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最前面》 第1章 第1章 入学 粘腻的汗液密密麻麻地贴在脖颈，汇集到胸口处的小汗珠顺着滴落，并不太舒服的校服短袖紧紧地包裹着叶关，让她的心情极为烦躁。 附中的招牌在烈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刺得她更是几乎更不开眼，这让叶关有种撂挑子走人的冲动，这破学校谁爱上谁上吧。 “关关，高三这一年多么关键不用我们多说你也知道吧，我跟你爸花了这么大功夫给你转到附中来，你可得给争口气……”许是被附中的恢弘气势感染到了，某位秦女士又开始了她一路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贴心嘱咐。 像麻雀一样聒噪，叶关想，但她倒不至于用这么伤人的话让她的妈妈秦帧闭嘴。 “我知道了，再说就烦了秦老师。”叶关木着脸开口，半死不活地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小兔崽子，行了下车吧，好好学习啊，有事给老娘打电话。” “得嘞！”她懒洋洋地蹭下了车，在秦女士的唠叨再一次传来之前戴上了耳机。今天是她转校的第一天，被允许携带手机。 两个月前的期末考，叶关在她本来的小县城的一中理科精英班考了第一名，这大大鼓舞了她爹叶振鸿和她娘秦帧的士气，一度觉得她有清北的潜力。 无奈他们那个小县城的教育水平实在有待提升，就算是第一名，也离清北有着很远的距离。所以他们求爷爷告奶奶，折腾了很久才给她找到了关系，在高三上半学期成功进了市里最好的师大附中。 但叶关并不想来，或者说她想来，但她恐惧。 考一次第一并不能说明什么，很可能只是侥幸。在一个小县城的理科班里生存立足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想象着大城市的繁华，更加优秀的同龄人，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恐惧远远大于期待。 何况她还承担着父母如此大的期待和投入，这让叶关感觉肩上背的书包又重了几分。 “不就是个师大附中，怕什么…”她咕哝了两句，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叶关，有压力是真的，走是不可能走的，那也太丢人了。 之前办理手续的时候她已经把路线摸过一遍，此时也就少了一些陌生感。她按照记忆进了教学楼，正赶上课间，教室外面很多学生来往，熙熙攘攘地热闹，学生们脸上挂着自信又明媚的大笑。 这就是真正的好学生吗？她以前课间除了上厕所很少出去玩，都是在教室里写题或补觉。叶关暗暗地想着，走到了五楼老师的办公室。 按照成绩，她被安排在了精英二班。自新高考改革后，文理精英班单独设置。在附中的理科大类里，精一精二班还是被物化生这个纯理组合占据，精三精四则分别是物生政、物化地，水平其实与精二班差不多，真正厉害的大神实则全都集中在精一。其他班则设置有志宏班和普通班，组合不一。 她吐了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报告。” 里面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进。” 叶关推开门，入眼是四五个一看就是高水平老教师的中年人，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些的女人戴着红框眼镜，温润的面孔带着不由分说的严厉，黑色毛衣，一头略显老气的卷发硬生生被气质衬托的反而没那么老土。这就是她的班主任刘青青了，教物理。 “老师好。”叶关十分乖巧地微微鞠躬，她对班主任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刘青青点点头，上课铃声在这个时候呲啦啦地响起，她顺手拿起卷子说，“走吧，直接进班，正好这节课物理。”叶关跟在她后面，刘青青说话气势很足，语速也快，“附中的学习节奏整体都比较快，有哪里不适应的随时和我说。你成绩不错，努力学肯定赶得上。” 高跟鞋“嗒”“嗒”地踩在地板上，也像踩在叶关的心上，让她的心跟着砰砰地跳。 “好的，谢谢老师。” 刘青青在教室前停下，她似乎看出了叶关的紧绷和不安，对她笑了笑，“别紧张，你可以。” 叶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就是大城市的鼓励式教育吗？她莫名感觉有点尴尬，却又因此而感到了一些安心。至少班主任看起来不是喜欢凭空施压和辱骂PUA学生的那种人。 吵闹声随着高跟鞋逼近而逐渐停止，刘青青推门走了进去。 “上午好啊各位。看来大家对自己的入学测试成绩很满意嘛。” 是老师惯有的讽刺语气，叶关本以为教室里会鸦雀无声，却听到了一片群起而乐的笑声。 “还行还行，老师教的好。” “承让了，青姐！” “今天是有新同学吗青姐？” 还有人谈论起了她这个转学生。而刘青青显然并不生气，或许是因为她三十多岁的年纪在一众教师里并不算大，师生之间的氛围更轻松和融洽。 “好了安静安静，如你们所见，今天我们班又新增一位成员。” 刘青青轻笑着看向她，示意叶关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叶关，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她略带拘谨地说完，讲台下响起了几个男生的欢呼。 “好欸，新增一位美女学霸啊咱班，这不得给1班那帮孙子气死！” “以后上学都有盼头了！” “老师我要和叶关做同桌！” 叶关在心里啧了一声，她有点不太喜欢美女学霸这个词。环顾整个班，将近四十号人里女生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前排，竟然只有5个。 噢，最后排角落里还有1个，一共只有6个女生，算上她7个。好可怕的男女比。 “行了，陈翔宇你先成为一个帅哥学霸再申请和叶关同桌吧好吗？”刘青青无语地打断，引来了全班一阵哄笑。 “老师我不帅吗老师？”叫陈翔宇的男生又高又壮，不服气地反问。 脸上肥肥的肉让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但这人却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倒是颇显可爱。 “你先减减肥吧宇哥，你一进教室跟地震了似的咚咚咚地。。。” 全班又是一阵爆笑。 “好了安静！”刘青青拍了拍桌子，正色道，“咱们班应该没有那种搞排外、校园霸凌的人吧?都给我互帮互助、和谐友爱听到没？叶关刚来，有什么不适应的大家多帮忙。” “放心老师！”讲台下大家很给面子地回应。 认人环节差不多了，刘青青环顾了一圈，只有最后一排有个空位。 “叶关你看看你想坐哪？男生个子高，你挑好了他们换个位置到后面就行。” 这是老师给理科班女生的优待，无论成绩如何，女生的座位都比较靠前。 除了最后一排的那个女生，也就是没有同桌的那个。她并没有看向讲台，一只手懒洋洋地撑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叶关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但她感觉换个男生过去不太合适。明明是欢迎的阵势，她却更加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外来人。 “老师，我想坐最后一排，那里。”叶关指了指仅有的空位。 她说的不是“我坐那里就行”，而是“想坐那里”。刘青青很意外地挑眉看她，神色如常地点头，“OK，看不清黑板的话及时和我反映。” 背着书包走下讲台，叶关看见她未来的同桌仍旧看着窗外，纤细白净的手腕上带着石英表撑在脸上，马尾辫扎得高高的梳在脑后，在炎热的夏天清爽的彷佛身在另一个世界。 随着叶关的书包轻放在桌上，她的同桌终于转头，眸中带着明显的讶异。 “你好，我叫叶关。” 女生放下手腕挡着的脸，一张清秀干净的面容漂亮地像带着氧气，眼睛却锋利而有神，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叶关这才发现她戴着耳机。 她摘下一只耳机，眼睛犀利地直视叶关，“棠久闻，你好，同桌。” 叶关这才清楚地看清了同桌的脸。 因为位置靠后，棠久闻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半张脸在阳光下，眼睛是略窄的双眼皮，山根靠下衔接鼻子的地方有一颗很小的痣。很漂亮，整个人却像个带着嚣张气质的审判官般锋利。 叶关觉得自己的形容很到位。她的同桌一定是个有钱人，她想。 棠久闻的手表看起来高级而昂贵，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夏日的微风透过窗户送进来，叶关闻到了一股清爽的茉莉花香，似乎是棠久闻身上传来的。 但叶关不是个话多的人，很显然棠久闻也不是。简单打了招呼棠久闻就又戴上了耳机。 果然很高冷。 正是关键时期，班里大多数人或者桌子、桌堂或是地上都摆满了书，放远望去好像战壕。而她这个看起来像是来度假的大小姐同桌，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只笔。 叶关低头收拾桌堂里的时候发现，她同桌桌子里甚至也只有两本书，一本物理，一本化学。连个笔袋儿都没有。叶关暗暗咋舌，这人学习要么巨好，要么就是烂的彻底。 再考虑到那张干净优雅到高级的脸，她感觉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第2章 第2章 借卷 “阔别一个暑假，你们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刘青青翻着卷子，“猜猜这次咱们班成绩考得怎么样？” “全年级均分第一——！”叶关旁边的男生扯着脖子大喊，声音大的吓了她一跳。 全世界的后排男生都是这样的么。。。叶关侧眼看过去，隐约似乎看见他的卷子上写着个8开头的分数。 这人寸头阔面，皮肤有点黑，看着像是个喜欢装逼的愣头青体育生。但叶关没心情再分析她新同学的长相。 高三物理能考八十多，在她的高中几乎是年级前几的水平了。这新鲜的氛围还没来得及适应，她便感觉又被一股熟悉的氛围包裹了起来。分数、错题、竞争、排名，这些无关地点、性别，只要是这个年龄的在校生，这就是绕不开的话题。 “我真的服了你们的自信心了。”刘青青扶额，“这次，咱们班物理均分69，比1班低了11分。“ “1班只有20几个人啊老师，总跟他们比多不公平。“ “就是就是.”大家纷纷嚷嚷着表示不服。 “行，不跟一班比，其他班3班均分71.5，4班72，5班70，咱们荣获倒一。“ 班里渐渐安静下来。 刘青青平静地继续开口，“至于其他的科目，数学还不错，保持住了第二的位置。但总体来说，这次整体成绩下降的特别严重。” “啰嗦的话我懒得再说，成绩单贴在后面了下课自己看。这是高三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假期都干了什么就行。都拿出卷子来吧。” 刘青青是个比较年轻的老师，她不喜欢纯粹的说教，也知道学生们大多数听不进去。一直以来她的管理都不像其他班的班主任一样严格，事实证明她的方式也很有效果。 2班本来和其他几个精英班是平行班，但在刘青青的带领下2班却隐隐有向1班看齐的趋势。也是因此这个假期她管的没那么严格，却没成想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她本来就是精英班教师里最年轻的一个，还是班主任，虽然她不想在人前表现出来，但过大的压力还是让她的面孔显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 班里一片沉默，只有呼啦啦翻卷子的声音。 啊，讲卷子啊。。叶关在心里叫苦不迭，她刚来，又没参加考试，哪来的什么卷子，总不可能要跟旁边…她扭头看了看那个男生，感觉不太行。 又用余光偷偷瞟向同桌，大小姐自始至终除了刚刚跟她打招呼的时候给了她个眼神外，早就已经重新带起耳机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更是没有要拿出卷子的打算。 算了。 叶关掏出物理书往桌子上一摆，谁说没卷子就不能听讲了？好歹她是个年级第一。 正这么想着，叶关感觉右边胳膊被人拿着什么东西戳了戳。 她转头，发现是刚刚那个愣头青，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笔，朝着她笑了笑扬了扬卷子，侧身向她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我看你没卷子，我的可以借你。” 还挺热心，叶关想，但她明明有同桌，却要和其他人借卷子，似乎就很奇怪了。就好像他知道棠久闻不会借她一样。 难道她运气太好了，碰到了背景超硬的霸凌姐？ 叶关打了个哆嗦，她决定主动讨好大小姐，主动出击总比被动挨打要好。这是叶关的人生哲学，无论害怕担忧还是恐惧，她永远要自己掌握主动权。 “谢谢你啊，我和我同桌看一张就行。” 男生目光复杂地看了棠久闻一眼，没说什么讪讪地收回了手。 叶关收回了身体，看见同桌正低着头玩手机，她扫了一眼不是游戏，反倒像是什么公众号文章。修剪干净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屏幕，露出的手臂纤长洁白。 对不起了大小姐，要打扰你一下了。叶关伸出手，拍了拍同桌的肩膀。 “那个，你有这次讲的物理卷子吗？” 棠久闻滑动手机的手停了下来，扭头抬眼看向叶关，“有事？”叶关注意到她按了下音量键。 大城市的人说话都这么拽的吗？她想咽口水了，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这节课要讲物理卷，可以借你的看看吗？”反正你也不看，她在心里说完后半句。 “为什么？”棠久闻目光灼灼。 什么为什么，叶关心里一万匹骏马奔过，当然是因为姑奶奶没有了。 “因为我没有。”她非常虔诚地回望，说得理所当然。都说真诚是必杀技，这很真诚了。 棠久闻耸耸肩，“我也没有啊。”说完就低下头接着看手机去了。 叶关：。。。。你爹的。 不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她尴尬地直起身，左右看了看，冷不丁跟愣头青的目光对上，他好像早就知道结果了一样对她露出善意的微笑，又指了指自己的卷子，用口型问她，“看我的吧？” 叶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接过卷子后小声道了个谢，男生急忙摇了摇头。 卷子的笔迹很烂，几乎是一看就是男生的卷子的程度，皱皱巴巴的，名字那里歪歪扭扭的写着“李家盛”三个字。 然后，叶关就看到了正中央大红色笔迹写着的“85”，选择只有多选错了两个，大题扣了些步骤分。只一眼粗略扫过卷子，她就知道自己在这次考试中的水平，发挥好的话可能勉强达到及格线。 附中的进度更快，题目覆盖全难度高，这绝对是一份高等质量的卷子，均分69也是高分了。 她摇摇头叹息一声，将思绪集中到试卷上。涉及到电路、电场的题很多，这一块恰好是她不太擅长的部分。她们那里进度慢，很多知识点甚至还没有讲，她也只是简单地预习过，还没怎么练过题。 一节课下来，叶关听的十分痛苦。随着下课铃响，刘青青利索地给没讲完的大题收了个尾，让大家下了课再自己想想，她不喜欢拖堂。 “对了，还有一件事之前也跟你们提过。”刘青青推了推眼睛，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后排角落，“数学竞赛班和物理竞赛班这学期马上要第二次招募了，这件事之前也跟你们说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她顿了顿，“如果有想要去的同学，你们也要提前想清楚，和父母商量好，这绝对是个不小的挑战。” 班里喜欢叫嚣的同学此刻无一不沉默了，他们心里也都清楚。平时吹吹牛过个嘴瘾也就算了，但走竞赛可不是说着玩玩的。竞赛班的节奏快、难度高，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那是默认的“天才”们才能去的地方，普通人去了就是找死。 这次招募，说的好听是开了二次招募的先例，其实就是给个别之前因为种种原因退出竞赛班的大佬们一个反悔的机会。他们这些人进去又没有基础，还不是只有拖后腿的份。 “我们就算了吧老师，竞赛班的都是一群怪物，我们这些菜鸡进去就是找死。”前排一个男生有气无力地说，引来一群唉声叹气的回应。 刘青青显然也在意料之中，笑着骂了几句没出息。这次叶关看清楚了，她看的确实是自己的方向。 “棠久闻，拿着卷子过来找我一下。”说完刘青青便自顾自出了教室。 人群“哄”地一下变得吵闹，纷纷围到最后抢着看成绩单。不乏有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这边，显然她同桌是个隐性的话题人物，但却没有人出声讨论。叶关听见棠久闻“啧”了一声，收起了手机。 她用余光看过去，发现棠久闻靠墙的那边桌子上挂了一个很精致的小包，而她刚刚睁着大眼说自己没有试卷的同桌，非常自然地从里面掏出一张试卷，放在了桌子上。 赫然是刚刚课上讲的物理试卷，叶关也得以顺利看清楚了姓名那里龙飞凤舞地写着的三个大字，“棠久闻”，以及正中央鲜红的“98”分数。 我……靠……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分数，还是这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以至于让她忘记了刚刚还存在的“阶级差异感”，脱口而出道，“你不说你没有吗？” 棠久闻对于叶关的问题似乎很诧异，带着好奇的神色看向她，就好像叶关才是那个奇怪的人，“我自己看都懒得拿，为什么要给你拿？” 她眼神有点轻蔑的笑意，用红笔在唯一的一道选择错题上随意地划了两笔写了些公式，便拿着卷子扬长而去。 叶关被气笑，成绩好就拽，就了不起是吧。 眼见棠久闻走出教室，李家盛带着板凳刺啦一声坐到了她旁边，神色带着年少学生们特有的八卦感和对新同学努力释放出的善意，他看了一眼棠久闻离开的背影说，“叶关你别往心里去啊，棠久闻这人性格是有点古怪，她之前从来都不跟人坐一桌的，这次估计是对老班儿妥协了心情不好。但她这人不坏，就是贼孤僻。” 前排的男生听见声音，扭过头的瞬间笑脸带着调侃，“哟，这平时，怎么不见盛哥对我们这么热情啊？” 旁边围观成绩单的男生们也用看好戏的眼神看向两人，时不时还有人用拳头不轻不重地锤两下李家盛的肩膀。 “滚犊子，没听青姐说要照顾新同学吗？”李家盛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热情过了头，挠了挠脑门，“总之你别在意，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们帮忙。”说完他狠狠拍了拍前排男生的背，“是不是啊张乐？！” “是是是，我们还是非常乐于助人的，放心！” 叶关笑着点点头客气地道谢，李家盛眼见没什么话题可说了，便识趣地拿了自己卷子坐了回去。 第3章 第3章 少数 身旁的座位空了，叶关才仔细地端详了同桌的物品，一支笔两本书，耳机、手机，一个背包，窗台上放着小巧精致的水杯，这就是棠久闻的全部用品了。看起来是那么自在、舒适而游刃有余，叶关心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包围着。 她这个气质高贵的学霸大小姐并不喜欢自己，除了淡淡的自卑，她更感觉无所适从。 哪怕有其他同学释放的善意，可叶关总觉得，她并没有被当作一个普通的、转过来的他们的新同学被接纳，而是一个异性，一个少数。她并没有真实的日后可交往的同伴。 似乎在理科班里，女生总是更容易成为一个性别，而不是一个身份。这种感知让她格外不自在，尤其是听到那句，“平时怎么不见盛哥对我们这么热情”之后。 这让叶关觉得，以后的日子要面临的不只是繁重的学业和难题。 她抬起头看着全班寥寥无几的女生，大部分男生此刻都在后排因为成绩而嬉笑怒骂着，她们却零星而分布地安静坐在前排，偶尔回头张望一下，并没有人起身。 那个更庞大也更抽象、难以直面的问题渐渐浮现。在这个以男生为主宰的班里，她也很有可能会成为透明的、安静的一小部分。就像在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教室时，或好奇张望、或安静沉默的少数几个女生，她们并不是组成这个班级整体氛围的一部分。 这种消极的想法让她的心情不怎么愉悦。 随着时间快要到上课时间，男生们也都渐渐回去了自己的座位，这时候，才有一个座位比较中间的女生起身，脚步匆匆地走向后排。 那张成绩单就在叶关身后不远处，鬼使神差地，在那个女生快要到的时候，她也站起来走了过去。 “棠久闻这次考回第一了欸。”叶关听到那个女生小声惊叹。她看向成绩单，她同桌的大名像她本人一样清高地挂在第一，总分679，年级21。 这句话的意思是棠久闻也并不是次次第一。还好，事情不算太魔幻。 “棠久闻同学这么厉害吗？”叶关站在她身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对呀对呀，她超厉害的。咱们班的女生只有她能考到全校前30呢。” 这么夸张么……叶关眉心跳了跳。 女生回头，叶关净身高有一米七，使得面前身高略有些小巧的同学不得不抬头看着她。 “对了，我叫林臣西。欢迎你来到我们班哦~”女生的眼睛很大，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说话也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甜美感，在叶关的世界里属于绝对的甜妹级别。 她愣了一下，被这种温柔可爱的女主一样的人物笑着搭话的时候，叶关总会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喜欢在山里的土坑玩，挖土把自己的脚埋进去，有一次碰到一家人开着车自驾游。那是一对父母领着一个穿蓝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女孩儿怀里抱着一只格外漂亮的白色长毛猫，手腕上带着粉色的HelloKitty的腕表，穿着白色蕾丝袜和一双黑色亮面的小皮鞋，站在她面前水灵灵地说，“你好呀，请问你知道里湖村怎么走吗？” 里湖村是叶关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地方，山里的风景秀丽空气质量好，总会吸引慕名而来的大城市的人们。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像电视剧里一样美丽、端庄的人，她把脚一动不动地放在土里，故作淡定地非常朴实而直爽地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咋走。” 她的心砰砰地跳，仿佛是在和什么大人物对话，尽管那只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小女孩儿。 “那好吧，还是谢谢你呀，给你糖果吃！”小女孩儿从自己毛绒绒的腰包里掏出一个英文包装的糖，攥在她白嫩丰腴的手掌里递给叶关，粉色的腕表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那一刻，小小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难堪和羞耻。她伸出手，指甲里有乌黑的泥渍，胳膊因常年在太阳底下晒着而黝黑，就那样不安而又带着一些期待和欣喜地接过了那颗糖。 她从来不是那种华丽而轻松的人。而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有种刘姥姥被刘亦菲搭讪的感觉，交流能力会在瞬间归零。 “呃，你好，我叫叶关。” 林臣西被她逗笑，“我知道呀，你做过自我介绍的。”眼看上课时间要到，林臣西又说了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哟。”便迅速回了座位。 这种平淡而寻常的善意，让叶关的心情好了些许。慢慢来吧，她告诉自己。 附中上课喜欢同一门科目连上两节，下一节课仍旧是物理。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决定还是先追一追附中的进度比较重要。 棠久闻是跟着刘青青一起回来的，叶关看到她手里多了张表。而随之变化的，好像就是棠久闻那张脸，不再带着贱兮兮的高傲，而是面无表情。这回真是面无表情了。 叶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不喜欢这种生来带着低气压的人，好像全世界都欠她钱似的，明明又不缺钱…… 接下来的时间，她努力逼着自己保持高强度的专注。一天的课上下来，叶关脑子里已经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最后一节是晚自习，可以自由安排写作业，她的脑子除了俩字再没别的：充实。 也有可能是因为附中进度快，很多知识她都只才预习过，老师就已经开始讲题上难度了，她必须得保证百分之百的全神贯注和认真，才勉勉强强跟得上。 但只要能听得懂，她就不会太慌，这也极大地增强了叶关的信心。自卑和自信这两种情绪在她身上总能自如地切换。 在做完练习册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时，她已经膨胀到觉得这里也不过如此，以至于她和棠久闻一整天再没说过别的话这件事，都觉得没什么了。 不过令叶关惊讶的是，棠久闻倒是不会早退，一整天几乎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座位上，课间也很少出去，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看手机，偶尔听课写写习题。而到了最后的晚自习，叶关才发现，她在对着一张纸发呆。 她很“不故意”地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张报名表，--“物理竞赛班报名表”。 原来班主任把她叫出去就是为这事吧。 确实，这种98分的怪物，倒是适合去搞竞赛。 本着和平友好相亲相爱的原则，叶关决定再为她们的同桌关系努力一把，“你要参加竞赛班吗？” 棠久闻那张像被冰封住了的脸出现一瞬间的松动，她实在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叶关没办法对着这样的脸生气。 “有事？”棠久闻开口。 叶关表示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人一说话就很贱。“同桌一场，关心一下。”叶关皮笑肉不笑地回。 “大可不必。”棠久闻不咸不淡地说。 神经，叶关心里怒骂，并决定以后再也不跟这人说话了。放学铃声在这个适合非常恰当地响起，棠久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飞快地填好了那张表起身离开。 叶关看见她走的时候把有字的那一面折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看见那是一张申请表。 “终于放学了卧槽，回去务必上号啊兄弟们！”不知道哪个人喊了一嗓子，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便开始多了一些游戏、篮球和一些叶关听不懂的话题的交谈声。 “上什么号上号，手机都给我收走了，今天陪小爷我唱K去！” “哎走走走我也去，顺便撸点儿烧烤吧再。” “我靠你们是人吗？几点了还吃......我说要不再买点儿酒吧？” “哈哈哈哈哈哈md你傻逼啊，行！！” 男生们热衷于各种各样的活动，而夜间的出行也通常会得到家里人的许可，那是女生通常无法参加的活动。 今天晚上干什么呢？叶关在心里思忖，附中放学比她原来的高中早，基本上8点就下晚自习了，想学的可以在教室再学一会儿，但她今天已经很累了。 回去看个电影？太奢侈了，秦帧也不会允许。她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学习去吧。 这种滋味未免让人意兴阑珊，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教室里大家都在陆陆续续地离开，林臣西还在座位上学习。想到和棠久闻做朋友是不可能的这件事，叶关思虑再三，决定主动交个朋友比较好。 就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她又感觉到了自己心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午饭时间叶关特意观察了一下，2班的女生可以说分成了两派。第一派是一排中间和二排墙角的两对同桌，她们活动时通常会一起，第二派是单独坐在中间第三排的林臣西，以及她同桌，属于独来独往的那种人。 叶关不能确定林臣西是因为找不到团体而落单，还是单纯喜欢自己一个人。比起跟她同桌这种对她有种明显排斥感的棠久闻，她竟然更但心与林臣西的交往。 果然，对她而言向上总比向下更困难。 下面的世界可能会孤独、痛苦，但向上总意味着挑战、陌生、不确定，很多人都宁愿困在痛苦的原地，也不会尝试着改变现有的生活，稳定似乎总比快乐自由要更重要。 但叶关不想这样，她默数了十声心跳，然后腾地站了起来走向林臣西。 然后她便发现，每当她经过，男生们会很自觉地让出路来给她，像是在释放一种友善、绅士的讯号。 很奇妙的感觉，她以前的班虽然也是男生多，但总体相差并不大，再加上她那时候朋友都在身边，很少有种自己是少数人的感觉。 但今天她已经感受过好几次了，她一边用善意的微笑回应让路的男生，一边在心里想起同桌的那句“大可不必”。她被这样的想法逗笑，心情莫名又轻松了一些。 “臣西？”，叶关试探着轻轻拍了拍林臣西。她正在写英语题，字体不是她们那里古板的衡水体，而像是专门练习过的漂亮的斜体字母。 “这是意大利斜体吗？”叶关问，她之前也想练来着，但被英语老师狠狠教育了一番后不得不作罢。 林臣西很惊喜地点了点头，“是的!你也喜欢这种字体吗？” 叶关有些难为情， “之前了解过一些。” 她倒谈不上喜欢，只是感觉很好看而已。 “我从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写这种字体了，老师开始还说不让我这么写，那时候写的不怎么好看，会扣掉卷面分。”她神色带着一些得意，“但我天天练天天写，越写越好看，老师就不怎么管我了。” 叶关失笑，同时又在心里暗暗觉得这是一种很微小的帅气。在应试教育的体制下，林臣西给自己的爱好也博得了一席生存之地，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勇气呢？ 她也鼓起勇气，“加个微信吗？有时间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学习。” 林臣西这个萌妹子很喜欢做一些夸张的表情，她瞪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好呀好呀！我也想和你一起学习！” 好足的情绪价值，叶关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的交友第一步，算是顺利迈出了吧。 林臣西“唰”地撕下了卷子的一角，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塞在了她手里，“晚上回去记得加我哦，我可是会等着的！” 那张撕掉的纸上面甚至还带着林臣西刚刚写的英文作文，叶关好笑又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把卷子给撕了？” “没关系，这只是我自己买来练手的练习卷而已啦。”林臣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新朋友的性格比自己想象的好很多，或许是因为这个意外收获，放学路上的叶关心情轻松了几分。 第4章 第4章 压力 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夜晚的景色是高中的学生们为数不多稍得喘息的时刻。秦帧的电话意料之中地准时打来，叶关慢悠悠地按下接听键。 “喂，关关，感觉咋样啊今天？”秦帧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疲惫，像是努力地扬起语调，叶关心头浮上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还不错，交了个新朋友。”她说。 “那就好，我在门口等你啊。”说完便撂了电话，叶关的笑容很顺利地浅淡下去。一般情况下，秦帧会问问她交了一个什么样的新朋友，男生还是女生，学习好不好，家是哪里人，父母是做什么的等等，今天却什么都没问。 愉悦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的心沉下来，无心再欣赏夜景。 秦帧开的是个黑色的比亚迪，已经开了很多年了，破破旧旧的透着一股古早风，停在附中的路边，让人有种很心酸的感觉。 她想到棠久闻的腕表，林臣西的眼睛，一些很体面的东西，和此刻眼前的景象像是两个世界。这个现在连一万块都不值的车子，秦帧开着它接送了她整整11年。 她上车后秦帧没说话，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甚至连她上车都没发觉。 “妈？” 叶关叫了叫她。 “哎…哎上车了？坐好啊走了。”秦帧反应慢了半拍，说了一句有点可笑的废话。 这种疲惫下硬撑起来的生活感像一座废墟，轻轻一碰就会坍塌。这让叶关莫名烦躁，于是她很直接地问，“你怎么了这是，心不在焉的？” 秦帧没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 叶关也没再说话，她怕自己说一些难听的话。坏情绪就像是指数，一旦碰撞带来的恶果便是翻倍的增长。 半晌，秦帧从后视镜看向她，“关关，你可得好好学习啊。咱们家就指望着你了。” 又是这种话。她皱了一下眉，又松开，“我这不是正在好好学习么，说的好像叶乔不是你闺女一样。她就不能指望了？” 叶乔是她妹妹，姐俩一个初三一个高三，一起赶上人生的“关键期”，也算是一种命运与共了。 “她毕竟还小，以后我们老了，就是你俩相依为命了。你是当姐的，以后不管是工作了、结婚了，离了家怎么说你们也得互相帮衬着。” 这句话的含金量太高，叶关听出了无数种意思，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回应。 她的家庭是万千普通家庭中的一员，和无数个在这个城市挣扎着过活的家庭一样。和乐的氛围有时会突然凝固又被打破，换上沉默、争吵、疲惫、鸡毛蒜皮，某种程度上来说，爱人是一件非常需要能力的事情，叶关有时的情绪太过抽离，秦帧担心她爱无能。 她虽从没说过，但叶关感受的到。因为她经常会这样提点自己，多爱叶乔一点，你是姐姐。也许她真的不太会爱人，又或是觉得尴尬、矫情，她会刻意回避这样的话题，比如现在。 索性秦帧这句话还有另外一种意思，也许转来附中所付出的代价比她想象中大得多，所以秦帧才会这样看似平静的一再嘱托。 她选择回应这个意思。 “她有我这个姐姐就高兴去吧，以后附中的荣誉榜上少不了我。”叶关非常不客气地吹嘘了一句。 秦帧知道她在打马虎眼，也没忍住被她这个得意忘形的样子逗笑，“你就吹吧你，哪里来的自信。” 不得不说叶关是个把控话题的聪明人，对话终结在这里很完美，像在陈旧灰暗的蜘蛛网上蒙了层纱，让人可以暂时忽略掉那些不体面的东西。车里的氛围似乎也好了一些。 她戴上耳机打开音乐，在一片光华绚烂的霓虹灯里闭上眼睛。 我一定会找到一片立足之地的，无论是在班里，还是在附中。她想。透明和弱小，都是她不喜欢的词语，一旦品尝过，便终生难忘。 她们到家时，叶振鸿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烟灰缸里布满了烟头。 叶关沉默地换了鞋，连手都没洗，径直走到茶几前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掉。 叶振鸿很明显的拉着个脸，叶关知道也许他们两个刚刚吵过架或者发生了一些争执，他们不说，她也懒得问。 但她很讨厌烟味。就像在一堆腐烂的垃圾里浇了一盆热水，散发的味道只会让人更加沉浸式地体验下沉和消极。 “今天感觉怎么样？”叶振鸿挂了电话，看向她问，“附中比一中的学习条件好不少吧？” “确实。” “跟得上吗感觉？附中可不像一中那么轻松，你得加把劲努力了。”叶振鸿看着她打开窗户，略有些不耐地从鼻子处重重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在不满她的行为。 “跟得上。我自己心里有数。”她平静地回应。 有时候叶关觉得她和叶振鸿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陌生人，明明朝夕相伴，却似乎总是无话可说。 “有数就行，不过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 叶关挂外套的手陡然慢下来，她觉得叶振鸿很可笑。 一边让她感觉到压力，一边又像在宽容体谅一样劝她不要压力太大，而这竟然不是出于她的心理或是生理健康考虑，只是因为她是个女生。 她感到一腔怒火盘旋着升上来，却找不到突破口发泄。 这句话如魔音贯耳一样贯穿她的小学、初中、高中。无论是叶振鸿、秦帧，还是她的班主任、同学，这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他们都曾表达过相似的意思。 因为你是个女孩，所以学不好理科很正常，所以学得好理科很厉害。 男人搞了几百年的科举都是文学，到了近现代就突然变得擅长理科了？ 这种感觉像被吃过屎的苍蝇围绕着，令人恶心、恼怒却似乎没有生气的理由，因为可能每一只苍蝇都吃过屎，而生活中总会遇到苍蝇。 于是她干脆沉默，洗了手径直进了房间。 为了高三冲刺这一年，他们在学校附近给她租了个老破小，叶振鸿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去，而秦帧则请了一年的假专门陪读，她妹妹叶乔也从走读改为了住宿。所以回家并不能让她感觉轻松，只有更加全方位无死角的压力。 外面隐隐传来两人刻意压抑音量的交谈声，叶关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又有酒局了这是？你倒是清闲的很。”秦帧的话带着讽刺。 叶振鸿的声音透着愤怒和不耐，“你没完了？我不去她今天念的了这个书吗？” “和老赵小福天天胡吃海喝也是为这事？你糊弄谁呢。本来开销就大，我这一年都上不了班，你就不能稍微节制一点？” “人家老赵是不是当初....” 叶关听见清脆的“邦邦“两声，她猜一定是叶振鸿又在用手指敲桌子。未来得及消散的怒气在此刻又掺杂了担忧，叶关在心里骂了一声，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了最大声。 坏心情有这样的好处，它能让叶关从忧虑很多问题变成只忧虑当下的唯一一个，那就是成绩和高考。 他们付出的代价巨大，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在等着她赎回来。 手机震了两下，林臣西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接连给她发过来了好几条消息。 “嗨嗨，晚上好呀！” “很高兴认识你~” “其实你进门的时候我就被惊艳到了（害羞脸）！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孩子也太高太有气质了吧，但是很怕打扰到你所以中午没去找你一起吃饭，明天可以约饭哟~” 后面还跟了两个发送爱心的表情包。 叶关看着这一大串，又是波浪号又是感叹号又是表情包的消息哭笑不得，几乎瞬间就想到林臣西那张人畜无害热情洋溢的萌妹脸，但她又实在不擅长坦然接受这样明晃晃而过分直白的好意，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复。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她打下这一句又删掉，感觉好像在说nice to meet you too一样弱智。 “晚上好呀，哈哈当然可以了，明天见。” 好像又有点冷漠，而且没有回复她夸奖自己的部分。 “真的吗？谢谢你。”有点平淡。 “hhh没有啦，明天见。”太高冷了吧，装什么呢。。。 “晚上好臣西，我也很高兴可以认识你…”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叶关纠结着“砰”地一声把脑子磕在了书桌上，人际交流好难。她还是摆烂好了。 “晚上好。我也是。明天一起吃饭！ps：学习上的问题希望也有机会一起讨论，嘿嘿。” 就这样发。 林臣西回的很快，“当然啦！我想找个讨论问题的同伴真的超难的，咱们班的另外四个女生都固定搭配了，棠久闻我更是都不敢和她讲话…” “还好你出现了！【哭哭】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上厕所、打水、放学、讨论问题，想想就超级幸福呀~” 叶关看着这条消息走了下神，她点开林臣西的朋友圈，看到了很多她的碎碎念，什么天气很好啦今天作业写的比昨天快啦，出现次数最多的是她养的小狗，一条白色的萨摩耶，连她的背景图都是抱着狗大笑的照片。 看起来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女孩儿。无忧无虑、内心强大，但她还是会因为没有一个同伴而感到困扰。独行对于一个理科班的女生来讲，需要很大的勇气。她应该佩服棠久闻。 想到这里叶关不禁有些惭愧，她不是没感受到过同龄人的恶意，更何况棠久闻释放出来的根本也称不上什么恶意，顶多是欠儿，玩笑取乐的感觉。 而她之所以有些讨厌棠久闻，可能是因为棠久闻身上带着她向往却没勇气追求的感觉。 那种自信、嚣张、孤傲、对他人的目光置若罔闻的底气，在任何难熬的时刻都能保持体面和悠闲的、带着棱角的风度，都是她没能拥有的。 “确实，我也很希望有个同伴。”她回复道。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林臣西便匆匆告别学习去了。高三以一个紧张的气氛开始，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 叶关点进班级群，思索片刻，鬼使神差地在群成员里找到了她同桌的名字。 头像是一个长发散落在耳旁的女人，看着温柔端庄。很正常的感觉，她还以为会是什么冷炸天的那种黑色系带墨镜的成功人士风格。 她打下，“Hi，同桌”，发送了好友申请。 写作好开心。希望能把第一部作品写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压力 第5章 第5章 撞见 等了几秒没有动静，叶关便放下手机了。她摘下耳机听了听，争吵声似乎也已经停止了。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没有极端的爱恨，有的只是平淡，连痛苦都是被稀释的，不纯粹的，掺在柴米油盐中就成了生活的调料。而她能做的，只有在被生活推着向前走时尽量跑起来，试图看起来像是自己掌握着主动权而已。 晚上的计划很简单，她拍下了李嘉盛的物理卷，简单p了p图便成了空白卷，打印出来找出没学过部分的知识点对应的章节先做整理，大体上作为重点学从而先跟上学校的进度，至于剩下的细节再慢慢补充。 真正专注时，时间过的很快，等她用同样的套路整理了一小部分数学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桌子上放着秦桢给她送来的一杯水，叶关拿起来一饮而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叶关对着数学书露出遗憾的表情，剩下的明天再说。 她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没有极端特殊的情况绝不熬夜，基本上会在十一点左右入睡。今天算是特殊情况，也不过十二点多一点，她便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困意。 休息时间足够的好处之一就是在学习时可以保持完全的专注，就连没关静音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她都没听到。棠久闻在11：59分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没发别的。 大小姐的朋友圈背景图和本人的形象千差万别，竟然是一只很可爱的驴，叶关感觉她是随便找的。个签没有，正文更是只有冷冰冰的一条横线，不知道是不怎么发还是把她屏蔽了。 “晚上好呀。”叶关思索了一会儿，学着林臣西的感觉，给她同桌发了第一条消息，然后便立刻去洗漱了。 过了十分钟，她拿起手机，果然没回。 “大小姐，怎么不理人？” 打出来这句话，她又觉得两个人没熟到这种程度。 叶关颓废地瘫在床上，本来她就不擅长和陌生人交际，碰上这种冰山型人格更是没什么办法。算了，能通过就不错了。 她拽起被子把自己裹住，一头扎进枕头里昏睡过去。 很明显叶关并不习惯熬夜，五点半闹钟响起，持续了能有十分钟，她才十分痛苦地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与眼睛的酸痛感让她在床上坐了整整两分钟都没缓过来，直到她打开手机，看见棠久闻发来的微信消息。 棠久闻竟然回了她的微信？ 一个激灵，困意顿时消散。叶关颇为欣喜地打开手机聊天框，下一秒表情便僵在脸上。 12：00，关关难过关关不过：“晚上好呀。” 12：12，关关难过关关不过：“大小姐，怎么不理人？” 2：39。棠久闻：“？” 她昨晚神志不清，竟然把那条消息不小心发出去了。 叶关一巴掌捂在自己脸上，得，今天更不知道怎么面对棠久闻了。 这人两点多才回她消息，早上七点就要到教室，撑死不过四个小时的睡眠。她不禁暗暗咋舌，睡这么晚难道是在学习？ 简直是个变态。 事实证明，棠久闻比她想象的还要变态。她不仅不迟到，也不早退，甚至到的特别早。 秦桢把叶关送到校门口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十分。路过校门口的一俩黑色轿车，一个高子高高的带着口罩的女生刚好打开副驾的门下车，吓得秦桢闪了一下方向盘。 那人的气质太过特殊，叶关一个骨碌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看见谁了这是？”秦桢好奇地看她。 车子停在黑色轿车前方不过几米，叶关透过后车窗看见棠久闻背着昨天那个小皮包，不紧不慢地踩着步子朝学校走去。 附中的早自习七点才开始，棠久闻来这么早做什么？叶关懊恼地抓抓头发，犹豫着不想下车。 “妈，咱们后面那俩车你认识吗？那是什么车？” 秦桢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冷静地说，“宾利，幸好刚刚没碰上，不然这学你也别上了。” 叶关笑了，“噗，这么夸张啊。” “你以为呢。” 她突然感觉秦桢似乎对车很感兴趣，她家不算贫困，却更称不上富有，秦桢应该像她一样不了解各种豪车的品牌才对，但她却能一眼认出来。 为了不跟棠久闻尴尬地撞上，叶关下了车，特意去旁边的文具店买了几支笔拖延时间，一直等到看不见棠久闻的踪影，才慢悠悠地溜达进校。 作为一所典型的重点高校，附中跟以前的一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学校的管理更加人性化。 在一中的这个时候，叶关已经开始上课了，但此时的附中却没有几间教室亮着灯，路上的学生也稀稀拉拉的很少。 以往她也是踩着点到校的那种人，但迫于昨天某人98分带来的震撼，她才下定决心先狠狠学一阵子。 也得以有幸见识到了同桌的豪车，有钱人的猜测被证实，叶关已经有些不敢回想昨天晚上的那个问号了。 尴尬死了。你们熟吗就问人家怎么不回消息。。 伴着这种紧张情绪一直走到教室，灯还没亮，棠久闻难道还没到吗？叶关没多想，走进去“啪”的一声，打开了后面的灯。 于是她措不及防地跟刚刚隐匿在黑暗中的棠久闻撞上了眼神。 棠久闻的半边脸有着可怖的红肿，她似乎正在拿着什么东西敷脸，还没来得及换上冷傲的面孔，眸中带着明显的错愕和躲藏。 “啊，对…对不起！”叶关急忙背过身去，拿起脚就要出门。这是什么尴尬的人间修罗场。 “没事，进来吧。”赶在出门前，她听见棠久闻淡淡地说。 时间像静止了一秒，叶关颇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身，棠久闻神色恢复如常，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对着小镜子敷脸。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教室里没人。”她放下书包，解释道。 没人愿意被撞见这种狼狈的时刻，叶关觉得棠久闻也不例外，但她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但关关难过关关不过的叶关同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一会儿偷偷瞄向棠久闻，一会儿张开嘴又合上，她觉得自己像那种要找人借钱的烦人亲戚。 磨蹭了快半个点，她冷不丁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鼻腔里发出来的嗤笑声。 “身上痒就去洗。”女生特有的温柔声线里混着泉水般的冷冽，说出来的话却让叶关惊掉了下巴。 天杀的她听见什么了？ 离得近了，她能听出来棠久闻清冷的声音不像往常一样那么难以接近，反而将那股子欠欠的感觉透露地淋漓尽致。 “喂，你嘴也太毒了吧....”叶关看她，难以置信地一口气噎在嘴里。 棠久闻给了她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叶关品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她，棠久闻现在似乎需要个人来关心一下？ 她虽然看起来像个威风凛凛的受伤的野兽，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但进门那一瞬间不小心暴露出来的狼狈，让叶关知道她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高中生。 甚至可能还藏着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艰辛故事。 但叶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问问发生了什么很冒昧，单纯的安慰又很空洞，想来想去，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教室的钟表逐渐指向六点半，她猜应该陆陆续续会有同学到了。 “同桌，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棠久闻扶着脸的手一顿，叶关的声音是有些低的冷色女声音调，偏偏她每次说话时都咬文嚼字，古灵精怪的像一只没心没肺的猫。 很奇怪，本来她的心情烦躁到根本不想理人，嘴却比脑子先作出了反应，“什么？” 叶关朝门外探头看了看，“我帮你看着门，有人来了我提醒你。” 棠久闻不为所动，显然是觉得她的提议很幼稚。 但叶关觉得她是在装，自顾自地接着道，“作为回报，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同桌动也不动地回了一句。 叶关扑哧一笑，“你是复读机吗棠久闻？” “我帮我看着人，你答应我今天至少得和我说两句..哦不，三句话，刚刚的不算。怎么样？” 棠久闻的眼睛下带着明显的乌黑，疲惫感让她浑身的攻击力都下降了一个力度，或许是因为这样，叶关才敢对这个身世迷离的大小姐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觉得棠久闻应该很想同意，但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不开口就是默认，所以没等棠久闻回答，她便已经站起身小跑着去了后门墙角。顺便“啪”地一声，再一次关上了灯。 夏季的天亮的很早，墨蓝色的天空泛起橘黄色的晨曦，照在棠久闻晦暗不明的脸上。叶关的身高跟她很接近，头发不长，马尾刚到肩膀处，打着哈欠没什么正形地靠在门边时不时地伸出头向往看看，莫名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叶关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也很会恰到好处地维护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们共有的自尊心。 她想尽量给棠久闻一点缓冲的个人空间，于是没再回头看，只用心地蹲守在门口，也就没注意到身后那道过于直白的目光，以及如泼墨油画般的场景里，某人将挡着脸的长发别在而后，勾着嘴角收回目光看向了窗外。 一束光透过云层不由分说地照在大地上，昭告着艳阳天的到来。 第6章 第6章 英语 因为有了叶关的蹲守，棠久闻成功赶在下一个人到之前戴上了口罩。 某人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边语速飞快地说“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快戴口罩”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经地坐下。 第三个到教室的人是她们班的班长，叫裘城，戴着眼镜，个子偏高，白白净净的属于很典型的斯文长相。 按叶关的话来说，他很松弛，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很理所当然的自信。 裘城似乎没料到叶关会来这么早，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2班属于那种典型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晃的班，平时一个个地都喜欢集中在早自习开始前十分钟进教室，这么早会到的，除了他就只有棠久闻。 以往他到的时候，棠久闻都是自己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学习，她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屏障，所以连裘城这样的社交达人都很少和她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关坐在她旁边，打破了这个隐形的屏障，他感觉今天的棠久闻多了点儿平易近人的气场。 “Hi，早上好。”裘城对着叶关打了个招呼，“你刚到吗？” “早上好！”叶关放在书包上的手随手掏了本书出来，顺理成章地接下话题，“对，班长你也好早啊。” “哈哈哈，我这只笨鸟当然要先飞咯，不然怎么赶得上你们这群又聪明又踏实的怪物。”裘城装模做样地摊开手，不动声色地贬低了一下自己，让气氛变得轻松和欢快一些。 在他们这样的班级里，努力是个有点上不了台面的词，聪明才更容易受人追捧，谁谁谁不学都能考高分，一旦努力了，就会变成谁谁谁那么刻苦，其实成绩也就那样。 作为一个对语言极其敏感的人，叶关捕捉到了这句话的含金量。但这种承让式的夸奖可能对别人很受用，她听起来只感觉有点尴尬。 “太谦虚了裘总。”她学着2班的男生叫了声裘总，惹得裘城爽朗地笑了两声。 裘城是个很细心的人，昨天中午下课后其他人都狂奔向食堂，他还特意来跟叶关打了个招呼，讲了讲2班各个老师的性格，甚至连食堂的哪个窗口好吃，哪个窗口的阿姨手抖都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情商之高让叶关顺利记住了他的脸。 不得不说，作为班长裘城是十分合格的。他家是经商的，从小便被父母领着在各种场合和人交谈周旋，谈吐和情商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2班的人总喜欢裘总裘总地叫他，说裘城小小年纪就有了老板风范。 “对了，叶关同学要报什么节目吗？别不好意思啊。”裘城期待地看向新同学。 “嗯？”叶关发出一声疑问，“什么节目？”难不成2班还有什么转学生要表演的逆天习俗吗？ 看着叶关迷惑的表情，裘城解释，“噢，可能你还不知道，附中各个学期都会在开学测成绩出来之后举办开学典礼暨动员大会，各个班都要报节目，今年咱们班已经有一个待选了。就咱班体育课代表，陈少源，报了个街舞。” 裘城“害”了一声，他们这群人看陈少源跳舞跳了两年了，早就腻了，“他街舞跳的确实有两下子，从小学到大嘛，基本功拿出来都够引起尖叫声了，所以这货次次节目入选，青姐也好这口，咱班大大小小的活动，元旦联欢什么的都是他热场子，看得多了，实在是没什么新意了。” 裘城那怂恿的眼神冒着光，看的叶关急忙摆手，“别别，我没什么才艺。” 她不是谦虚，她是真没有。小时候喜欢唱歌，初中的时候硬缠着秦帧给她报了个声乐班，结果糊里糊涂地学了半天，全是晦涩的乐理知识，她也没能坚持下来。 眼见无望，裘城笑了笑便也没再多劝。 * 附中的早自习没有那种变态的必须站着背书的规定，精英班的管制更放松，没有老师看着，语数外三科轮着上，老师布置完作业就走。 好巧不巧，今天的早读是背英语课文，以及几道阅读题。 单纯做题教室会很安静，单纯背书教室里会很吵，但这两种结合起来的效果就是，有人做题有人背书，教室里就会形成一种立体环绕式的小音量嗡嗡声，催眠效果绝佳。 昨晚只睡了五个多小时的叶关在多次掐自己、捡笔、喝水清醒无果后，成功开启了磕头模式。 她睡的迷迷糊糊，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交谈。 “太折磨了，这阅读我真是读不懂一点啊。” “咱们英语这次考的更是烂的要命。。” “惨了惨了，我还没背过，别一上课就抽查吧？” 等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再一次清醒时，距离第一节英语课只有五分钟了。 “大家把早上的题和练习册拿出来，这节课讲题。”随着课代表交代这节课的任务，教室里罕见地提前安静下来。 2班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英语老师刘艳兰。 刘艳兰，人如其名，性格泼辣外向，在附中是出了名的优秀教师。从不搞特殊对待，管你是校长儿子校董女儿，只要被她发现玩手机，从来都只有被没收的份。 叶关昨天来的时候，正好错过英语课。今天算是她第一次上刘艳兰的课。 她揉了揉脸，发现身边的同学都在低着头做题或者小声背书，猛地想起来了昨天听到的关于刘艳兰的种种传奇故事。 看着桌子上字迹飘忽宛如狗爬般只做了一个选择的试卷和甚至都没翻开的英语书，叶关瞬间清醒。 完蛋。 老师这种生物带来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哪怕身为一个好学生的叶关也不能幸免，这种没做任何准备就要上前线的感觉让她心跳如鼓，抓起试卷便开始读题。 “hello everybody。” 紧跟着这句十分标准的美式英语出现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穿着花绿裙子的女人，头发紧紧地绑在脑后，露出宽大的额头。 还真是妈妈辈的审美，叶关打量着她的新老师，有些心虚地放下了笔。 “挺自觉哈，进门前没听到有人说话。”刘艳兰笑呵呵地夸了一句，“那应该是学的不错，来，这一列第一个同学，把你们这一列卷子收一下。” 刘艳兰十分惬意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指了一个同学，将老教师的松弛感演绎地十分到位。 叶关听见好几声分贝较小的惊呼。 “卧槽” “卧槽，我没写完，玩球了” “卧槽我也没写完” “快快快抄抄抄抄让我抄抄” 刘艳兰一只手猛地拍了两声桌子，扯着嗓子慢悠悠地朝后排喊，“谁被我发现再动笔就不要交了哈，你糊弄我你以为我在前面看不着？” 还好收的不是她这一列，叶关拍了拍胸脯。 “都考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抄呢同学们？脸皮是不是有点太厚了啊。” 可能是底下动静太大，刘艳兰语气透着淡淡的恼怒。 “这节课本来我是打算讲题的，但你们真是蹬鼻子上脸，我也不想讲了，来，从你开始，一人一道，我听听你们有多会。” 上一秒还在高兴的叶关，劫后余生的表情像被砸了块石头的冰面，顿时四分五裂。 靠，她也太倒霉了吧？ 第7章 第7章 邀请 “选A?你读题了吗，别是蒙的吧？” 刘艳华站在讲台上，眼见第一个同学开门红，答案分析的驴唇不对马嘴，立马走到讲台下去看他的卷子。 “嚯，这卷子，比我脸都白净，你做阅读短文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吗？” 男生肉眼可见的紧张，“呃，没太仔细看...” 刘艳兰冷哼一声，踱着步子慢慢向后边走边向两边看。 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叶关的脑子直接停止转动了，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单词都认识，连在一起就进不了脑子了。 “同桌？”叶关颇为崩溃地低着脑袋扭头用气声叫了一声，希望棠久闻能看在早上那件事的面子上伸出援手。 相比于她的慌乱，某人不动如钟地保持着左手撑着下巴的动作，右手慢悠悠地在早就完成了的题目上随意地勾画着。 棠久闻歪了歪脑袋，给了她个继续的眼神。 “换换卷子？”现在抄也来不及，还有被刘艳兰发现的风险，她可不想在这个严厉的老师心中留下这么不好的第一印象，棠久闻在里面更难被发现，况且就算被发现了，有那个成绩在这摆着，也比她这个刚来的转学生要好交代的多。 棠久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晃了晃笔没说话。 眼见刘艳兰马上要走到教室中间了，叶关有些着急，屏着气息伸出一只手在桌下拉了拉棠久闻的衣角，一张小脸揪在一起，“拜托了，好同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旁边似乎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然后棠久闻便把右手移开耷拉下去，露出整洁的卷子。 “多谢多谢。”叶关十分狗腿地笑了笑，飞快地扯过棠久闻的卷子和自己的交换了一下。 “平时一个个地得瑟的不得了，稍微给你们做点儿上难度的，看看，我就这么扫过去几眼，没一个全对的。” 她边说边看，第一个同学卡住后也不敢坐下，全班就这么静默着。 察觉到刘艳兰的靠近，叶关有些心虚地捂了捂卷子，她非常怀疑自己的卷子会是那个全对的。 “行了，”耳边传来略有不耐的叹息，“来课代表把卷子给我，我讲吧。” 头顶上方出现刘艳兰有些粗胖的光洁的手，叶关懵了一下。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她心头。 下一秒，身旁的某人听话地把卷子递了出去。 棠久闻是英语课代表。 课代表不是前排那个刚刚公布上课内容的女生吗？ 好像也不是不能有两个课代表，她之前的班也是两个来着。 叶关缓缓伸手捂住了额头，手底下双目圆睁，竭尽全力地通过表情传递了一个意思：你为什么不早说？！ 棠久闻风轻云淡地忽略了她的眼神。 刘艳兰拿着卷子看了看，又翻了个面，“啧，棠久闻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你也没写完？？” 在精英班里，大多数老师都会给名列前茅的学神们几分薄面，通常不会像普通的学生一样管束或是批评。但刘艳兰不属于那大多数。她像被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一样恼怒，高亮的声音透着震惊和不满，听的叶关心惊肉跳。 班里响起一阵小声的哗然。 “我去，看来不是我们的问题了，这题难的变态啊。” “什么情况？棠久闻也没做完？” 叶关心里甬起奇怪的感觉，她本来以为棠久闻是那种绝对聪明派的学霸，不怎么努力，也能取得一般人三年都难以企及的成绩。 可除了昨天她看手机看的久一点，桌子里书少一点以外，种种迹象都表明，除了聪明，她更是格外努力。 “不好意思老师，早上太困了。” 棠久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戴着口罩显得她更加冷漠，听不出来什么抱歉的意味。 叶关心下一动，棠久闻没有揭穿她。 好学生的反叛让大家兴奋起来，躁动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我听到了什么？” “学神也会困啊哈哈哈哈” “这也太拽了我去，敢直接说出来。就问你们敢不敢？” “我可不敢，没那成绩。” 叶关看见刘艳兰古怪地看了一眼棠久闻，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再说什么。 “下次注意哈。” 刘艳兰把卷子放在了她桌上，顺手抄起了叶关面前的卷子，眼神在叶关身上扫了扫，“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同学吧？” 叶关沉默地点了点头，莫名地，她不太喜欢刘艳兰。 “英语不错？”刘艳兰反复把卷子翻着看了看，都是选择题看不出笔迹，没名字根本认不出是谁的，“目前看着全对啊。” “我靠，这特么也能全对，有两下子。”有人悄悄地爆了句粗口。 叶关没忍住咳了一声，急忙尬笑，“有的是蒙的老师。” “蒙也是能力的一种，继续加油吧。”刘艳兰拍了拍她的肩膀，拿着卷子走了回去。 这场风波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叶关——”李家盛小声地扯着嗓子叫她，“没想到你英语这么好，大佬求带！”说完还给她拱了拱手。 叶关故作冷静地呵呵笑了两声，用口型说，“不是我的卷子。” 能不能找个地缝让她钻进去，丢人。 棠久闻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刘艳兰走了之后就拿了本物理习题做起来。 叶关有种直觉，棠久闻现在心情变差了一点，昨天她就没有在课上做其他科目的题目。 一种愧疚感浮上心头，她有种把棠久闻暴露在公众视野里的感觉。 班里那些讨论听起来不只是对于成绩好的同学的羡慕，反而带着一些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的敌意。 叶关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她刚上高一的时候。慢热的性格让她没有那么快融入到集体里，初露锋芒时也会听到有人这样讨论她。 “真特么服了，又让我站了一个早自习，叶关也睡觉了怎么不让她站。” “你有人家那成绩吗你就比。”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违和感。女生对于高岭之花的男生总是近乎痴迷地追捧，而男生对于同样性格的女生却是疏远的，甚至是隐约地孤立。 叶关烦躁地抓抓头发，无意间用余光看见棠久闻已经做了三道多选题。 算了，说不定棠久闻根本不在意这些呢，她自己在这儿内心戏这么多。再说，谁让她不告诉自己她是课代表。她肯定知道刘艳兰喜欢拿她的卷子讲题。 真是个心机叵测的女人。 叶关定下心，将思绪放到了课堂上。没注意到身边女生的手腕绕了绕，颇有些懊恼地将前面两道题目的答案快速地划掉又改正。 中午临近下课，说服了自己半天的叶关女士仍然有些心神不宁。 本来她中午可以回家吃饭，因为和林臣西的约定，她特意嘱咐了秦桢不用给她做饭，她在学校吃。 棠久闻会去哪吃饭？要不叫上她一起？这人肯定会拒绝她。 到现在为止除了那个“怎么”，这人还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呢。 期间叶关问了要不要一起接水，一起上厕所，都被某人摇头拒绝了。 一上午不喝水不上厕所，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用早自习睡觉，怪不得班里那么大反应。 铃声响起，老师无奈地放下笔，下课两字还没说完，靠门的男生已经像野马一样飞了出去。人群“哄”地一声四散开来。 “叶关！去吃饭吗？”林臣西的声音清脆地传来。 叶关急忙应了一声，“好，你等等我，马上！” 棠久闻放下了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一上午的高强度专注让她感觉有些疲惫，便用酒精湿巾擦了擦手轻轻捏了捏眼角。 “同桌？”叶关试探着叫了她一声。 棠久闻闭着眼没睁，一上午她都没摘口罩，叶关知道她大概率会拒绝，但她还是想问。 “你的脸…好点了吗？” 棠久闻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戴了一上午确实很闷，班里稀稀拉拉的已经没剩几个人，她便摘下了口罩。 “看不出来了耶。”叶关高兴地说，“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棠久闻晃了个神，很久没有人邀请她一起吃饭了，这种向她示好的邀请，通常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回去。 她很不喜欢社交的初始过程，明明不熟还要装作热切，那种尴尬的场面话会让她浑身不舒服。 但某人好像并不会说场面话。她看向对面，叶关的脸很小，清凉中又带着一些朝气，她心思很灵敏、周全，说话却简单而高效。 这种不需要说场面话的社交，貌似也就让人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但棠久闻没说话，反而不经意地看了看林臣西。 叶关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用力压了压微微扬起的嘴角，“你等我一下。” 她起身小跑到了林臣西身边，“臣西，我可以邀请棠久闻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林臣西圆乎乎地呆愣了一下，“哈？” 叶关急忙补充，“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的，真的！”大不了她单独请棠久闻吃顿饭好了，她不想破坏林臣西的好心情，毕竟棠久闻实在是有些难以相处。 “不是不是！”看她误会，林臣西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是震惊，棠久闻会同意和我们一起吃饭？” 叶关语塞，“应该是……同意的吧？” “我跟她同班两年，就没见过她跟谁一起吃过饭，真的，你要不再问问她确认一下？” 难道是她真的会错意了？叶关觉得林臣西的提议不无道理。这人就是有种捉弄人的恶趣味。 棠久闻正在收拾书包，解开的长发散落在肩膀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色。 “我再问问。”叶关三步并作两步又跑了回去。 “棠久闻。”叶关叫了声同桌的名字。 棠久闻收拾书包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向她，流畅的脸型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气质似乎不再那么尖锐。 叶关没察觉，自己的语调微微上扬，像是个蛊惑人心的骗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我知道校外有一家超好吃麻辣烫，健康又美味喔。” 麻辣烫还健康又美味，某个大小姐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感觉有些好笑地听着她吹捧。 “那家店的麻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麻酱之一，真的，我吃麻辣烫只有吃到这么好吃的才不会把麻酱拌开，而是蘸着吃。” 棠久闻就这么静静地听她说完，眉梢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叶关说完有些懊恼，就问人家要不要吃饭而已，她干嘛像个传销一样介绍个不停啊，还是麻辣烫。。棠久闻这种人会想吃麻辣烫吗？ 某人尴尬地站在原地的样子非常具有观赏性，棠久闻别过脸，慢吞吞地拉上了书包拉链。 叶关感觉自己有点恼羞成怒，“你这个人，你到底去不去，说好了最少三句话的。。” 棠久闻背上书包站起来，挑了挑眉，饱满而有气色的唇带着愉悦张了张，“你刚刚不就知道了。”她示意还在等着的林臣西，悠哉地闪过叶关走向门口。 叶关：。。。。她刚刚是不是又被捉弄了？总感觉棠久闻在坏笑。 但是棠久闻好像是同意了？ 是的！这简直是新手征服满级boss关啊！ 反应过来的叶关朝着还在等着的林臣西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臣西！我们吃饭去！” 骄阳热烈，门口身型纤长的少女弯着腰靠在墙边，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神并没有汇集在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傻了吧唧的，嗓门倒不小。” 这句不算第三句。自言自语了的某人心想。 忙完回来第一时间更文！！或许我会有读者宝宝吗？（心痛并期待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 邀请 第8章 第8章 朋友 三个人一起出门走了没两步，叶关就后悔了。 她该和棠久闻单独约饭的。 林臣西是个很热情的妹子，走路的时候主动掺上了叶关的胳膊。这倒是没什么，她也不是那种抗拒肢体接触的人，何况在之前学校她和她的朋友们都是拉着手或者掺着胳膊走路。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样就变成了她和林臣西起走，棠久闻自己走在旁边。 场景诡异的很。 要不直接冲上去拉她手？叶关想，然后在心里打了个哆嗦，那简直是摸老虎屁股。 还好林臣西是个话唠，一直有人说话场面就不会太尴尬。 “话说这都马上要十月份了，天气怎么还这么热啊，我们去先去买的喝的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欸叶关你刚刚是不是说想吃麻辣烫来着？我不是偷听哦，是你说的太大声了啦…” 叶关：“其实都行…”麻辣烫不提也罢。 她侧眼看了看棠久闻，可能是嫌外面太阳大，她又重新戴起了口罩，头上顶着个藕粉色鸭舌帽，看起来简直像个爱豆，沉默地在她们两人身边走着。 “你想喝什么吗？” 叶关往棠久闻的身边靠了靠，看她同桌这么怕热的架势，这个时候是得买点喝的。 “都行。”某人惜字如金地回答。 叶关有点意外，棠久闻看起来可不像是喝什么都行的那种。 “学校旁边有个咖啡店和奶茶店，你们想喝哪种？”作为三人里唯一e人，林臣西很贴心地承担起话题主导者的角色。 “要不...咖啡？正好防止下午犯困。”叶关说完又看向棠久闻，感觉自己像个传话筒。 “行。” 好嘛，这次只剩一个字了。忽然间叶关心灵福至，她想到了一件事：棠久闻跟她说话超过三句了。 尽管知道可能是因为棠久闻根本懒得记她这些无聊的游戏，叶关还是有一种满足感。 “我也想喝咖啡。”林臣西也回应道。 “你呢，叶关？你莫名其妙笑什么？”等了几秒没等到叶关的回应，林臣西古怪地看向她。 察觉到自己走神，某人急忙应声，“啊…哈哈，我也都行啊，那我们去买咖啡吧。 不得不说，自己社交的功力似乎是日渐增长了。连这种事情都能克服，叶关同学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她毫不犹豫地在心里臭屁了一番。 而后又想到，或许，棠久闻也不是那么不可接近，至少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 附中旁边有一条狭窄的小吃街，她们要去的咖啡店也在里面。因为离学校很近，吃腻了学校食堂的学生们都喜欢去，中午尤其人多。 她们到的时候，不少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结伴的男男女女在街上穿梭着，甚至还有一些偷摸行动的小情侣。 “蛙趣，我们好像来的有点晚了。”林臣西感叹道，三人走到咖啡店前，队伍已经排到了最外面。 叶关刚想说没事儿，大不了等一等，又突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皮肤白的像这辈子没怎么晒过太阳一样的大小姐。 叶关：“要不…还是先去吃饭吧？一会儿再来买也行。” 林臣西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个新加入的传闻中孤僻冷漠的同伴，连忙点点头，“人太多了，排完这个吃饭如果再排个队的话，可能就没时间回家午休了。” 附中中午12：00下课，下午14：30上课，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不算短，大部分附中的走读生只要住的不是离校太远，一般都会选择回家午休。 “麻辣烫店人好像不算多，不然我们去吃那个？” 叶关朝来的方向指了指，她说的那家特别好吃的麻辣烫店就在小吃街入口，因为店面大，虽然人流量不少，但也相对来说没那么拥挤。 说是好吃，其实也是因为她刚转来，除了转学报到的那天在那家吃了顿麻辣烫，其他根本没尝过。 眼见着排队无望，三人达成共识，转战到了麻辣烫店。 一进门，她们便碰上了熟人。 裘城和几个男生坐在靠近门口的一桌，撞上了叶关左看右看的眼神，“嗨，好巧啊。” 有两个面孔眼熟，是她们班的，另外一个是个肉眼可见的帅哥，比起裘城这种小少爷类型的甚至还多了些矜傲的气质，叶关并不认识。 她招了招手，语气停顿了一下，“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 对面几个男生的眼神若有若有地停留在棠久闻身上，好像看见了什么稀罕物。 “裘城左手边那个是万涛，化学课代表，再左手边是咱班第二**杰，最外面那个是寇奕辰，一班的。他们四个关系一直不错。” 看出来叶关不认识，林臣西在她身后飞快地耳语介绍了一遍人物关系。 嚯，这帅哥还是个大学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棠久闻似乎和这个叫寇奕辰的帅哥碰了下眼神。 “来来来，拼个桌一起啊。这店人多，门边儿这儿通风，还凉快点。”裘城边说边热情地拽了一个大桌子过去。 叶关和林臣西同步地迟疑了，不约而同看向棠久闻。她俩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棠久闻不一定能接受一下子和这么一群人吃饭。毕竟某人似乎是高中三年以来，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出现。 出乎意料地，棠久闻没有表现出厌恶或不耐，很自然地点点头，“好。” 叶关诧异地和林臣西对视了一下，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她还说了个“好。”叶关在心里默默地分析，之前这人表示肯定都是点头，或者是冷冰冰的“行”，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中性到有些温柔的词了。 “想什么呢。”冷冽的颗粒感突然在耳边响起，棠久闻轻轻扶着她后背向前推了推，似乎在示意她过去。 轻微的不爽还没来得及找到源头便烟消云散，叶关回过神来，“噢”了两声，走过去坐到了裘城旁边。 棠久闻本来是在她们三个偏中间的位置，却主动朝左走了走，坐到了寇奕辰旁边，林臣西在她们中间坐着。 “姐——！再加三份乱炖麻辣烫！”化学课代表万涛喊了一声，浑厚的嗓音效果拔群。 忙碌的老板隔空回了声“好嘞”。这家店很会做生意，顾客自己选菜效率低，学生们人又多，便直接出了个“乱炖麻辣烫”，菜肉随机混合成一整份，份量很大，完全够吃。 “欸叶关，你中午怎么也不在学校吃饭啊？” 裘城侧了侧脑袋看向叶关，打趣道，“不会是上次跟你介绍的需要避雷的窗口太多，不敢去食堂了吧？” 叶关失笑，“不至于不至于。” 气氛轻易地开了个轻松的口子，众人都打开了话匣子。 万涛人高马大，一说话像是要把房顶都掀起来，“快别特么提食堂了！上次我吃饭吃出个苍蝇来，而且最恐怖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卧槽只有半个身子！” **杰是那种一看就是好学生的长相，眼睛小小的乐得眯成一个缝，“笑死我了，苍蝇头不会被你给吃了吧？” 万涛一脸痛苦，“说不准，我立马就吐了没敢看，从那以后再也不在食堂吃饭了。” 裘城也笑着吐槽了两句，话峰一转，“哎我说寇奕辰，你家阿姨天天做那么多好吃又营养的饭给你带上，有这福不享你说你还天天出来吃，暴殄天物啊。” 寇奕辰摆了摆手，“健康是健康，味道简直称得上寡淡，吃腻了。” **杰笑着锤了他一拳，“你小子就是特么命太好。” 寇奕辰笑笑没接话，他不经意地朝店里看了一眼，很自然地问了身旁人一句，“怎么，不忌口了？” 果然认识，叶关想。这种悠闲轻松又熟悉的语气是闹哪样？ 怪不得棠久闻会答应拼桌。除了裘城，万涛和**杰面面相觑，显然也没料到寇奕辰和棠久闻是什么关系。 女生眉目清冷，放下疏离和尖锐的气质时浑身上下都透着淡淡的慵懒，修长的手指无意地把玩着桌上的纸杯，“不差这一顿。” **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又看看裘城一脸淡定的样子，没忍住问了一句，“辰哥，你这是，和我们班大学霸认识啊？” 他们四个关系虽说不错，经常聚在一起打篮球唱K，但也仅限于这些娱乐活动了，只知道寇奕辰家有钱，其他的了解的也不多。 男生之间的关系似乎普遍也都是这样，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多，深层次的交流少，仅限于一两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嗯，父母来往很多，自然就认识了。” 寇奕辰这话说的点到为止，来往多密切？什么时候开始来往的？这些都不得而知，所以推向的结果既有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有可能只是点头之交。 很显然，寇奕辰并不打算详细解释两个人的关系，棠久闻就更懒得说。 剩下的几人了然地点点头就，识趣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臣西怎么和这俩人玩儿到一起去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前排坐着，这俩人可是在最后面。”裘城cue了下林臣西，很细心地发现她一直没口说话。 林臣西跟女孩子交往的时候热情洋溢，一有男生就变得收敛了许多。她咬了下嘴唇，故作思考了几秒，“这个嘛，因为我很喜欢她呀，一看就是个特别靠谱的朋友！” 棠久闻眸光闪了闪，斜着瞟了某人一眼。 毫无察觉的叶关被人这么直接地表达喜欢，有些不自在，便故作爽朗地笑了两声，“那可是我的荣幸了。” 万涛：“啧啧啧，你们女生就是喜欢讲这些腻死人的话。” 几个人边吃边聊，把班里的老师、学校食堂哪个窗口格外难吃吐槽了个遍，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撑死我了。” “我也是，老板真是一如既往地良心。” 男生们抱着肚子直喊撑，女生饭量小，棠久闻和林臣西更是都没吃完。 于是叶关终于发现，几个人都已经放下筷子在等她。 莫名其妙和棠久闻对视了一眼的叶关：“你们怎么都吃这么快？” 她小时候吃饭一快就被秦女士数落，教育她吃饭要慢条斯理，要有吃相，女孩子得干干净净的，所以长这么大叶关都没有狼吞虎咽地吃过饭。 裘城乐了，“不着急，现在还不到一点呢，慢慢吃。” 正说着，门口来了一外卖小哥，冲着店里喊道，“尾号1917哪位？咖啡到了！” “哎，我也想喝咖啡了，你们呢？”裘城刚问完，却看见棠久闻突然站了起来。 “我的。”简短地撂下两个字，大小姐便冲着门口走去。 寇奕辰挑了挑眉，紧跟着出去接过来几袋子星爸爸。 “哇靠，老板豪气！”万涛看向棠久闻的眼睛里好像都装上了星星。他们都没想到，平日里丝毫不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的棠久闻不仅一起吃了饭，甚至还请喝咖啡，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万涛脸上带了几分八卦，小声地跟裘城耳语道，“不会是看在……” 后面的叶关没听到，只看见裘城笑而不语。 看着一桌子平日里她根本舍不得喝的咖啡，叶关感觉有些不明不白，“怎么突然请大家喝咖啡？” 棠久闻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自己好像也没考虑这个问题，就是…刚刚顺手就点了。 一方面是心情不错，另一方面…她们刚刚好像因为她没能喝到咖啡，她可不喜欢这种别人因为她勉强的感觉。 棠久闻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天气热再加上刚刚吃过饭让她白皙的脸染上了红润的气色。 她神色不改，眸光清亮，“你不是想喝吗？” 第9章 第9章 代表 她是想喝来着……但总感觉这不是重点，又找不到这种奇怪感觉的源头。 叶关挠了挠脑袋，决定还是先喝咖啡比较重要。 “扑哧”一声，吸管戳了进去。她轻轻吸了一口，清爽的微甜伴着咖啡的香醇轻易冲散了夏季的燥热，像是一股山泉水流进了身体里。管他呢，总之这是一顿令人愉快的午饭，叶关咬着吸管想。 也许是咖啡因的作用太过强大，叶关整个下午都很精神，物理课还破天荒地举手回答了一次问题，让刘青青给她好一顿夸。 快下课的时候，刘青青宣布了一则消息。 “大家应该知道，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学生代表发言照例是两名，这次，咱们班有一个名额。”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班里一阵骚动。 “我靠，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咱们班又没年级第一。” “不会是最佳进步吧？不可能啊。” 附中动员大会的学生代表两个名额，都会分给高三，但向来是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得年级最佳进步奖的。 2班作为仅次于1班的精英班，从来没有过这种机会。他们成绩高，但拿不了年级第一，排名提高的空间也不大，更别说年级最佳进步奖。 “咱们班也是出息了。” “谁啊老师？” “那必得是我，年级进步了整整20名！” “你得了吧你，上次你都倒数了好么，才20名也敢叫嚣！” 男生们纷纷嚷嚷着，其实这学代发言是个及其无聊的环节，但如果这发言人是自己身边人就不一样了。 听熟人装逼这事儿本身就很有意思。 刘青青咳了两声，“行了，我宣布一下啊。这次的学生代表，一个是1班的，一个是咱们班的棠久闻。” 此话一出，班里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叶关心下一动，饶有兴致地看向同桌，很期待这个冷面人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会有什么反应。 棠久闻还在画受力分析图，像是根本什么也没听到，飞快地又列了几个公式。 叶关扶额，她就知道，根本别妄想在这人脸上看到什么精彩的表情。 刘青青往这边看了一眼，对无动于衷的棠久闻也有些无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淡，对什么事都没什么反应。 “之前呢，一般都是得最佳进步奖的同学作为另一名学生代表发表感言，却忽略了最佳进步背后的含金量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她停顿了一下，斜睨了一眼刚刚吼着说自己进步的同学，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所以这次的学生代表，是经老师们一致讨论，综合评估了成绩水平和进步名次才做的最后决定。” 有同学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艳羡中又掺杂一些别的情绪。 棠久闻的成绩其实很不稳定，或者说，她考第一是意料中的事情，考倒数却也有可能。 有时候她会突然考的很差，题目答的一塌糊涂，根本不像同一个人答出来的卷子。 比如高二的期末考，她在班里排名几乎到了中游。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唯一一个对棠久闻还算比较了解的是裘城，三年都是同班，再加上裘城一直是班长，对大家的情况多多少少也会掌握一些。 所以此刻，之前和棠久闻不在一个班的，耐不住好奇心的同学开始蠢蠢欲动。 “哎，班长，棠久闻为什么成绩波动这么大呀，她之前也这样吗？” “我也想知道，难道这就是好学生任性吗？心情好了就好好考，心情不好直接交白卷。” “我去，简直帅飞了。” 裘城的表情耐人寻味，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摇了摇头，“她也只是偶尔才会考的差一点，可能就是没发挥好吧。”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笔，思绪飘到了很久之前。 那是高一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棠久闻远不如现在平静，现在的她虽然拒人千里，但总归可以和人有正常的交流。 而他印象中对棠久闻的第一印象，是冷血。高一入学不久有个体检，需要采血，而不巧的是棠久闻的同桌晕针。 那也是裘城第一次知道晕针的人原来会有那样不可控的生理反应。一个瘦高瘦高的女生，脸色瞬间蜡黄苍白到可怕，甚至身体都会轻微的发抖，整个人蜷缩在墙角，看着十分可怜。 裘城当时在她们的后桌，很多同学都跑去关心那个女生，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喝点水等等。 他自诩是个不会莫名其妙产生什么保护欲的男生，都觉得在那种时刻那个女生是需要一些温柔的陪伴和鼓励的。 但棠久闻就在旁边坐着，一句话都没有和她的同桌说。甚至在那个女生出去的时候，棠久闻只是挪了挪凳子，连扶都没有扶一下。 后来的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棠久闻干任何事情都是独行。不是谁孤立她，而是她以一个近乎决绝的态度孤立了整个班。 不跟别人说话、不配合课代表工作、不参加任何班级活动，也不交任何一个朋友。 高中生不是傻子，整日生活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的同龄人从她的穿着、用具，甚至是喝水的杯子都能知道，棠久闻的家庭绝对不简单，所以也没有谁敢针对她，只是私底下难免会有些非议。 裘城身为班长，不能刻意冷落某个同学，所以他会主动地尝试和棠久闻沟通。可棠久闻的态度简直称得上刻薄。 有一次学校举办了一个英文演讲比赛，每个班必须出一个人参赛，棠久闻的口语是他们班最好的，所以当时裘城第一次因为班级活动，在放学路上拉住了她。 “棠久闻，等一下！”他跑的急，没多想拉住了棠久闻的胳膊。 那时候还是冬季，穿着厚厚的冬季校服。棠久闻扭头看他时的神情简直称得上吓人，眉头轻皱着，语气十分冰冷，“有事？” 她容貌突出，眼神犀利，像一个影视剧里十恶不赦的反派。裘城尴尬地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啊。”裘城有些头痛，如果不是老师要求，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找棠久闻。 “那个，英文演讲比赛不是快…” “我拒绝。”没等裘城把话说完，棠久闻便撂下两个字，转过了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裘城再一次跑到她前面拦住了她。 老实说，因为习惯了领导者的角色，对于这样太过于背离集体的人，裘城是有些恼怒的。 往日里一贯风度翩翩的少年收起了礼貌和温和，脸颊上带着一些红晕，“棠久闻，你也是这个班级里的一份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抗拒集体活动。” 棠久闻看着前面的路，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我不想。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刻薄呢？”男生的语气带着一丝愠怒，他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棠久闻，甚至一次次因为她的事情协调周旋，没有过任何夹带私仇的办事。 棠久闻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了笑，“班长，你一定要这么纠缠吗？”她已经开始略微有些生气了。 女生两手抓着书包，转瞬间收起了笑容，眉眼之中流露的暴戾甚至让裘城感觉到陌生的恐怖。 最终，他沉默地让到一边，棠久闻扬长而去。 裘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叹了口气，又没法和老师交代了。但老师也拿她没办法。 正那么愁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后背。是他的发小寇奕辰。两人小时候在青少年宫打篮球相识，一玩儿便是十多年，友情也算得上深厚了。 寇奕辰跟他说，“别往心里去，她最近家里有点事，心情不好。” 裘城愣了，“什么情况？”他敏感的察觉到一些可能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知道寇奕辰和棠久闻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但并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熟识程度。 寇奕辰本不想多说，但可能是看他这个朋友颓废的样子太过明显，还是告诉了他一些不能暴露在光下的密事。 棠久闻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父亲，会家暴。 具体的事寇奕辰没有多说，裘城也识趣地没问。光是这一件事，他也本不该知道。 在那么初经人事的年纪，单单只是父母偶尔的争吵裘城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那样的情况。他仅有的一些愤怒也消失殆尽，心底里百感交集。 那样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却不知道生活在怎样一个家庭里。他想起长满尖刺的玫瑰，耀眼夺目，却很有可能生长在一片腐烂肮脏的泥土中。 而那个秘密，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起，也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照样做他“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的老好人班长。 后来的棠久闻，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的锋利刻薄难以沟通，甚至最近她还能和他们一起在同一个饭桌上吃饭，虽然寇奕辰在也是很大的原因之一，但裘城觉得她变了很多。 应该是她的家庭环境有所改善，又或者，她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了。总之，她是个值得敬佩的同龄人。 “毕竟，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偶尔状态不佳失误的时候嘛。”裘城和对方煞有介事地侃道。 “确实，毕竟她还没到到一班那群变态的水平。” 刘青青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没什么异议的话，久闻写一下发言稿，明天拿给我看一下哈。” 某人沉默不语，叶关觉得她可以读懂棠久闻了，这应该是默认。 她戳了戳同桌，棠久闻正在画图的笔停下，抬起头来道，“好的，老师。” 叶关：？她以为自己在提醒她回答老师？ “大佬，下周一讲完拜托告诉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是什么感觉。”她语气崇拜，充满了来自一个学鸡的羡慕。 别人都觉得无聊，可她喜欢啊！ 想想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这件事，就已经让她热血沸腾了。如果不是她那爹娘非要给她转学，这学期可能她也有这个机会的。 棠久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为什么想要知道？” 叶关不解，理所当然道：“因为很帅啊，所有人都在听我说话。”“起码表面上是，所有人都得听我说话。”她为了严谨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棠久闻停了停，露出思考的表情，“你很喜欢别人听你说话？” 叶关点点头，又摇摇头，“严格地说，我喜欢别人都得听我讲话时的我自己，很酷。” 棠久闻别过脸，勾了勾嘴角。 什么中二少女。 第10章 无解 这一周的学习强度很大，但好歹附中会两周一轮双休一次，叶关来的这周刚好赶上。 因为很期待同桌的发言，她甚至想让这个周末过的快一点。没办法，无论她怎么央求，棠久闻都不肯给她看发言稿，好像那是什么手写的情书一样让人尴尬。 放学刚拿到手机，她便看见微信上的一大堆消息。是她之前学校的朋友发来的消息，叶关不禁有些感概，年少的友谊说牢固也牢固，但她毕竟彻底脱离了之前的环境，住宿生平时又用不了手机，她们只能周末再联系。这样的友谊，她不知道能维系多久。 【富婆学神聚集地】群聊： AAA草莓头子王姐：“关关关关关关，放学了吗？我们放假咯！！！” AAA草莓头子王姐：“没有我们的生活是不是格外难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AAA草莓头子王姐：“想死你了，狗东西。” top1和帅哥总得上一个吧：“怎么样怎么样，学校有帅哥吗？？班里有帅哥吗？？@关关难过关关不过【星星眼】” 人间水蜜桃：“快跟我们讲讲，附中是不是压力超大？” 熟悉的味道让叶关心里涌入一股酸涩的暖流，她“嘿嘿”笑了两声，不管这段关系能维持多久，当下的每一刻她都会好好珍惜和把握。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姐来也。” AAA草莓头子王姐：“终于出现了，狗东西。【哭死】” 人间水蜜桃：“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再也没人教我们物理题数学题化学题了【哭死×2】” 叶关失笑，在她们四个的小团体里面，她确实是学习最好的一个，因此她们几个总喜欢凑在一起围着叶关让她讲题。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得了吧，这一周差点没给我累死。”她懒得打字，直接发过去几段超长语音，上到成绩制度，下到衣食住行，全方位控诉了一遍这一周的各种辛酸历程。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总结：小镇做题家叶姥姥初入附中大观园。很心累啊。” 她确实也没在夸张，附中的氛围和以前的一中比起来简直是降维打击，这里不缺有钱人，更不缺聪明人，生活丰富兴趣广泛的八爪鱼般全能人才大有人在，心态才是她要解决的第一难事。 群里顿时出现一堆抱抱的表情包。 top1和帅哥总得上一个吧：“你那个同桌挺有意思啊，什么性转版霸道总裁，我有点爱了。。。。” 叶关十分无语的回了个扶额的表情包，“井路，收起你的恋爱脑好吗？”这人的生活跟她微信名字一样，就两大乐趣，要么攻克帅哥，要么攻克难题。后一个努努力还好，前一个就从来没实践过，光耍嘴炮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好朋友也是一样。一周没见面她们就有聊不完的话题可讲，转眼间天便已经黑了下来。秦帧做好了饭吆喝了她好几声，叶关才依依不舍地撂下手机。 自从叶振鸿之后，家里的氛围倒是好了不少，至少叶关不用再担心两个人因为她的事情拌嘴了。 见她出来，秦帧解下围裙挂在了厨房的门把手上，“新生活感觉怎么样？” 叶关摩拳擦掌地坐在一桌子饭前，“托你的福，还不错。” 秦帧坐在桌前，淡淡地笑了下道，“那就好，周六周日有什么安排吗？” 叶关下意识蹙了下眉，她当然有安排，两天满满的都是学习计划，甚至她还专门约了林臣西开腾讯会议一起监督学习，但不知怎么地就是不想说出口。 “学习呗，还能有什么安排。” “我当然知道了。”秦帧嗔怪道，“我是说你要列一个详细的计划，要针对哪几科、哪几个单元，然后对应到具体的时长和时间段，把效率提上去。” 秦帧哪都好，就是总会不小心流露出她一直刻意隐藏的掌控欲，这种事无巨细的提问，不歇斯底里、不光明正大，而是宛如细丝一样安静、不起眼，然后悄悄钻进叶关的生活，一点一点温柔地将她围住。 她夹了口菜，含混不清道，“你别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每次一问就是模棱两可，也不知道你到底学没学，你可别考了次第一就骄傲了，附中可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平时她放学回来的晚学习任务又重，秦帧一般不会怎么念她，只是偶尔会悄悄打开房门看她有没有在学习，但一到假期，她总会忍不住开启唠叨模式。 可能也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她语气带了些烦躁，“好了，吃饭吧行么？” 秦帧顿了顿，换上了平淡的表情，“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专门请了一整年假过来陪读，总不能连问问也不行吧？” 叶关很纳闷，好好的一顿饭为什么又会带上这种突然席卷来的火药味，“我说不让你问了？” “你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秦帧的音量高了两分，“让你说说这个假期的安排、学习计划，你哪一个好好回答我了？” 叶关无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心累，“我一定要跟你说吗？”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说，也不明白为什么秦帧一定要问。这简直像是在犀利地审判她的学习能力，让她感觉自己必须要像一个汇报工作或是任务的什么士兵一样要回答长官的问题。 “你不想说就拉倒。”秦帧扒了几口菜，将盘子有些随意地扔在了饭桌上，便拿着碗到客厅去吃了。 一团郁结的气堵在胸口，叶关面无表情地嚼了几根红的滴血的小米椒，辣的她浑身出汗，才感觉好了一点。 她吃了没两口，便已经没了食欲。也没等秦帧过来，便自顾自地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 她们租的这个房子很小，总共不到90平，厨房更是窄窄的，刷碗的时候只能面对着被油烟熏得略有些脏污的墙壁，只有最侧边才有扇可以透光的看向外面的窗户。 叶关走神着刷完了碗，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似乎也不是秦帧的错。 她已经四十多岁，先是牺牲了十多年的黄金工作时间，专心地养育她和叶乔，有工作了之后也得照顾全家人的日常起居。 现如今，因为叶关的学业，秦帧的工作又是第一个被拿出来牺牲掉的。也许这不是牺牲掉了她的工作，而是牺牲掉了秦帧的部分人格，让她除了叶关、叶乔，没有任何其他可以关注的事情，没有任何自我的出口。 所以她只能通过这样小的事情，奋力地挤进叶关，或是家里任何一个人的生活，这样才能显得稍稍有一些她自己的生活和存在的价值。 水龙头哗哗地留着水，因为残羹剩饭多了一些，洗碗池的水似乎又有些堵塞。叶关不得不在那一团颜色恶心的混合物中掏来掏去，把堵住通道的粘稠物弄出来扔掉。 恶心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每次洗碗她都很讨厌这个环节。但秦帧就这么洗了二十多年，雷打不动地在每周五做一桌子丰盛的菜犒劳她们。 所以这是秦帧的错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但叶关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在一个更加优秀的环境中面对着更多卓越的同龄人会让她不可避免的自卑，可她从不会因此退缩、逃避又或是止步不前。到目前为止，她都觉得自己做的不错。 很多时候，生活都是道无解的命题，谁都没有错，谁都逃不开。 以后一定得买个洗碗机，叶关挤了一些洗洁精用力搓着手，愤愤地想。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决定找点新鲜事做。划了划微信，她看到某个对话框还停留在几天前。 一周的时间，她和棠久闻的关系似乎已经有了些进展？ 棠久闻是个很神奇的人，一般人在被别人撞破一些尴尬场面的时候会很不自在，棠久闻却恰恰相反。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还和她一起吃了顿饭，开始有了正常的交流。 虽然仅限于此，但...现在她们应该算是步入正常的同桌关系了吧？ 这么想着，一条消息就已经发了过去。 “同桌，在干嘛?” 出乎意料地，棠久闻回的很快，但照旧简单，“怎么？” 叶关一个飞跃从床上扑腾起来，莫名其妙地她还有些紧张是怎么回事。果然骨子里还是有对有钱人的向往吗？能不能有点骨气... 痛恨了一番自己的软骨头，某人乐呵呵地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包。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一般周末你都会做什么？” 棠jw：“学习。”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没了？” 棠jw：“没了。” 叶关表示佩服，她一段溢美之词打了又打，最终还是删掉了什么都没发。棠久闻果然也没有主动给她发消息。 冷漠的女人。叶关撇撇嘴，看来她还得继续努力啊。 她退出聊天框，恰好没看到顶端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几次出现，最终又归于寂静。 第11章 过去 附中的开学典礼一般在周一早读结束之后，长达将近三个小时，几乎一整个上午都不怎么上课。 在之前一中的时候，叶关从来没参加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典礼，基本上每次年级大会都是一些无聊的领导发言学生发言。可能是出于这种原因，周一早上起床的时候她毫无困意，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 秦帧早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鸡蛋和牛奶，等她洗漱好了的时候，已经热气腾腾地放在了桌子上。 她一边拖地，一边跟叶关搭话，“今天起的挺早啊，是不是因为想到开学典礼 上学就没那么痛苦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仅适用于夫妻，更适用于母女。 每次两个人冷战不了多久，秦帧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 叶关咬了口涂着番茄酱的煎蛋，含混不清地说，“知女莫若母啊。” 她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 因为周日的时候下了点儿小雨，夏季的燥热被冲散了大半，连带着学生们上学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叶关哼着调儿到教室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她同桌已经在学习了。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棠久闻桌堂里就那么几本书了。 这人要么就是有严重的强迫症，要么就是洁癖。或者可能都沾点。 她的桌堂里只有一半是用来放书的，另一半是纸巾、酒精湿巾和耳机之类的小东西。剩书下的一班地上一半书包里，各科试卷分门别类放在试卷袋里。总之，任何一节课老师要讲的题或卷子，她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叶关对此佩服地五体投地，她能保持桌面整洁就不错了。 就像现在，这人桌面上就两张物理卷子。只有她当下需要解决的任务，才会出现在桌上。 她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看看发言稿？ 叶关很好奇，她觉得棠久闻不像是那种会背稿子的人，也不像会念稿子的人。 好学生发言这种事儿和她有种天生的违和感，真想象不出来这人一会儿会说点什么。 叶关嘴唇动了动又没说话，她怕打断棠久闻的思路。 这人最近总在刷物理卷子。难不成上次那个竞赛班已经通过了吗？还是说她在为选拔做准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走。 这个后知后觉的念头让叶关轻快了一早上的心情突然有些兴致缺缺。 这种转变让她自己都有点惊讶，不过才一周的时间而已。在心底刨根问底钻研了一通逻辑，叶关找出了两个原因。 第一，棠久闻是她来到这个地方打响社交之战的第一个战利品，而且是最大的那个。 第二，还有谁会一言不合请她这个小穷酸喝星爸爸？！ 想到这个，她顿时痛心疾首。 棠久闻的余光无意间扫到旁边，眸光一下子停住。某人支着下巴皱着眉，下唇微微嘟着，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哲学。 “想什么呢？” 叶关的思路突然顿住。 “啊…”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虚，“在想…你待会儿会讲什么，以及为什么不给我看发言稿。” 思绪回笼，某人不满地控诉了一句。 棠久闻顿了顿，“这么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叶关乐了，“你是怕你写的东西很无聊，所以才不给我看？” 棠久闻沉默，别过脸又开始写公式。算了没几下，憋出一句话，“你这自作多情的脑回路真是罕见。” 叶关笑出了声，没想到棠久闻还能露出这种吃瘪的表情。 鉴于同桌迅速地恢复了学习状态，她感觉自己不能再这么傻乐下去，于是也赶紧拿出了书准备预习一下。 叶关的自学能力很强，她本来落下的课程就不多，一周的时间已经基本赶上了进度。 所以现在，她已经恢复了自己习惯的学习方法。先看书预习，做两道例题，不懂的看答案，再不懂的就是上课重点要听的了。 但翻了两页，叶关发现刚刚看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记住，反而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了四个字。 “想什么呢” 棠久闻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自然人类的女高中生的语气和她说话。尤其是那个轻快的、迅速的、带着一些温柔尾调的“呢”，充分发挥了一个语气词该有的作用。 显得她的声音出奇的好听。虽然事实是她的声音本来就跟她的人一样，是那种有些冷酷的御姐音。 等一下，怎么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么声控回去天天让你听。叶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强迫自己进入学习状态。 早自习还没开始上，棠久闻便被刘青青叫出去排练了。 这么一搞，班里的同学顿时躁动的不行，纷纷学不下去了。 “哎！你说棠久闻怎么会参加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不像她的作风啊。” “这次不是学校安排的么？她没得选啊” “得了吧，她要是真不想，校长来了也没办法。” “我也感觉她最近像个人一样了，我这真不是骂人。” “哎对对，我上次还看到她…”声音到这里就故意降了几分，叶关没听清。 “你别说，咱们求之不得，人家可真不稀罕这种机会。” “确实，有个好爹什么都有了。” 讨论停止在“棠久闻有一个好爹”这个主题上，莫名地叶关有点不爽。 学生代表跟她爹有什么关系，那是她自己成绩好行么。 “你们也想当学生代表吗？” 后桌突然传来女生清脆的声音，叶关前面的两个男生愣了一下。 前后桌这么久，除了必要的交流，他们几个基本还没怎么说过话。 理科班的男生们自成一派，讨论的话题叶关插不上嘴也根本不感兴趣，有想交流的问题她就会趁课间去找林臣西。 男女之间总有这么一层透明的屏障，但凡谁敢尝试着打破，便会被一阵八卦的唏嘘声围绕，叶关很讨厌那种氛围，所以一直以来她也没勇气做到和男生自然地相处。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因为私事开了口。 前桌的男生名叫张乐，是上次被李嘉盛cue到的那个。他拘谨地朝后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有些不熟悉的羞涩和自嘲，“害…我们当什么学生代表啊，又没那成绩。”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叶关满意地笑了笑，“确实，棠久闻还是比较有实力。” 言外之意的逻辑是，棠久闻可以当学代是因为实习，而不是她爹。你们当不上是因为没实力，而不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爹。 俩男生没想到叶关会这么说，瞬间尴尬地对视一眼，掩饰般地笑了两声。 但简单的两句调笑算不上什么恶意，反倒是给几人开了个话头，张乐朝着叶关八卦道，“哎，叶关，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和她做同桌的？” 这下轮到叶关意外了，“她之前都是自己一桌？” “可不是嘛，反正从高二分了班开始，她就是自己了。”他说着朝靠门的角落指了指，“你看那边儿不是还有地方么，你当时要是坐前面，相应的那个人就会被换到后面，也不会跟棠久闻一桌，没成想你给坐这儿来了。” 他同桌歪过头补充了一句，“这说明棠久闻没去找青姐。” 张乐眼睛一亮，“对啊，这小子之前就和棠久闻一个班，你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突然离棠久闻的过去近了一步，叶关本来觉得这么讨论她同桌不太好，但好奇心驱使下，她的嘴比脑子快了许多，“什么？” 平时某人在显然是把他们憋坏了，此刻这个隐形话题人物一走，话匣子跟洪水一样一下子打开了。 “我跟你说，高一的时候棠久闻可吓人了。”他说着左右扭扭头，放低了音量，“当时一入学，她就很出名了。没办法，她长相确实太突出了，当时我们班很多男生都喜欢她，谁不想跟美女一桌儿啊你说是不是。” 叶关差点习惯性点头。 “然后就有个莽小子，家里边儿也是有点关系，硬生生找老师换到了跟棠久闻一桌。” “棠久闻本来就话少，他还天天嘚啵嘚啵，不知道早把人家搞生气了，同桌不到一天，棠久闻就直接…” 他一边说一边绘声绘色地模仿，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睥睨着道，“滚开！” 张乐“噗哧”一下笑了出来，“你特么的哪有这么夸张，她怎么可能做你这么脑残的动作？” “哎呀差不多了，反正语气特别凶，把那人吓得，然后她就直接找老师要求坐到后排了，后来就一直是自己坐了。” 叶关听的有滋有味，她摩挲着下巴咕哝道，“还行吧，感觉也没那么可怕啊…” 可能只是被普信男骚扰了。她连女生都嫌烦，更别说来个话唠追求者。 一想到棠久闻被恶心到的表情，叶关就忍不住想乐。她还真想看看棠久闻生气是什么表情。 “妈呀你是没看见好么，她当时在我们班跟瘟神似的，连裘城她都不给好气，谁见了都躲着走。” “之前她有个女同桌，晕针还是晕血来着，面色惨白的都跟鬼似的了，棠久闻连问都不问，我们当时都怀疑她是什么反社会人格。” 张乐“啧”了两声，“总之啊，你可别惹她，大小姐有点脾气很正常，她背景硬着呢。” “这两年她正常多了，哎，之前你们不还一起吃饭了吗？” 叶关惊讶，“这你们都知道？” 男生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们只是不轻易这么光明正大的讨论棠久闻，但并不是不关注她。 年少的男生也好女生也好，哪个班但凡有个容貌出彩的，很容易就传的全年级都知道了。 更何况和这种明显的话题人物同班，棠久闻的事儿他们都很关注，这种稍显亲近的关系便能迎来许多同龄人艳羡的目光，那是男高中生最追捧的事情之一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不少，叶关彻底学不进去了，沉默着靠在了椅子上。 显然，棠久闻的过去她并不了解。 但她总感觉，也许棠久闻的转变并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变好了，而是棠久闻习惯了。 她想起那个晨光微熹的早晨，那个沉默着冷静地处理脸颊的欣长身影，孤寂地仿佛一只独自在野外生存的母狮。 有的时候，一些东西并不是被稀释掉的，而是如影随形地伴随在人身边，时间长了，也就像影子一样熟视无睹了。 那时候的她之所以那么暴躁、刻薄，也是因为跟那个巴掌有关的那种事情吗？ 叶关心里五味杂陈。不过她并不同情棠久闻，或者说，她不能完全地理解她。如果真的像他们所说，凭空地对周围人释放恶意和暴戾也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只是单纯觉得棠久闻也许经历了一段不太美好的路程，让一个本该明媚的生命变得那么斑驳。 第12章 大会 楼道里不知道哪个报信的同学扯着嗓子喊了声“出来站队！！”，霎时间整栋楼都变得热闹起来。 林臣西和叶关很自然地一起下了楼。 她们两个现在已经是比较熟悉的程度了，基本上能结伴的活动都会一起。对于高中的女生来说，这种一起上厕所、接水、吃饭的情谊是非同小可的。 这种关系能让人迅速地融入人群，从而得到自然生活的勇气。没错，叶关一直认为，光是平静地生活，就已经很需要勇气了。 林臣西看起来比平日里兴奋很多，“你知道咱班的节目吧？” 叶关点点头，之前裘城似乎就提过一次，体委陈少源的舞技绝佳，简直可以担任文艺委员了，最近班群里他们也没少讨论这个。 “真的超帅的!每次看我都很喜欢...”林臣西揪着叶关的胳膊直晃，十足的花痴模样。 第一次看见林臣西这个萌妹子这么激动，叶关敏锐地嗅到一些青春期少女的悸动。她挑了挑眉，“你是喜欢他的舞蹈，还是...” 陈少源作为他们班的体委，长得不算是那种典型的帅哥。但胜在那股子痞帅痞帅的气质，皮肤有点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颇有些狂妄的少年感。 林臣西肉眼可见地脸色涨红，急忙打断了她，佯装嗔怒道，“没有没有啦，我真的只是觉得他跳舞帅好不好！” 叶关急忙举手投降，“好好好，你只是喜欢他的舞蹈！” 该说不说，她还挺羡慕林辰西的。在她十几年的青春里，好像还没有过男主角的出现，能让她产生这种美好的情绪。 附中的礼堂很大，好在2班的位置向来比较靠前，她们还得了个不错的中间位置。 男生们很自觉地都往旁边坐，两人旁边的座位就像什么真空地带，压根没人试图坐在那儿。 等2班人都差不多齐了，组织人员的裘城才和万涛几个姗姗来迟。 似乎是看见叶关身旁有几个座位，裘城吆喝了一声，“哎！这有地儿！”便拉着万涛和**杰一屁股坐在了她们旁边。 叶关勾了勾嘴角，很有意思，裘城似乎就不在意什么男女性别，他只是把她们几个当作2班的同学一样对待。 这种人相处起来就会很舒适，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跟谁相处起来特别舒服，很有可能是那个人情商特别高。 “又很巧了。”他自然地坐下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叶关回了个微笑致意。 “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随着两个衣着华丽的主持人正气十足地报幕，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叶关忍不住腹诽，这种无聊的话难道是什么npc启动程序吗？怎么每个学校都是这样。 大会流程其实很简单，领导发言，学生代表发言，之后便是节目表演了。 “对了，你和棠久闻最近相处的怎么样？”林臣西捏了捏叶关的手，语气略有些八卦。 叶关诡异地脑子停了一秒，她下意识把这个“相处”和“交往”联想到了一起，明明可以表达一样的意思，明明这是个十分正常的问题。 她就是非常诡异地想歪了。 “就，很正常吧。” 林臣西什么也没察觉到，嘟着嘴点了点头，“之前总觉得她有些可怕，相处之后发现还不错呢。” 旁边本来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裘城突然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支棱起耳朵。 叶关：“确实，她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男生英气的眉眼晦暗不明，他状似不经意地插话道，“那你觉得棠久闻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关默然，半晌又说，“目前来看，她很厉害，也很神秘。” 林臣西“咯咯”地小声笑了，“别人都说她高傲，就你说她神秘。” 叶关揪了揪眉心，莫名地她现在有点逃避这个话题，她转了个头问道，“哎班长，你知道另一个学生代表是谁吗？” 裘城：“你见过。” 叶关一愣，“我见过？我怎么会见过....”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这可是附中的年级第一。 林臣西见怪不怪地补充，“你忘了？就在上次的麻辣烫店呀。” 这个字一下子戳中了叶关的回忆。 麻辣烫店，午餐，咖啡，棠久闻，以及..那个似乎和棠久闻关系不菲的学神帅哥，寇亦辰。 她突然就安静了。 “有请，我们的年级第一常驻嘉宾，寇奕辰！” 主持人的声音突兀地又传回叶关耳朵里。 “喏，出来了。”林臣西朝台上抬了抬下巴。 随之而来是冲破屋顶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寇神我爱你！” “寇神寇神寇神！” 甚至连裘城旁边的万涛也扯着大嗓门喊，“寇神，寇神！” 裘城“啧”了一声，“那天没想起来告诉你，寇奕辰是咱们年级比较厉害的一位了，经常性的年级第一。” 叶关的眼神注视着台上，聚光灯下站着的高大身影穿着素气的白色衬衫，整洁干净的头发显得整个人硬朗而高贵。 他是和棠久闻一个世界的人，怪不得他们之间的气场那么自然而熟悉。 她喝的那杯咖啡，会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 碎发落在耳鬓，叶关紧了紧马尾，莫名感觉自己现在有点狼狈。 她听见自己脱口而出，“他家是不是很有钱？” “嗯哼，他父母和棠久闻父母一样都是开投行的，几代人都干这个，算得上当地小有名气的人家了。” 叶关又沉默，她甚至不知道投行是做什么的。在她生活的地方，像样的公司都是少数。 “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寇奕辰。”寇奕辰扶了扶麦，跟台下打了个招呼。 “卧槽这小子也太狂了，还好久不见。”万涛捂着胸口气的倒抽一口凉气。 “特么的一上台那个死装样！”**杰愤愤地补充，“不过我也有点被迷到怎么回事？” 裘城笑着锤了他一拳，“怎么着，你被他掰弯了？” “屁！要弯也是先被你掰弯好么，班长～” “滚滚！”裘城十分嫌弃地推开了**杰。 寇奕辰的发言很是中规中矩，典型的不出错发言，但还是赢得了台下一阵接一阵的喝彩。 所以等主持人说完，“下面，有请高三精英2班学生代表，棠久闻发言！”后，台下竟然显得诡异的安静。 棠久闻不是个可以正大光明被吹捧的人。换句话说，形容她的名声多半是不太好听的一些词语。 叶关却突然咽了口口水。 聚光灯会追随着人的身影，几秒钟后，棠久闻缓缓走出了幕后。 不同于以往的散发，她扎了一束高高的马尾梳在脑后，显得颈部线条优雅而流畅。她穿着跟寇奕辰同样款式的白衬衫，配着黑色的半身裙，缓慢的步伐像是一只同样高贵的黑天鹅。 林臣西惊呼，“好漂亮！” 确实，那又怎么样。叶关莫名不爽，她最讨厌有钱人了。 棠久闻的目光在人群之中周转了一圈，确定了什么后安心地落在某处，轻轻张了张嘴，“大家好，我是棠久闻。” 被麦克风放大的声音清晰可闻，像幽深的山林间蜿蜒出来的清澈泉水，透明、悦耳。 这位传说中性情古怪的大小姐，如今却变得这么和顺温柔，似乎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的转变。 “真没想到她真的会参与这种演讲。” 叶关听见裘城诧异的感慨。 万涛非常直男地发问，“她终于被你感化了？” 裘城无语地扶额，“闭嘴听吧。” 刚刚还在鄙视有钱人的某人已经听不见身旁人的讨论了，棠久闻的额头圆润而饱满，没有了头发的遮挡显得她的眼睛更加明亮，野心十足。 “没想到，在毕业之前，我还能以一个好学生的身份站在这里发言。”她笑了笑，却并不是自嘲，而是不屑。 叶关看见棠久闻自我介绍完后便把稿子扔在了一旁，心里突然一跳。 “很遗憾，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好学生。” 台下响起唏嘘声，显然觉得她在凡尔赛。 “对我来说，好学生这个词很沉重。这并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可以达到的目标或是成为的身份，它需要我舍弃我的睡眠、我的兴趣、我的个人时间，甚至是我的健康。” 棠久闻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话家常，却将自己和普通人划上了一个等号。在这个以“聪明”为热潮、努力可耻的年纪，她是那么直白，“曾经我一直十分拼命地走在成为一个好学生的路上，猛然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这种近乎严苛的标准挤压的变形甚至是扭曲。没办法，社会的资源永远是有限的，学习仍旧是最公平直接的出路。但比起一个光鲜亮丽的前程，我个人觉得，良好的心态、完善的人格，才是我们真正该去追求的...” 这和叶关想象的完全不同。她没有讲好□□汤、没有故意的反叛，甚至没有情绪，她只是平静地扔掉了众人戴给她的光环，就像那本来就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以上，希望有的同学不要觉得无聊。” 叶关听见一些掌声，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有的同学”是指的她吗？ 她看见棠久闻微笑着退场，她明明是天生的明星，就该被簇拥、追捧，但她似乎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 这也太特么的帅了，叶关想。她的心跳密集如鼓点，和阵阵掌声重合。 为什么慢了是因为实习毕设忙的晕了，本人会努力加更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大会 第13章 介意 叶关没注意到身旁的几人在窃窃私语地讨论什么，她回过神来时只听到林臣西的总结语，“这真不像棠久闻能说出来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叶关感觉其实这才是棠久闻本来的模样。低调、谦虚、平和，而又目空一切。这几个词语在棠久闻身上一点都不矛盾。 老实说，叶关是个很喜欢给自己设立偶像的人。小时候她的偶像是秦帧，她可以把家里打理的仅仅有条，做出丰富美味的食物，因为闯祸被老师叫家长时第一个赶到学校，永远好像叶关的保护伞一样时刻能挡在她面前。 后来，她的偶像变成了小说中的虚拟人物。她初中时喜欢上一本言情小说。在霸总文和虐女文学盛行的那个年代，那本书里的女主却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 而就在刚刚那一刻，她突然在棠久闻身上找到了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裘城注意到自从棠久闻上台后，叶关的目光就没从舞台上下来过。现在学生代表发言环节早就结束了，她还在愣愣地出神。 叶关“啊”了一下，岔开了话题，“没什么，我在期待咱们班的节目呢。” 她其实偷偷定了个目标。下次月考，她要考进班里的前十。分数大概得比她之前的成绩多十到二十分，听起来不多，但对比两个学校出题的质量来说，这绝对是个不小的挑战。 年少的学生们很容易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集体荣誉感。到了节目表演环节时，上场同学所在的班级往往会突然开始大声喊一些口号加油助力，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叫喊声回荡在礼堂，倒是颇有几分壮观。 前面几个班有唱歌的、诗朗诵的，大多都是多人表演，到2班这里就变成了单人秀，男生们开始高呼，“陈少源！陈少源！陈少源！” 连林臣西都放下了矜持的形象开始挥着手助威。 伴着一段欢快而极富节奏的音乐，陈少源踩着拍子入场。他穿着宽大的棒球服和黑色条纹裤，戴了顶白色鸭舌帽，几套炫酷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引得场内尖叫声连连。 人声鼎沸，叶关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舞台旁边的一个身影。 女生解开了马尾，发间包裹着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动作迅速地从后台出来便一直沿着侧边的小路朝着门口走去。 她不看了？叶关疑惑地用目光追随着同桌，发现她的确是在往出口的方向走。 鬼使神差地她“嗖”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林臣西：“你要去哪？” 裘城：“怎么了？” 两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叶关有些懊恼，棠久闻没准只是出去上个厕所或是有其他的事，她现在追出去是要做什么？老实说她们还并不算熟呢。 骑虎难下的某人挠挠头，“呃，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出去上个厕所。”她说着没给几人反应的时间，便拍了拍林臣西示意她让一下，猫着腰也从旁边溜了出去。 棠久闻没走远，叶关刚踏出门，便看到在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两个人。 寇奕辰和她站在一起，两人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棠久闻的神情比刚刚放松了许多。 他们就这么熟吗？ 棠久闻似乎是看到了她，轻轻挥了挥手。 叶关捏了捏拳，她感觉自己不该出来。但这个时候突然转身回去也太奇怪了，于是她尬笑了一下，用口型对棠久闻说，“我去上个厕所。” 然后便逃也似的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直到差点撞上一堵墙，叶关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这里没有厕所，而是一个死胡同。 特么的，这种狼狈又尴尬的感觉到底是哪儿来的？？ 她十分不解自己现在的情绪，但是这种感受又是真实而如此具体的。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恼羞成怒的某人对着墙骂道，“该死的附中，谁让你把墙建在这儿的？难道要让我在墙角尿尿吗？我又不能站着尿！” 背后传来清晰可闻的一声笑。 叶关猛地回头，发现棠久闻出现在拐角处，正憋着笑看她。 本该生气的，但是这种鲜活的表情出现在同桌身上的时候，叶关还是愣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火气这么大。”棠久闻放下交叉的胳膊，迈着步子走过来。 叶关的声音有点闷，“你怎么过来了，刚不是在聊天？” 棠久闻：“聊完了，也不想看表演。” 或许这是第一次被同桌关心自己的情绪，叶关感觉自己有些蹬鼻子上脸。 “那你过来找我干嘛，咱俩很熟？” 她说完这句话心跳漏了半拍，有点担心棠久闻直接翻脸走人。 谁知道这人又是一声轻笑。 看来心情好的很么，这么能笑。叶关脸更臭了。 棠久闻的表情明显有些好奇，“你生理期？” 叶关脸抽了一下，“没有。” 棠久闻更好奇了，“那是憋尿憋的？我带你去厕所不就好了。” 叶关服了，嘴角没忍住勾了勾。最后的那点不知名的负面情绪也消失殆尽。她想不出来这种糙话怎么会从棠久闻的嘴里出来。 她抬着头左右晃了晃，揪了片树边的叶子不经意道，“最近学习太猛，胃不太舒服，怕打扰你们聊天，所以没往那边走，谁知道这边没厕所。” 棠久闻背着手在身后，“不会有打扰的这种情况。又不是什么正经事。” “那更不能打扰了，万一赶上什么表白场面，我岂不是个明晃晃的电灯泡了。” 棠久闻眸中的光闪了闪，淡淡地说，“只是朋友而已。” 不知道怎么回事，叶关感觉松了口气，好歹没蹭小情侣的咖啡，多晦气呢。 “那可不一定，没准那个叫寇奕辰的暗恋你呢？” 棠久闻有些无奈，“真的只是朋友，我们家长认识而已。”她感觉奇怪，什么时候叶关也这么八卦了。 “你肯定没看过言情小说，小说里最常见的戏码就是以朋友之名的暗恋。”叶关摇着脑袋煞有介事地唬道。 “包括你吗？” 棠久闻抬眼看她。 逼近正午的阳光很刺眼，打在棠久闻干净的白色衬衫上，让她看起来像个降临的天使。 叶关猛然心惊，“哈？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 她话没说完，看到棠久闻失笑，“我是说，你也暗恋过你的某个朋友？” 好像炙热的水突然泡了几块冰，叶关的思绪顿住，看着棠久闻眉眼间那颗微小的痣，终于感觉找到了自己的脑子。 这是三次元，不是小说，拜托理智一点。她在心里把自己抽了一个遍，刚刚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读书读的昏头了。 “那倒没有，我眼光很高的。”她说。 “拭目以待。”棠久闻挑了个眉，脑袋偏偏指向拐角，“还去厕所吗？在那边呢。” 叶关一个跨步迈到了棠久闻身边，“劳烦带路了。” 她飞快地在衣襟上蹭了蹭手，太阳还是太大了，搞得她出了一手的汗。 今天争取双更！如果有看到这里的读者请给小女子一个评论吧【跪拜】，只要有一个读者我都会充满动力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介意 第14章 雀跃 其实叶关倒也没撒谎，她确实最近胃不太舒服。 这个年龄的学生吃饭又快又急，尤其是她在一中的时候，吃饭只有20分钟的时间，每次都得从教学楼狂奔到食堂，急匆匆吃两口就得走人。 都说胃是情绪的器官，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没多大压力，但是身体的反应很诚，她这脆弱的肠胃这两天喝点儿凉水都能闹肚子。 但是不幸的是，高三并不会留给叶关缓冲的时间。开学典礼过去了，那个被期盼着的日子也就算彻底翻篇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月考。 开学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一般过了一个假期，大家都会纷纷嚷着说自己没学。有的人是很努力的学了也说没学，有的人是真的没学。大家同样都没学的前提下，有的人却突然窜到了前面，这必定又会挤下来一部分同学。 叶关能感觉的到，大部分人都在暗暗为这次考试憋着一股劲，连课间都安静了不少。 但还有那么一部分人，不管是平时还是考试、放假，状态永远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沉稳而淡定地按照自己的步子来，棠久闻、裘城都是属于这样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叶关突然就和裘城他们熟悉起来了。可能是因为一起吃过饭又说过那么几句话，裘城会在晚上放学后偶尔给叶关发个消息，吐槽作业又或者是交流一些题目。对于这种班级中心人物的接近，叶关没理由拒绝。说到底，她只是不擅长社交，但还是喜欢结交新朋友的。 裘城的成绩不像棠久闻，基本稳定在班级前五，发挥好的时候能前三，和他一起的**杰基本上第一第二的角色。班里的除了叶关之外的6个女生，只有棠久闻遥遥领先，其他比较好的一个女生是另外的英语课代表，叫谷誉苗，上次排名12。其他包括林臣西在内，都是中游甚至偏下。 对于叶关这种不喜欢自己思考钻牛角尖的人来说，很需要一些学习搭子。所以，裘城邀请她一起学习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附中是两周一大假，一周一小假，也就是只有周日放半天，叶关和林臣西趁着课间的时间讨论了一个地点，准备一起去咖啡馆学习。 她这人毛病其实也不少，得有搭子，还得挑环境，在家就容易被一些小事打扰和影响，效率极低。 回教室的时候，她们恰好碰上接水的裘城，他很自然地接下了话茬，“正好我和**杰他们也要出去，要不要一起学习？” 林臣西看看叶关，在征求她的意见。 “好啊，正好还可以一起讨论。”她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瞟了眼后排。 其实如果可以，她更像和棠久闻一起学习。这种大神光是坐在身边她就觉得动力十足了。 但棠久闻毫不意外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还拒绝了两次。 “同桌，或许你想下午的时候出来一起学习吗？” “不想。” “不再考虑考虑？” “不想。” 叶关表示很心碎，事不过三，她这种脸皮薄的人被拒绝两次，就不会再问第三次。可能是在棠久闻心里，她们并没有必要从同桌变成朋友关系。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看，她还不是有很多搭子可以一起学。 回座位的时候棠久闻在看手机，她一天里总是要有那么一段时间得看两眼手机，叶关偷瞄过一眼，花花绿绿的一堆数字也不知道是什么。 几乎是带着点故意炫耀的，她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说，“班长人还挺好，带着**杰这个大学霸加入了我们的学习小组。” 棠久闻：“确实。” 叶关狠狠地咬了口笔，算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她揉了揉腹部，感觉胃被气得又隐隐作痛。 棠久闻划拉着手机的手顿了顿，切回了微信，置顶的聊天框里是几天前的消息，“情况没有好转，她这样长期下去是不行的，情绪没有出口，整个人就像一口高压锅，随时有爆炸的风险。” 叶关没注意到棠久闻的唇边溢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眸光在她身上流转了一个遍，又无声地挪开。 * 学习搭子这种事儿管不管用分很多种情况。在他们这种不是特别熟的情况下，不会动不动就能唠上嗑，又能营造出那种紧张的氛围，几个人下午效率都很高。 但就这么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叶关还是看出了差距。 林臣西很怵数学物理，平时就没少跟她吐槽这两科太抽象。她用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做完了一张英语卷子之后，做起了语文阅读。而男生们则明显喜欢写理科作业，裘城两张物理小卷基本完成，万涛和**杰似乎都在重做之前讲过的物化生卷子。 “哎，你们写的怎么样了？我有几道题迫切地想讨论一下了。”万涛看了看几人的进度，终于没忍住说道。 “你作业写完了？”裘城正在和最后一道物理题作斗争，抬头看了他一眼。 万涛闻言贱兮兮地一笑，“我和杰哥在学校就写完了，本来也没多少。” 裘城无语，“可是显着你了，最后这道题你做出来了？” “没，直接放弃好吧，主打一个有舍有得。而且这不是等着和你们讨论呢吗？”他说着，余光发现叶关也在解最后一道大题。 “我靠，叶关你做出来了？！”万涛本来就属于那种有力的男中音，这一嗓子吼地几人纷纷停下了笔，朝着叶关的卷子看去。 叶关有点无奈，“还没完全算出来。”她不偏科，基本上每一科的分数拿出来都说得过去，只不过最近...她对物理十分感兴趣，也就多花了些功夫。 万涛：“可是你前两问都对了啊！” 林臣西一下子凑到她身边，瞪大了眼，“关关，你原来是隐藏的大佬!” **杰作为几人中目前学习最好的一位，一下子来了兴致，“来来来，刚好我也没做最后一问，比比谁先能做出最后一问！” 突然卷入比赛的叶关：。。无不无聊啊。 她不过就是做出了一道物理题，搞得像什么珍稀物种一样，简直就是歧视。 鄙视完众人的叶小姐下一秒又开始飞速算了起来，并默默想着她一定不能输。 “给我们计个时！”**杰从一堆凌乱的卷子里抽出物理试卷，“啪”地拍在桌子上开始算。 “计时就不用了，因为我看叶关已经快算完了。”裘城单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致地打趣道。 “我靠，那我也要看看我慢了多少！” 最终，这场比赛以叶关领先7分钟胜出。看着几人崇拜的目光，她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本来就比你先写嘛。” 谦虚一下，其实**杰最后一问没做对，但大家不忍心再刺激他，也就都没指出来。 “行了两位大佬，快来指点我一下，上次青姐留的那个随堂测验讲的太快了，我刚想半天了还是不会。” “我我我！我有一个电场的知识点搞不太懂。” “谁来救救我的语法。。who care？nobody care。” 咖啡厅里本来就不算安静，几人敞开了肚子把下午遇到的问题集中讨论了一下，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 “我的天，这辈子效率没这么高过，我感觉我能上北大了。”林臣西把笔往桌子上一撂，十分满足地说。 “我也感觉，下次还约！” “哎对，你们知道那个物理竞赛班的事儿吗？” 叶关眼珠子转了转。 裘城话语之间满是敬佩，“棠久闻通过了，据我所知二次招募的考核难度比第一次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万涛点点头，“本来也是给人家本来退出的学生一个机会，当然不会降低难度了。” 林臣西：“那她是不是要转走啦？我们班又少一个女生欸” 裘城略微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不过最晚可能月考后就走了。”他看向叶关，“不过月考完后会按成绩重新选座位，你就不用自己坐了。” 叶关只听进去了那句“最晚月考后走”，她心里坠了一下，有点心不在焉地接话，“啊...那就行。” 高效率的满足感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令人愉悦了，她打开手机，下午学习的间隙她给棠久闻发了条消息，是她们在学习的照片。棠久闻并没有回复。 想到这人马上可能就要走了，她不死心地又发了一条，“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学习？【发呆】”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上方的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这条倒是秒回了。tjw：“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上方的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tjw：“现在就能，如果你不介意来我家。”。” 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咱边吃边说吧？饿死我了”万涛站起来，边收拾书包边说，“你们想吃什么？” 林臣西面露难色，“我可能要回家吃饭欸。”她试探着看向叶关，“关关，你呢？”留叶关自己一个女生跟他们吃饭总是不太好的。 只见某人突然傻笑着点了点头，“好呀，那我也回家吃饭吧，呵呵。”然后突然意识到她笑得有点奇怪，马上补了一句，“很遗憾，只好下次再约了。” 裘城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暗了暗，“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们发个消息。” “没问题！”叶某人背着书包跑也似的冲出了咖啡店。矜持什么的都去死吧，她要赶紧抱着大腿学习然后逆袭了！ 林臣西：“我怎么感觉她不像是回家呢？” 几人跟着点了点头。 小剧场一则： 叶关：同桌，我来啦啊啊啊啊啊啊！！！ 棠久闻：别把我扑倒，谢谢。 第15章 了解 叶关出了咖啡店后，直接拐进了不远处的快餐店坐下，她还没想好怎么回。 棠久闻这条消息突然中带着一丝诡异，简直不像是她自己发的。 硬生生坐了十分钟，叶关还是不知道要回什么。 她死死地盯着那句“现在就能，如果你不介意来我家”，总感觉像是一句玩笑。 如果是真的邀请，为什么不给她发地址？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棠久闻也没有再给她发别的消息。 正这么想着，叶关发现聊天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搞得她一下子攥紧了手机。 tjw：“吃饭了吗？”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还没。” 该死，她怎么秒回了，好像故意忽略了棠久闻上面那句话一样。 tjw：“原来在看着手机呢。” 靠，她就不该忘了棠久闻这个嘴毒的本质，一点儿情面也不给她留。 叶关咬了咬嘴唇思考了一下，这个时候，她就要回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了，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进可攻退可守。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确实。” 对面沉默。隔了一分钟，tjw：“所以？” 她特地把那句话又引用了一遍。 叶关“腾”地坐直了，她飞快地给秦桢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晚上和同学在外面吃。 再切回和棠久闻的聊天框，“地址呢，大小姐。” 然后她听到自己很蠢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竟然能这么自然地和棠久闻开玩笑了。 棠久闻很快给她发过来了。 tjw：“要多久到？” 大小姐真是急性子。叶关背上书包快步地朝外走着，回道，“别急，不远” tjw：“嗯” 她导航了棠久闻给她发的小区地址，就在市中心的地带，离她现在的位置只有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车程。 但公交显示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叶关拧了下眉，她下午学习效率这么高，打个车奖励下自己不过分吧？ 于是抠搜的连杯咖啡也没舍得买的叶小姐很开心地打开了滴滴打车，司机一分钟就能赶来。 她随手搜了一下棠久闻住的小区，发现是个高档别墅小区。 叶关：。。。她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会儿不会真的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吧？最讨厌有钱人了。 一上车，司机小哥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女生身上还穿着校服，高高瘦瘦的很是清秀，“同学，这是准备回家啦？” 叶关嘴角抽了抽，“同学家。” 司机立马开启八卦模式，“你这同学挺有钱啊，这房子我们这些打工人干一辈子也买不起。” 叶关随口胡诌：“我也买不起，我去当家教的。” 司机了然地点点头，“当家教也不错，有钱人都大方，没事儿了请你吃个饭什么的，也是个好差事。不像我们，干不了那用脑子的活儿，想赚都没法儿赚呐。” 不知道说什么的叶关选择沉默。她又打开聊天界面，翻来覆去的看那两句话，想来想去总觉得今天的棠久闻有些不太一样。 她似乎比平时要更……热情一些？ 小区管的比较严，司机停在了门口不远处。 她打开车门的一瞬间，便深刻而直观地感受到了贫富差距。 小区里面的每一幢别墅都有自己独立的车库和小院子，有些人家种着些花花草草，有些在外面搭着狗窝，时不时传来狗叫声或是鸟叫声，很是有鸟语花香的美感。 叶关苦恼地扯了扯书包，她要怎么进去呢？说自己是业主的同学？ 倒不如直接说自己是家教得了。 她耷拉着脑袋稀稀拉拉地迈着步子，恨不得让别人都看不见她的脸。 走到快门口的时候，视线里闯进一只故意挡住她去路的脚，还有半条笔直白净的小腿。 棠久闻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耳朵边响起，“怎么走路不看路？” 叶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抬起了头。 “怎么，不乐意来？” 棠久闻在墨蓝色天空下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傍晚起了微风，吹着她的头发若有若无地飘到了叶关的胳膊上，温柔地触碰又落下。 她似乎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完全干，蹭的叶关的胳膊有些湿漉漉的清凉，让她有些迷离的思绪清醒起来，才发现眼前这人穿着淡粉色的睡衣套装，整个人简直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高中少女。如果忽略颜值的话。 “难为你肯和我学习，还出来接我一趟了，好同桌。”叶关笑了笑，她发现自己看见棠久闻的瞬间自己突然就不紧张了。 棠久闻身上没有那种有钱人的优越感，她的高傲来自于她本身，就好像哪怕她是一个露宿街头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永远是优雅高贵的，两袖清风的。 就是个很傲娇的一个小女孩而已。 两人并肩走到了小区门口，保安很迅速地开了门。 “你果然是个大款。”叶关啧啧地感慨着，小区里到处是假山流水的装潢和健身器材，不像她住的地方，只有成堆的垃圾和污浊的泥水。 棠久闻家的小院子很清冷，没种什么东西，只放着一个长长的摇椅，还有一个大桌子。 一个穿着素净的女人站在家门口，看到两人进了院子便招着手道，“来来，快进家！” 棠久闻微微别过头跟她介绍，“我妈妈。” 叶关如初梦醒地点点头，赶紧叫道，“阿姨好！” 棠久闻的妈妈跟叶关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原以为能生出棠久闻这么霸气的女孩儿的人，会是那种踩着高跟鞋穿着职业西装，一样酷酷的又气场十足的成功人士。 但眼前的女人，只是容貌比寻常年纪的女人要格外突出，却难掩面孔的憔悴。 挽起的衣袖下是异常瘦削的手腕，本来就是小码的家居服，在她身上却显得宽大。 也太瘦了，叶关心里默默想。 棠久闻家里的空间很大，陈设倒是十分符合叶关对有钱人的印象，处处体现着豪奢。 “我也换个鞋吧？”看着棠久闻换上了一双粉色的拖鞋，叶关试探着问道。 “旁边那双，新的。”棠久闻指了指鞋柜最下方放着的，和她同款的鞋说道。 叶关突然很想笑，她高冷了半天，还不是这么充满少女心，什么东西都是粉粉的。 “之前就听小久说过她有了一个新同桌，今天一见才发现原来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韩茉笑着说道，朝厨房的什么人轻声吆喝了一下，“孙姐，可以吃饭了。” 叶关还没来得及摆出羞涩的表情，便看到厨房里保姆模样的妇人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 她立马瞪着眼看向棠久闻，这是什么情况？ 棠久闻没理她，自顾自地接过了孙姐手里的菜，放在了桌上，“你不是说你没吃么。洗手吃饭吧。” 可能是注意到叶关的不自在，韩茉直接替她拉开了椅子，“关关，快来坐！为了欢迎你这个朋友，今天小久可是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叶关震惊，这一大桌子都是棠久闻做的？？ 叫孙姐的女人也乐呵呵地附和，“对呀，本来我们都要吃了，小久突然说有朋友要来菜不够，自己又去做了好几道，都不让我插手。来来来，快动筷子！”说着，她也直接在韩茉身旁坐下了。 棠久闻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摸了摸头发，“快吃吧，不然凉了。” 叶关偷偷笑了笑，棠久闻带着她洗了洗手，两人一起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对面是韩茉和孙姐。棠久闻家里对保姆的并没有任何的歧视，她也可以坐在桌上和大家一起吃饭。这样的想法让叶关心里划过一道暖流。 “多吃点关关，别客气。”韩茉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你们小姑娘就喜欢减肥，不知道健康最重要。” 棠久闻看着她给叶关夹菜，脸色臭了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叶关用余光看了眼棠久闻，急忙把碗往前递了递道了声谢，又补充“我自己来就可以！” “尝尝看，怎么样？” 她闻言咬了一口，鱼肉很新鲜，又滑又嫩，还没什么刺，作为一个吃货，叶关十分满意地用力点点头，“好吃！” 韩茉和善的眼眉弯了弯，“小久的拿手菜可不少，以后多来，让她多给你做着吃！” 某人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才开始夹着菜吃起来。 叶关却突然感觉一股麻麻的电流经过了脑子，这句话未免……显得她俩太亲密了些。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棠久闻的手艺很不错，每道菜都称得上色香味俱全，但满满一桌子，韩茉只是每道菜都吃了几口，便撂下了碗。 “你又不吃了？”棠久闻略有不满地问道。 叶关敏锐地捕捉到了“又”这个字。 “吃的都撑了，你们慢慢吃。”韩茉边站起来边说道，“关关多吃点哦，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 是真的吃的有些撑的叶关：“嗯嗯！” 韩茉堆起一个笑容，离开了餐桌。眼见着棠久闻的脸越来越冷，孙姐急忙打着圆场，“今天吃的不少了，肠胃得有个恢复的过程嘛，你们先吃着，我们姐俩散散步去。”说着，便跟上揽着韩茉走了。 直到两个人走出了家门，棠久闻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两口菜叶。 “我也吃饱了。”叶关很低地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道。 “碗放着就行。”她说着看了眼表，“快八点了，我们学习去吧。” 叶关表示十分佩服，她一吃饱饭就犯困，棠久闻这种无缝衔接的简直就是变态级别。 棠久闻的卧室在二楼，两个人沉默着并排走在楼梯上，叶关突然道，“阿姨的肠胃不太好吗？” 她妈妈太瘦了，饭吃的又慢又少，看起来像是在毫无食欲地硬吃，整个人也没有力气和精神，只是在强撑着招呼她这个客人而已。 棠久闻动作没停，默然几秒说，“不是，她抑郁症。” 一道惊雷在叶关心里炸开，她不知道棠久闻为什么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语气稀松平常地就好像在谈论今天是什么天气一样。 第16章 衣服 棠久闻家二楼有个书桌，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吃晚饭的男女老少们或者悠闲的散步，或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衬的棠久闻家里华丽却孤寂。 叶关想问问怎么不见棠久闻的爸爸，却直觉这又是一个敏感的问题。 于是她沉默着跟着棠久闻来到书桌前，老老实实地掏出了书本和卷子。 棠久闻给她倒了杯水，轻轻放在了她旁边，小指上不小心沾到了水珠，顺着杯子滑落下来。 “谢谢。”叶关在那滴水珠落到桌子上前拿起来喝了一口，发现是温水。 她象征性喝了两口，便放到了桌子上。 “你这么养生呢，大夏天的还喝温水。” “不是胃不舒服？” 棠久闻给了她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叶关噎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记得。 “你平常学习的时候听歌吗？”棠久闻问。 “不听，怕分心。”叶关如实回答，她会忍不住跟着曲子哼。 “轻音乐或者白噪音呢？” 叶关咬了下笔，“倒是没试过。”她学习的时候身边有手机秦帧都会忍不住唠叨她，更别说戴着耳机听歌了。 棠久闻单手打开了她的白色耳机仓，自顾自地戴上左边，取出另一只递到了叶关手边，“试试？”她给她的是右边耳朵，两个人刚好在不挨着对方的那侧耳朵戴着，不太影响听对方说话。 她以为棠久闻不会分享耳机这种有些私人的物品，但她却很自然，反倒是叶关莫名觉得手心有些潮湿。 她有些小心地接了过来戴上，没有碰到棠久闻的手指。耳机里传来缓缓的温柔的钢琴声，让叶关的心情跟着雀跃了起来。 华灯初上，透过玻璃照在桌面上，是十分具有烟火气的景色。对叶关来说，环境越舒适，她的学习效率就会越高。 所以按理来说，半个小时的时间她至少应该能解出6道难度中上的物理选择题，但目前，她还停留在第四道。 略微有些潮湿的晚风若有若无地透过纱窗飘进来，吹得空气里弥散着独属于棠久闻的茉莉花香。 叶关盯着早已经画好了的受力分析图，来来回回地描着“f”，脑子里却根本没在思考摩擦力。 这人用的什么沐浴露，还挺好闻的。 棠久闻现在…似乎看起来心情不错？ 明明刚刚吃饭的时候还有点臭脸，这消化负面情绪的能力未免也太强大了，难道是练的？ 还有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妈妈有抑郁症，然后又什么也不说了…那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关心一下？ 真让人困扰。她脑袋懒散地趴在手臂上，却突然感觉鼻子里的茉莉味更浓郁了一些。 “叶关。” 刚刚想着的某人的声音措不及防地钻进了她脑子里，吓得叶关猛地一回头，撞上了棠久闻盯着她的目光。 她忽然感觉有些心虚，心跳也跟着加快。 棠久闻的表情很认真，却又挂着不太明晰的笑意，她轻轻地俯身，别在耳后的长发坠下，缓慢地说，“专注一点。” 或许是人在面对近在眼前的美颜暴击时天生就会想要逃离，叶关有些慌忙地避开了她过分直白的视线，“哦…” “听歌会影响到你？”棠久闻似乎是不解，轻轻歪了脑袋视线追着叶关的表情。 真是要疯。叶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窘迫，她伸出手推了推棠久闻，“你赶紧学你的，我解不出来，有点走思而已。” “菜就多练。” 好不容易觉得棠久闻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女孩的叶关：。。 她真是大错特错。 愤愤地解完那道题，秦女士的电话就如狼似虎地打过来了。“这个点儿了怎么还不回家，微信消息也不回？还没吃完饭？” 叶关有点尴尬，“马上回去了，急什么。” 她挂了电话，棠久闻还在敛着眉眼思考。 叶关：“我要走了。” 棠久闻看了眼腕表，显示九点钟刚过。 “等我一下。”她站起身，看了眼叶关，“乖乖女。”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棠久闻换了件衣服，她穿着短裤披着酒红色的棒球服走出房间的时候，闪的叶关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 “走吧。”棠久闻边说，边把衣服压住的头发从脖子侧撩了出来。 叶关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你的穿衣风格还真多变。” 她们下楼的时候，韩茉没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地说，“你妈呢？” 叶关清晰地看见棠久闻脸色瞬间就变了。不是她一贯的冷傲或是浅浅的有点儿发欠的那种笑，而是面无表情。还有一些努力压抑的烦躁。 “不知道。”她说话的语速比平时稍快，表面上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叶关却觉得自己对这种感觉分外熟悉，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说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很快速地说话。 棠久闻没介绍，不过这人大概率就是她爸爸。 “不会打个电话问…”不耐烦地质问在男人看到棠久闻身后跟着的叶关时戛然而止。 男人穿着得体的藏青色西装外套，文质彬彬地戴着眼镜，转瞬间挂上了体面而慈祥地属于长辈的那种亲切笑容。 “有同学啊？” 他似乎也对棠久闻带朋友回来感到很稀奇，眼神不断打量着叶关，像在考察着什么物件。 出于初次见面的礼貌，尽管对这种目光不太自在，叶关还是打了招呼，“叔叔好。” “你好。”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你是小久的朋友？” 这句话问的还姑且不错，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人算不算朋友，叶关还是点了点头，“嗯嗯，我们是同桌。” “原来是这样，常来玩儿。”他显然并没有把叶关当成什么真正的客人，说完这句客套话便低头回起了消息。 也没有问两人这么晚了出门是要做什么。 父亲的角色是这样的，叶关默默地想。 “你不是最近出差？”棠久闻淡淡地问。 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提前结束了。” 棠久闻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着出了门。 随着十月份的逼近，晚上的风明显地凉了起来。一出门叶关就感觉自己被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了保持体面，她硬生生忍住了搓搓胳膊的冲动。 真该把校服带出来的。 棠久闻默默看了她一眼，眼里带了点什么其他的神色。 小区里一直有小孩子吵闹嬉笑的声音，两人穿梭在其中，莫名也多了点儿温馨的感觉。 叶关：“唉，好像马上要月考了。” 棠久闻：“你担心成绩？”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叶关并不想表现出来。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件她觉得更烦人的事。 “还好吧。”她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你那个什么物理竞赛班，是不是快要去了？” “嗯，月考完走。” 这种肯定的答复让叶关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下，是不是如果她不问，棠久闻也不会告诉她。 她们两人之间的朋友关系，说白了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认可而已。对棠久闻而言，她只是一个阶段性偶然的同桌，过了这个阶段就可以挥手再见，不必产生什么更深的链接。 她脚步不禁放慢，有些想让这段路再长一点。她们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来回交错着，却又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帮你叫好车了。”棠久闻说，“在小区门口。” “哦。”叶关有些不爽，急什么，多送她两步能怎么样。 马上要到小区门口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棠久闻怎么知道她家在哪的？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提过。 她嘴唇动了又动，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眼看前边停着的出租车，问不出口的话憋的她心跳加速。 “你很冷吗？”棠久闻突然说。 “呃.....是有点吧。”叶关脑子乱乱地接下话，明明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啊喂... 某人也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眼神在叶关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我离得近，你先穿上吧。” 叶关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我穿你的衣服？” 棠久闻似乎有些不自在，“不想就算..”她话没说完，手里的衣服便被某人飞快地夺去。 “你早该有这个觉悟。换衣服的时候也不想着帮我找一件，冻死我了。”她嘟嘟囔囔地穿上，自顾自朝着停着的出租车走去。 叶关的头发比棠久闻的短一些，她喜欢扎着马尾，垂下来的头发刚好到肩膀，和这件棒球服很搭，显得朝气蓬勃。棠久闻跟了上去，目送着她坐到车里。 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萦绕着茉莉花的香气。叶关打开车窗，轻轻拽了下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我洗洗再还你？” 车窗外的人没有第一时间接话，一贯凌厉的眼睛在晚风下显得很柔和，安静地看向她。 “你..很急着还我？”棠久闻问道。 叶关觉得她心中似乎有把琴的一根琴弦被人轻轻拨弄了一下，回荡出好听的绵延的声音。 “我的计划是，可以不急。”她说。 棠久闻的眼睛弯了弯，“那就不急。”她向前弯腰，跟司机报了个尾号，又转向叶关道，“到家了说声。” 叶关点点头。 不急的意思应该是，她可以不用在棠久闻走之前把衣服还给她，而是等她转去了竞赛班再去还，这样她们就有了可以联系的理由。这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棠久闻是这个意思吗？ 毕竟是她先问的，但会不会是自己过度解读了？ 叶关没忍住咧开嘴笑了笑，不管，她就觉得棠久闻也是这个意思。 自作多情地想一下，棠久闻是不是故意想在她们之间留下点什么。或者说，她也想努力让她们两个成为朋友呢？ “哈哈哈和。”她突然放声爽朗地笑了两声，吓得司机虎躯一震。 另一边，在小区里来回踱步的棠久闻盯着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消息。 她有些心不在焉打开关闭许久的朋友圈，第一个便是叶关五分钟前发的。 Ygg：好帅气的衣服，和人一样。好人一生平安。配图是模糊的一个耶，身上穿的赫然是她刚刚给叶关的那件外套。 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衣服 第17章 往事 “好帅的衣服，和人一样。” 棠久闻敛了眉眼，收起手机朝家里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莫名地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以至于，再难面对的地狱场，她都有点心情去解决了。 棠国生这次出国出差，本来计划是两个月。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韩茉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医生还是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很危险，但也不至于到岌岌可危的程度。 所以棠久闻一点也也不希望他回来，甚至有过一些很恶毒又阴暗的想法，如果他死在外面就好了。因为工作性质，棠国生常年抽烟、喝酒、熬夜，身体也好不到哪去。 这种期待浮现过一次，棠久闻便很难说服自己不要这么想。韩茉上一次问她棠国生什么回来的时候，她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不知道，死外面才好。” 然后她便被韩茉狠狠扇了个耳光。那一刻两个人都是懵的，韩茉哭着向她道歉，她却只是眼神有些呆愣地看向虚无。 这在棠久闻意料之中，韩茉恨棠国生对她的冷淡、厌恶表现得如此明显，恨他的拳脚相加恶语相向，却不肯主动离开他，甚至不允许棠久闻跟她一样恨他。 为什么呢？棠久闻理解不了。 “以后结婚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像我一样，毁掉自己的一辈子。” “小久，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你有时候说的话太过分了。” 这些像是从两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韩茉跟她说的。棠久闻有时候感觉韩茉可能太痛苦了，精神都有些分裂。 她一方面希望女儿跟她站在一起，以至于内心有个人可以依靠。一方面又觉得棠久闻应该是个独立的个体，不应该因为她厌恶自己的父亲，那样就又增加了一些不幸。 这种矛盾的心态作用在棠久闻身上，不可避免的，棠久闻就会觉得自己才是错误的那个人。她有时候会讨厌自己，有时候又恨韩茉。 为什么不离婚呢？棠国生应该巴不得韩茉主动提出来吧，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背上抛弃发妻的罪名了。 但韩茉似乎从没想过离开，从小的家庭教育告诉她婚姻就是女人的归宿，所以要尽可能地服侍好子女和丈夫，尽可能地去付出、维护，和承受。 带着女儿独自过活，和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的称号，带给她的压力竟然比活在这样压抑的日子里还要大吗？ 棠久闻不懂，也没有问过原因。开始她还会试图劝说，一遍遍无果后，她也就逐渐沉默了。 反倒是对棠国生这个施暴者，她没有花太多的心思记恨，也可能是因为对他的厌恶已经刻在肌肉记忆里了，不需要再花费什么心思。 从她刚上初中，又或是小学，甚至更早，早在她第一次看到棠国生翻脸的那次。 那次，棠国生参加完一个应酬的饭局，摇摇晃晃地被人送回了家。 他浑身散发着酒气，嘟嘟囔囔地吹嘘着自己的成就，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这么拼命却没能娶到心爱的女人。韩茉也是在听到那句话时变脸的，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韩茉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却被暴怒的棠国生挥舞着拳头狠狠地还了回去。 男女上肢力量悬殊，韩茉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力。 当时的棠久闻还是个脾气暴躁、性格外向而开朗的刁蛮大小姐，开开心心地跟小伙伴疯玩了一下午，蹦跳着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半跪在地上抱着头的韩茉和揪着她头发发狠地拳打脚踢的棠国生。 棠久闻难以形容那副场景对她造成了多么强烈的冲击，她只记得自己害怕到控制不住地颤抖，和狼狈地躲在院子里捂着嘴近乎窒息的哭泣。 从那个时候开始，虚幻的幸福泡沫被一个个的击破打碎。韩茉开始莫名其妙地“长出”青紫的伤痕，家里会经常出现打碎的碗和玻璃制品，浮现压抑着的争吵声、恶毒的诅咒声。 再到后来，他们不再会避讳着棠久闻。或许是她表现的太过冷静，甚至没有过一次大哭。棠国生也就理所当然地越来越过分。 随着他生意越做越大，应酬越来越多，人也变得越来越伪善。在人前棠国生像是一只儒雅斯文的猫，嘴皮子功夫却也厉害，能把客户哄得心花怒放，混的风生水起。人人都说韩茉嫁了个好老公，又顾家又有本事。 但他们不知道这都是有代价的。 在棠久闻甚至都没察觉的时候，韩茉早已经患上了抑郁症。刚开始她伪装地很好，哭也是偷偷的、无声的，不会在棠久闻面前表露出来，母女两人便能自我欺骗一样自得其乐地过活。 直到棠国生被韩茉抓住出轨的蛛丝马迹，他便开始不再顾及棠久闻，有时甚至会连她一起骂。 生活不是连续剧，没有观众，棠久闻也不是个扮演什么英雄少女的演员。棠国生有力的手指第一次戳在她脑门上用难听的话骂她时，她只感觉到了被恐惧全方位地包裹起来，韩茉作为保护公主的骑士不再起作用了，她得开始自己直面邪恶的boss。 而当时的她，既没有勇气用她同样利索的嘴皮子攻击人渣父亲，更不敢在肢体上跟他抗衡，只能一次次挡在韩茉面前，再一次被他毫不留情地拽起来摔在旁边。 偶尔“运气好”，她也能跟着获得一些伤痕。有一段时间，这种屈辱、懦弱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发疯。 必须要做些什么，必须得做些什么。棠久闻觉得自己不能只是做一个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她知道棠国生在投行工作，便开始学着了解相关的知识，学着理财，积攒独立的资本。好歹棠国生在物质上不会太亏待她，因而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再到后来，她像一个变态一样跟踪了棠国生很长时间，趁他醉酒时解开他的手机搜查，终于抓到了坐实棠国生出轨的证据。她没给韩茉看，怕她直接崩溃，而是拿着证据威胁了棠国生。 那是一种孤勇吗？棠久闻不那么认为，可能只是豁出去了。她没有自己期盼中的那么无畏。她是一个过于喜欢自我审判的人。 索性不知道是真的被棠久闻吓到了还是良心发现，棠国生变得“温顺”了许多，起码终于不再当着棠久闻的面做些过分的事情，只是他离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明明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棠久闻不明白为什么韩茉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你爸爸又出差了？”“多久回来？” 她明明已经知道棠国生大概率就是出轨了，还不死心地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以为棠国生的好转是回心转意了，简直是可悲的令人发笑。 到家的时候，气氛诡异地有些祥和。 韩茉换了一套比较正式的紫色礼服，脖子上戴了一个很闪的项链，正在对着镜子欣赏。 棠国生靠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她，随口称赞道，“挺好看的，就穿这身吧。到时候你化化妆，别这么邋里邋遢地就去了。” 大概率是有需要家眷的晚宴了，棠久闻心里冷笑一声，他给情人花的可不止这一条项链了。 看见棠久闻进门，韩茉对她招了招手，“小久，你来看看。” “很好看。”棠久闻淡淡地朝她笑了一下，韩茉的长相本来就很漂亮，如果不是因为神色太过憔悴，她往那儿一站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就是太瘦了，棠久闻看着她突出的碎骨说，“衣服再改小一些吧，有点大了。”都有点像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韩茉身高不算矮，体重却不到90斤，肉眼可见整个人的骨头架子。 棠国生点点头，“确实衣服有点大，你该多吃点儿增个肥。” 这种甚至有些温馨的氛围让棠久闻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她没再多停留，径直上了楼。 如果自我欺骗能让韩茉开心一点儿，那就这么着吧。 还得抓紧时间再帮韩茉养养身体，到时候竞赛班出去集训，她也能多少放心一点儿。 想到竞赛班，心里轻轻地掀起了一些异样的波澜。 似乎没那么想去了。她之前犹豫是因为担心韩茉的身体。但现在不想去，好像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东西..... 某个人眼睛亮亮地说要跟她做个交易的脸浮现在棠久闻脑子里，她没来由地感觉心情好了很多。 就好像因为那个人，她离一个正常的、普通的高中女生的生活越来越近了，也得以小小地窥见了，一些称之为幸福的影子。 也不知道那件衣服能不能起的了作用，无奈某人实在是不会交朋友，连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这种有些好笑的方式留下一些羁绊，哪怕能稍微地延长一点点这段关系也好。 手机“嗡嗡”地震了两声，棠久闻靠在床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打开。 Ygg：“已安全到家，谢谢同桌大人的衣服。”配图又是一张比耶的照片。 这人怎么这么爱比耶？ 棠久闻点开照片，比刚刚朋友圈发的清晰很多，还能看清女生乌黑发梢旁细腻的光泽，顺手便点了保存。 tjw：“好的，晚安。” Ygg：“晚安。【月亮】” 盯了手机一会儿，屏幕暗下去倒映出棠久闻的瞳孔，她戳了戳屏幕又变亮，点开叶关的头像，把备注的“Ygg”改成了“关关”，然后又改成“叶关”。 一声懊恼的轻叹从唇齿边悄悄溢出，手机被扔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