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十二岁的夏天没有妖怪》 第1章 新的一个家 故事发生在夏目贵志十二岁，在小学毕业典礼那天，夏目贵志校服衬衫的一颗纽扣不见了。 不是被女生红着脸讨要，也不是作为纪念被好友珍藏进木盒——它被钉在黑板的角落，下面用粉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独眼妖怪，旁边写着“说谎精的护身符”。 同学们看到也见怪不怪，大家都知道说谎精指的是谁。 夏目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无视着偶尔入眼的畸形怪物，和耳边传来的古怪动静，尽可能装成一个正常人。 曾经刚刚转学过来时，大家都热情友好，但夏目因为看到一些东西，做出了激烈的反应，慢慢的，大家都开始疏远和嘲笑他。即使是同情他的同学，也最多当做视而不见。 班主任在组织合照时发现了纽扣，她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理会。 这位班主任也做过努力，尝试让夏目融入到班级中，但在夏目一次次莫名其妙失控后，她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夏目自己的问题无法解决，那其它的一切努力就都没有了意义。 老师也和家长沟通过很多次，但了解到夏目是寄宿家庭，之后就尽可能减少了与家长沟通的次数。但不可避免的，家人从一开始的认真渐渐变成了敷衍与厌烦，夏目惹出来的事情确实有些多了。 纽扣被扫进垃圾桶时，夏目回忆起来曾经的朋友佐藤，她已经转学离开有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她的毕业典礼是怎样的。 佐藤转学前，曾经坐夏目后排男生对即将转学走的佐藤说：“早告诉你别靠近那家伙，他对着空气尖叫的样子超恶心的。” 佐藤是夏目小学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唯一一个一直愿意和他搭话的女孩子，或许喜欢他的外貌，或许是不想他形单影只。 最后，佐藤与夏目的亲近导致了她也被同学排挤，朋友的背叛与闲话最终压垮了佐藤，她不堪重负转学离开。 这件事让夏目非常难受与自责。 佐藤转学以后，夏目更加减少了和同学的交流，显得更像是怪人了。 蝉鸣刺耳的午后，最后一个来接孩子的是福利机构的职员。已经厌烦了的叔叔阿姨最终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已经将夏目的物品统统送到了福利机构。 最后被接走的那个孩子，当然就是夏目贵志。他低着头，紧跟着陌生的职员，不敢抬头。他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无法控制住自己，让这位叔叔讨厌。 福利院里，夏目被领到堆着自己物品的房间里休息，然后陌生的叔叔保证会尽快替他找到新的寄宿家庭，然后就离开了。 “您堂姐说……初中阶段的抚养费还是应该由亲属共同承担。”职员继续联系着夏目的亲属。 电话听筒里传来女人刻意抬高的声音：“那孩子总说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连我女儿都不敢一个人睡了！再说他父亲的遗产明明够——” 职员尽力说着好话，但之前收养夏目贵志的家庭依旧决定不继续供夏目念初中。 并且更糟糕的是，之前联系好的附近的亲戚也以“分摊学费”为借口，变相拒绝了抚养夏目贵志。 夏目盯着福利院休息室的门上剥落的贴纸，一只透明的蜈蚣正从缝隙里钻出来，缠上他的手腕。 （假装没看见就好了。） 夏目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忍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 （下一站会是哪里？） （希望能多忍耐些时间，不表现出异常被新的家庭讨厌吧。） 几天后，终于有新的亲戚愿意收养夏目，供夏目念初中。 如同之前一次次的辗转一般，夏目被告知一个新的地址，然后一个人在角落站着，等待福利机构工作人员收拾好他的物品并寄出后，将他送到陌生的新城市。 下一站最终确定是去到东京。是一位非常远房的亲戚，夏目被告知需要称呼她为千鹤阿姨，新的家庭是浅野家。 夏目很用心地记住了这些信息，他想给新的家庭留下好的印象。 夏目被送到了东京，大都市，人潮涌动。光是站在车站就让夏目眼花缭乱了。 （这么多人，即使是有妖怪也会被遮住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夏目开始四处张望，好奇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来接他的是千鹤阿姨，在和福利机构的叔叔签字交接后，千鹤阿姨牵着夏目的手离开了车站。 “你就是夏目贵志吧？我叫你贵志可以吗？” 这句话出现过无数次，几乎每次的辗转都会以这句话为起始。 再次听到这句话，夏目更加的拘谨了。 “可以的，千鹤阿姨。” 无视了车站口飘过的诡异生物，夏目低着头，不敢看向新的监护人。 浅野家在东京的公寓比想象中宽敞，因为本来住一家人的屋子暂时只有千鹤阿姨一个人居住。 夏目被千鹤阿姨领着介绍了一遍房子的布局，过程中夏目很紧张，生怕碰到妖怪，自己没忍住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是你正人叔叔的房间，他不经常回家，所以贵志有什么事的话，找我说明就好。” “这间是洗浴间，有淋浴和浴缸。” …… （千鹤阿姨好细心，我要更加努力无视妖怪，不能吓到千鹤阿姨。） 夏目享受着此刻的和谐与温馨，内心却在害怕着，害怕失去这些。 回到餐厅，千鹤阿姨把冰麦茶推过来时，杯壁上凝结的一颗水珠像在哭，“我有找认识的朋友咨询过，贵志说的那些‘妖怪’，很可能是童年辗转的原因，请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我会用心照顾你的。” 夏目无视了那异常的水珠，忍住恐惧，喝了一大口冰麦茶，认真的答应着千鹤阿姨。 大城市的妖怪果然没有那么多了，从车站走回家里的路上也没有妖怪主动打扰。现在才遇上第一个妖怪，夏目感觉在这里表演出看不到的样子正常生活应该不是太难。 参观书房时，夏目看到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一些音乐书籍，在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后，千鹤阿姨主动开始介绍起了这些书籍。 夏目在介绍中得知，千鹤阿姨以前是钢琴演奏家，后来手受伤之后就没再演出了。 第二天，寄送的东西到了，工人帮忙一个个搬到夏目的房间中。 夏目坐在客厅，盯着茶几下方——有个长着三张嘴的侏儒正舔舐饼干碎屑，其中一张嘴突然对他做了个鬼脸。 夏目假装看不见，强迫自己转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里开始整理物品。 下午千鹤阿姨回到家后让夏目换上她新买的衣物，看看合不合身。 夏目乖巧地换上衣服，站好让千鹤阿姨整理着领口。 “初中的事情你正人叔叔已经联系好了，是升学率很高的私立学校。”千鹤阿姨感觉夏目很乖巧，非常很开心，“我认识一位可靠的心理医生，如果有需要，贵志可以和我说，我送你到他那边。有任何的烦恼与事情都可以和医生讲，他会认真听你说完，并帮你出主意的。” 夏目把衣角绞得发烫，一边乖巧地应和，一边用自认为最好的演技表演着一个看不见那些东西的人。 （大城市的话，妖怪会比乡下少很多吧。） （人类多的地方，它们肯定不敢出现。） 夏目贵志反复在心中默念，继续一个人收拾起新的房间。 晚饭后，千鹤阿姨看到夏目把房间整理的井井有条，夸奖了几句。 这让夏目很开心，如果能看不见窗外树枝上奇怪的妖怪的话，夏目会更开心。 这个妖怪看了夏目一下午，让夏目整理房间的动作都非常僵硬。好在妖怪并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看着。 新的生活，新的家，年幼的夏目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努力无视这些妖怪，让自己的生活更加美好！ 第2章 逃不过的命运 夏目的假期在辗转与忙碌中悄然流逝。 接手夏目的手续，在东京这边更加繁琐，需要曾经寄宿家庭给出证明，小学时期的文件以及父母曾经的住址等等都需要一一备案和整理。 千鹤阿姨领着夏目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从一间公寓到另一间房子，认真细致地办理手续、签署文件、整理物品。 过程中偶尔还要应付社工的例行询问。 好在虽然旧地重游会让夏目被很多妖怪缠上，但夏目都忍住了，没做出过激反应，回到东京的新家里后就没有妖怪再主动打扰，让夏目有喘息的机会。 领养程序比夏目曾经经历过的要复杂得多，光是等待审批就耗去了大半个月。 千鹤阿姨总是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说“再等等就好”。 正人叔叔忙于工作，偶尔回家总会过问领养的事情，给出一些建议。在晚餐时正人叔叔会给夏目夹很多肉，似乎不喜欢夏目的瘦弱，希望他多吃一些。每次夏目都会撑到不行，晚上入睡都会晚很久。 夏目很开心，以前家里有其他孩子时，夏目总会被忽略，谨慎的性格让他即使还没吃饱也不敢说出来，怕给叔叔阿姨添麻烦。 千鹤阿姨和正人叔叔的孩子已经念大学，据说出国了。是个哥哥，千鹤阿姨分享了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审批下来，继续为了学校与相关的事物奔波忙碌。 夏目并不讨厌这样的忙碌。相反，他感激这些琐事填满了他的白天。至少，当他在烈日下奔波于区政府和学校之间时，那些游荡在阴影里的妖怪大多懒得凑近一个汗津津的人类孩子。偶尔有好奇的视线黏上他的后背，他也只是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窃窃私语般的低笑。 “只要装作看不见……”夏目反复默念着这句咒语，像攥紧一枚护身符。至少这些日子里，这样的作法颇有成效。 直到那天，夏目碰上那个令人恶心的妖怪。 事情发生在傍晚六点二十七分，可燃垃圾回收日。 夏目蹲在公寓楼下的分类投放点，正努力把千鹤阿姨塞得过满的垃圾袋压进桶里。夕阳把柏油路面烤出一股焦糊味，远处传来小孩追逐打闹的嬉笑声。一切都稀松平常，让他放松了警惕。 这时候，一股腐肉般的腥气突然钻进鼻腔，不同于垃圾的酸臭，这股气味及其令人难受。 夏目反应过来后僵住了，他在气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妖怪。 三米外的电线杆后，一团黏稠的阴影正缓缓蠕动。那东西像是由无数溃烂的肢体拼凑而成，肿胀的指节扒拉着地面，一颗眼球突兀地嵌在躯干中央，正死死盯着夏目。 夏目立刻低下头。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贪婪的、饥渴的，属于那些被夏目认定为“非常危险缠人”的妖怪。 垃圾袋终于被塞进桶内，金属盖“咣当”合上的声响惊得那团阴影一颤，但它没有离开，反而朝公寓楼的方向开始挪动。 （不行。） 冷汗顺着夏目的后背滑下。这栋公寓住着不少老人和孩子，千鹤阿姨说过隔壁的雪竹奶奶总爱在傍晚开窗浇花。如果放任这种妖怪靠近，后果不堪设想！ 没时间犹豫，夏目追上去挡在妖怪前进的方向上。 “请离开这里。”夏目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这里不欢迎你。” 妖怪的眼球下咧开一道裂缝般的嘴：“小鬼你看得见啊？”腐臭的吐息随着话语喷涌而出，“那正好，把你的眼睛给我——” 黑影暴起的瞬间，夏目的拳头先于思考挥了出去，击中了妖怪的身体。 触感很恶心，像是打穿了一滩半凝固的油脂，黏腻的触感从指关节蔓延到手腕。 妖怪发出吓人的尖啸，溃烂的躯体骤然散开，又在夏目身后重新聚拢。 夏目踉跄着转身，第二拳砸中了那颗眼球，这次他清晰地听见了“噗嗤”的破裂声。 “滚出去！”夏目嘶吼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否则我——” 夏目威胁的尾音戛然而止。不知何时，巷子口、垃圾桶旁、公寓楼的防火梯上，十几双形状各异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 有嘲弄的嗤笑从头顶传来，一只长着鸟喙的妖怪歪头看他：“居然动手了？这小子不是一直装看不见吗？” 夏目的血液瞬间冻结，难以言喻的恐惧从内心深处爆发，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眼球妖怪趁机化作黑雾逃窜，在夏目回过神前就已经消失无踪。 夏目想要补救，想继续不被妖怪缠上的正常生活，但显然已经太迟了。妖怪们注意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奔走相告。 本来在大城市没见过几个的妖怪，夏目在回家路上就碰上了好几个。 当夜，夏目害怕地躺在床上，用被子埋住脑袋，他听见窗外此起彼伏的窃语。 “就是那户新搬来的孩子……” “据说一拳打穿了沼目大人……” “要不要去试试他？” …… 夏目紧紧咬住睡衣的袖口，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声音。 千鹤阿姨新买的柠檬味洗衣液散发出温和醒脑的清香，夏目却没办法冷静下来。他突然想起前任养父的咆哮：“整天对着空气说话！果然是个怪胎！” （明明只差三天就开学了……） （怎么办，不想让千鹤阿姨陪我奔波一个假期后辜负她，让她害怕。） 翌日清晨，夏目魂不守舍地洗漱和吃早点，为了无视那些小妖怪，夏目努力到连额头都冒汗了。 千鹤阿姨发现夏目在玄关反复检查鞋带，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 “怎么了贵志？”她递来帽子时触到夏目的指尖，“手这么凉？” “只是……有点紧张。”夏目勉强扯出笑容。晨光中，他能看见三只形似鼬鼠的小妖正顺着千鹤阿姨的裙摆往上爬，其中一只甚至凑近了千鹤阿姨耳边的珍珠坠子。 夏目什么也没说，继续假装看不见这些东西。 从今天起，这座城市的妖怪们都会知道：那个总低着头的温顺男孩，其实看得见他们。夏目想要继续维持看不见的样子可能不会那么轻松了。 “贵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出门路上要小心些。”千鹤阿姨给夏目整理帽子后叮嘱道。 “好的，我出门了。”夏目僵硬地转过身，出了门。 开学前的几天，夏目贵志的精神几乎被妖怪们折磨到崩溃。 夏目勉力维持正常的样子被千鹤阿姨发现了，千鹤非常担心，多次主动安慰夏目，但夏目只说没事，并没有对千鹤说明出了什么事。 无奈之下，千鹤阿姨联系了当心理医生的好友。 “贵志，放轻松，已经给你预约了心理医生，开学之后每周日都可以去向医生倾诉。” 紧张的夏目又一次被千鹤阿姨抱住，温柔的怀抱短暂地驱散了夏目的恐惧，夏目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这才抬头认真地说:“谢谢您，千鹤阿姨，我会认真与医生交流的，请不用担心。” “嗯，贵志愿意的话也可以向我倾诉。” 夏目点点头，但没打算与千鹤阿姨讲述妖怪的事情。 （和心理医生分享妖怪的事情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夏目想着，渴望有人理解和倾听他眼中的世界。 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支持，写的很慢热很日常，可以攒多了一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逃不过的命运 第3章 心理咨询 终于开学，不需要长时间与千鹤阿姨相处，夏目内心松了口气。 平时在学校只要不闹出大事，即使被同学排挤，只要不影响到千鹤阿姨和正人叔叔，就不会被送走。 夏目心里计划着，步伐似乎都坚定了些许。 新学校的走廊采光非常好，阳光透过落地窗把每个人的影子钉在地上，夏目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因为刚才窗外飞过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很明显是妖怪。如果再次看到夏目很难确保自己不被吓到。 好在夏目的影子没有忽然发生变化，没有多出一截尾巴或是蹄子。 （我是普通学生，我看不到妖怪。） 夏目在内心不断重复着，给自己洗脑。 “这位是夏目同学，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班主任的介绍声响起，开学每一位同学都会被老师点名上台介绍。一切的氛围都是友好和热情的，夏目也逐渐放松了下来，认真介绍了自己。 掌声过后，夏目走下讲台。 回到座位的过程中，前排的女生不小心碰到了夏目的挂饰。这是千鹤阿姨到神社求来的吉祥物，被称作学业有成守。之前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夏目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吉祥物，所以在获得时，夏目开心了很久。 挂饰滚落在地，在夏目脚边裂成两半。断面之下的地面忽然渗出沥青般的黑色液体，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骨碌碌转着。 夏目强装看不到，但伸到一半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对、对不起！”女生脸色煞白地连连道歉，“我这个是新的，给你……” 夏目捏起挂饰的瞬间，眼球“啵”地爆开了。粘液几乎溅满了夏目的手，但夏目除了微微发颤，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 “没关系。”夏目把挂饰紧紧捏在手里，不愿意就这么丢弃，即使上面沾满了奇怪的液体。 夏目袖口沾到的黏液忽然蒸发，散发出焦糊味。夏目依旧面不改色，偏过头站起身来。 （就是这样，只要假装没发现异常，大家就会接受我，对我笑。） 夏目在心中抵抗着涌起的恐惧，冲女生笑了笑，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被收到桌库里的手还是忍不住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颤抖着。 放学时，天空突然下起太阳雨。夏目站在鞋柜旁，看见操场中央蹲着个穿旧式学生服的男孩，雨水穿过他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汇成歪歪扭扭的字： 【能看见我吧？】 夏目把校服的领带扯下来当成绷带缠住无法洗干净的右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地铁站。 好在妖怪没跟上，他顺利跟随人流挤进了地铁。 回到家后，终于能换下散发焦糊气味的衬衫，夏目在琳琅满目的衣柜里纠结了片刻，没换上新衣服，而是翻出了旧衣物。 千鹤阿姨很喜欢逛街购物，这几乎是她在“失业”后最喜欢的事情了。这一点相处一个多月的夏目非常清楚。 夏目的衣柜在刚刚搬来后就很快被塞满了，里面春夏秋冬各种款式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场合的衣服。 每次千鹤阿姨购物回来都会一件件给夏目介绍，并亲手给夏目穿上，看看是否合身。 夏目也用还会长高等理由推辞过，但千鹤阿姨似乎更开心了，说“这样的话贵志就可以买更多新衣服了。”夏目觉得有些浪费，但千鹤阿姨不在意，夏目也没办法。 偶尔千鹤阿姨会带夏目一起去百货商城，挑那些浅色系的衬衫和针织衫。 “贵志皮肤白，穿这个好看。” 千鹤阿姨总会在镜子前蹲下来，替夏目整理领口，手指偶尔擦过他的脖颈，温暖得像晒过的棉被。 “这件也包起来吧。”她笑着对店员说。 夏目乖乖站着，眼睛却始终避开千鹤阿姨身后——那里有个穿红和服的女人正把下巴搁在店员的肩上，黑发垂进店员的衣领。 （不能说。） 夏目绷紧肩膀，假装摩挲着衣服的材质，实际上只是想擦掉手心渗出的汗水。 好在那次经历后，夏目用各种借口减少和千鹤阿姨相处的时间，怕自己表现出异常，千鹤阿姨只当是孩子怕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给了夏目足够的零花钱就自己出门逛街了。 周日，开学的几天还算顺利，夏目也不再那么紧绷神经。 第一次的心理咨询，在一个装修奢华温馨的别墅中。 高桥医生的诊室有股晒过太阳的毛毯味，温馨的偏暗色调让人感觉非常舒适，柔软的沙发坐起来也很舒服，让夏目贵志印象深刻。 来之前夏目就已经想好了应该要说的内容，所以当医生坐到旁边时，夏目就迫不及待开始了讲述。 “你说在学校的储物柜里见到了‘长着人脸的蜘蛛’？”高桥医生认真地听完夏目的讲述，顺着他的话语提出问题，表情认真，没有丝毫怀疑与敷衍，“后来它怎么样了？” 夏目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千鹤阿姨说过，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和高桥医生讲，他的工作就是倾听与排忧解难。 窗外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夏目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和耐心地听他讲这些，这让夏目倾诉的**非常强烈。 “最后我用体育课用的跳绳……把它捆起来扔进焚化炉了。”夏目轻声说，“但第二天，同样的蜘蛛又出现在我的便当盒里。” 高桥医生点点头，用非常柔和的语气询问：“你害怕吗？” 夏目攥紧了沙发边缘。他想起千鹤阿姨发现他对着空气挥动跳绳时，被吓到的眼神。 “不害怕。”夏目撒谎道，“反正它们伤不到我。” 高桥摘下眼镜擦了擦，这个动作漫不经心，可以让对话的另一方感到轻松。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住的老房子里，阁楼地板下总传来奇怪的声音。当时我非常害怕，但是因为好面子，咬着牙装作不在意。”似乎回忆起了自己的青涩，高桥医生微微笑了笑，“后来我才发现是水管的原因。但即使知道了真相，为了不表现出异常，我直到中学毕业，上楼时还是会故意踩得很重，就好像是踩过之后声音就会消失一样。” 夏目眨了眨眼。 （高桥医生……是在告诉我可以用行动掩盖异常，让自己安心吗） 夏目继续讲起那个雨中碰到的妖怪，穿着旧校服，高桥医生说这是他年国中时候的校服款式了，现在非常值钱，因为有人觉得那样的校服有纪念意义。还有的剧组会花钱收购，用来作为演戏时候的戏服。 几小时的交谈，夏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倾听和和他交流这些事情，大家都只会认为他在撒谎，对他冷嘲热讽。 高桥医生也分享了很多事情，一些夏目感兴趣，还有一些夏目没听说过，但也会认真倾听。 时间已经很晚，在千鹤阿姨打电话催促后，夏目礼貌地告别了高桥医生，一个人回家了。 谢谢各位读者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心理咨询 第4章 与“镜”的相遇 新学校的操场边缘种着一排树。夏目蹲在树荫下吃便当时，树影里渗出了沥青般的液体，逐渐凝成一只多眼的小鬼。这小鬼看了看夏目的方向，夏目没有搭理，装作看不见。小鬼伸手想抓夏目便当盒中的饭团。 夏目不想被抢走食物，只能对小鬼的举动做出反应，将饭盒拿远了一些。 “这是我的午餐。”夏目压低声音，“如果敢碰，我会揍扁你。” 小鬼悻悻地缩回手。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同班的同学，他正惊恐地看着夏目，应该是看到了夏目刚才对着空气说话。 （糟了。） 夏目猛地站起来，饭团掉在地上。还没等夏目出言解释，那同学已经后退两步，转身跑了。 （完蛋了，会被误会的吧。下次见面要怎么解释……） 再次坐下，掉在地上的饭团已经消失，估计是被那只妖怪拿走了。 夏目开始提心吊胆，好在那个同学好像只是对自己表现出害怕，情况暂时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没有和小学一样被一群人说成谎话精。 千鹤阿姨今晚做了汉堡肉，搭配果汁和米饭，味道非常好。 “学校还适应吗？”千鹤阿姨递过来淋了酱汁的餐盘，“有没有交到朋友？” 夏目紧张地盯着餐盘边缘的雕花，那里蜷缩着一只只有他能看见的、正在舔酱汁的蝌蚪形妖怪。 “嗯，大家都很友好。”夏目不动声色地切下一小块肉，蝌蚪妖怪突然膨胀成河豚状，对他吐出墨水般的黑雾。 夏目假装看不到，但把肉放进嘴里的动作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千鹤阿姨发现了夏目的不自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贵志……你刚才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夏目把叉子紧紧抓住，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强迫自己表现得放松了一些。 “只是有点困了。”夏目低头咀嚼着肉块，直到千鹤阿姨起身去厨房拿甜点，这才装作打虫子一般，狠狠把餐盘边缘的妖怪拍飞。 （不能让她害怕。） （不能再被送走。） 屏息忍耐着黑雾，夏目拿过果汁饮品喝了一口，假装被呛到咳嗽地在身前煽动手掌，驱散黑雾。 千鹤阿姨听见动静连忙走过来，轻轻拍打着夏目的后背，嘱咐说喝慢一点。这让夏目满脸通红，觉得自己欺骗了千鹤阿姨，利用了她的关心。 晚饭后，夏目在浴室放水准备洗澡。 浴室镜子里，夏目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夏目被吓了一跳，慌忙用毛巾狠狠擦过眼角，却发现没有眼泪。 镜中的夏目突然勾起嘴角，用不属于夏目的声音说： “你明明看得见我们——为什么非要假装看不见欺骗自己呢？” 夏目继续保持无视，根本没有搭理这些聚集而来的妖怪，快速脱掉衣服把自己泡进了浴缸。 温暖的水，氤氲的雾气，本应该是很放松的时候，但夏目周围不断传来的妖怪话语让他紧绷着身体，非常害怕。 在妖怪的调笑声中快速洗干净了身体，夏目擦干后换上睡衣逃跑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与那个妖怪的初见就是在这个卫生间。那个声音第一次出现时，夏目正在刷牙。 薄荷味的泡沫在嘴里发苦，就在夏目观察着自己的发型时，镜中的他忽然模糊了一瞬，像是被水汽晕开的油画。 本以为和往常一样会响起一群妖怪的喧闹与调笑，可能镜中自己也会诡异地做出奇怪的举动，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想看不见吗？” 这声音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他的耳膜。 夏目紧张地手一抖，牙刷掉进洗手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声音……和之前的不一样……） “我可以帮你做到。” “代价是——” “每天晚上都陪我玩。” 夏目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无视这个妖怪发出的声音，快速捡起牙刷冲洗，漱口后关上水龙头。 （又是妖怪的把戏……） 夏目用力搓洗了几下脸颊，力道有些大，紧咬的牙龈渗出了血，似乎是因为刚才被吓到，牙刷蹭破了一些。 这独特的声音从这天起，每天早晚刷牙时都会在夏目刷牙时出现。也是这天开始，以前沐浴时的种种围观的妖怪都消失不见了，至少夏目可以在泡澡时好好地放松身体，不被奇怪的声音环绕。 接下来的几天，夏目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 偶尔对着空气皱眉或闪躲也都控制在不引人注目的程度，没有歇斯底里的喊叫，没有狂奔。 一天天还算完美的扮演，让夏目在新的班级里到现在都没有被称为怪人。虽然刻意的冷漠和疏远让夏目暂时没有交到朋友，但只要不被讨厌和排挤，夏目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周末，千鹤阿姨又出门逛街了，夏目乖乖在家打扫卫生，即使千鹤阿姨说这些都会请人来打扫，夏目还是会主动完成。夏目只希望这样做可以稍微回馈一些千鹤阿姨的温柔，毕竟等下回到家肯定又会多出几件自己的衣物。 今天千鹤阿姨给夏目买的是新款的羊毛围巾，说是“冬天戴着会很暖和，也很漂亮。” 夏目低头让千鹤阿姨系围巾时，余光瞥见窗玻璃外贴着一张溃烂的脸，正用指节叩打着窗户。 叩、叩、叩。 和脑海里的声音节奏一致。夏目差点被吓到跳起来。 咬紧牙关，假装没听见，终于在千鹤阿姨系号围巾把夏目推到镜子前时，声音消失了。 （只要不回应，它们总会腻的。） 夏目安慰着自己，同时调整表情，回应着千鹤阿姨，说自己很喜欢这个围巾，等冬天一定会主动戴上的。 可那窗外妖怪的声音却像一粒沙，卡在他的思维缝隙里，怎么也甩不掉。 “你看，那个阿姨其实很害怕你吧？” “她看到你的异常举动后，每次摸你头发时，都在发抖哦。” 最后，夏目尽可能表现得正常，和千鹤阿姨说想上厕所，暂时逃离了这个房间。 周一，放学路上，夏目用力踢飞一颗石子，惊走了电线杆上栖息的黑影。周末窗外妖怪的话语还在夏目脑海中回荡，他不愿意相信千鹤阿姨害怕自己，但妖怪说出那种可能性之后，夏目就难以忽略这种可能性。 夏目内心非常害怕自己会因此被送走，回忆起假期千鹤阿姨带自己东奔西走，为了收留自己做出的努力，夏目心里就越发难受。 （不是真的。） （千鹤阿姨只是……只是不习惯，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表现得更放松，吓到了她。） 夏目在心里重复着，但越是重复，越无法欺骗自己。不正常的自己就是会让千鹤阿姨害怕，除非…… 夏目想到了每天早晚，镜子里传来的声音。如果真的可以看不见这些东西，那将会一劳永逸。 （晚上陪它玩，真的可以听不见看不见这些奇怪的东西吗？） 夏目心动了，但他被妖怪欺骗过，生怕这又是捉弄，空欢喜一场。 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与“镜”的相遇 第5章 契约达成 虽然夏目对每天打扰自己的镜中妖怪提出的条件非常心动，但是惧怕被欺骗的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依旧勉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日常生活。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周四的黄昏，经历一整天校园生活的夏目照例收拾好书包一个人离开学校。 校门口，千鹤阿姨难得地出现了，她偶尔也会来接夏目放学。 因为第一次接夏目时，放学路上夏目非常紧张，一直低着头，小声应和千鹤阿姨的话语。千鹤觉得可能夏目还怕生，而且放学和同学一起应该会更容易交到朋友，自己接夏目的行为确实有些冒失了。于是在那之后，千鹤便只偶尔来接夏目。 今天站在校门口的千鹤阿姨手里提着一个做工精致的草莓蛋糕，被装在透明的塑料盒中，系带缠的非常端正。蛋糕上面的猫咪形状奶油十分可爱，夏目第一时间就被蛋糕吸引了目光。 回过神后，夏目开心地小跑着迎上去。 就在这时，夏目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柏油路面上裂开一道缝隙，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像海藻般蠕动着缠上了夏目的小腿。 无法抽身的夏目再也无法扮演正常人，瞬间的恐惧感让他做出了最激烈的应对。 “滚开！放开我！”歇斯底里的喊叫。 夏目用力地拍打着小腿上的手臂，身体在剧烈的动作下无法保持平衡，踉跄着跌倒在学校门口。 千鹤第一时间被吓到了，但仅仅是呆住了片刻。当千鹤注意到了夏目摔倒后，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想要扶起夏目查看情况。 慌乱中，蛋糕盒被重重摔在地上，奶油溅到了千鹤阿姨的裙摆，一地狼藉。 “贵志？！你怎么了？！” 丢下蛋糕的千鹤第一时间扶起了夏目。 夏目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千鹤阿姨双手的颤抖，这双颤抖手却紧紧抱住了自己，没有丝毫退缩。 （要忍住！在千鹤阿姨面前！） 夏目想要开口解释，可喉咙里却只是挤出了一声呜咽。那些手臂正顺着他的腿往上爬，指尖划过皮肤的地方泛起青紫的淤痕。 “有、有虫子……”夏目胡乱拍打着腿边的手臂，力量很大，但动作幅度被刻意减小，“在我腿上……飞到我眼睛里了……” 夏目挣扎着拍走腿上的东西，却又不敢推开千鹤阿姨，怕伤害到她。只能尽可能低下头，不去与千鹤阿姨的目光对视。 千鹤阿姨的脸色惨白，有些控制不住表情，一脸震惊地看着夏目的动作。她没看到虫子，更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手足无措。 终于挣脱了腿上的妖怪，终于冷静下来的夏目清晰地感受到了千鹤阿姨的恐惧无措。 夏目不敢抬头看千鹤阿姨，他怕在千鹤阿姨脸上看到厌恶或者别的东西。喉咙卡住一般，道歉的话语无法说出，只能沉默着，害怕自己会被当成谎话精再次让新的家人失望。 “贵志，没事吧，虫子赶走了吗？眼睛还疼吗？可以站起来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千鹤阿姨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连连吐出关心的话语。显然是非常担心。 千鹤本来打算抬起夏目的脸庞，为他吹一吹眼睛里的虫子，但颤抖的手和僵硬的身体却让着简单的动作始终没有能够做出来。 夏目安静地站了起来，沉默着，眼光瞥见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蛋糕，心里更加难受了，似乎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千鹤看着安静下来的夏目，只是轻轻牵住了夏目的手，没提地上的蛋糕，默默牵着夏目离开了校门口，躲开了围观者的视线。 回家的电车上，夏目注意到千鹤阿姨另一只手始终紧握扶手，指节发白。 但从始至终，千鹤阿姨都没放开牵住夏目的手，用非常柔和坚定的力道牵着夏目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小手。 晚饭吃得有些沉默，夏目心里天人交战，冷静下来的他无法再一次对千鹤阿姨说谎，但不撒谎，今天的失态无法解释。千鹤阿姨有一搭没一搭关心着夏目，但没收到回应，气氛非常僵硬。 饭后千鹤阿姨放好了热水，让夏目先去泡澡放松放松身体。 夏目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低着头走进浴室默默脱掉衣服。 浴室的水龙头在漏水。 滴答的声音很小，但在死寂的氛围下一声声清晰地传进了夏目的耳中。 夏目把脸埋进膝盖，鼻尖触碰到水面，坐在浴缸里数着水滴声。温暖的水温并没能让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内心害怕被送走的念头无法消解，不断从脑海浮现。 寂静之下，夏目集中精力听着一切的动静。门外，千鹤阿姨似乎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夏目还是听到了零碎的词句。 “突然就尖叫起来……” “联系心理医生……” 水珠顺着夏目贵志的脸颊滑落到膝盖上，像眼泪，如果没经过眼角的话。 夏目不敢哭，不敢发出哭声，他怕自己异常的表现会加剧千鹤阿姨的恐惧。僵硬着身体流着泪，除了这样，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 夏目在害怕，害怕千鹤阿姨正在打电话给福利机构要送走他。想到被丢到地上的那个蛋糕，夏目感到极其自责，明明晚上应该是温馨快乐的，两个人一起吃蛋糕。 视角转换，其实此刻千鹤并没有打电话，而是跪在家中的小祠堂前，用低声的祈祷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千鹤希望自己能接受夏目，不要给他压力，虽然吃饭时候气氛僵硬，但千鹤觉得只是放学时候夏目被吓到了，没有缓过神，仅此而已。 信神鬼之说的千鹤，总会在遇到无法理解的情况时非常害怕，但这绝不包括夏目的异常。夏目虽然举止怪异，但千鹤觉得总有一天，夏目能够敞开心扉，这件事情不能急功近利。 心灵的锁处于内部，外人自以为是的亲近大多适得其反。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世界被强行打开。 向神明倾诉或许是最有效的舒缓情绪的方式，至少对千鹤来说是这样的。倾诉自己的想法，倾诉自己想要为夏目做的事情，希望不会太突兀。 “神明保佑。” 视角回到浴室中，被恐惧与自责吞没的夏目，把自己整个人泡进浴缸中憋着气。 （如果再也看不见的话……） （如果变成“正常人”的话……） 浴室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夏目被吓得抬起头，紧盯着面前的水面。 夏目不敢直接直视电灯，怕看见妖怪后再次失态，彻底失去千鹤阿姨的爱。 夏目僵硬的脖子终于还是开始缓缓转动，这是本能的行动，是生物面对未知时，内心对探寻缘由的原始冲动。 视线最终看到了异常，浴室的镜面上浮现出一行水痕，像是谁用手指写下的： “你决定好了吗？” 夏目抬起头，好像抓住一丝希望地轻声说。 “……我答应你，只要能看不见这些，只要能正常生活。” 浴室的水珠顺着瓷砖滑落，水龙头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夏目盯着镜面上浮现的那行字——「契约成立」——字迹如同被指尖划出的水痕，在灯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辉。 “拿着这个。” 镜中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夏目猛地回头，看见一只苍白的手从他的头顶伸出，手的掌心之中躺着一枚古朴的铜镜。 铜镜只有硬币大小，边缘缠绕着红绳。 “我会暂时附身在浴室的镜子中，而给你的这枚铜镜是我感官的延伸。只要你带着它，随时都能与我沟通。”妖怪的指尖轻轻一推，铜镜落入夏目手中，触感冰凉却意外的轻盈，“不过我经常睡觉……你遇到危险需要集中精神默念契约，我会感应到的。” 夏目小心地将红绳系在手腕上，内心稍稍有些安定。至少这个妖怪主动开始介绍它的情况，应该不会是骗自己的。 铜镜贴着夏目的手腕内侧，像一片沉睡的雪花。夏目将手放在面前，有些紧张地看着镜面中自己沾满水珠的样子。 “镜……老师？”夏目试探着用比较尊敬称呼，呼唤起了刚认识的妖怪。 妖怪的身影在雾气中晃了晃，似乎有些意外，随后低笑出声：“称呼随你喜欢，在家里直接呼唤我就行，不需要通过铜镜。” “镜老师，这个契约是怎么回事？”比起称呼，夏目更在意的还是能不能真的看不见那些妖怪。 “是想知道我要怎么帮助你看不见那些东西吗？我会认真给你解释的，别急。现在你先要弄清楚，为什么你会看到妖怪。” 被称为镜老师后，妖怪真的像个老师一般，向夏目娓娓道来。 “你应该是一位强大除妖者的后代，你血脉中流淌的天赋让你获得了强大的妖力。之所以会看到妖怪，正是因为体内充斥着强大的妖力。” “换句话来说，你只要失去了妖力，就可以看不见妖怪了，这也是我帮助你的方式。” “你的天赋和血脉都将会保持原样，我只会将你体内产生的妖力吸收，从而让你与普通人一样看不到妖怪。” “我愿意帮助你，首先是看不下去看你这么费力的表演，很拙劣。其次，我吸收你体内的妖力对强大自身有所帮助。所以你可以当成用自己身体内的妖力，换取了不必随时表演看不见妖怪的轻松自在。” “每天凌晨零点，我会吸收你身上的妖力。作为我的契约者，你必须配合我。你可以把这当成是在陪我玩耍。等到你暂时失去妖力后，就看不见那些你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了。作为取走你妖力后留给你的赠品，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某天彻底失去妖力，变成普通人。那个时候，契约也将结束，我会离开你。” “你血脉里的天赋过于强大，所以必须每天都吸收妖力才能确保你一直看不见妖怪。顺带一提，正常的除妖者被我吸收一次妖力，就会失去力量很长时间。你血脉的特殊也是我对你感兴趣的原因。” “按照契约，我将保证，吸收妖力的过程不会危害你的身体，在妖力彻底消失后，你会变成普通人，正常生活下去。如果没有消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夏目泡着澡，一点点理解着镜老师讲解的契约内容，身体终于放松地舒展开来。 （这就是我想要的！） 从认真细致的话语里，夏目感受到镜老师对他的态度并不是毫无顾忌地予取予求，而是非常认真地把夏目当成了对等的契约对象，想要让夏目明白契约的内容。 水温逐渐降低，夏目终于基本理解了与镜之间的契约，在意识到自己泡澡时间有些长后，夏目急忙起身，擦干身体。 直到此刻，夏目才后知后觉发现，镜老师始终没有现身，似乎是在照顾自己没穿衣服的情况。虽然也很想知道镜老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妖怪，但夏目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穿好睡衣离开浴室。 夏目刻意拉了拉睡衣的袖口，遮住了手腕上的铜镜。他不想被千鹤阿姨发觉到自己的怪异。 回到房间休息片刻，夏目下意识攥紧了手腕上的铜镜，对今晚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妖力吸收感到有些紧张。 在又一次听到千鹤阿姨的呼唤后，夏目才从房间中走出来。 千鹤正坐在客厅里折衣服。听见声响的她抬起头，脸上的疲惫被温柔取代：“贵志洗好了吗？我煮了红豆汤，要喝吗？” 千鹤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似的，但眼神已经不再闪躲。 “嗯。”夏目点点头，湿发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 千鹤起身去厨房盛汤，背影不再僵硬。 片刻后，她端着碗回来，红豆汤上撒着红糖，夏目在感谢后迫不及待开始品尝。晚饭时的氛围让夏目毫无胃口，此刻的他确实感觉到饿了。 千鹤拿来吹风机，动作轻柔地为夏目吹干头发。 “明天晚上需要我约高桥医生吗？”千鹤阿姨的语气中带着试探，似乎准备如果夏目不愿意，就马上改口。 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目转头，看见千鹤对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他说想听你讲讲……最近看到的‘故事’。” “……嗯，麻烦您了，千鹤阿姨。” （千鹤阿姨真温柔，明明是我不正常。） （她选择用这种方式保护我的秘密，她肯定也很担心。） 红豆汤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夏目低头喝了一大口，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出来。 “贵志！多吹一吹，这样直接喝会烫到的！” 千鹤阿姨完全没提被丢在校门口的蛋糕，但夏目却知道那个蛋糕应该是专门绕路买的。 经常因为各种原因夜跑的夏目早就对附近的情况有了了解，新家附近的蛋糕铺全都开在与学校的反方向。 （如果能和千鹤阿姨一起吃到那个蛋糕就好了，都是我不好。） 各位看得开心~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契约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