉妒...什么?
工藤新一挠了挠额角,还是没有理解。
白山镜:“他和死者是地下情人关系,或者说凶手认为他们是特殊的地下情人关系。而今天早上死者还在向我搭讪,按照搭讪熟练程度来看,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凶手大概再也无法忍耐对方偷吃下去了吧。”其实就是两个人在关系理解上产生了偏差,一个就是见色起意的只想玩一玩,而年轻的一方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工藤新一脑门上升起大大问号,已经彻底跟不上白山镜的节奏了。
白山镜不得不停了下来,和他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底看到同样的茫然。
就像学霸们凑在一起对答案,发现虽然最后答案数字一致,但揭开卷面一人做的是数学卷一人做的是物理卷。
白山镜迟疑一下,决定顺着逻辑从头来过,先开口,“这是熟人作案——”
“没错。”工藤新一赞同的点头如捣蒜。
“所以是——”
“感情纠纷。”
“金钱纠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
不不不,等一下——”工藤新一仰头看去,磕磕绊绊的说,“可是...他们可都是男人啊。”
白山镜语气淡淡,“所以呢?”
工藤新一愣了愣,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性取向是同性恋。
东亚社会对待同性恋的态度往往和对待蟑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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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四亿年来一直存在于地球的生物具有一致性。
看不到的时候总是坚定宣布它不存在于这个家中。
即使发现了它的触须粪便生活共存过的蛛丝马迹也会自我欺骗看不到的就是不存在。
非要等到它扑扇翅膀高调飞突到人脸上才肯尖叫说:“有蟑螂啊!”
因为他们常年在社会中充当隐形人群的福,警方也往往在办案时最后一位才考虑到同性犯人的可能性。
工藤新一质疑:“不过镜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也没有人会拿个喇叭全场高调宣扬自己性取向吧。
白山镜歪头想了想该怎么解释,最后说,“眼神,你就当是这类人之间总会有的一种感应吧。”
对视时就像触发了生物电流的磁场。那种黏糊糊的气息总是如影随形,即使再怎么藏匿遮掩也会被捕捉感受到。”
工藤新一:“就凭这个?一种模糊感觉?”
“也不止,他和死者二人之间相处时的气场不一样,他们睡过。”白山镜口吻笃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只要两人有过身体亲密接触,在一起时就会不自觉的亲密突破社交距离,哪怕故作掩饰也没用。”
工藤新一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毫无发言权。只能喃喃:“这样子么...”
他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当然。”明明白山镜唇角抿出个笑的模样,可那双秀丽眼睛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湿淋淋的像是在下雨,“爱也一样,只要爱过什么人,身上就会永远带着他的痕迹。”
“那这种爱情还真是可怕啊。”工藤新一感慨道:“因为无法得到的痛苦就毁掉什么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白山镜斟酌一下委婉的轻声说道,“爱就是失去理智的痛苦,痛到会让人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
工藤新一无法认同,清脆有力的大声反驳,“那样根本就不算是爱吧!”
白山镜被噎了一下,沉默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高中生忽然就聊到了这些,归根到底他们其实只是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以后街上再偶遇或许会互相点头打个招呼,但也仅限于此了。
可他心里又隐隐明白原因。
回到东京的这些天白山镜一直没有睡好过。整夜整夜的失眠,看着天色从窗帘的缝隙间一点点亮起。
东京,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成不变的黑色学生制服,便利店的灯牌在瞑瞑细雨里接触不良地闪烁,放课后的少年少女们肆意而聒噪的大声谈论着谁喜欢谁与他擦肩而过...青春的锐利从他身边奔马般疾驰而过。
他们持有的那份感情看起来干净又纯粹,像澄明而炽热的长夏。
和他的16岁一点都不一样,他的16岁是漫长而阴郁的梅雨季。
总在下雨,天好像永远不会晴。
健全的人才能持有健康的爱,所以他能给那个人的也永远只能是那份拿不出手的阴湿沉默的爱。
仔细想想其实爱里应该也有很多温暖的地方。
在晴天一起牵手逛公园,雨天依偎在旧沙发上看电影,下雪的日子里在家架起电磁炉煮咕嘟咕嘟的火锅,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开车跑到想去的地方旅行...
只是因为白山镜自己的爱是无尽绵延的生长痛,所以才只认定爱总是伴随着痛一起出现。
见白山镜一直不说话。旁听很久没有插话的伊达航卷起笔录本,敲敲他肩膀提醒,“去跟目暮警部打个招呼吧。”
他本意是想帮他解围,但白山镜误解了他的意思,短促啊了一声,想起一件事。
“对哦,我还没找警部申请协助破案奖金。”
他真的蛮好哄,提到奖金,又稍稍打起精神来。
工藤新一满头雾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奖金?”
白山镜好心提醒:“协助破案奖金,你也可以一起去申领一份。”工藤新一出力更多,更有资格获得这份奖金。
工藤新一:“...”
他心里有一万个槽要吐。
警视厅真要有这份奖金,那从他老爹工藤优作到他自己,警视厅欠他们的钱能买下半个任天堂。
工藤新一:“镜先生以前拿到过吗?”
白山镜在节目上说自己是在美国读书,怕是因为不了解日本国情被人戏弄了吧。
“拿到过。”白山镜奇怪的看了回去,通过他的反应明白了什么,“因为现在经费不足所以取消了吗,警视厅财政削减这么厉害啊,可是这样会很打击人民群众的积极性的。”
有点可惜。
他记得六七年前,警视厅经费还是很充足的。
他领过的奖金从“见义勇为奖,协助破案奖,知情守信好市民奖...诸如此类五花八门的奖金补贴乱七八糟加起来简直像是日本警视厅钱多到要找个由头给人民群众发钱。
以至于在美国时他还会偶尔怀念起日本的国民福利。
工藤新一没注意到旁边伊达航一直在向他打眼色,无力的道:“镜先生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白山镜抬头将视线投向沉默半天的伊达航,无声用眼神控诉询问。
伊达航避过他的视线,没和他对视,眼睛盯着地面的花纹瓷砖重咳一声,“警视厅其实一直都没有那些奖金。你以前领的奖金...”
他觉得接下来的话对白山镜来说有点残忍,迟疑了下才说出口,“可能是萩用自己的奖金发给你的。”
白山镜怔在原地。
心里忽然安静地空了一块,风顺着裂隙猛烈灌了进来。
伊达航的话带着空洞的回音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那时候跟我们说,想让你多信任这个社会一些。”
“你大概不知道,你那时候,在他眼里一直是只很麻烦的小怪物。”
7. 第 7 章
还未成年的白山镜是个棘手又麻烦的小怪物。
这是萩原研二的原话。
那时他们五个人接受警察学校的培训安排在警视厅实习。实习期间恰巧碰上了那年震惊全国的大案——新宿歌舞伎町连环杀人事件,死了十个人。
受害者全部是年轻好看的牛郎公关,死在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被发现时尸体上都统一残缺某一个器官。
当时警方专家的侧写推论落在了犯人是个受过牛郎伤害的心理扭曲客人的报复上面。
照着这个推论搜查嫌疑人,警视厅忙的焦头烂额,案情却迟迟没有进展。
在第十名死者出现的次日傍晚,因为人手不足被征调参与现场走访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像捡流浪猫一样在案发现场捡到了逡巡徘徊的白山镜。
那是一年里最盛大的春天,夕阳光辉似西沉的海,新宿黄昏暮色苍茫。因为发生了连环杀人案件,往日热闹喧嚷的红灯区人迹罕见,十六七岁黑发白衣的高中生孤零零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口。
晚风浩浩荡荡掠过长街,樱花细碎似纷扬大雪。他站在雪中听见动静回过了头,眉眼一片清淡。
在萩原研二揪住他的衣领说“小鬼你有点可疑跟我们去警视厅走一趟吧”的时候像只被揪住后颈的流浪猫,不蹬腿也不反抗。
捡猫很好玩。
但捡到一个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叛逆期末尾的小孩就一点都不好玩。
白山镜被捡回警视厅后,对所有关于他本人的问询一概装听不见不回答不配合,倒是针对连环杀人案给出了一种解释。
犯人是团体作案,这是邪教的祭祀,黑弥撒的一种。
至于他本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白山镜:“凑巧路过。”
萩原无语:“喂喂,编借口也编个走心一点的吧。”
“好吧。”少年耸耸肩,“家里没有人我很无聊,听说附近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就过来玩。”他垂着眼,语气平平淡淡,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萩原听的额角青筋直跳,他能理解青春期男孩膨胀的虚荣心促使他们去危险的地方探险回了学校跟同学吹嘘。但眼前冷静的少年明显不是这种情况。
警察调查的户籍资料上他只有16岁。孤儿出身,幼年从福利院被监护人领养,家里大人常年在海外经商,因为和保姆相处不来所以常年自己独居。
长年独居的青春期少年,孤僻,敏感,因为对连环杀人案很好奇,所以来现场玩。
要素齐全,看起来目前正一骑绝尘的飞奔在长歪的路上。
“最近上下学注意安全,不要再过来了,再有下次我们就要通知你的监护人了。”见白山镜和案件无关,和他们一起接手询问的警察前辈敲敲桌面,例行公事的嘱咐完准备放人。
“嗯,我会注意的。”白山镜乖乖配合点头,一副柔软无害好说话的样子,清凌凌的眼睛水波闪烁,看起来很令人信服。
才怪!已经对他有了认知的萩原和松田半点不相信。
看看那小子神情淡淡的脸上就写满了阳奉阴违。
现在放回去,大概,不,他们敢打包票过几天又会在现场逮住他。
“就这么放走吗?”他们一万个不放心。
先不说别的,犯人目前行为模式是专挑长得好看的歌舞伎町公关下手。这个长得过于出挑漂亮的少年如果再因为好奇又去现场,被误认为是牛郎变成受害人怎么办。
“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你们还能管的了他去哪?”警察前辈无奈一摊手,“有什么办法,这种正好是青春期又没有家长管教的小孩你跟他们讲道理也讲不通。”
他也有点看不下去,叹口气摇摇头,“总有些不负责任的家长。”
但现在是大案期间,整个搜查一科重案组都在集中精力破案好给人心惶惶的东京市民一个交代,哪有多余闲心去管因为好奇心管路过现场的高中生。
他好心提醒两名初出茅庐的警校学生:“你们可别给自己找麻烦啊。”
萩原不死心,上前交涉,“前辈,能让我们再和这孩子聊聊吗?”
“年轻人。”前辈感慨一句,摇头背手走了。
警察职业一生要面对上千个案件,接触人多了后心就自然变硬了。
只有初出茅庐的新人才会见到不放心的都想照顾背负,变成自己的责任。
要拉起一个人的重量可是很沉重的。
看前辈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松田一把拽住好友领口,二人撕撕打打拉拉扯扯出了门,双双猫在墙角。
“有话要说?”萩原递了支烟,松田没接,双手插兜往墙上一靠,“我现在可不敢要。”
两相沉默一霎,松田还是没憋住,开口挑明:“你小时候捡小猫小狗小乌鸦带回修车厂就算了。”他一指身后的谈话室,“他是个人!会跑会跳有自己想法16岁马上成年的人!人!人!你捡不走!”
作为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幼驯染,萩原刚才对前辈一开口,松田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这家伙毫无疑问老毛病又犯了。
萩原就是那种雨天看到只在外面淋雨的流浪猫,就会一直放不下心回了家都要拿根火腿肠再出门找一圈的那种人。
松田试图劝他放弃这个想法,“他有监护人,怎么说都轮不着你来操心。”
“得了吧,你也看到了他的监护人是个不负责任的狗屎。”萩原深吸口烟,脊背向墙根一倚,初夏傍晚明丽的日光,透过走廊尽头灰扑扑的玻璃闪耀在他年轻锐利面容上,“除了给点钱什么也不管,养条狗也不过如此。”
“而且。”他挠了挠额角,“我感觉这孩子不是偶然出现在那的,他可能对这件案子内情知道些什么。”
松田不信:“就凭他刚才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
“嗯。”萩原说,“还有直觉。”
“又是你那个所谓的直觉?”
萩原:“信一把总没坏处啦。”
松田吐槽:“但你现在和拖我下海有什么区别?”
“知道了就别抱怨,来帮我一把,光凭咱俩搞不定。”萩原掏出他兜里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拨号塞回他手里,“你喊零,我喊班长和景。”
松田愣了一下,忿忿的嚷:“为什么是由我来喊最不好说话的那个啊!”
-
隔着临时拘留室门上小窗的玻璃,五个人像高中时扒教室后窗的班主任一样挤在一起扒在门框上,姿态非常不雅。
里面的少年一直背对他们,不吵不闹的对着拘留室里空无一物的白墙安静发呆,远处飞鸟掠过天际的光影倒映在他清透面容。
一股这个年纪的同龄男孩里少有的沉的住气的安静。
就是太安静了,有点瘆人。
他们在这隔着玻璃看了半天,他明知道他们在看他,却没有回过一次头给出半点反应。
老实人伊达航提议:“好好跟他讲讲道理可以吗?看起来是很乖的小孩。”
不打耳钉不讲脏话不将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衣着谈吐也是干净有礼貌,家教应该很好,看起来可以沟通。
萩原:“没用的,这孩子是隐性的问题少年。”
“什么隐性?”
问题少年怎么还分显性隐性,听起来像生物课本上的豆荚知识。
问题少年还能遗传?
萩原研二不得不给他们解释。
“显性的问题少年就像哥斯拉一样很好分辨,他们是破坏力极强的怪兽,每天只会锤着胸口嗷嗷嗷和搞破坏。染发穿孔打群架聚众飙车...”
“觉得全世界大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越和他们讲道理越听不进去觉得这人满口空话在放屁...他们其实知道社会的规则和规矩,但是屡次触犯底线只是因为想要挑衅和觉得这样很酷。”
“但是隐性的问题少年,是怪物。”萩原研二隔着门扉上的小玻璃窗,视线停留在那道背影上,“怪兽大部分行为只是为了暴力和破坏,但谁也不懂怪物的行为逻辑。”
“他们大部分时候愿意遵守那些社会形成的约定习俗,但其实他们并不理解这些规范的底层逻辑。人与人之间凝结在一起所需要的爱,信赖,正义,他们都不懂,越接触就会发现他们内心是洼深不见底的空心深潭,深,但是空,什么都没有。”
“这孩子就是怪物。”他一指里面,“知道附近有连环杀人案既不留在家里也不报警,觉得有点无聊就过来玩玩,意识里也没有“警察是可以信赖的”这个刻在所有民众意识里根深蒂固的这种想法。
“怪兽长大后就会因为心智成熟从而意识到自己以前嗷嗷嗷的行为有多愚蠢于是洗心革面回归人类社会,这就是俗称的中二期结束,所以大部分高中时期耀武扬威的小混混成年后都在老老实实的打工,但怪物因为缺乏人类的思维和意识所以一生都很难融入到人类社会。”
“所以呢?”松田已经被说晕了,不明白萩原究竟想表达什么。
萩原沉默一下,“那样子人生就太寂寞了。”
他指骨敲敲玻璃板,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人叩击水族馆玻璃吸引游曳的鱼。
玻璃里的少年置若罔闻,清瘦背影正坐笔挺,不动如山,如同坐禅参悟。
窗外婆娑树影摇晃在那身清亮的白色衬衣上斑驳闪动,风声窸窣如潮鸣。
“你们看?”萩原研二一摊手,示意自己说的没错。
“萩,你说的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降谷零最先反应过来,追问。
萩原虽然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最擅长人情世故的,但是这种过于感性细腻的想法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情感电台节目上,我还会看电视上的占卜节目呢。”萩原研二没有否认,笑得潇洒倜傥,“零也稍稍了解一下这些话题会变得更受女生欢迎哦。下次联谊就不会只有我被围住搭讪了。”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心静气,让谈话回到正题,“所以就算他是怪物,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需要有一个人作为媒介,这个角色可以由父母,朋友,或者其他随便什么人...孩子会模仿他们的痕迹融入社会,而这孩子的监护人只提供了钱,自己却失职缺位,他没教过他如何不一个人活下去。”
萩原:“而我只是觉得人不应该还在少年时就没有选择的被早早决定下要过孤独的一生。”
全场静默。
松田阵平一拍掌,打破无人说话的静默,“表态吧。”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投票,采取他们一贯的做法。
“我赞成。”
“景!”降谷零瞪大眼,没想到幼驯染会是第一个倒台的人。
“抱歉了,零。”我认为萩原说的有道理。”诸伏景光平淡如水的眼神里却有一股温和的坚定。看着他的眼睛,降谷零就知道无需多费口舌了。
景光虽然大部分时候温和好说话,但一旦他决定下的事就没有任何人能更改。
班长想了想也举手赞同,“确实。他还没成年呢。”
松田懒洋洋的说,“我是觉得照顾小鬼有点麻烦。但并不反对。”
四比一。
有谁在这里没被邀请,不受欢迎。
降谷零深深吐口气,试图再努力一次,按住萩原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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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提醒,“别忘了,我们只是来实习的。”
两三个周的实习,了解警视厅岗位的职责,或许再加上认识几名已经就职的警察前辈,这才是他们要做的。
就是这些,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多了。
那个叫白山镜的少年或许过的不太好,有点可怜,但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
降谷零自己也是福利院长大的。
“啊嘞,好奇怪。”萩原研二跟他开玩笑,“很少见零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你好像不太喜欢那孩子啊。”
降谷零罕见地没有否认这种立场明确的话,“我只是担心,他给我的感觉不只是孤僻这么简单,总觉得不太好。”
看那名少年久了,会觉得后背骤然蹿起股后背犹如浸在冰水里的寒意。
白山镜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无缘无故会让人产生这种感觉就很可疑。
“是嘛?”萩原研二声音轻飘飘的,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他扭过头,向房间里背对他们的身影落去一眼,“我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啊。”
“就是有点不爱说话,我去和他聊聊。”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开门进去。
降谷零从背后喊住他,“一个理由,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他是第一个算吗?”
降谷零没理解:“什么?”
“不是多么复杂原因。”萩原抓抓半长的头发,有点局促的苦笑一声,“仅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
“虽然只是协助,但这是我职业生涯第一个参与的案件。他是我在现场捡到的,是我拽他回警视厅的。就这么撒手不管我不放心。”
“我也知道自不量力想要拉一个人是很沉重的。我又不是什么没数的滥好人。但是所谓“第一次”总该留下点特殊意义不是吗?”
“就算很多年后我忘记当初的那份初心,只要看看当年的痕迹也一定能够回想起来。再说了越沉重的东西在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才会越深不是吗?”
“所以你选的人是他吗?”降谷零愕然。
夏天还没有开始,还有很多很多的未完待续还没有发生。
而萩原却已经早早将唯一的机会压在了一个路边随手捡到的有点怪的少年身上。
“不然呢?我选鬼冢教官?饶了我吧看见他的脸我会做恶梦的。”萩原调侃,看见降谷零抿紧绷直拉下的唇,才正色轻声说。
“是啊,是我选择了他。”
“放心啦。零就是太过谨慎了。”他拍拍好友的肩,走了几步又回头眨眨眼玩笑道,“等我再工作个十几二十年,形形色色人见多了,也就不会再这样多管闲事了。”
他说完,推门进去。
在他身后降谷零无奈轻叹:“不,你还是会管的。”
-
“认识一下,我是萩原研二。”身穿淡蓝警服的青年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关上门。
白山镜耳尖微微一动,听出是把他带到警视厅的两名警察里更随和轻浮好说话的那个。
他的声音更加温和,尾音也总是咬着点不轻不重的笑意。
见白山镜无动于衷的不回头。萩原单手拖过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俯身凑上前。
“抱歉让你多等了一会儿,其实警视厅最近有一个针对你们这些独居未成年群体的特殊安全教育月活动需要你配合参与一下,你是我负责辖区里唯一一个对象,看起来以后我们要常常见面了。总之先交换个名字和电话号码吧。”
他天生擅长沟通交涉,口吻含着三分笑意,如果萩原愿意,他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打好交道。
这人顷来时,白山镜嗅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淡淡的皂香,气息的侵袭感并不强烈,像股柔和环绕住人的五月的风。
白山镜忍不住轻轻抽抽鼻子嗅了嗅,试图分辨这股气味的构成。
海盐,铃兰,柠檬,还有白麝香随着这个人自身体温挥发后透过干净蓝衫的温暖味道。
是不会令人讨厌的味道,白山镜心想。
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米六小眼睛高鼻梁深卷发...这些简介有效的数据信息,白山镜就算记住了也没法迅速和脑海里认识的人挂钩对号。
他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数据来记住一个人的,他是靠感受触碰,在脑海里勾勒留下一个人的印象。
这些贮存在记忆里的模糊印象往往比身高长相这些确确实实的东西停留的更久。
白山镜认识的人里留给他的印象有的是西伯利亚针叶林里的凛冽雪松,有的人是西班牙海港透过手指的一束阳光。还有的人是下水道口盖着的发霉报纸或者腐烂放酸了的劣质葡萄酒,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同。
这个人是五月初生的铃兰,白山镜做出判断。
他回过神时,发现对方正略感好笑的看着他,清亮桃花眼弯起,淬着暖暖的光。
白山镜知道的警察里很少有像这人一样留长发,这让他看起来潇洒俊美的像个电影明星。但一想到这人刚才就这么看着自己像只小动物一样在空气里嗅来嗅去,白山镜有点淡淡的恼怒与羞耻,不发一言抿紧了唇瞪回去。
萩原故作不知地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歪下头,半长不短的黑发随这个动作滑落虚虚擦过俊美侧脸。他唇角噙着抹散淡的笑,一副如果不答应就会一直僵持下去的姿态。
少年浅灰的淡色眼瞳很有特点,落日夕光若有若无的浸蕴在里面。他看过来时像是野生的猫在观察判断人类是否可信。
稍许后,少年信了他随口胡诹的说法,点了下头轻声对他说:“白山镜。”
嗓音清淡温和,如同细雪。
8. 第 8 章
萩原说他以后就是他的联络人。白山镜问什么是联络人。
他眉毛挑了一下,脸上掠过抹不自在的窘迫,挠挠头想了一下才说,“大概就是每个周末我们找个地方见一下面,聊一下这个周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说的也不太确定,一副听起来很没把握的样子。
白山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琢磨一会儿抬头问:“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他的眸子浅亮透彻,安安静静的,不沾尘的干净。
“嗯,-咳嗯”萩原被看的有了点坑蒙拐骗的心虚,但也只有一瞬,随即满脸真诚,“没有。这也算是对独居未成年的一种社会关怀,也算是政府部门对公民的责任。”
他虽然对着好友随口说出无伤大雅小谎言能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但是这会让他面对白山镜一片纯粹的眼睛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总觉得不太自在,于是萩原别过了眼。
可能因为这小孩太明净了,心像玻璃一样透彻。
对他说谎压根没有任何难度。
当一个人听什么信什么的时候,哪怕是对他说出善意的谎言也会令人感到愧疚。
“好吧。”白山镜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还很缺乏社会常识,真的信了这个说法。掏出手机和萩原互留了联系方式。
“Inniskillin”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白山镜的社交头像是一只猫。
萩原一直觉得猫这种生物无论长成什么鸟样,有血统还是没血统长毛还是短毛胖还是瘦,都不可能不可爱。
直到他看到白山镜头像上的那只邪恶狸花。
面相凶恶,看起来就不是很善良。绿莹莹的三角眼,像是燃烧着两簇鬼火。
浑身结实的腱子肉,一副随时准备啪啪扇人两巴掌的既视感。
“我的猫,可爱吧。”
白山镜注意到萩原盯着自己头像的时间有点长,于是主动向他介绍。尾音咬的微微上扬的小得意,口吻透着股隐隐的炫耀。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有关自己的事。萩原立即意识到,它可以是他们之间破冰的社交口。
“可爱,还很特别。”他放下手机笑笑,“它叫什么?”
白山镜:“大哥。”
萩原:“...”
“挺贴切的。”
“我在下雨天捡到的。”白山镜两手在胸前圈了一下,比划大小,“它以前只有这么大,走着走着忽然倒在我面前,然后一直在响没停过,我就带它去了宠物医院。”
萩原面色一派正经。他是警察,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只在心里默默腹诽。
不,猫一般不会响。
他决定轻跳过这个医生我的猫一直在响怎么办的问题,“你平常喂它什么,猫粮罐头?”
白山镜:“老鼠,它只喜欢吃老鼠。”
他就知道,萩原心想,长成这样的猫天生就该是灭鼠恶霸。
白山镜半是苦恼半是炫耀的抱怨:“我试过了喂它乳鼠,但是它不爱吃,只吃自己在外面抓的老鼠,还会给我带回来。”
“养猫还是不要散养吧,很容易跑丢的。”萩原想了想提醒道,“丢了的话你会伤心的吧。”
看起来白山镜对他的猫挺有感情的。有人把宠物当宠物,有人把宠物当家人,他明显是后一类人。
“没用的。”白山镜摇摇头,“它喜欢自由。”
“不过它脖子项圈里有定位。而且无论去到多远的地方,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白山镜说完停了下来,看向萩原,不声不语,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眨巴眨巴,似乎在等着他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呢?
萩原忽然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它很爱你啊。”他点点头,确定的对白山镜说。
猫的爱从来都缄默无声,悄无痕迹。
只有伸出指甲又缩回去的爪垫,不经意拂过却停留在掌心的尾巴尖,还有凌晨四点偷偷爬上枕边的温度,是它爱过你的证据。
“是的。”白山镜听到想听的话,抿唇露出个笑的模样。
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出柔软的弧度,浅淡眸子波光粼粼般水润淬亮,恬静又秀丽。
萩原研二眼前蓦地就被这么毫无征兆的晃了一下。他倏然意识到白山镜是个很漂亮的少年。
他还没有长大,但已经足够漂亮,面容有股阴柔忧郁的美。
这小子,长大了会是祸水级别的啊。萩原后知后觉。
到时候和他一起上街恐怕会把自己都轻松比下去吧。
可现在这个祸水毫无半分自觉,在最好也最该轻狂嚣张的年纪,不耍帅不装酷,也不去找漂亮女孩或者男生谈场轰轰烈烈全家喊打的恋爱。
人生单调乏味的仿佛一场淅淅沥沥下了16年的雨,小小的世界里陪他一起淋雨的只有他和他的恶霸猫还有那个像死了一样的监护人。
真是对不起那张好看的脸。
有这样的脸,就应该...应该过的更加肆意快乐一点。
萩原研二深有体会,如果一个人长得好看又恰巧有几分聪明,人生就会变成easy模式,比如他自己就是这样。
但假如长得好看却有点迟钝的话,人生就会有点辛苦了。
他对着白山镜有点发愁的想。该怎么把这小孩从雨里拽出来去晒晒太阳,不让他长蘑菇呢。
就算面对着面,白山镜也不知道萩原心里愁眉苦脸的担忧,只是高兴于找到了个耐心的对象跟他分享他的猫。
全世界有几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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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猫,而他的猫是全世界最好最棒的猫,但白山镜的监护人不喜欢它。
琴酒喊他小畜生。
允许小畜生作为一个会呼吸的毛茸茸生物生活在他的领地内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即便这个领地他一个月也不回来几次,每一次也待不了多久。
白山镜跟萩原说了很多关于“大哥”的事。
下个周末见面前,萩原研二灵机一动先拐去商场里的宠物用品店随手挑了几件猫玩具。见面后将纸袋往白山镜面前一推,“送你的,礼物。”
然后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白山镜像一瞬间数据流涌入过大无法运行的电脑一样,原地待机了很久,才缓缓的不是很确定的说,“谢谢?”
白山镜收到忽如其来礼物后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苦恼。
他不知道该回什么礼。
萩原是很棒的成年人,看起来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拿的起,什么都放得下。
而他不知道该送什么在成人眼里看起来有价值的礼物。白山镜知道的自己唯一所拥有的有价值的东西...好像就是他自己。
“如果是在思考回礼的话免了。”萩原一眼看透白山镜在纠结什么,一摆手先发制人,“我是工作的大人了,没有收学生礼物的道理,这可算是贪污受贿。”
就是他这句话令白山镜下定了决心。
“新宿的连环杀人案有结果了吗?”隔着四周嘈嘈杂音,他问道。
这个周末的见面地点是萩原选的,在银座附近新开业的咖啡店,这家店最近在年轻人里很火,sns上铺天盖地的宣传。
周末店里坐满了成双成对的情侣和结伴而来的女孩子们,像他和萩原两个年轻男性单独坐一桌的还挺少见,整个店里仅此一桌。
服务员来送他们点的甜品的时候还抿唇对他们笑了笑。白山镜被她笑得有点不自在,低下了头。
等服务员走远他才默默看向萩原:“我又哪里做的不合适了吗?”为什么要笑话他。
然后白山镜眼睁睁地看着萩原听完,当着他的面笑得前仰后合。
白山镜:???
“不是。”萩原扭过脸堪堪止住笑,让他别误会,“不是你,是我们。”
“我们?”白山镜歪歪头。
“她以为我们是——”萩原未完的话骤然刹住,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话不该对白山镜说。
有点不合适了。
有些界限一开始就存在于他们之间,萩原非常清楚,绝不可逾越半步。
无论再过多少年,他们只能是一种关系,只会是一种关系。
“是什么?”白山镜还在不求甚解的追问,等着他的回答。
“兄弟。”萩原笑了起来,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说,“她以为我们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