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眠》 第1章 我不会再打他了 晨光熙攘,树影斑驳,窗台上满溢着金色碎阳。紫色的薰衣草花束带着馥郁的香气立在木桌上的玻璃瓶里,清水折射着某个角度洒进来的光。 几声鸟鸣恍啼间,一个长梦幻灭,淡绿色床单上的男孩眼睫微微煽动,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喻桉眯了眯被光刺痛的眼睛,比清醒更先来临地是身下的剧痛和酸胀。 男孩艰难地坐起来,痛感随着意识的复苏愈发强烈。 被单顺着他的动作滑下来,露出满是暧昧痕迹的胸脯。 喻桉纤细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侧目望去,身旁的男人已经早早离开。 男孩清澈透亮的眼眸里没有波澜,忍着疼痛掀开了被子。 温热的水花打在脸上,沾湿了喻桉浓密的睫毛,后脑勺几缕细碎的发丝随意垂落下来,恰好勾到脖颈侧皮肤上新绽开的几朵红梅。 喻桉擦干脸上的水珠,一双杏眼呆呆望向镜子里那个看起来还含着青涩天真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小的像呼吸。 他是江景眠的情人。 江景眠给他钱,给他礼物,给他住的地方。 喻桉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江景眠睡觉。 每次身体被江景眠折磨得酸胀不堪的时候,喻桉就会想起以前那段日子。 那时,他不奢求爱,爱太贵重。 他只是需要一些钱。 日暮余晖催促霞色渐暗,榕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水洼里倒映着点点浮云,云影勾勒出落日明媚的曲线。 榕树下,时光见证着一代代人的成长。 在江景眠被他父亲接回老宅之前,喻桉家和他家是对门,两家父母来往频繁,邻里和睦。 这么看的话,他们其实算竹马,但那时他们相看两厌,是一对冤家。小时候比力气,长大了比成绩,总之什么都要拿来比。 满月酒,小版喻桉开始抓周。 拥挤的房间,红色的床单,玲琅满目的物件。 “桉桉,抓这个,以后赚大钱!” 外婆指着床单上的百元大钞对小喻桉说道。 “抓这个,以后当大官!” 奶奶拍拍喻桉,指着一枚印章笑着。 “抓这个。” “桉桉抓这个…” 耳边叽叽喳喳,好多张嘴巴在说话,小喻桉听不懂,流着口水在床单上爬来爬去。 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优雅的女人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小男孩进来。 “繁姐,你来啦?” “来凑凑热闹,看看你们家桉桉抓什么。” 说着她就塞了一个红包过来,许涟真连连拒绝,两人拉扯着,最后红包落到了江景眠手里,他紧紧攥着,不肯给别人。 叶繁打了几下他的屁股,“这是给桉桉的,真不听话!” 江景眠执拗的把东西护在怀里,许涟真把小版江景眠抱过来,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几口,然后哄着他说: “宝宝,我们猜猜桉桉抓什么好不好?” 喻桉流着哈喇子咿咿呀呀地指了指江景眠,许母就抱着他俯身靠近喻桉。 喻桉抬起头,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一把就抓住了他手里的大红包。两个人都紧紧攥着一角,不肯放开。 江景眠力气大得很,一把就把红包扯坏了,钞票撒了一床,喻桉号啕大哭,两人挣扎着都倒在床上,去抢红包碎片。 看着两个人在床上拉扯,大人们被逗的哈哈大笑。 从那之后,两个人总是看上同一个玩具,同一块鸡翅,三天两头闹的不可开交。 过了三年,两个孩子到了记事的年纪。这天,两家人在一起聚餐,两个人又开始抢一块红烧肉。 许涟真和叶繁早已见怪不怪,指着他两开始回忆喻桉抓周那天的趣事。 三岁的喻桉听着听着,突然生气了,扑过去抓江景眠,两个人又扭打起来。 喻桉占了上风,把江景眠打的满身青紫,但就是不愿意求饶。 两个人被家长拉开,回家之后屁股上都开了花。 幼儿园的时候,外向的喻桉在小区里结交了一堆小弟,天天耀武扬威地跑到江景眠楼下玩。 江景眠那会突然迷上了积木,天天一个人待在家拼,也不理楼下吵闹的声音。喻桉闹了几天,发现闵光明没什么反应,觉得没意思。 有天回到家,他发现叶繁阿姨和妈妈抱在一起哭,似乎在讨论什么东西。 “妈妈,叶繁阿姨,你们怎么来?” 许涟真训斥着喻桉回房间,但反骨的他不听。 “不要哭了,谁欺负你们,我帮你们打回去!” 喻桉大摇大摆地爬到沙发上,细嫩的手臂握住两个女人的手,一副老成模样让叶繁终于露出了笑脸。 叶繁阿姨回家后,许涟真将沙发上大爷似的喻按拽起来,叮嘱他以后不要欺负江景眠。 “我没欺负他,我们是公平博弈。” “我不管,以后你不准再跟人打架,看见别人欺负他也要站在他这边,不然别想要零花钱了,知道了吗?” “凭什么?” 喻按闹着腰站起来,然后吃了许涟真一记脑壳嘣,又识相地坐了回去。 他撇着嘴,捂着自己的脑袋,语气良好了很多:“好吧,妈妈,为什么?” 许涟真看着喻桉不谙世事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你叶繁阿姨和江景眠过的很不好,她们很可怜的,你力气大,应该像超人一样保护弱者,对不对?” 小小的喻桉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打他了。” 第2章 你老婆来了 盛夏的晴天,榕树上蝉鸣声响不断,吵得喻桉睡不着觉。 他集结了小区的小弟们,准备玩点什么。但是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玩什么。 “真没意思,无聊死了。” 喻桉将脚边的石头踢远,石头飞起来,刚好砸到一旁的沙堆里。 乐嘉阳是他队伍里最受他信赖的小弟,他提议试试玩他姐平常爱玩的过家家。 几个小脑袋都点了点,“好呀!桉哥,我们玩过家家吧!” 喻桉不想玩小女生爱玩的游戏,但是看着自己的小弟们都很热情,也点了点头。 几人嬉笑着开始抢角色,争来争去谁都不想演妈妈和女儿,喻桉想到了13栋的许愿,他跑过去用一根棒棒糖把她骗了出来。 小许愿眨着大大的眼睛,嘴巴肉嘟嘟的。 “我不玩,回家了。” “别啊!愿姐。” “我不想当你老婆!” 喻桉抓住女孩的小手,他已经跟兄弟们夸下海口。 “我给你买糖吃,好不好?求你了!” 许愿皱着眉想了想,眼睛突然亮起来。 “那我要当女儿。” 喻桉怕她反悔回家,连连点头。 这下,还差一个人当妈妈,谁来呢?谁也不愿意。 “乐嘉阳,你最矮,你来!” “桉哥,我不!” 喻桉瞪着他,拳头就这么挥了起来。 乐嘉阳撇着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桉哥,把江景眠叫出来呗!他白白瘦瘦的,也不爱说话,让他当你老婆!” 喻桉想了不想地摇了摇头。 “不行!” “可是现在没有人想当啊!” 乐嘉阳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不可能演女孩子! 他眼睛一瞥,突然指着榕树下的身影喊道: “桉哥,你看,你老婆来了!” 江景眠提着一袋垃圾正准备走过去扔,乐嘉阳带着几个人围住了他。 “站住!” 江景眠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站在原地不说话。 “你跟我们过来!” 乐嘉阳上前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躲开。 江景眠眼睫毛长长地煽动了一下,眼睛低垂着,还是不说话。 “哥今天心情好,带你玩游戏,你去当桉哥的老婆。” “不去。” 江景眠表情都没变一下。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不去。” 乐嘉阳好歹是二把手,一时面子挂不住,扑上去把人按倒在地上。 拳头举在空中,“你去不去?不去打你了!” 江景眠被摁倒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小脸白白的,拧着眉头,不说话了。 喻桉看了一会,想起妈妈前几天交代的事,心里挣扎起来。 他不想管这个人,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妈妈。 乐嘉阳等了一会,拳头刚想落下去,就被跑过来的喻桉推开了。 他瞪了一眼乐嘉阳,语气急切。 “别打他!”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讨厌他吗?” 喻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江景眠,不想在兄弟们面前变卦和丢脸,但脑子里又浮现妈妈严肃的表情。 “说了别打就别打!不然我揍你了!” 乐嘉阳有些生气,但还是不敢忤逆他。 “那…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喻桉纠结了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只有我能打他!” 说着,他跑过去把人拽起来,拍了拍江景眠的小脸,双手扒着他的脸看来看去。 呼,还好没有伤。 喻桉松了口气,然后对这自己的小弟严肃道: “以后你们都不许欺负他了,只有我能欺负他明白吗?不然我就揍你们!” 小弟们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敢怒不敢言,纷纷点头。 乐嘉阳抹了一把脸,也点头了。 喻桉转头看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江景眠,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 “我们要玩过家家,你来不来,不来就赶紧滚回去,别在这碍眼。” 江景眠眼睫轻轻抖了一下,然后又看着他不说话。 看得喻桉一股无名火,挑衅我呢? “哑巴啊?不玩就滚!” 自己还不想要他这么招人厌的老婆呢! 说着,他就转头带着小弟走了。 几人在沙堆里,抹了一把汗,然后开始划分“家”的格局。这是厨房,这是卧室,这是…一双干净的球鞋出现在沙地里。 江景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喻桉。 “我玩。” “好耶!有妈妈了!” 许愿甜甜的笑着,抓着小裙子转了个圈。 只有她在开心,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用倒霉了。 喻桉皱了皱眉,又嫌弃又无可奈何。 “来吧来吧,你要负责做饭,知道吗?” 江景眠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蹲在他旁边,开始拿废弃的瓦片摆弄野菜野花。 太阳逐渐西斜,天上的云染上了橘色。风吹干了小孩们身上的汗液,带着一股咸咸的气息卷入空气。 那天之后,喻桉和江景眠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江景眠变成了他的跟屁虫,但他还是经常被喻桉指使他做这做那。 喻桉倒是对自己又收服了一个小弟感到很骄傲。 第3章 你喜欢愿姐? 时光如梭,几人都上了小学。 江景眠依旧很瘦弱,但成绩越来越显眼,几乎次次第一。 被家里强塞进跟他同一个班的喻桉就倒霉了,他心思不在学习上,经常倒数。 每次一考试就要挨打,然后听爸妈夸奖隔壁的江景眠。 喻桉气都要气死,就是有了他的对比,才显得自己的成绩如此差劲。 他坚信这一点,他觉得江景眠这煞笔是故意的,就为了报复小时候自己揍的那几顿。 喻桉看江景眠越来越不顺眼,不带他玩了,也不让自己的小兄弟们跟他说话。 但江景眠就像没有情商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依旧时不时来骚扰他,骂也骂不走。 主要现在也不兴打架了。 这种比不过江景眠的糟糕感觉一直持续到初中。 江景眠长得白白嫩嫩的,成绩又好,特别招小女孩喜欢,让喻桉嫉妒得不行。 一个周末早晨,江景眠带着自己和喻桉的试卷在门口等喻桉开门。 许涟真拜托他帮喻桉补习,他就把这人十二分的数学试卷带回来了,顺便回家订正完才拿过来。 门突然被人打开,喻桉挠着乱糟糟的头,骂骂咧咧地开门。 昨晚通宵打游戏,一直连跪,一开门就看见一张瘟神的脸,大早上的晦气死了。 “你他妈来干嘛?” “给你补习。” 江景眠语气平淡,他现在已经跟喻桉一样高了,体型也没有之前那么瘦弱。 “考个年级第一,炫耀你妈呢!” 喻桉从他手里抽过自己的试卷,然后恶狠狠地警告江景眠:“不需要你补习,别再来烦老子,滚!” 话音刚落,他就重重的摔门进去。 江景眠在他门口站了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黑了,吃过晚饭的喻桉正在小区里遛着弯,他准备去13栋看看许愿在干什么。 许愿已经很久没下来跟他玩了。 上了初中后,大家都觉得许愿长得漂亮,文文静静的,说话也温柔。 青春期的男孩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异性,所以学校的人经常讨论她。 大家说要是找女朋友,肯定要找这种类型。 喻桉不可置否,他虽然不太理解早恋这个事吧,但他还是觉得学校那帮男的羡慕自己跟许愿关系好的时候,那眼神让他特别有面儿! 许愿成绩也好,但不像江景眠那样目中无人,对谁都板着脸,反而很亲和,所以她人缘也不错。 走着走着,他就到了许愿家楼下,他清了清嗓子,冲上面喊道: “许愿姐!下来玩啊!” 一个淡粉色窗帘被拉开,许愿拧这眉头往下看 “我不去,我和念禾学习呢。” 喻桉一下不高兴了,他也不好打扰,说了句“好吧”就转头准备走。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江景眠上了楼,他赶紧跟了上去,就看见许愿笑着给他开了门。 靠!凭什么啊? 喻桉气不打一处来,胜负欲一下爆发了。 他跑上去也想挤进门,江景眠回头看了他一眼,许愿伸手拍了喻桉几下。 “你来干嘛?一边玩去,我们要学习了。” “愿姐,我也来学会。” “不行,你会打扰我们。” 许愿把他推出去,然后关上门。 他郁闷地下了楼,喻桉实在接受不了自己成绩比不过,这下人缘也比不过了。 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 男孩在小区楼下逛着,烦躁得很,路上的草丛被他揪秃了好大一块。 喻桉正烦着,那个让人厌烦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江景眠在许愿家没待多久就出来了,天色渐暗,喻桉看着那人洗的发白的衣领在黑暗中慢慢靠近自己。 想着赶紧无视他回家,却没有得到机会。 江景眠走过来,语气平和。 “不是要学习吗?走吧。” 喻桉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骂他。 “学个屁。” 江景眠皱了皱眉,语气还是没什么波澜。 “你刚刚不是想进去学习吗?” “老子那是想跟愿姐一起学。”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乐意!人家愿姐招人喜欢,我跟她在一起干啥我都乐意!你个傻逼最好给我离她远一点!” 江景眠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又盯着他。 “你喜欢许愿?” “你说什么梦话呢?”,喻桉真是被他脑回路吓一跳。 “你讨厌我?” “不然呢?” 江景眠又沉默了一会,“为什么?” “什么鬼问题?你有病啊?” 喻桉觉得他脑子真的有点问题,他讨厌江景眠不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江景眠不理会他的谩骂,他追问道: “为什么喜欢许愿,为什么讨厌我?” 喻桉这下是真没耐心了,他骂了句傻逼然后转头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一阵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撞到了一旁高大的榕树上,江景眠抵着他的肩膀,一双黑亮的眼睛融入夜色,看不清神色。 “告诉我,理由。” 喻桉被他顶得胸口闷,抓着他的手就想要反制闵光明。但是他发现自己使了很大的力都推不动他。 怎么回事?这瘟神偷偷练了? 想到自己可能连揍人也比不过他,喻桉就想破口大骂。 “靠!” 忍无可忍,还忍他妈个屁啊! 他抡起拳头想要打过去,却被江景眠一手握住,他又举起另一个拳头,结果同样。 两只手被江景眠紧紧钳住,摁在了自己头顶上。 江景眠就让他保持这这个耻辱的姿势,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锲而不舍的追问。 “为什么?” 喻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好了,合着以前都装的? 他只觉得丢脸到家了! 喻桉看着他逼近的脸,突然发现以前那个白白嫩嫩的小瘦猴变了,长相变得很有攻击性,如果非要用一个高级点的形容词,那就是…荷尔蒙?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爷们了? 能让男人突然变强硬的,又在青春期的,最可能的,只有一个原因。 “你喜欢愿姐?” 喻桉试探性问,他看这江景眠的表情从平静变得茫然,然后回归正常,最后又一脸纠结。 跟京剧变脸一样,估计猜中了这是。 “放开我,你喜欢也正常,愿姐那样的,谁不喜欢?咱学校想追她的一大把。” 江景眠真的放开了他,喻桉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心里又激情问候了他一遍。 “那你也是?” “是什么?” 江景眠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就这么回头走了。 留喻桉一个人在原地迷惑。 这人真的指定有点毛病! 难道是自己小时候揍他把他脑子揍坏了? 自己好像也没打脑袋吧! 第4章 怎么报复比较好 喻桉回到家,飞快的洗了个澡然后爬上床。一闭眼,脑海里全是刚刚被江景眠制裁的情形。 翻来覆去,最后他爬起来骂了几句脏话。 他声音大的很,许涟真被他吵醒了,打开门就给他臭骂一顿。 “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神经啊?” “大美女,我闹着玩呢!” 许涟真看着他嬉皮笑脸得就来火。 “一天天的就知道玩,你看看你那个成绩哦,我都懒得说你了!” “再这样高中都考不上!考不上你就给我去你奶奶家种田去!” “你但凡跟人家景眠学学呢?人家为啥那么优秀,你就不能争口气?” “妈!” 听见这个人就一肚子火,喻桉把被子一盖,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 “我要睡了!” 许涟真叹了口气,又数落了几句,给他关了灯回房间睡觉了。 许涟真一走,喻桉就睁开了眼睛,他被子一掀,直直坐了起来。 气死我了! 江!景!眠! 喻桉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行,得找个办法整整他。 不能让他过得这么舒服! 喻桉打开电脑搜索着复仇方法,看了半天,没一个合法的。 他脑子灵光一现,发了一个帖子。 【求助:如何整治自己讨厌的人】 没一会,下面就陆续有很多网友评论。 【抓起来打一顿不就好了】 不行,现在打不过了。不对,是打架不文明!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素质的。 【在他食物里下点毒,药死他】 有点刑,下一个。 【用他牙刷刷马桶,然后再放回去】 我靠,太恶心了!干不出来,下一个。 【…】 …下一个。 …… 看了半天,喻桉都看困了。 【楼主,我知道一个损招,保准有用!】 喻桉突然又不困了,他赶紧回复这个网友。 【快说!】 【这人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爱好的东西,你全可以利用。】 【啥意思?】 【他喜欢什么你就抢过来,他有什么兴趣爱好你就在那个领域超过他,然后一直模仿他的衣着、行为,纯恶心他。几乎没人可以忍受这三点!】 好主意啊!喻桉摸了摸下颚,爱好什么的他不知道,但是喜欢的东西嘛… 男孩脑海里浮现一个人,他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喻桉关了电脑,盖上被子躺下。 脑子里组织着一个邪恶的报复计划。 江景眠,你给我等着! 清晨的晨露悄然躺在榕树的叶子上,一只七星瓢虫从叶片背面爬上来,吮吸甘霖。 “扑通”一声,瓢虫带着水花失重坠落,在干涸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四溅的水痕。 喻桉斜挎着背包,一手拿着一颗晶莹的手串,另一只手里攥着还冒热气的包子。他靠着榕树百无聊赖地抖着腿,平常糟乱的头发被打理地很干净,一双杏眼半敛着,显得有几分困倦。 江景眠一出来就远远看见了这个情景,他在心里微微诧异。 “今天不迟到了?” 喻桉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看着碎光点点的树顶。抬眸望眉上树冠,延伸的树枝将天空分割成许多碎块。斑驳光晕晃过眼间,宛如微风吹过恬静的梦,引得一树叶灼灼摇落。 江景眠其实话很少,但看着他今天一副良家少男的样子,突然就很好奇。 他张了张嘴,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学校,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愿姐!” 顺着他的目光,江景眠看见了一个穿着淮中夏季校服的女孩出现在岔路口。 许愿扎着一个高马尾,明黄色校服衬得她更白了,在淡淡的阳光下,发丝变成了金黄色。 喻桉呆愣得看了一眼,就拿着东西上前了。 “给你带的,学习辛苦了。” 许愿跟看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早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居然能在早读之前看见你。” 女孩低头闻了闻包子,肉香四溢。 “说吧,准备求我什么事?” “哎呀,没事求你,愿姐,单纯心疼你学习忙。” 许愿一脸不相信地看他,但没有抽回手。她对这个小弟弟还是很溺爱的,毕竟谁不喜欢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的热情小狗。 “走,护送你上学去!” 喻桉抓着女孩的书包往小区外走,然后突然回过头来,挑衅似的看了江景眠一眼。 江景眠没什么反应,一个人去楼道推自行车。 一路上,喻桉享受着过路同学的目光,觉得心里爽快多了。 他在淮中这下肯定是被不少人羡慕了——毕竟许愿可是不少人的白月光。 想到江景眠这会肯定在吃瘪,他就乐得合不拢嘴。 许愿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觉得旁边的这个人要发病了。 “愿姐,以后我都送你上学,行不?” “随便你啊,只要你起得来。” 许愿没什么意见,本来许涟真就拜托过她,帮忙看着喻桉的学习。 喻桉看她答应了,心里激动得不行。 这下,江景眠得吃味死了。 “对了,愿姐,你离那个江景眠远一点。” “为啥?小江挺乖的啊。” “不乖,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许愿摇了摇头,无奈的闭了嘴。 他们二人的恩怨早就在小区里家喻户晓了,她真的不明白喻桉老跟他过不去是为什么。 江景面虽然性子冷,但也还算品学兼优吧,这个状员府重点差生就不能跟他冰释前嫌? 好歹跟着人家把学习提上去吧。 就这样,两人天天一起去上学。喻桉发现,江景眠这几天的心情看起来确实挺差的。 虽然他平常也板着一张脸,但至少不会给女同学脸色看,班上女生找他问题目,他都还挺耐心的。 这几天,就一句话,“我不会。” 然后可怜的小女孩就撇着嘴求助别人。 喻桉可是高兴了好几天,对许愿也更殷勤了。 第5章 不会可以问我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一有空,他就去找许愿唠嗑,许愿嫌他讲话烦得要命,干脆拉着他写作业。 喻桉这下痛苦面具都出来了,但想着在图书馆能遇到江景眠,又能刺激刺激他,愣是忍着陪女孩泡了一个月的图书馆。 游戏拜拜, 作业嗨嗨。 他觉得他都要变成三好学生了。 这天,两人又在图书馆占了位置,许愿却没写作业,而是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 喻桉写了几个题,实在写不下去了,就开始看着窗外发呆。 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就像他在看着许愿的侧脸发愣。 江景眠拿着作业下楼的时候,恰巧看见这一幕,他目光落在两人被阳光照射的侧影上,很久都移不开。 他心里莫名有种不安的情绪。 脑子里还没搞清楚自己想干什么,脚步已经带着他到了俩人面前。 许愿率先抬起头看见了江景眠。 “小江,你也来学习啊,坐吧!” 江景眠点点头,然后准备在两人对面坐下。 屁股还没落下,就被喻桉叫停。 “你不准离我们俩这么近!” 江景眠就真的站在了原地,垂眸看着二人,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许愿觉得她看出来那么一丝委屈。 “你发什么神经?” 许愿拍了拍已经护食般黏在自己胳膊上的喻桉,然后对着江景眠温柔地笑了笑。 “桉桉开玩笑的,你坐吧,没事。” 江景眠把书放了下来,但没有着急坐下,而是看了一眼喻桉的表情。 喻桉心里骂他绿茶男,但也不敢真的当着许愿的面给他难堪。 “那你坐我对面!不准面对愿姐。” 不能给他机会! 江景眠真的就移了书的位置,然后对着喻桉入座。 预想中的修罗场没有出现,喻桉觉得这人还真的沉得住气。任他怎么跟许愿套近乎,江景眠都没有再抬头,只是安静写着题目。 许愿被喻桉骚扰地看不进去书,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喻桉你坐那去。” “愿姐!” “去!” 喻桉抬头瞥了江景眠一眼,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两只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一起,江景眠的背顿时僵直了。 装货! 喻桉看了他一眼,也挺直了后背。 没过一会,他就觉得腰酸背痛,趴到了桌子上。 男孩把头靠在交叉的手臂上,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旁边的瘟神。 江景眠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转头跟他四目相对。 喻桉觉得他的眼睛黑的好可怕,赶紧移开了视线。 片刻,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不会的可以问我。】 喻桉摊开来一看,“啧”了一声,直接揉成一团扔到了窗外,纸团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砸到了一个高大的少年头上。 那少年捧着一本《人间词话》,被砸的时候小声喊了一声“谁”,然后就把纸团捡起来了。 他目光望向这边,然后跟窗边的许愿对视。 许愿的脸突然红了,她紧张地站了起来。 “萧…萧望。” 萧望看见是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走近窗台,目光仍旧停留在女孩身上。 “你的吗?” “我弟弟的,抱歉啊。” “没关系。” 接着萧望看向她怀里的书。 “你也喜欢诗词?” 许愿点点头,目光羞怯。 喻桉挑了挑眉,“这是谁啊?” 许愿在萧望看不见的地方对他使了使眼色,“年级第一。” “哦。” “抱歉,我现在要去还书,下次聊,再见。” 没说几句,萧望举了举手上的书,然后跟许愿道了别。 女孩的眼光一直跟着他,直到萧望消失在拐角。 喻桉一脸吃瓜地看着两人,刚想侧头瞄一眼江景眠的表情,就见那人正定定看着自己,目光深沉。 “盯着你爸看什么?” 江景眠摇了摇头,睫毛微敛,收回了视线。 喻桉觉得莫名其妙。 第6章 因为我是私生子 这天清晨,喻桉照旧在榕树下等着许愿。 那天之后,他大概知道许愿心里有人了。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要不是江景眠那小子就行。 但喻桉觉得还得防着,不能让他有挖墙脚的机会,绝对不能让他情场得意。 许愿从家里跑出来,气喘吁吁地,看见树下的男孩就对他招了招手。 喻桉听话地走过去,把早餐递给许愿。 女孩接过,又调整了一下呼吸。 “快走吧,要迟到了。” “行。” 两人上了路。 快到学校的时候,许愿突然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本子给男孩。 “这是我初二的英语笔记,你自己回去琢磨,以后别跟着我了。” “怎么了?” 喻桉接过本子,随意翻了翻。 “我要住宿了。” “住宿?!” 许愿叹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家里提了好几次了,许愿的数学一直很薄弱,她自己也想住宿,增加学习时间。 喻桉听她吐槽了好几次了,并不惊讶,至少以后不用担心江景眠追到许愿了。 想到这,他倒也轻松了不少,以后不用早起喽! 然而几天过去,他发现,生物钟是个好东西。 大半个学期的早起,喻桉现在想睡懒觉也睡不着了,早上六点准时醒来,只能老老实实去上早读。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他还是时常跟江景眠暗地里较劲,只是他实在没有发现这个瘟神有什么破绽。 学习和爱好,他比不过。 这变态次次年级第一,各种竞赛金奖拿到手软。 喜欢的人,也不怎么见得到了,抢也是没有意义的。 只剩下模仿一个办法,但是他天天盯着江景眠,发现他在外几乎都穿校服,日用品什么的也都很大众,物欲超低。 讲真的,这个机器人没什么好刻意模仿的。 雨落花醒,几转风来。小区楼下的老榕树抽了两遍新芽,初中时光也在春去秋来中度过。 中考完,喻桉可谓是在家如鱼得水。 他运气不错,超常发挥,至少分数够上淮中的高中部。过了好一段没有挨骂的日子,快意极了。 一个午后,他游戏打累了,往窗子外一看,发现江景眠在榕树下站着。 他不屑地笑了声,想到许愿和萧望好像已经一起去了重点班,这小子失恋自虐呢。喻桉给许愿打了个电话,聊了半小时,往下一瞥,发现人还在。 江景眠的脸晒得很红,豆大的汗珠挂在脖子和脸颊上,后背的衣服被打湿了好大一片。 这人有病? 晴光拨开云烟,落到一层层银白色的浪花褶皱上,细闪着粼粼波光。像是夜星坠入崎岖山丘,轻轻地、缓缓地,黏着泥、擦着土,借着露珠流溢属于宇宙的光彩。 “大夏天的不回家吹空调,在太阳底下自虐呢!” 喻桉叼着根冰棍,一脸戏虐地想看热闹。 “小爷今天心情好,来听听你犯什么病。” 江景眠紧闭着薄唇,白嫩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一看就是这几天经常在楼下晒。 少年冰山一般的脸在抬头和喻桉对上视线的时候有一丝微微的松动,但也只是一瞬间。 喻桉推了推他的肩膀。 “说说呗,让你爹我高兴高兴!” 江景眠往楼上看了一眼,语气平淡。 “江涛业发现我和我妈了。” “江涛业是谁?” 喻桉一脸茫然。 “我的生物父亲。” 喻桉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江景眠的爸爸经常不在家,都是叶繁阿姨在照顾家里,但他一直以为是他爸走了,那种意思的走了,不然也不会丢她们母子在这破小区,原来是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这啊! “这不是好事吗?你们一家团圆了啊!” “他不知道我妈生了我,他这次过来,就是要我的抚养权。” “抚养权?”,喻桉有些头脑风暴了,“你爸呃…我是说那个什么江涛业,他不和你妈一起抚养你吗?” “不。” “为什么?” 江景眠眉毛细微地皱了起来,表情有一丝痛苦,“因为我是私生子。” 第7章 冰释前嫌 我靠! 喻桉愣住了,回忆起小时候自己仗着力气大人缘好,没少欺负他的事,心里有点发虚。 难怪他幼儿园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打他也不还手,原来他一直都这么压抑。 喻桉虽然还是烦他,但还没这么不是人,在这种情况下报复江景眠,本想着一堆恶心他的话,都咽了回去。 喻桉不怎么会安慰人,虽然江景眠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好像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他觉得论谁摊上这事都得郁闷。 好歹以前跟着自己混了两年,没有感情也有那么一点点一丢丢的情分在。 对,不管怎么说,也算前小弟。 喻桉转了转脑子,不太自然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但江景眠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只好又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难过哈,桉哥请你吃冰棍!” 日光西斜,两个少年坐在小卖部门口的躺椅上,辗转摇晃。 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动,吹出来的风好像也冒着热气。 喻桉心里有点愧疚,大手一挥,请江景眠吃了一堆零食。 “我说你也不用太烦,大人的事让大人去操心,你就好好读书,以后想去哪去哪!” 喻桉慵懒地靠着椅子,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嗯。” “不过呢,你现在难受也可以理解。要我我也难受,但还是要想开点。” “嗯。” “咱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了,虽然小时候我可能是有那么一点不懂事,但你别往心里去,吃了我的零食,以前的过节不准再提了!” “好。” 喻桉眯起眼睛,看着沉默寡言的江景眠。他平常话也少,但好歹也会主动跟自己搭话。这会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在让人…有点…怎么说呢,不习惯。 江景眠低垂着头,嘴抵着冰棒,就这么含着发愣,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跟小时候一个样,一股窝囊劲! 喻桉叹了口气,一把从椅子里拽起他。 “走!哥带你换换心情!” 江景眠就这么被他拉着去了小区的篮球场,喻桉吊儿郎当地“借”了一个小孩的篮球,就带着人在球场对打起来。 奔跑、拦截,跳跃…… 喻桉一般的户外运动都玩得不错,刚开始还想着放放水,让他赢几个球开心开心。没打一会,就发现江景眠虽然平常看着文静,但体力却很不错。虽然技巧掌握不太熟练,但学的很快,没一会喻桉就落了下风。 几个来回下来,两个人都大汗淋漓。 已经接近黄昏,晚风带着两人咸热的气息吹向远方。 天边的云像是着了火,烧的通红。 江景眠出了一场大汗,心里竟然变得很通畅,仿佛郁结都随着汗液一起蒸发。 喻桉体力不怎么好,躺在地上喘着气。 夕阳下,少年静默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喻桉就这么躺着看了他一会,心里不是滋味。 休息够了,才抬手抓着江景眠的肩膀坐起来,没在意男孩肩膀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样,心情好点没?” 江景眠望着远处的天空,真诚地点了点头。 喻桉松了口气,笑着给自己邀功。运动后身体里的多巴胺分泌旺盛,人会变得很兴奋。喻桉性格本来就活泼阳光,这会更是打开了话匣子。 一会吹嘘自己有多么多么牛逼,一会又感慨起初中三年过得飞快。江景眠偶尔回应他,虽然话少,但也有来有回的。 聊着聊着,喻桉就说起了两人儿时打架的事情,他现在想想,倒不气了,反而觉得幼稚又好玩。 “打架还是有来有回好玩,话说你后来为啥不还手啊?我揍得都没劲了。” 江景眠突然沉默了一会,就在喻桉以为他小心眼生气的时候,男孩坦然地开口: “我性格不好,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大家都不喜欢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下换喻桉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该死了,他好像从来没把江景眠当过朋友,反而变着法子欺负他。 “害,我以为什么呢!” 喻桉装作若无其事地搂住江景眠的肩膀,这人已经比他还高了,肩膀宽大的他差点没搂住。 “我喻桉以前是有点混球,但我对朋友,绝对没话说。” 说着,他看江景眠的眼神不再带着厌恶、不屑,而是变得清澈明亮。 “不管以前怎么样,你今天能对哥们掏心窝子,哥们也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好兄弟!” “我喻桉的兄弟,就是世界上最牛逼最好的人。我不准你再说自己性格不好哪里哪里不好,在我心里,你江景眠就是哪哪都好,就是牛逼,记住了吗!” 江景眠回头看向他明亮的眼眸,里面星光点点,倒映着自己的眼睛,还有美地让人心醉的晚霞。 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人打开,然后塞进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很温暖。 眼前这个人,张狂、暴躁、不学无术。 但是他却有一颗无比赤诚热情的心脏,仿佛无论什么冰霜,都能被他接纳、融化。 江景眠的心田恬然淌着一瓢浓酒,偶间回望或是驻留,撞破这片湖光山色。绮丽收藏进胶卷,他的心间忽泛涟漪,沐浴过阳光的灵魂开始发热。 他能感受到,这瓢冷酒已经开始沸腾。 良久,一句轻飘飘软绵绵的话飘进了风里。 “谢谢你,喻桉。” 很小声,但喻桉听见了。 第8章 都是兄弟! 夏夜吹着燥热的风,橦淮的西园里淌着一条清澈的河流,在城市夜灯的映照下,波光荡漾。 湖水潺潺,洗刷着河畔的积石。 西园里一到晚上就四处是烧烤摊,这里坐落着露天的桌椅,冒着“滋滋”热气的烤肉,以及吃夜宵喝啤酒的各色人等。 “来,干了这杯,江景眠重新加入我们捣蛋小组,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推杯换盏中,喻桉搂着江景眠和一伙朋友吃着夜宵。 乐嘉阳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惊讶地要掉下巴。 他们老大这是怎么了? 居然跟江景眠冰释前嫌了? 他们在做梦吗? “磨磨叽叽干什么呢?现在我说话没人听了是吧!” 喻桉拍了拍桌子,扯着嗓子喊。 眼见着老大要发火,一桌子人连忙举起酒杯,给江景眠敬酒。 “江哥,以前多有得罪,莫见怪!” “对对对,咱们以后都是兄弟。” “有事喊我们啊,一定两肋插刀!” 江景眠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平静地跟每个人碰了碰杯,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谢谢大家。” 喻桉看着这祥和的气氛,心里也有些感慨。 “来,干一个!” “干杯!” 啤酒杯撞在一起,溅出绵密的泡沫,光影间,少年们互相谈笑,面红耳赤。 酒足饭饱,一伙人陆续回了家。 江景眠搀扶着喝醉的喻桉沿着湖水缓步走着。 湖面闪着银色的光,宛如星辰坠落。两个少年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随着波澜荡漾。 “真美啊…” “西湖的水,我的泪~” 喻桉打了个酒隔,抓着江景眠的手就要往湖水里扎。 男孩连忙抱住他,把他往路上拽。 “喻桉,很危险。” “不危险!我…我心里有数!” “我们坐一会吧。” 说着,江景眠就扶着人坐到了湖畔的椅子上,两个人双腿敞开,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江景眠,我跟你说,我以前真的特烦你。” “我知道。” 江景眠替他拢了拢衣领,然后平静地看着他。 “你都不知道你以前有多烦,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我爸妈天天揍我。” “嗯。” “还有啊,你比我大一岁还抢我肉吃,我刚满月你就抢我红包还跟我打架,你说你自己是不是很不是人?” “抱歉。” “对了,其实小时候打你我也有点后悔,我不知道你家里的事。” “……”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我要知道肯定不能让乐嘉阳他们欺负你了,我会罩着你,你信不信?” “信。” “江景眠。” “嗯?” “对不起…” 声音逐渐变小,若有若无,像挠痒痒似的吹到耳边。 肩膀上突然有了重量,江景眠侧头,喻桉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没关系。” 江景眠轻轻歪头,靠到喻桉的头上。 湖面微风不燥,吹起少年的刘海,弯曲的弧度,时而大,时而小。 …… 午后,阳光洒进房间里。 床上宿醉的男孩翻了个身,从床上摔了下来。 “啊!” 喻桉疼的呲牙咧嘴,巨大的响声把江景眠吓了一跳。 房门打开,就见喻桉坐在地上揉着屁股。 “这是哪啊?” “我家。” 江景眠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然后打开了窗户。 清风随着窗开吹来,还带着几声清脆的鸟鸣,他的房间离榕树很近,粗壮结实的树枝高低错落,仿佛要延伸进屋,窗边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微风吹着男孩的发梢,白色的衬衫随着鼓动。喻桉看着江景眠被晒成小麦色的后颈,有些记忆错乱。 “我怎么在你家啊?” 他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又躺到了床上。 “你喝酒了,我怕你回家挨骂,就带你回我家了。” 江景眠靠着窗边的书桌,转过身面向喻桉。 “还是你想的周到。” 喻桉稍微幻想了一下自己醉醺醺回家会是什么情形,就吓得抖了一下身体。 江景眠走过来,伸手摸了一下喻桉的额头。 “头疼吗?” 两人虽然和好了,但喻桉还适应不了这惊天的转变,毕竟男人之间也很少这么亲密。 于是喻桉十分别扭地躲开了他的手,怕他多想,又很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疼。” 江景眠没说什么,只是从柜子里拿出新牙刷和毛巾,叫他洗漱完去客厅吃点东西。 喻桉动作很快的洗漱完了,一觉睡到了下午,他确实饿了。 他走到客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碗面,感觉比他妈妈做的好吃多了。 “真好吃,你自己做的吗?” 江景眠点点头,给他倒了杯温水。 “我妈经常不在家,时间久了就学会了。” 喻桉听了,心里又是一阵怜悯。 他接过水喝了几口,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江景眠,你会留在淮中吧。” 江景眠听了,抬起眼看他,“会。” “砰”的一声,客厅门被人打开,一个眼眶里满是红血丝的中年女人就这样提着一大袋东西进来了,她一头乌黑的头发里已经有了白发,黑眼圈很明显,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睡一个好觉了。 “妈。” 江景眠喊了她一声,准备从她手里接过袋子。 女人无神的眼睛有了一丝神采,她目光落到江景眠身后的喻桉身上,然后敛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微笑。 “桉桉来啦,来找景眠吗?” “是啊,叶繁阿姨,我这会就走了。” 喻桉看着记忆里优雅知性的女人变得面目全非,心里也不好受。他现在知道,婚姻能给女人带来多大的不幸了。 “行,阿姨家没什么菜,就不留你吃饭了,早点回家吧。” “啊…好嘞,叶繁阿姨再见!” 第9章 胃癌晚期 喻桉心事重重的出了门。换以前,叶繁阿姨肯定会热情地招呼他留下来吃饭,现在也许是不愿外人见到自己的窘迫和难堪。他不禁唏嘘,从前的她很爱笑,也很爱美,如今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让人心疼。 喻桉走了之后,叶繁把东西放到冰箱里,又切了一盘西瓜。 “妈,我来帮你吧。” 江景眠实在不忍心看着母亲强撑的样子。 “不用,你好不容易放个假,去玩会吧。” 叶繁摸了摸头发,语气还带着哽咽,江景眠知道,她一定是又偷偷哭过了。 他走上去拉着叶繁的手,两人坐到了沙发上。 “妈,你别硬撑了。” 叶繁忍下去的眼泪又浮了起来,她到手握成拳头恨恨地砸进沙发里。 “妈没用,江涛业那混蛋仗着家势要拿走你的抚养权,可是,妈能忍心让你过去跟着他们’一家人‘受委屈吗?!” “妈!” 江景眠的眼眶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会变成这样。那个他要称之为父亲的人为什么要把光彩照人的母亲折磨成今天这个样子! 权势权势,权势就这么无法无天吗? “妈,我们走吧,我不读书了,我们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啪!” 叶繁打了他一巴掌,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行!你绝对不能!你难道没看见你妈这辈子有多惨吗?” 江景眠的脸上红了一片,他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赤着眼眶呆呆地坐着。 叶繁正是因为家里把钱都留给了弟弟,才考上了大学没有钱去读,她十七岁就到了大城市打拼。那么多年坚持不懈,二十岁经济状况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却被人下了药,送到了当时制药集团掌权人江涛业的床上,最后还怀上了孩子。 她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叶繁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上前想摸男孩的脸,却被男孩下意识躲开。她奔溃地上去抱住了他,眼泪不停的流。 叶繁的包被弄到了地上,东西撒了出来,却无人在意。 “对不起,景眠,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太爱你了,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我绝对不会让你爸得逞的,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江景眠哭着回抱住这个脆弱的女人,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安慰…… 叶繁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她顶着红彤彤的眼睛坚持要给江景眠做饭,但她拿刀的手已经颤抖地不像话了。 江景眠不忍心戳破她的伪装,他走上去握住母亲的手,替她找了一个理由。 “妈,我想吃街口的卤菜。” 叶繁似是才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脸,又将围裙解了下来。 “好,妈去买。” 等叶繁出了门,江景眠才终于松了口气般,他双手抱头坐到了沙发上。 地上散落的东西还没收拾,他冷静一会,就弯腰开始把叶繁包里四散的东西捡起来。 突然,一张揉成团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情不自禁地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看了一会,慢慢打开…… 从前,江景眠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感觉,直到他摊开纸团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是绝望和窒息。 一张病历单,一堆数据,最后白纸黑字地写着一句诊断——胃癌晚期。 江景眠的呼吸滞住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大脑麻痹着神经,心脏却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眼里满是泪水,良久,江景眠将一切不动声色地还原,眼神里藏着狠戾,而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10章 你不配提她 潮湿的夜,下起了大雨,雷声隆隆,响彻云霄,榕树下的草地被狠狠地冲刷。 电杆上引流着一股接一股如喷泉般的雨水,一切都在这巨浪中变得沉寂、可怕。 江景眠冷着脸,没有撑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洗刷着身躯。他走到楼道口推出一辆自行车,用力地蹬着踏板,在暴雨中疾驰。 街道里没有一丝人影,人们都在躲避这场声势浩大地劫难般,销声匿迹。 少年的身影如鬼魅般,同天作对。 他不知疲倦地骑了许久,终于驶进了一个繁华的商业区。 江景眠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酒吧招牌,摸了摸口袋,发出了一声冷笑。 高浪般的音乐响彻耳畔,夜店里的年轻男女在舞池里顺着音乐节拍舞动身躯,甚至有人借着酒精上头与素不相识的人缠在一起拥吻热舞。 “先生,您成年了吗?” “诶,这是私人场所,您不能进去!” 江景眠一身湿透,头发还滴着水,全然不顾旁人的阻拦。他忍着恶心穿过一层层人浪,对凑过来的男男女女避如蛇蝎。 包厢里,江涛业一身西装革履,并不如一般中年人那样满脸油光,身材臃肿,反而有些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他的身躯陷进软沙发里,在灯红酒绿中与旁边人推杯换盏。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江景面就这样第一次跟他的生物父亲碰了面。 霎那间,除了没有生命的灯光和音乐,一切仿佛都在空气中静止了。 江涛业双腿交叉着,坐在包厢的中心,四周环绕着人,他面上波澜不惊,慢条斯理地晃动着酒杯。 江景眠冷眼盯着他,他也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两张七分相似的面孔就这么直接对上。 “你就是江涛业?” 江景眠没什么感情地开口,语气平淡又透露着冷漠。 江涛业不消片刻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看着这熟悉的身形容貌,他不禁感叹基因的强大。 这就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是我,你妈让你来找我的?” 江景眠不回答他,只是一脸嫌弃地四处看了看。 可笑,这就是他的父亲,一个沉溺酒色,道德败坏的人渣! 没得到回应,江涛业也不着急,一副颇有耐心的模样。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好歹是我江家的种,叶繁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砰”地一声,江景眠将桌上离他最近的酒瓶拿起来敲碎,震地包厢里的陪酒女纷纷尖叫。 “你没有资格,提、她。” “什么脾气?”江涛业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像谁。” “所有人都滚出去,我要跟我儿子单独谈谈。”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人鱼贯而出,片刻间,就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最后一个人贴心地带上了包厢的大门,隔绝了一切声响,一时间包厢里安静非常。 江涛业咳嗽了几声,站了起来,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我知道你恨我,但如果不是你妈瞒着我,我不会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你放心…” “我说了,你不配提她!” 江景眠将手里碎了一半的酒瓶扔到了江涛业身后的沙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涛业再想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这会面子上也过不去,“不肖子!”他指着江景眠怒喝着。 “你想怎么样?” “什么?”江涛业疑惑。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弃抚养权?” 江涛业这次明白了,这意思是不想跟着他回江家,不想认祖归宗。 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稳稳当当放到了桌上,“我不会放弃,你是我的儿子,早晚,也必须要回江家。谁都无法阻止,哪怕是你母亲!” 说着,他又眯着眼看向江景眠,“你真以为,以你们现在的条件,你以后会有什么出息?只有回到我身边,你才能拥有真正属于你的人生。” “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真以为死读书就能改变命运?你如果这么想,那你简直跟你妈一样愚蠢!” “你没有资格说她!” 江景眠红着眼上前掐住了江涛业的脖子,掏出口袋里藏着的水果刀,将人顶到了沙发上。 江涛业看了眼抵这自己的刀口,表情都没变一下,而是伸手掐住他的肩膀。 “瞧瞧,被那个女人养成什么样了,还敢这么对你亲老子?” “我杀了你!” 江景眠红着眼嘶吼着,情绪彻底失控。 “杀了我?那你妈的病呢?我没记错的话,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脑子里紧绷的线突然断裂,江景眠愣了片刻,想起自己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手上松了松力,江涛业抓住机会一拳将人打倒在沙发上,卸了他手上的刀,随手扔到了地上。 江涛业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景眠痛苦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被揉皱的衣领。 “蠢货!” 一张黑卡被扔了下来,刚好砸到江景眠的脸上。 “这里面的钱足够你妈治病,江氏制药集团给她延长个几年寿命不是问题,你要真为了你妈、为了你自己着想,这个月内,给我满意的答复。” 江涛业从衣领里抽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右手插兜准备往包厢门口走,离开前,他甩下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耍花招,我随时可以停掉对叶繁的一切救治,也完全有能力加速她的死亡,你自己掂量清楚。” 第11章 他的乌托邦 “轰隆”一声,雨越下越大,江景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骑着车回了状元小区,他步履蹒跚,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 这条路好长,长到雨水遮蔽了双眼,看不清方向。 江景眠抬起狼狈的双眼,望着头顶起雾的窗户。 灯光昏黄,喻桉正打着游戏,又被队友坑了的他暴跳如雷,将手机扔到床上叫骂着。 江景眠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喻桉,不止是羡慕他完整温暖的家,更多的,是羡慕他可以有大起大落的情绪,就算不学无术、无所事事,也不会有人逼他。 喻桉是他最向往的快乐和自由,是他难以到达的乌托邦。 喻桉正骂得解气,仿佛把肺活量都骂高了,他又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喘着气,他累的靠在了窗边,然后头一歪,就看见了楼下的黑影。 狼狈、可怜、忧郁,像奶奶村口的大黑狗。 几乎没有犹豫,他打开了窗子指着江景眠大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跑了下来。 江景眠顺着他的身影,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从四楼开始,一层接一层被点亮、然后熄灭,直到一楼的灯亮了,直到他听见了气愤的脚步声,一个撑着伞的人朝他冲了过来,暴躁的脏话比喻桉本人更先来到江景眠的面前。 “你他妈傻逼啊!下雨不知道拿伞啊?” 喻桉将伞罩到他头顶,一肚子骂人的话在看见眼前人落汤鸡的样子后硬是哽住了。 江景眠浑身湿头了,沾着水珠的睫毛低垂着,一双眼睛黑的发亮。 “嗯,我是傻逼。” 喻桉真是觉得他没救了,拉着人絮絮叨叨地回了家。 浴室氤氲着水汽,喻桉翻了个白眼,敲了敲门,把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衣服递了过去。 许涟真刚被开门声吵醒的时候,正准备起来揪住喻桉的耳朵好好收拾他一顿,但看见他身后某个淋了一身的落魄小狗后,她瞬间换了个表情。 这会正一脸心疼地在厨房熬着姜汤。 “桉桉,等会把吹风机找出来,给景眠把头发吹一下啊。” “知道了!” 喻桉又拿着吹风机走到了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别洗太久了,一会感冒得给我妈心疼坏了。” “马上就洗完了。” 江景眠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让喻桉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偷偷哭。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江景眠才放下心打开了浴室的门,接着就见喻桉从旁边的拐角处窜了出来,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喻桉左右探头,然后对上他的眼睛:“你哭了?” “没有,应该是感冒了。” 江景眠否认道。 “洗完了吧?景眠,来喝姜汤。” 许涟真招呼着,二人走到了客厅,喻桉一看桌上摆着两个大碗,眼皮一跳,赶紧转头说要回房睡觉了。 “滚过来!” 许涟真一边喝住他,一边按着江景眠的肩膀坐下。 “妈,我没淋雨,不用喝吧?” 喻桉嬉笑着,想要逃过这一劫,然而没有成功。 “没淋雨,那你没出门啊?过来喝了!” 笑容消失,餐桌上多了一个苦命的人。喻桉闭着眼,下了几次决心都没能喝下去。 许涟真看着他这窝囊样就来气,“瞧你那点出息!”,说着她就站起来准备跟喻桉小时候一样硬灌。 喻桉挣扎起来,“啊!妈!我自己来!我有自己的节奏!” 许涟真皱着眉,“等你的节奏,汤凉了也喝不下去,来,景眠,过来捏住他的鼻子,我给他灌下去。” “你敢!” 江景眠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眼睛弯弯的,牙齿也露出了几颗,显得人有一种特别的温和气质。 “别怕他,来,许阿姨做主。” “好。” 江景眠最终倒向许家军,站起来捏住了喻桉的鼻子,没一会喻桉紧闭的嘴就投降了,一大碗姜汤被灌了下去。 喻桉的脸涨的通红,眼尾被辣得溢出了泪花,看起来很可怜。 江景眠见他缓过来要骂人,赶紧端着姜汤一口闷了下去,也呛得直咳嗽。 这举动硬生生把喻桉的话堵了回去,也引得许涟真竖起大拇指。 许涟真陪他两闹了一会,困意上来了,拿着吹风机给喻桉,让他一定给人吹干头发再去睡。 江景眠本想拒绝,但喻桉已经插上电了,他只好走过去。 喻桉让他坐到沙发上,吹风机呼呼的热风擦过头发,灌进他的衣领。 少年的指尖在他发间轻柔地穿梭,每一下,都引起一阵酥麻。 江景眠抬手抓住了喻桉的手,喉咙有些沙哑,“我自己来吧。” “不行。”喻桉拒绝,“我妈说,自己吹不干。” 江景眠妥协了,他好像真的很容易对喻桉妥协。 盛夏结束的很快,某一个午后,叶繁终于忍受不住病痛的折磨,倒在了厨房。 江景眠慌张地跟着救护车进了医院,手术室外,他的双手剧烈颤抖。 喻桉坐在一旁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别怕,我们都在。” 江景眠抬起眼,脆弱地点了点头。 许涟真看着两人,心疼地落了泪。喻经年将她拥进怀里,抚慰着敏感人的情绪。 灯灭的时候,医生走出来,被围堵在门口。他摘下了口罩,抱歉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发现的太晚了,我们虽然暂时保住了她的生命,但她的余生怕要在病床上度过了。” 一根线崩断了,几人如坠冰窖。 江景眠一个人走到逃生通道里,坐了很久,久到他的腿都麻了,他才刚回过神似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叶繁被转到了VIP病房,江涛业动用了最权威的团队,为她医治。 在几人的连番劝说以及江景眠拿自己的前途逼迫下,叶繁终于同意接受江氏制药的救治,她几次在手术室进进出出,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叶繁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她看着窗外飞翔的鸟雀,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跟江景眠说过话了。 江景眠坐着,全神贯注地削着一个苹果,削好了,他递给叶繁,女人摇了摇头,又望向了窗外。 第12章 高中 江景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高大的树干延伸着,鸟雀不辞辛苦地来回飞舞,雄雌交替,衔着不用的食物哺育幼鸟。幼鸟争鸣,长大着嘴,露出口腔里鹅黄的喉咙。 良久,她的眼角留下一滴泪,打湿了枕巾。 叶繁转过头来,泪眼婆娑,语气颤抖地不像话,声音很小,江景眠要凑的很近才能听清。 她说,“妈妈不行了,你去找江涛业吧,让他抚养你。” 说完这句话,叶繁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闭上了眼,又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这几天总是这样,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长,精神也越来越差。 江景眠低着头,没有一句言语。 手上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被一滴滴咸涩的泪水砸中,然后打湿。 …… 清晨阳光洒进窗台,几只鸟雀叽叽喳喳地飞过。少年的眼睫毛在纸上投下美好的阴影。 中考暑假结束了,喻桉趴在桌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旁边的许愿还在写日记,他趴在桌上眯了眯眼,女孩微红的脸就在他眼里忽明忽暗。 喻桉指尖拨动着橡皮,百无聊赖地混着早读。 “许愿,你怎么天天都在写日记啊?真的有那么多事可以记录吗?” 女孩笑着点点头。 “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了。” 喻桉将头转到另一边,手臂将脸颊上的粉肉挤压地嘟起,吹着气。 “还是别了,我最爱的还是学校旁边的汤粉,无人能比!” 许愿用笔头敲了敲他。 “就知道吃!” 喻桉双手撑着头起来,歪头朝她抛了个媚眼。 “能吃是福。” …… 入学考试的成绩今天陆续公布,一阵跑操铃声响起,喻桉惊醒,“怎么了?” 许愿叹了口气,“要跑操了。” “?跑操是什么东西?” 许愿唉声载道地拉着喻桉往楼下走,仿佛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哎哟!我的命好苦啊!英语不及格,还要跑操。都没有时间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说着,她假装抹了两把眼泪。 喻桉无奈的敲了敲她的头。 “你怎么不说你数学又考那么高呢?” 许愿痛苦地捂住了头。 “这种时候就别提这么恶心的东西了。” 两人互相伤害着,边往操场上走。 操场上人群聚集,喻桉还在震惊跑操的降临,身旁的女孩突然拍了拍她的手。 “桉桉,你快帮我看看,那是不是萧望啊!” 喻桉来了精神,双手比作望远镜的样子,四处搜寻。 “哪呢哪呢!” “那边,哎呀,你太明显了!” 顺着许愿的目光,他看见了两个在人群中很突出的男孩。 那个稍高一点的正拿着一本词集说着什么,另一个带着细金框眼镜,偶尔低头看书,偶尔抬头回应。 “不是吧,你crush跑操还看书?是人吗?” 喻桉啧了一声,被他这卷王吓得不轻。 许愿突然变得很娇羞。 “人家是年级第一嘛,而且他文采可好了!” 喻桉不懂,只是一味的摇头。 两人越过跑道,正好路过文科A班,许愿紧张地揪紧了他的手臂。 “疼疼疼!” 喻桉连忙收回手,被关注的两人突然向他们这边看过来,喻桉瞬间一本正经地开口,声音要有多大就有多大。 “愿姐,这次征文你是不是要参加啊?有没有信心拿奖?” 许愿睁着大眼睛看他,示意他小点声,可他偏不听。 他们两嬉笑着打闹起来,从A班跑到了B班。 两个男孩目送着他们离开,拿着书的萧望笑的温柔。 顾景年回过头,奇怪地问。 “你认识?” 萧望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欣赏。 “B班的许愿,很会写诗文。” “我没问她。” 顾景年眼神看了看叽叽喳喳的喻桉,笑声带着好奇。 “那个男生,是谁啊?” 萧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