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卿心》 第1章 掳走啦(修) 微雨初歇,暮色渐沉,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闷闷的味道,令人喘不过气来。 街道上行人行色匆匆,没人愿意在外多待。 京城每年都会有这么个时节,别说行人了,就连常年沿街乞讨的乞儿都受不了这种天气。 老乞丐四儿不一样,他前段时日发烧,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来乞食,今日只能硬着头皮出门来,只希望自己不要再生病才好。 二楼雅间不知何时支起一扇窗子,薛宁无聊般托着双腮,漫无目的朝下面看着。 她明明记得自己神力消散,按理说连轮回都不得入,结果她现在不仅活着,甚至还穿越回一千年前的大虞朝,实在令人费解...... 旁边伺候她的灼薇满脸无奈。 不知是谁在小主子耳边嚼了舌根,教唆着小主子来城西瞧热闹。 她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嚼舌根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不过是薛宁想起一些旧事,想来验证一番。 至于那些遭了无妄之灾的下人们?薛宁表示:那些恶仆她还没来得及清理呢,趁此机会让灼薇查一查也不错。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薛宁除了失去大部分神力,最让她无所适从的,便是情魄出了问题。 情魄为七情六魄中的六魄之一,顾名思义,失去情魄之人无心无情,宛若看破红尘,无悲无喜。 若薛宁这辈子打算通过修行重新飞升上界,这样的体质完全是修行人梦寐以求的天生道体,可薛宁不愿意! 作为姻缘神,薛宁与其他神最不同的,便是情魄完整且没被封锁。 她做神时,是个俗气的神仙,最喜欢从各类话本子中体会各种悲欢离合,没道理如今成了凡人反倒封锁了七情六欲。 那该多没意思啊! 可惜她神力衰微,现在最让她感到安心的反倒是那死对头。 听闻裴砚飞升前曾是大虞朝的丞相,因功德无量而破例成神。 薛宁心道:既然裴砚一介凡人不用修行便能飞升,她只要跟在裴砚身边,到时候偷偷学习便是。 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报个仇! 别误会,她可不是仗势欺人!谁让那裴砚曾经也没少仗着神力浑厚而嘲讽她呢。 想到这里,薛宁不由将思绪放远。 她没注意到,之前明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她,唯有在想到裴砚才会有所不一样。 倒是灼薇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她只是单纯好奇于自家小主子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多变。 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看到裴砚,就在薛宁差点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时,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清俊的少年背着轻薄的包袱,一脚踏入街道口。 薛宁瞬间两眼放光,倏地一下站起,连忙挥手示意下人。 她身后的灼薇面露不赞同,来时她便知道小主子要教训什么人,本以为是曾经得罪过小主子之人,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只是一介书生! 虽说仗势欺人这样的事,在京城早就屡见不鲜,可灼薇一心想看到小主子能像曾经名动全京城的小姐一般,对小主子这种“堕落”的行为实是看不下去。 薛宁早就料到她会阻止,并没有给灼薇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儿就跑出去。 今日运气不错,四儿讨了不少银子,为防被其他乞丐瞧见,四儿特地给自己找了处隐蔽的巷子里数钱。 正美滋滋思考着晚些时候要不要买块白面馒头犒赏自己,转眼便瞧见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只见那白面小书生正背着行囊在路边行走,似乎在思考什么,在临近一处巷子时,里面突然冲出几名壮汉,不等那小书生反应过来就将人装进麻袋里扛走。 许是四儿太没存在感,也有可能那劫匪急着把人带走,那几名壮汉看都没看他,倒是后面跟来的小丫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四儿心颤不已,险些喊叫出声。 乖乖嘞,那小丫头何许人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势。 四儿最后再瞧了眼白面书生被掳走的地方,只能在心里双手合十为其祈福。 至于为何只在心里祈福?当然是他手上正拿着讨来的铜板呢! 薛宁早就看到那乞儿在偷看了,方才之所以释放出威压,也是希望对方不要来打搅她。 她本也没打算把裴砚怎么样,可不想因此引起什么误会,那乞儿若是识趣,她也不介意找人予些银钱给他。 裴砚只觉视线模糊,只有些许光亮透过来,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感受到周围的颠簸减少,裴砚这才缓过神来,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又沉默了...... 他是在京城吧?是的吧! 不是说天子脚下 没有歹徒敢作案吗? 他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原本还毫无生气的俊脸上,此时被憋的通红,平白给他增添了几分女气。 就在裴砚思索该如何脱困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充满稚气的女声。 “站住!放开他。” 黑黝黝的眼珠顿住片刻,可仅有一瞬,很快便化为一声讥笑。 薛宁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赶到“劫匪”面前,还未走近,她就迫不及待大喊出声。 这其实也是她的计划之一。 绑裴砚不单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更是为了借此接近裴砚。 与裴砚做了几百年同僚,她可太知道裴砚有多难以接近了。 明明是以凡人之身飞升,偏生学了那些修无情道的臭毛病,整日绷着张脸,不但整日对她冷脸相迎,甚至还在背后出言讥讽她! 薛宁撇撇嘴,感慨自己终究是太良善了。 正要示意那几名“劫匪”让开时,结果那几人不知是过于入戏还是怎的,半天不看她脸色,反而恶狠狠瞪着她。 “臭丫头快滚开!” 薛宁先是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时该生气了。 可她怎么也气不出来,只好干巴巴念着话本子里的词。 “大胆!在本姑娘面前还敢大放厥词,还不速速将里面那位小公子放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她干巴巴的一句话使得那几名“劫匪”更加猖獗。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劫匪哼声哼气道:“别怪俺没提醒你,里面这个可是上头指明要的,识相的赶紧滚!” “你放肆!” 见这“劫匪”如此敬业,要不是薛宁实在没有太多情绪,她恨不得冲上前与他们激情对词。 就这样,双方僵持半响,大眼瞪小眼。 劫匪最先受不了,一拳头挥在装裴砚的麻袋上。 拳头重重砸下去,砸得裴砚眼冒金光,却是一声都不吭。 他死死咬住牙,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眼底更加坚定。 本来看到那“劫匪”力气甚大,薛宁还有些担心裴砚,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哼哧声。 她了然:果然是自己人,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必须得加钱! 旁边劫匪也是惊奇,他同伴的力气有多大他当然清楚,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能忍?难怪上头点名要把这人带回去。 正想着,余光瞥到那小丫头依旧死死盯着自己,他瞬间不耐起来,推开同伴,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就往麻袋上砸去。 臭丫头身份尊贵,他不好动手,这臭小子他还动不了么。 裴砚几欲被砸昏过去,可他仍旧不肯出声,嘴唇被咬得泛白,唯有眼底的恨逐渐漫出。 见此情形,薛宁也顾不上自己人不自己人的,连忙释放出神力将人挥开。 再这样打下去,裴砚事后想起来怕得恨死她了! 劫匪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被一股怪力推开了。 一个个跌落在地,看向薛宁的目光如同看到一只吃人的妖怪般,连滚带爬跑远。 等薛宁想解释点什么时,几名劫匪早就不见了。 她只好暗自道:放心吧,回去肯定会给你们加钱! 感受到那群人的离开,裴砚默默从麻袋里钻出来,眨眼间,面上已是感激之色。 面对自己的“恩公”,裴砚甚至懒得观其面貌,只低头行礼,“多谢姑娘相救,学生感激不尽。” 说完,他又顿了顿,嘴角漫出一抹苦笑,欲言又止。 看着熟悉的面孔对着自己“伏低做小”,薛宁如同在炎炎夏日喝到了冰水般,沁脾于心,哪里还看得见裴砚“面露难色”。 她学着话本里的动作,漫不经心挥挥手,随意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见此,裴砚暗自恼怒,只好稍稍抬起头,打算把话说明白些。 甫一抬头,裴砚便怔愣半响,只觉得面前这丫头眼熟得紧,可他遍寻记忆深处也找不到这张面孔。 那一刻的悸动,仿佛刻在灵魂般,令他既因此厌弃自身,又忍不住为此着迷...... 真是荒唐! 他冷笑,内心那股子想法瞬间被抛之脑后,与此同时,他看向薛宁的目光也逐渐复杂。 “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若有机会,来世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不等裴砚说完,薛宁鬼死神差般打断他,“不应该是以身相许吗?” 裴砚愣了愣,眸色波动,在看到薛宁充满稚气的脸后,又沉默起来。 再次启唇道:“姑娘说笑了。” 真是想得美!裴砚在内心冷笑着。 薛宁也知自己说错话,连忙顺着台阶下去。 都怪那些话本子! 空气凝滞半响,薛宁眼珠子一转,连忙问道:“方才听闻裴公子是读书人?” 裴砚默然,心底的那股悸动瞬间消失无踪,轻声道:“不过是曾经罢了......裴某如今的境地可不能称为读书人。” 裴砚:糟糕,是心动[狗头叼玫瑰] 薛宁:走开[白眼][哦哦哦] 解释一下,小裴不是对现在的小薛心动啊,大概理解为……前世的羁绊?[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掳走啦(修) 第2章 被套路(修) 薛宁果真被裴砚所说吸引住,连忙追问缘由,“为何要这般说?” 她没记错的话,裴砚是因为科考才当官的,这难道还有别的变故? 见薛宁终于问出这句,裴砚垂下眸子,抿着嘴不肯说话。 就在薛宁抓耳挠腮之际,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灼薇都快急死了。 自薛宁跑出去后,镇北侯府的人都快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人,急得灼薇险些进宫求见皇上。 京兆尹心里苦哇。 像这种不好的天气,连某些歹徒都不愿意出来作案,偏镇北侯府那小主子出来瞎跑。 害得他连休息都没法...... 幸好薛宁没有跑多远,他们仅仅在城外一里外的破庙附近就找到了人。 “小主子,奴可算找到你了!” 灼薇泪眼婆娑,紧紧抓住薛宁的手,生怕她又跑个没影。 被这么多人围住,薛宁莫名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被灼薇握住的那只手,黏糊糊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忍不住挣脱开,薛宁没有看到,在挣开的那一瞬,灼薇诧异的目光。 “我要带他回侯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薛宁看都不看裴砚,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 京兆尹可懒得管这种事,既然裴砚本人没什么意见,带走就带走呗。 至于镇北侯府的人?唯一能说得上话的灼薇此时还在愣神,其他人哪里敢说话。 于是在裴砚本人还没有答应的情况下,他这个人已经归属于镇北侯府了。 无人在意的裴砚:...... 也不知是不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这夜的薛宁睡得格外安稳。 而位于外院的裴砚却是如何也睡不着。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大多数都是他追逐于某个女子的画面。 在他的视角中,那女子永远在与人说笑,身边从来不缺朋友...... 裴砚很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是从梦中醒来,之后再也无法安眠。 小心地推开窗,月色微凉,从外面穿透进来,照在裴砚的脸上,莫名给他增添寂寥。 翌日。 薛宁一睁眼便要往裴砚的院子跑。 她现在迫切想知道裴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连读书人都不是了。 要知道,裴砚是否能参加科举,可意味着她未来能不能飞升回神界! 本以为出去会遇到灼薇阻拦,可奇怪的是,直到她跑出院子都没有被拦下。 薛宁边走边惊奇:灼薇居然不在? 这可真是稀奇! 自她来到这方天地,身边总会有灼薇的身影,如今日这般还真是从未有过。 没有灼薇在,其他人自然不敢拦她,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裴砚的院子。 “裴砚你在吗?” 刚进院子,薛宁就忍不住喊道。 裴砚早就起了,也猜到薛宁会来寻他,所以他一醒来便捧着卷书坐在窗前翻阅。 不知不觉间,竟也看入了迷。 薛宁喊出那句后便有些后悔,心想裴砚或许还未起身,只好放轻了脚步,准备去瞧瞧。 若是裴砚当真还在睡觉,她还是等等他好了。 此时早已入秋,院子里的银杏落了一地,满地金黄。 薛宁踩在上面,不免发出声响,这个声音很快便被裴砚捕捉到。 他眼波动了动,瘦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撩动书页,嘴角微微翘起,再次一副静心看书的模样。 绕过假山,薛宁一眼就看到裴砚正在看书,她下意识想唤他,张了张嘴,忽而顿住。 她想起来,曾经似乎也有这么个事。 那会儿裴砚刚飞升上来,因着两人府邸相近,她特意去寻这邻居玩,结果刚巧碰到裴砚在看书。 薛宁哪里知道裴砚看书不喜被打扰啊,下意识就上前唤人,结果却对上一双噙满了冰霜的眼睛。 自那时起,她与裴砚便结下了仇...... 旧日画面再现,薛宁莫名有些踌躇,这一世她可要仰仗裴砚的,倒是不好得罪了人家...... 裴砚可不知道她还想了这么多,只是心底有些着急。 这大小姐怎么还不来? 明明他都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手中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面,眼前的字不知何时开始变形,原本好好的一个“静”字变得扭曲起来。 既是看不进去,裴砚干脆不去看,一把将书合上,似是随意一瞥,待触及到薛宁的身影后变得惊慌。 “原来是薛姑娘来了,真是失礼。” 薛宁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结果见裴砚看到自己了,她连忙快步上前。 “我来寻你有些事情......” 裴砚温和笑笑,“裴某的命是薛姑娘救回来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下一瞬,笑容便凝在了面上。 “你的家人呢?现下在何处?” 薛宁也是才想起来,裴砚之所以会仕途顺遂,似乎与他的家人脱不开关系,当然,她也就了解到这些,具体情况却完全不知。 她想着,只要能找到裴砚的家人,一切就迎刃而解啦! 薛宁自认这只是寻常问话,结果却见裴砚黑了脸。 “这不关姑娘的事。”裴砚扭过头,眼底一片冰霜,指尖不自觉蜷曲着,正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 薛宁有些莫名,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她,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裴砚此时的不痛快,可现在她完全无知无觉,还以为裴砚老毛病又犯了。 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在神界时,她总是会莫名奇妙的对上裴砚的黑脸,很多时候连薛宁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 之前她神力比不得裴砚就罢了,如今可不一样! 薛宁才不惯着他,依旧不依不饶问道:“我听薇姑姑说,人都是娘生爹养的,虽然我没有见过爹娘,可也是知道他们的。”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不过是问了你的爹娘罢了,怎的忽然变了脸色?” 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宁有些奇怪,眼睛紧紧盯着裴砚,想要得到个答案。 裴砚本极为不耐,甚至想一走了之。 可待听完薛宁的话,原本攥得死紧的手忽而松开。 他微微抬了抬眼,再看向薛宁时已然柔了嗓音,“没什么不好说的,盖因裴某也同你一样,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爹娘。” 本以为会得到薛宁的共情,结果薛宁问出来的话让他再次梗住。 “那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你看起来这么......穷。” 最后一个字念起来特别轻,却犹如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了裴砚脸上。 少年人本就心气高,即便裴砚也不例外。 难得有了些孩子气。 “裴某哪里穷了?莫欺少年穷!” 空气瞬间凝滞—— 不知为何,薛宁有些牙酸,藏在绣花鞋里的脚趾忍不住蜷起来,手指微张。 就连说出这句话的裴砚本人,在薛宁的目光下也不自在起来。 虽然薛宁依旧是面无表情,可裴砚就是读出薛宁那复杂的情绪。 可他又没有说错,这句话本是出自某本古籍...... 见薛宁一直不说话,裴砚终于泄了气,垂下眼眸黯然道:“裴某的确有个养母。” 薛宁眼睛倏而亮起来。 她就知道! 裴砚养母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裴某的养母......她曾是花楼里最美的花娘......” 他养母从良后拿着攒了大半辈子的银子来到祁县,本打算去育婴堂收养孩童,却阴差阳错下抚养了裴砚。 在裴砚连中小三元,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后,本该笑看养子满身荣耀的叶绣,被人指出曾经为下九流的事实。 即便她早已从良,那些人仍是不愿放过她。 不仅如此,就连裴砚都被指出没有资格参加科举,因而被薅夺了秀才功名。 叶绣为了不连累养子,生生用三尺白绫结束了生命。 可笑的是,直到养母死后裴砚才知,原来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他的优秀遭来的嫉妒害了他唯一的亲人...... 将一切说出,裴砚原本绷直的腰身蓦然塌陷。 说这些虽有算计的成分,可同时也是将原本的伤口再次揭开。 他踉跄着扶着椅子站直,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坐下。 薛宁发誓,自她认识裴砚开始,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在她的印象里,裴砚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从始至终都意气风发的,何曾如现在这般? 本以为裴砚此人,怕是天生运气极好,一生顺遂,才能在死后以凡身成神。 却没料到他还经历过这些...... 这要是叫神界那些家伙知道了,不得惊掉大牙啊! “你也别太难过......想必你的养母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薛宁干巴巴的安慰着。 本以为不会有太大作用,奇异的是,裴砚还真被安慰到了。 “失礼了。”裴砚很快就恢复,躬下身作揖道:“不过些许往事,裴某早就忘却。” 对此,薛宁只是点着头,不敢再多说,为免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揪着衣角,薛宁犹豫着看向裴砚,见他眉宇间似乎仍有愁绪,她脑子一空,忍不住道:“放心吧,你肯定能继续参加科考的!” 本以为按照裴砚的性子肯定会拒绝,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看了过来,双眼放光,“当真?” 似乎是察觉到薛宁的迟疑,他连忙垂下眸子,“薛姑娘不必安慰裴某......” 顿了顿,他似乎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欲言又止道:“薛姑娘自顾不暇,恐怕没办法帮到裴某。”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薛宁肯定会应下前一句,可裴砚都这样说了,她若是再应,岂不是说明她没本事? 第3章 有办法 院子里的落叶飘了一地,远处送来几许清风,将薛宁额间的汗珠吹散。 薛宁趴在石桌上,双手托着腮。 自打从裴砚的院子里回来,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她现在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帮裴砚想办法的? 按照裴砚的说法,他的户籍早便在叶绣收养他时,被挂在了叶绣名下,叶绣曾是下九流的身份又是不争的事实。 大虞朝不允许下九流的子女考官,同样也是国规! 她不过一失去父母庇佑的孤女,哪里有能耐去挑战国法的? 与此同时,她又开始疑惑: 裴砚分明是辅佐社稷有功才飞升,可如今这情况,裴砚若是没有参加科考,后面又是怎么当上官的? 薛宁只恨自己神力不够,否则她完全可以推演出来。 眼见日上三竿,肚子开始咕咕叫。 薛宁也不打算为难自己,连忙唤人传膳。 “薇姑姑呢?”真是奇怪,灼薇已经消失大半天了! 府里的丫鬟早就被换了一波,对薛宁的话自是不敢隐瞒,“薇姑姑好像是告假出府去了。” 显然,丫鬟并不知道灼薇的去向。 薛宁也没有太过在意,告假而已,好像也挺正常?灼薇最是喜欢盯着她了,说不得今晚就放心不下回来了! 结果这一等便是两天之后。 “薇姑姑还是没回来吗?” 不知为何,薛宁莫名有些不安,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那日她挣脱开灼薇的手,对方愣神的模样。 似乎是那个时候开始,灼薇便有意无意间避开她,回来后更是消失不见...... 就在薛宁在找灼薇的同时,裴砚来向她辞行了。 “不是说了我会帮你吗?”为什么还要走。 薛宁很是不解。 可不管她怎么劝说,裴砚依旧不为所动,决意要离开,“这几日的收留裴某没齿难忘,裴某又想了想,实在不该如此为难薛姑娘......” “许是裴某没有这个命罢!”说着,他一脸神伤,似乎真的放弃了。 看得薛宁险些尖叫出声,恨不得抓住对方的手,非得他答应不会放弃考官为止。 薛宁虽然没有这样做,可也差不多了。 她死死抓住裴砚的衣袖,生怕对方离开,“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你可千万别放弃。” 殊不知,被她抓住而挣脱不得的裴砚,此时却是若有所思。 他今日来辞别的确是打着催一催薛宁的主意,倒是没料到薛宁的反应会这么大...... 见裴砚似有松动,薛宁连忙劝慰,“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个好办法,只是一直忘了与你说。” 这话可不是在哄骗裴砚,薛宁的确想到了办法,要不是灼薇的事情,她早就去告诉裴砚了! 听到薛宁有办法,裴砚愣住,一时之间竟有些哑然,他本也没打算当真靠着薛宁,没想到她还真有办法? 知道裴砚好面子,薛宁连忙将屋子里的人挥退,低着声音道:“我想着,你之所以无法参加科考,不过是因为你养母的身份。” “可若是你养母的身份清白呢?” 随着薛宁说着自己的办法,裴砚并无多少惊讶,甚至隐约间有些后悔。 他就不该抱有希望的。 这算什么办法? 早在事发之初他便去官府申诉过,可官府人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他养母的户籍无法更改,即便从良也无法。 本朝对于户籍的管理其实并没有这么严,像那些下九流,若他们愿意改为良籍,自然与一般人无二。 那么什么情况下才会无法更改? 那是犯了大案的罪臣家眷才会如此。 裴砚一直都知道:他的养母身份不凡。 盖因养母的谈吐,以及见识,是小小的祁县里绝对不会出现的。 正因有养母的教导,他才会小小年纪连中三元,文章更是多次被县令当众夸赞...... 要为养母的家族翻案何其艰难,就连那人都无法做到,更别说薛宁只是空有名头。 想到这里,裴砚也不再掩饰,直接泼了盆凉水,“裴某的养母乃是罪臣之女,薛姑娘这个办法一点也不好。” 可薛宁岂会轻易放弃,尤其是裴砚又是那熟悉的讨厌模样,她更加不愿意放弃。 “我说能就一定能!” 说着,她叉着腰道:“反正你现在就待在府里好好读书便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出府!” 以她现在的身份,哪里能容许裴砚的拒绝? 裴砚黑着张脸,没想到自己会被软禁起来。 他早该知道的! 这臭丫头将他掳来定是不怀好意! 还想以救命之恩来笼络他,终于装不下去了。 亏他之前还真心想过要报答。 其实下达完命令后,薛宁是有些后悔的,可话既已说出,再后悔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看着裴砚被带下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薛宁在查裴砚养母身份之时,许久未见的灼薇回来了。 “薇姑姑,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 灼薇双眼通红,似乎之前哭过,眼睛都肿起来。 听到薛宁在问她,连忙答道:“奴的娘前几日重病,已然是......去了。” 说着,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重重摔在地上。 听到是这种事,薛宁也不好细问,只让她好生休息,不必来她跟前侍候。 裴砚自被软禁,每日都会有人给他把饭菜送来,想要看什么书,都会有人送来。 只有一点,便是不能踏出院子。 一开始,他还在想如何脱困,可时间一久,倒也习惯下来。 让薛宁松了好大一口气。 就怕裴砚要闹起来,若真如此,她之前做的岂不白费? 恰好,关于裴砚养母的消息也有些眉目,薛宁便打算借着此事与之缓和关系。 几日下来,裴砚似乎是真的习惯这样的生活,在薛宁来之前,甚至还有心思弹起琴来。 听到琴音,薛宁下意识驻足。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裴砚弹琴。 从前只听闻裴砚琴技高超,听过之人无不称绝,薛宁本就喜好这些东西,曾也试探过裴砚,可每次都被拒绝。 没想到重来一世,倒叫她圆了这桩心愿。 可惜现在不是听琴的好时机,薛宁只好出面打扰,“关于你养母,我查到些线索......” 琴音一顿,好好的曲子在这一刻被中断,显得无比突兀。 裴砚微微起身,“薛姑娘怕是只查到皮毛罢?” 当年那事闹得极大,哪里是薛宁想查就能查到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薛宁的确没有查到太多线索,所以才来寻裴砚。 “裴砚,我是真心想帮你!”薛宁认真道。 依照她对裴砚的了解,他现在恐怕对她一丝好感都无,但薛宁根本不担心。 因为裴砚是个很会权衡利弊之人,只要是对他有利之人或者事,他从来不会拒绝。 之前是她局限了,单想着凭借救命之恩搭上裴砚,倒是忘了裴砚这人,最是利益至上。 在神界时不也是如此?初见时借着她熟悉神界各处规则,等站稳跟脚后,便对她冷脸相向,甚至后来她神力衰弱,裴砚还多次当着众神的面羞辱她。 听到薛宁的话,裴砚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有眼底眸色不停变幻。 最后他似乎放弃般,长叹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小心地拆开信封,打开递给薛宁看。 “这是我娘死前交予我的。” 薛宁定睛看去,发现开头赫然写着“景哲兄长如晤” 好熟悉的名字! 看出薛宁欲言又止,裴砚也没有隐瞒,如实告知:“这份书信是要送往当今户部尚书,常大人府上。” 是了,如今的户部尚书的确是叫常景哲,薛宁之所以会这般熟悉,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姨父。 常景哲娶了她母亲的表妹。 可......这信上的口吻又这般熟稔。 裴砚仿佛没有看出薛宁的震惊,继续解释道:“我娘与常大人曾青梅竹马,若无意外,本该成婚。” “不可能!”薛宁下意识开口。 她明明记得,她那个表姨才是与常大人订婚之人,这中间怎么还有裴砚养母的事情。 虽然她对那个表姨没有太多印象,可连街坊间都知道,常大人对妻子情深义重,成婚多年,即便仅有一女也不愿纳妾,对唯一的女儿更是疼到的骨子里,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京城中多少女子为此羡慕? 见薛宁反驳,裴砚也不意外。 毕竟京城的传言他也听说过,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将信送出。 即便他娘早就放下,甚至连信中也仅是为了他的前程,可他就是不愿。 不愿让那人知晓他娘最后的狼狈。 “你知道当今是如何上位的吗?”裴砚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在本就阴凉的树荫下,显得格外渗人。 薛宁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搓了搓手臂,如实道:“不知道。” 她这具身体本就年岁不大,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出生,这种机密的事情又从何得知? “当今弑兄杀父,是踩着自己亲人的血上位的。” “我娘的家族,正是因为效忠于曾经的太子,站错位置而举家覆灭。” “至于我娘,因为年纪不大逃过一劫,却被充为官妓,即便从良了,户籍也不得更改。” 裴砚说的极轻,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熟悉他的薛宁一眼就看出:他恨极了那皇椅上的人。 有那么一瞬,薛宁很想回去问一问神界的裴砚,既然这么恨,当年又为何会帮助其稳固江山,助其政清人和。 第4章 附身了 因着薛宁与常府有姻亲,两人决定先去府上拜访一二,具体的等拜访过后再打算。 恰好再过半月便是薛宁那堂妹的生辰,他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对此,裴砚并没有反对。 虽然不明白薛宁这么帮自己到底图什么,可他并不会在这个时候追究,左右他有自信能承得起这份恩情。 做好决定后,薛宁也没有再来找裴砚。 虽说她还需得仰仗裴砚的功德,可两人曾经到底有过不愉快,薛宁可做不到时刻看到这样一张脸。 恰好裴砚也需要温书,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待在一个府邸。 “薇姑姑又告假了?”薛宁伸长脖子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灼薇,不由问起来。 小丫鬟怯生生的点头,看向薛宁目光带着不易隐藏的畏惧,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薛宁。 薛宁可不知道这些,她现下的心神完全在灼薇这件事上。 实在太反常了! 在“薛宁”的记忆里,灼薇从未离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况且灼薇是被她爹娘卖掉的,灼薇可是最恨她那对爹娘的,又怎么可能为此告这么多天的假? 之前没发现,如今静下心来想,倒发现了不少漏洞,总让薛宁有些不安。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深秋,银杏早已完全脱光,仅剩那光秃秃的枝干立在那里,而与之相对应的,各种珍贵晚菊竞相开放。 就在常府女儿生辰宴的前两日,薛宁被宫里传唤。 起初,薛宁只以为是寻常小事,可旨意中甚至提到了裴砚,这就不得不让薛宁重视起来。 “皇帝让我带上你一同进宫觐见。” 收到旨意后,薛宁第一时间便是来找裴砚。 虽然旨意里只提了一嘴裴砚,并没有说明要薛宁带上裴砚,可她就是想带上裴砚。 即便薛宁不愿承认,在这种方面,裴砚到底比她强些。 听到“皇帝”这两个字,裴砚眸光闪烁几下,转而化为一声冷嗤。 “去便去!” 不知为何,薛宁莫名提起心来,连连叮嘱道:“你可别闹什么幺蛾子啊?” 那可是皇宫,可不能出现差错的! 裴砚当然一口应下,事实上,他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反倒打草惊蛇,最后反把自己给赔了出去。 宫里的速度很快,甚至还没到晚膳时间,派来接薛宁两人进宫的轿子已经被抬到门前。 托故去镇北侯的福,薛宁他们并没有被放下来,反而一路被抬着进宫,皇宫很大,加上抬轿的太监脚步极稳,踩在地上一丝也不晃荡。 “里面是何人?”一个女声出声询问。 薛宁听出对方的声音熟悉,正要撩开帘子去看,结果被裴砚拦住,从对方眼底读出不赞成,薛宁顿了顿,迟疑着将手放下。 很快,抬轿子的太监的回答便揭示了问话那人的身份。 “回禀皇后娘娘,里面乃是镇北侯家的幼女。”太监的声音尖细而悠长,明明是轻缓的声音,可皇后却从中听出了嘲讽。 她藏在广袖里的手被攥得发白,心里恨极,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是宁儿,怎的忽然想进宫来玩了?” 听到皇后的话,裴砚神色微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薛宁倒是没听出来,还以为皇后只是随口寒暄,正要开口回应时又被裴砚用眼神制止。 薛宁虽有些疑惑,但想到裴砚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坑自己,便也住了嘴。 皇后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听到薛宁的回应,别说抬轿的太监害怕,就连皇后身后的一众宫人都在暗自感叹薛小姐但大胆。 外面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皇后虽然没说话,却也没有离开,浑身的气势逐渐弥漫来,吓得宫人跪了一地。 “怎么了这是?”皇后状若未觉,问出了这样一句。 她倒想过要趁此训斥薛宁,可一想到今日的安排,只好忍了下去。 “陛下正等着呢,你们赶快带宁儿去罢。”话虽这么说,可等走远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连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她身边的嬷嬷见此,连忙出言安慰,“娘娘不必生气,今日过后,恐怕不会再有镇北侯府。” 想到自己的安排,皇后才堪堪放下心来,嘴上依旧不满道:“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给陛下下了什么**药,叫陛下给了她这么大的特权,连本宫都不能在皇宫内肆意乘坐轿子!” “还未长大便如此能迷惑人心,长大了怕是比她那个死鬼娘更甚!” 皇后的声音极小,却清晰的传入嬷嬷耳中。 听到自家娘娘又在念叨从前的事,嬷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自家娘娘同当年的镇北侯夫人自小被拿出来比较,就连陛下曾经要立皇后,也是优先考虑当时还未嫁入侯府的镇北侯夫人。 若不是当时镇北侯先一步提亲,如今皇后还真不一定能入宫...... 甫一进殿,便对上皇帝那满是探究的目光,薛宁自然不甘示弱,也回看过去,旁边的裴砚都没来得及阻拦她。 裴砚在来之前,本还担心自己的恨意会被皇帝察觉,没想到真正见到了,他反而生不出一点恨。 瞧着上首的天子,只坐在那便令人敬畏,让裴砚根本生不出任何不敬的心思。 不等裴砚将那复杂的目光收回,便被皇帝瞧了个彻底。 “这便是你从外面带回府的人?”浑厚的声音在殿内漫开,格外清晰。 不待薛宁回答,皇帝已经自顾自的开口,“朕最近听了些风言风语,说宁儿你瞧上了外面的野小子,还将人带回府藏娇。” 听到这里,别说裴砚了,就连薛宁都瞪大了双眼,立即反驳道:“他们都在瞎说!” “哈哈哈,朕也觉得。” 峰回路转的一句话彻底让裴砚安了心,他还以为皇帝会因此发落自己...... 笑完,皇帝又定定看向薛宁,意味深长道:“宁儿的性子似是与此前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殿内的宫人汗如雨下,纷纷屏住气息,生怕被殃及池鱼。 就连裴砚都有些坐立不安,心里更是一阵绝望,他还想着替娘的家族翻案,可当今皇帝是个明君,翻案之路何其艰难? 在场的唯独薛宁什么都没察觉到,依旧泰然自若,“宁儿前段时日险些被府中下人害死,许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不愿再轻信于旁人。” 关于这个问题,薛宁早就想好了对策,此时皇帝问起,她便随口答了出来。 皇帝仅仅沉吟一瞬,很快便舒展开眉头,原本还凝重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裴砚这才注意到,原来皇帝之前一直皱着眉宇。 “那些下人太大胆了!朕特赐你几个宫人,替你好好管管那些恶仆。”薛宁落水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之前政务繁忙,加上南边又出了水患,根本脱不开身。 如今薛宁再次提起,皇帝又想起那些糟心事来,心情自然不好。 薛宁到底不是真小孩,听到皇帝要赏赐几个宫人给她,一下子就想到皇帝这是要找人监视自己。 按照话本子上所写,主角们通常都会把宫人收下,再找机会打压。 可薛宁并不想这样做,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不要,宫里的人都太规矩了,我不喜欢。” 她说的也算是实话,好不容易走了个灼薇,结果又要多来几个“灼薇”,她可受不了。 薛宁还要与裴砚共商大事呢,若有人一直管着她,时刻规训她,她还怎么回到神界。 饶是皇帝都没想到,薛宁居然会因为这样的理由拒绝自己,此时正哽在一旁半响没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看到薛宁与故人肖似的面容,他险些愣了神,恍惚想起,曾经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宫里规矩森严,小女不喜欢。” 回过神来,皇帝长叹道:“也罢。” 若他之前还有些犹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完全没有怀疑,只觉得皇后在胡言乱语。 是了,他记得皇后似乎与镇北侯夫人不合?就因为一些旧怨便要欺负个孤女,皇后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裴砚就这么看着皇帝对薛宁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如今的心疼,最后更是赏赐薛宁一堆好东西。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朕还要见几位大臣,宁儿也该回府了。”说着,皇帝给了身边大太监一个眼神,对方很快便退下去安排送薛宁回府的事情。 就在薛宁打算行礼告退之际,皇后带着一伙人闯了进来。 “陛下,妾身有话要说!”在路过薛宁时,皇后还不忘狠狠剜了她一眼,看得薛宁莫名其妙。 皇帝正要找皇后呢,结果对方就自己过来了,当即拉下脸道:“皇后好大的威风!” 他还没死呢,皇后就敢带人闯进来,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被皇帝这么呵斥,皇后脸色僵硬几分,连忙弯下腰告罪,“妾身一时情急......还望陛下恕罪。” 实际上,若不是皇帝本就打算移驾,皇后也不可能钻空子闯进来,话虽如此,皇帝依旧没办法宽恕,这可是对他的挑衅! 他冷冷扫了眼皇后,“有什么事,说吧。” 皇后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说起自己的目的,“这位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师,定能将宁儿身上的邪祟除去!” 第5章 赴宴会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因着皇后张口便把薛宁当成了邪祟,大家都不敢出声。 胆小些的,甚至已经开始在发抖,而部分聪明的,看向薛宁的目光带着同情。 唯独裴砚没有任何变化,显然,他并不相信所谓鬼神之说,或许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薛宁到底是什么。 触及到皇帝阴沉不定的面容,皇后不由暗喜,认为皇帝这是相信了自己的话,此时正恼怒于薛宁的欺骗。 若不是担心皇帝生气,她只恨不得亲自下令,将薛宁拉出去处置。 就在皇后迫不及待之时,皇帝沉着脸道:“皇后,你来说说,这个邪祟要怎么除去?” 听到这话,皇后险些笑出了声,连忙用手帕掩饰着嘴角,“陛下,依着大师所言,除祟分为三步......” “先将邪祟附身之人淋上黑狗血用以镇压,之后重打五十大板,将邪祟吓住,再把人拘进佛堂关押三天三夜,期间不许有任何人接近,为防邪祟趁机附身他人。” 皇后话音刚落,殿内隐约传出抽气声,虽然大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内心却是在感慨皇后心狠。 且不说薛宁到底是不是被邪祟附身,就说那五十大板,完全就是在要她的命,更别说之后还不准人给她上药,不准吃喝,怕是镇北侯在世都不一定能扛过去,薛宁还只是个孩童啊! 皇帝此时的脸都快黑成墨汁了,语气却依旧平稳,“宁儿到底身份尊贵,岂能因一介江湖术士就受此刑罚?” 把这事说成的是刑罚,已经在证明皇帝对此不认同,并且认为这是皇后在故意针对薛宁。 皇帝有意给皇后一个台阶下,可皇后好似被迷昏了头,根本就听不出来,还自作聪明以为皇帝这是担心镇北侯的旧部有微词。 这样想着,她连忙召来一个人。 那人一出现,薛宁顿时了然。 因为此人正是告假许久的灼薇。 见皇帝不解,皇后给灼薇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说道:“奴名灼薇,是薛小姐的贴身丫鬟,照看着小姐长大的......” “自薛小姐落水醒来后,不但不再亲近于奴,甚至变得极为狠辣,力气也极大......这些变化不得不让奴有所怀疑。” “所以你便背叛了你亲自照看着长大的主子?”薛宁忍不住出声问道。 虽说她不是原主,可这到底是“薛宁”的身子,难道这婢女就忍心见到自家主子被这般对待? 可惜灼薇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心想着那人同她说的话,只要自己这么做,自家小主子就会回来。 靠着这样的信念,即便是面对皇帝的审视,灼薇也强撑着没有失仪。 随着灼薇的作证,大多数宫人都信了皇后的话,看向薛宁时只差除之而后快。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薛宁也丝毫不怵。 比起皇后的污蔑,她更在意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大师”。 她能感觉到,这“大师”却有几分真材实料,只不过其身上的血腥味太过浓重...... 到底不是走的正统路子! 薛宁暗自摇头,可惜了。 “皇后,你太令朕失望了。”皇帝满脸失望,语气隐含着怒意。 听到皇帝的话,皇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而位于她身后的“大师”暗自鄙夷:蠢货! 幸好他来时戴了假面,只是可惜了今日的布局...... 这样想着,他不甘的望向薛宁,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忍不住心口猛突,喉间弥漫着腥甜。 真是不自量力!薛宁收回神力,并没有把此人放在眼里。 感受到身上的威压散去,“大师”猛然放松下来,险些有些站不稳,眼底尽是忌惮。 是他操之过急了...... 皇帝既已认同皇后此举是在报私仇,自然不会由着皇后这般欺负人,直接以皇后无状的理由将人软禁三月。 至于做“假证”的灼薇,被送予大理寺审问,最后还是薛宁求了情,皇帝网开一面,将人打了三十大板放出去。 回去的路上,裴砚忍了许久,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何要帮灼薇求情?” 薛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撩开了些帘子,恰好瞧见灼薇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行跪拜礼。 她将帘子放下,轻声呢喃,“只是不愿见忠仆落不得好下场......” 裴砚耳尖,当然没有错过,他神色微动,之后的一路并没有再言语。 这次面圣后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自薛宁回来,各种宴会的帖子如飞花般飘来,最令人哭笑不得的,便是那种给年轻男女们相看的宴会,竟也来邀请薛宁。 幸好薛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加上她年纪小地位高,就算不去也没人敢苛责。 最后在这些帖子当中,薛宁只应下了来自尚书府的。 薛宁表妹的生辰宴正值初冬,此时正是腊梅盛开的季节,因着出生冬季,便取名常锦冬。 因着来的人年岁都不大,加上本朝并没有严令“男女七岁不同席”,故裴砚跟着薛宁一同入席。 宴会虽不大,但该有的场面都不差,且到处都是冰雪一片,平白增添几分雅趣。 这样的雅在歌舞上来之后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人目不转睛,恨不得吟诗一曲。 可惜不管是薛宁还是裴砚,都不是为此而来,所以在看歌舞时表现得心不在焉,这一幕很快就被常锦冬收进眼底。 她自小被宠坏了,就算大家都说薛宁身份尊贵,她也从来没有把薛宁放在眼里,反倒听了外人之言,认为薛宁克亲,晦气。 “表姐怎的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了?”说着,常锦冬还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薛宁身边的裴砚,“还带着这种人......” 薛宁此前并未接触过常锦冬,没想到她开口便如此难听,当下也没有给她面子,“把嘴巴放干净点,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缝上。” 说她就算了,作何攀扯旁人? 在薛宁看来,裴砚之所以遭受这无妄之灾,完全是因为自己。 见薛宁一介孤女竟敢如此对自己说话,常锦冬瞬间就炸了,指着薛宁嘲道:“我娘说你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你不躲在家里终日忏悔,居然还敢出来参加我的生辰宴!” “可别害了我家!” 此话一出,原先还在暗自看热闹的宾客瞬间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生怕被赶出去,不能瞧见这出大戏。 而侍候常锦冬的婆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家小姐抱起来捂住嘴巴,陪笑道:“我家小姐不懂事,还望薛小姐不要怪罪。” 薛宁看都不看她,只是转过头与裴砚说话,常锦冬能听到那番言论,与这婆子多少脱不开关系。 比起这婆子,她更愿意见到常景哲。 裴砚神色复杂,尤其是刚刚那幕。 明明一开始被讥讽的是他,是薛宁偏要帮他说话才会被如此羞辱...... 这人接近自己,到底所求为何? 眼见薛宁不搭理自己,那婆子立马急得不行,连忙唤人去寻老爷夫人。 不多时,常景哲便同夫人联袂而来,两人看起来格外登对,正如外人所言,这二位便是那天造地设的一对。 “原来是宁儿来了,这事姨母听说了,是冬儿不对。”说着,常夫人又看向常锦冬,秀眉竖起,“还不快向你表姐道歉!” 常锦冬本很是不情愿,可一看到自家娘要生气了,瞬间老实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对不起。”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糊弄过去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常大人开了口,“大声点!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 听到他的话,常锦冬下意识打了个颤,再次道歉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没事,还望表妹日后谨言慎行,今日是我也就罢了,若换作了旁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说完,薛宁也没去看常锦冬的神色,而是看向常景哲道:“我有些话要同常大人说,不知常大人可有空?” 听到薛宁有话要对自己说,常景哲下意识以为是皇帝那日交代了什么,连忙答应,“不必如此,宁儿本该唤我一声姨父。” 常夫人虽好奇,但并没有多想,比起薛宁会说什么,她更心疼自己的女儿丢了脸面。 既是有要事要说,常景哲便带着薛宁到了书房,等回过身才发现,身后不止跟了薛宁一人。 他疑惑的看向薛宁,“宁儿,这位是?” 说着,他忍不住打量着裴砚,总觉得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像是午夜梦回时他如何也记不起来的记忆。 薛宁并没有说话,倒是裴砚开了口,“我名裴砚,‘洗砚修良策,敲松拟素贞’便是我名字的由来......” 虽不明白裴砚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常景哲却意外有些触动,神色逐渐恍惚。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见他半响没有动静,裴砚有些失望,嘲讽般笑笑,“学生此次前来,是特来感谢常大人多年的资给。” 常景哲本就有捐银的习惯,裴砚这么说也不算突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赴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