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强行标记后[星际ABO]》 第1章 第 1 章 雨水顺着窗户流淌而下,Omega站在厨房里,仔细搅动着砂锅中的鸡汤。 蒸汽模糊了视线,一点汤汁不小心溅到手臂上,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扎眼的红痕。 那双原本养尊处优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开始粗糙,指节处还有一道切菜时不小心留下的伤口。 “将军的悬浮器快到楼下了。” 机械管家站在门口,平淡无波的电子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Omega的手臂停顿了一下,随后加快速度。 很快,四菜一汤完成,全部都是将军喜欢的口味——这段时间,他早已将对方的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外门传来“吱呀”一声,向两侧划开。Omega深吸一口气,端着提前备好的茶水走向玄关。 将军走进房间,蓝白相间的军装上带着雨水的潮气,而他的脸色比灌入屋内的风雨更冷。 “你回来了。”Omega轻声说,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而柔和,“我做了你喜欢的鸡汤,还有……” “我不喜欢鸡汤。”将军径直越过等候在门前的Omega,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让开。” 杯中液体随着手指的颤抖泛起一阵涟漪,Omega垂下眼睛,心底刺痛。 这场被迫绑定的联姻,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维系而已。 将军不在理会他,准备迈步上楼。 Omega鼓起勇气,叫住了这个以残忍和暴戾闻名的Alpha:“请等一等!” 他涨红了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我需要……” 将军转身,眼中满是嘲讽:“需要什么?说清楚。” Omega的脸庞烧得通红,他说不出口,但是腺体再次传来火烧般的炙痛。 被标记后的Omega本就对Alpha的信息素有病态的依恋,更何况从那一场意外标记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丝毫的信息素安抚。 “信息素……至少是临时标记。”他低声说。 冷汗顺着苍白的脸庞不住滑落,他祈求道:“你能不能……” “关我什么事儿?”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被自己永久标记过的Omega,“当初设计我易感期标记你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嘴角勾起近乎残忍的微笑:“你很难受?既然这么痛苦,干脆把腺体割了好了。别赖着我,我可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对了。”他扫过Omega苍白不已的面孔,在那双几乎快要咬出血的嘴唇上短暂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开视线:“从今天开始,你搬到阁楼住。” Omega猛然抬起头,嘴角颤抖不已:“为……为什么?” 将军语气不耐:“然然下午过来,我准备邀请他住些日子。你自觉点,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萧然?】 优雅的电子音念到这个名字,不甚明显的顿了下,这才往下继续念; 【传说中将军青梅竹马长大的白月光,他怎么会……】 “停——等等!等等!” 温宁寒手一抖,本在侧身闪避的机甲动作微顿,被对面的重炮击中左臂。 他连忙抢救,只见机甲动作短暂停滞,一个假动作骗过身后包围过来机甲的杀招,随后速度骤然提升。 中规中矩的优秀操作,属于机甲专业的优等军校生或者民间技术大神也能复刻的技巧。 ——如果他使用的是精神力,而并非虚拟手柄的话。 虚拟按键在指尖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每一次操作都精准无比。 终端屏幕上,光焰从紫红色变为深蓝,量产机在枪林弹雨编织而成的火网中穿梭,轻易甩开追击的敌人。 随着人类对精神力的相关研究不断深入,即便是精神力微乎其微的普通人,如今也能够和最末等的E级机甲建立精神链接。 尽管B等以上的战用机甲仍然保留了最原始的机械操控,但当今时代,已经鲜少有人真正懂得使用了。 《机甲》只是游戏,不过联邦军方会定期监测排行榜靠前的用户账号,从中挖掘好苗子。纯手动操作就能够达到这般亮眼水评,若是再加上精神力,他的评分将会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值。 而温宁寒显然并不想高调。 饭菜的香味从食堂悠悠飘到客厅的沙发上,算算时间差不多,他顺手把虚拟手柄往前一抛,任由自己的角色被另一波玩家打死。 与此同时,化作人形的机甲关了火,将饭菜盛入盘中,依次往餐桌上端。 温宁寒深深窝在沙发里,把沙发靠背拆了下来当抱枕。 他翻了个身换成更舒服的姿势,一边看着机甲前后忙碌,一边懒洋洋地抱怨: “安,你能不能选书前先自己看一遍。太吓人了。配角怎么也叫萧然,我差点儿还以为萧然他……”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雷鸣,随后晴朗的天空忽然开始阴沉。 短短不过几分钟,暴雨毫无征兆、倾泻而下。 温宁寒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窗外的乌云: 联邦中心城居然还会有下雨的时候? 天气系统出故障了吗? 第一滴雨水落下的时候,安的动作忽然停住。 高级机甲化作人形时外观和寻常人类实在没什么差别,只有像此刻这便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茫然地看向某一处,瞳孔中隐约可见蓝光闪烁之时,才表现出明显的非人感。 安放下手臂;“主人。谢将军的悬浮器快到楼下了。” 温宁寒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 机甲被收回伪态,化成银色金属手环扣在左手手腕上,随着动作与另外两条价值连城的手链发出碰撞,叮当一阵作响。 围裙戴好、饭菜上桌,把沙发上躺过的痕迹抚平……手上的伤就不用装了,怪疼的。 他赶在谢瑄进门之前,匆匆打扫干净现场,随后站在门边等候。 暴雨来得太急,谢瑄带着雨水进了门。 “你回来了。”温宁寒说完,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鸡汤盛到茶杯里端了过来。 这实在有些弱智了。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是帝国养尊处优的皇室,做出这种蠢事也不稀奇。 于是他只短暂尴尬了一秒,便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做了……额,你喜欢的鸡汤?还有……” 还有什么? 他完全不知道。 毕竟他从始至终都在听小说玩游戏,根本没有分给真正辛勤工作的机甲半眼。 好在谢瑄也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不喜欢鸡汤。”联邦的战神声音冷淡,抬腿绕开杵在门边的Omega,“让开。” 不会吧,连台词都一样! 温宁寒手一抖,莫名有些发毛。 “谢将军。”他叫住对方,回忆着先前见过的那些贵族Omega的样子,仰起头,露出乖巧而脆弱的神情。 “能不能再临时标记我一次,腺体真的好痛……” 他软声道,眨眨眼睛憋出一捧悬而未落的泪水,试图唤起Alpha对自己Omega的保护欲。 “关我什么事儿。”谢瑄丝毫不为所动,“当初设计我易感期标记你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 见了鬼了!台词真的一样。 温宁寒故作心虚的低头,在谢瑄看不到的地方眼底一片阴沉。 好在谢瑄并没有继续说出“割腺体”之类恐怖的发言,只是抿起略显凉薄的嘴角,目光在温宁寒脸上审视了半晌。 “我可以给你信息素。不过是以提取□□后合成的方式制成注射剂,效果是一样的。” 他沉声说,甩开温宁寒扯住自己袖子的手:“我说过,别赖着我,我可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对了,萧然说他下午过来,你……” 温宁寒一口答应:“我保证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开玩笑。 谢瑄的府里根本没有阁楼可住,符合书中条件的怕不是只有私牢。 他可不想被关回去。 谢瑄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只点了点头:“随你吧。” 安在识海中担忧道:“主人,信息素注射只是聊胜于无,您必须要立刻进行临时标记。” 它边说边调出体质检测报告,表格中一大半数值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温宁寒看也没看:“这倒无所谓,精神力抑制一下就好了。” 他摸了摸颈后腺体,表面已经愈合,不过内里的伤口还在,只是轻轻触碰便传来隐约的刺痛。 最顶级Alpha兼S级精神力者的永久标记,果然很麻烦。 安反对道:“主人!我不知道您和谢将军之间的事情,但是为法定伴侣定期以临时标记形式提供信息素,是身为Alpha的职责,也是Omega的基本人权。说得严重些,谢将军完全就是在虐待……” 温宁寒神情淡淡:“和他没有关系。” 分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却让机甲瞬间闭上嘴。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谢瑄匆匆交代完便上了楼,没有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 无所谓,虽然没记住,不过温宁寒点的全部都自己爱吃的菜。 说是谢瑄的房子,不过他的活动范围基本只有大厅、书房和卧室,偶尔加上餐厅,剩下的区域,目前全都是温宁寒的地盘。 温宁寒双手环肩倚靠着门框,视线盯着鸡汤上漂浮的油星,思绪开始发散。 良久,他叹了口气,脸色稍微柔和了些许:“好了。等晚些萧然走后,我会找机会再试一下。” 再试一下什么? 安没有说话。 结合前后对话应该是指临时标记,不过它总觉得主人并非这个意思。 第2章 第 2 章 “你说什么?暄哥真要和帝国那个皇室联姻吗?!不行,我去找我哥哥。” 萧然骤然站起身,不小心带歪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小然!小然你等等。” 蒋持云连忙拉住他,又去推谢瑄:“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儿?” 萧然挣不开蒋持云的手臂,挣扎了片刻,也茫然地看向谢瑄,眼眶慢慢红了。 谢瑄的脸色同样算不上好看。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第一,我和他已经完成了永久标记,于情于理都要负责。第二,‘污染体’威胁当前,联邦有意向与帝国恢复外交,这也算是一个契机。”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道:“听说是议会的意思。” 对面二人闻言同时愣住了:“议会?” 联邦成立之初三权分立,由主席、议会和三大军区共同执政;发展到现在基本上是联邦主席萧山和第三军团的陶久祥的两股势力。 和损失惨重的第一军团以及群龙无首的第二军团不同,议会权力仍在,只是长期不管事,很多人都快忘了他们的存在。 蒋持云脱口而出:“疯了吧,永久标记过又如何?区区一个帝国人,我呸!换成交易所没被叫停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被转几手了。” 作为萧山的亲弟弟,萧然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和谈当前,有些话不能乱讲的道理。 他隐晦地看了谢瑄一眼,低下头,拉扯着衣服下摆不说话。 蒋持云见得不到支持,不仅怒意更胜:“我说错了吗?老大,你和小然青梅竹马多少年了,就这么被横插一脚?要不是……” “好了,云哥。”萧然打断他,“既然是议会的决定,我们配合就是。” 蒋持云愤然一拍桌子,震得茶具叮当作响。 谢瑄顿时沉下脸,蒋持云见状也不敢再放肆,面色通红地坐回位置上。 谢瑄把茶水泼了,重新换上三杯新茶,却没有喝,只拿在手里慢悠悠地转动茶杯。 “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避讳和你们明说。” “我与帝国,特别是帝国的皇室之间仇恨不可能化解;但至少是现在,继续打下去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要先决污染体。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会递交离婚申请。” 萧然点头:“我明白的。” 这话说得颇有种正宫雍容大度之感,谢瑄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不管顺利与否,我都不会再结婚。” 萧然闻言有些难堪,蒋持云却完全理解错了意思:“老大,你这是特殊情况,也不属于二婚,我们都能理解,不会委屈……” “持云。”谢瑄仰头饮尽茶水,把话题转开,“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蒋持云这才想起正事:“哦对,是中央防卫军的请求。中心城近日异常情况频发,科协院怀疑是污染体有组织的袭击,因此他们希望能够组建一支由前线在职人员担任的特殊队伍,与防卫军一起协同调查。” 他唤醒终端,调出防卫军和第二军团联合签署的文件。 “文件由萧主席亲自审批通过,推荐名单上有您的名字。按照主席要求,需要在城人员尽快答复。” 污染体,竟然会出现在联邦中心城? 谢瑄神情凝重,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传给我吧,我看完后亲自和他们说。” 蒋持云立正敬礼:“遵命,长官。” 二人走后,谢瑄独自坐在书房里沉思。 作为在战场上觉醒S级精神力,并以一己之力抗下污染体大军突袭的将军,他此时风头正盛,不要说在联邦,就连常年敌对的帝国也有不少支持者。 但这些都是虚的。 距离在联邦真正掌握话语权,他还尚有很长的路要走。 处理了手头的公务,月亮已然在空中高悬。夜色悄然爬上窗户。谢瑄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决定暂且休息。 走廊安静极了,清辉如同一场无声的落雪,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屋内,在墙壁和地面上落下圣洁的白。 谢瑄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总觉得一抹怪异的情绪在心中挥之不去。 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不对。然而已经太晚了。 “喂,你怎么会在……” 谢瑄皱眉,呵斥的话尚未出口,怀中便多了个人。 Omega的信息素轰然炸开,是馥郁的花香,像是玫瑰的味道,冷冽、清甜而深邃。 谢瑄猝不及防,在这一瞬间仿佛灵魂离体,被抽身于一片如梦似幻的粉色花海里。 “热。”温宁寒低声说,尾音带着明显的黏糊和轻颤,“谢将军,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他似乎才洗过澡,发尾将干未干,潮湿与花香混合在一起。 谢瑄敏锐地捕捉到气息的变化,他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到雪山刺破云层,天地间晃眼的白光,以及随着新雪一起降落的月亮。 粉与白交织成光怪陆离的幻象,玫瑰在风雪中肆意生长,从山脚之下顷刻覆盖了整座雪山,又顺着雪与云混杂的界限长到天上。 谢瑄简直快要疯了。 理智告诉他立刻把人赶出去,感情告诉他面前是痛恨的帝国皇室。理智和感情难能一致,偏偏却还有名为AO本能或者说信息素吸引的障碍横亘在其中。 他狠狠咬住舌尖,然而鲜血和疼痛并不能带来缓解,反而让Alpha的嗜血欲和施虐欲愈发剧烈。 偏偏温宁寒还要不知死活地凑上前,整个人都快要挂到了谢瑄身上。 他一只手拽着谢瑄的胳膊,努力把自己贴的更紧,另一只手去扯谢瑄的衣领。 谢瑄一惊,下意识用上了狠劲。温宁寒摔倒在地板上,恰好有月色蜿蜒流淌过,他顺势往后一靠,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柔辉中。 “谢将军。”他仰起头,眼中一片水光氤氲,“你应该为自己的Omega提供临时标记,这是你身为Alpha的职责。” 谢瑄的呼吸骤然加重。 他缓缓踱步到温宁寒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恰好是明暗的交界线,他的脸色在月光中白得吓人,眼眶和嘴唇却是血一样的鲜红,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翳,完全遮盖住眼中的情绪。 在这般兽性居多、理性将近于无的审视下,即便是温宁寒,此刻也莫名浮起一种名为“失控”的恐惧。 谢瑄还没有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但只是感受到标记者的情绪波动,Omega最为脆弱的那一小块皮肤就已经在剧烈地跳动不停,伴随着难耐的炙热与胀痛。 ——他状态不对劲。 温宁寒迅速做出判断。 “谢瑄,你还好……” 他试探着轻声询问。 下一秒,暴戾而压抑的精神力夹杂着顶级Alpha的信息素骤然炸开,清亮的月光仿佛也沾染上了混沌的黑色。 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扣住手臂按倒在地。 犹豫自温宁寒眼中一闪而过,理智之弦摇摇欲断。他咬咬牙,阖上眼睛微转过脸,方便谢瑄继续动作。 然而就在牙齿触碰腺体的瞬间,谢瑄却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他突然起身,在温宁寒诧异的目光中抬起手臂,一拳狠狠砸在身侧墙面上。 鲜血四下溅开,温宁寒连忙去拦:“谢瑄!你……” 不等他说完,谢瑄面无表情地又补了一拳。 理智在疼痛的刺激下重新回炉。顾不得手背上鲜血淋漓,谢瑄拽着身下人的头发,在温宁寒的抗议声中把人扯到门边,随后一脚踹开房门。 “滚!” 卧室大门在身后重重摔上,差点儿撞到温宁寒的后背。 温宁寒因惯性踉跄向前了好几步,直到快要撞到窗户才站稳身体。 然而额头依然磕到了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响。 草! 他难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识海中传来机甲的声音,没有丝毫对他磕到脑袋的慰问,只有对没能被临时标记的担忧。 温宁寒揉了揉被扯得生痛的那侧头发,有些无奈: “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临时标记了,我是想找机会出去。你不觉得中心城不太对劲吗?” 安如实回答:“监控系统显示中心城一切正常。” 温宁寒翻了个白眼:“……快别给我丢脸了,就你那个破系统,敌人怼到眼前了也看不出来。” 作为现存最顶级的机甲之一,安不敢反驳是中心城的监控系统没有警报,和自己毫无关系——毕竟它的预警装置同样没有显示异常。 温宁寒烦躁地添了圈嘴角。 安可以覆盖记录仪画面,不过谢瑄心细,若真出意外这种小伎俩瞒不过他。想要长期且稳妥的外出,还得从一开始就不被怀疑才行。 他思前想后,觉得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让谢瑄误以为两个人整晚一直睡在一起。 ……可惜这个人简直油盐不进。哪儿有Alpha对Omega的投怀送抱无动于衷的道理? 温宁寒忍不住皱眉:“谢瑄有这么克制?我感觉先前他好像挺乐意的啊?” 距离完全标记已经过去数十天,安实在憋不住好奇心,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他。 然而温宁寒自己也不太清楚。 当时他受伤很重,加上囚室控制装置和特殊抑制环对精神域的双重压迫,能保有意识已经是奇迹,更多根本无从知晓。 于是他没什么好气的回答:“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他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这一点,机甲倒是无从反驳。 整个星际皆知,但凡和帝国皇室的血脉沾边的,无一不是顶级美人;而即使在以容貌著称的皇室中,温宁寒也属于格外突出的漂亮。 被带到联邦的这段时间,就连最痛恨帝国的那批人,羞辱他之前也都是以“别以为靠脸就能巴拉巴拉”作为开头。 温宁寒并非自恋之人,却也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即使不以此为依仗或立命之本,到底是平日里被捧惯的人,谢瑄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难免感到挫败。 他叹了口气,甩甩头,把情绪抛到脑后。 “总之,谢瑄现在认定了标记是帝国动手脚。不是,他有病吧。陛下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能控制得了一个S级?” 他边说边转了圈侧脸的碎发,正要再抱怨几句,表情忽然冷淡下来。 整条走廊都沐浴在人造月光的清辉里,温宁寒抬起眼,平静到淡漠的视线透过夜色,望向中心城的某一处。 ——无论肉眼还是精神力都难以探查的某个角落,空间微微扭曲,难以察觉的异样波动正在无声弥漫。 机甲化成的银色手环安静垂在左侧手腕,与两条精巧的手链缠绕在一起。 恰有夜风灌入走廊,手链上的小饰品摇晃着,与金属手环轻轻碰撞。 那声音清脆悦耳,却隐约透露出一丝肃杀的寒意。 “安。”他在识海中命令道,“立刻接管中心城监控系统,我出去一趟。” *** 谢瑄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眼前挥之不去的依然是皎洁月色中那张过于清丽动人的脸。 终端的红光交替闪烁,变化越来越急促,强迫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城内异动,请收到消息后速至以下坐标点位集合——中心城污染源专项联合调查组] 谢瑄目光微凛,火速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即将迈步下楼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朝手腕看去:终端显示周围信息素浓度正常。 走廊里,玫瑰的香气理应散尽了,却依然若无地环绕在鼻尖,谢瑄无法判断是真实存在的气味、还是单纯幻觉。 谢瑄顿了顿,忽然脚步一转,朝温宁寒的房间走去。 第3章 第 3 章 谢瑄在温宁寒的门前顿住了脚步。 不久前抵御污染体的战争中,他头部受伤,失去了三年的记忆。 副官甘清告诉他,是联邦战胜了,而他在攻入帝国主城的那一天,不仅逼迫帝国新皇签订不平等的和平契约,还标记并带回了一个帝国皇室的Omega。 中心城的人都在议论,说谢瑄运气实在是不好,赶上联邦愿意和帝国维持表面和平的时候,这才被迫和温宁寒绑在了一起。 换作之前,军队在外作战,标记几个帝国俘虏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俘虏被带到联邦后就是奴隶,要么作为优质战利品被私下预定,要么统一卖给第三类商品交易所管理,哪儿有能嫁入联邦的好命? 但是谢瑄心里清楚,他这辈子不可能主动和Omega、特别是帝国皇室的Omega扯上关系。 “你们不懂。那人我见过一次,嚯!长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别说那些寻常的Omega,就连萧公子,我看也是远远比不上……” 那时候,他无意中听到下属们的闲聊,虽然不喜,却也不想出声制止,便只是远远走开。 直到这一晚,站在洁白而圣洁的月光下,昔日刺耳的议论在耳边犹如惊雷般接连炸开,一路震到了心里。 谢瑄紧了紧拳头,到底没敢推开那扇房门。 同一时刻,温宁寒已经站在空旷的街道上。 “谢瑄走了?”他听到机甲的汇报,轻轻舒了口气,“搞什么鬼,他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平时完全绕着自己走的人,居然会三更半夜的来敲门? 安无语:“也许是您先前那一波惊为天人的操作起了作用?” 温宁寒一口回绝:“不可能。” 上午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停歇了。中心城基建很好,不过短短几分钟,地面上便见不到什么积水。 然而温宁寒所站的街道,地面上依然潮乎乎湿漉漉,鞋子踩在合金地面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月光洒落,为街道镀上一层亮眼的银边。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安立刻开启扫描系统,却察觉不到异样。 温宁寒沉吟片刻:“捕捉精神域空洞区域。” 安应道:“是。” *** 蒋云舒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不过是和哥哥吵了一架,就被强行送到军校“改造”。 校园生活枯燥无味,她好不容易找准时机,趁着全校忙于筹备和帝国建交的空挡溜出门,不想才回到中心城,就赶上了下雨。 为掩饰行踪,她没敢带自己的机甲,只有军校配备的D等品。 劣质机甲本就不好用,加上是学校不知道传过几代的老古董,更是破烂得不行,连最基础的全身防水都做不到。 雨水如白丝,淅淅沥沥怎么也下不干净。蒋云舒在雨中前行,小腿和脚下被溅起的水花浇得冰凉。 转过商业街,人群忽然发出一阵吵闹,蒋云舒抬眼望去,被围在最中的是一个带着镣铐和抑制环的奴隶。 他似乎是逃跑失败被发现,正无力地蜷缩成一团接受主人的鞭笞。 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止不住地从奴隶的口中流出来,与雨水混合成肮脏的一大片。 他看上去快要死了。 “走吧。”同伴皱了皱眉头,去拉蒋云舒的袖子,“一个奴隶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哦……哦。”蒋云舒点了点头。 是没什么好看的,中心城是奴隶最多的地方。每日被打死的奴隶不计其数,甚至交易所还专门开辟了一处场地用于处决长期滞销的奴隶。 喜欢猎奇的人们用金钱投票,决定奴隶的死法。 又一个转弯,雨下得更大了,街上人群渐少,却仍有一小波人围在前方。 蒋云舒再次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同伴挤了进去。 还是一个奴隶,带着镣铐和抑制环,垂着头半死不活地躺在雨水中。漆黑冰冷的金属深深嵌入他的手脚和脖子,在细雨冲刷下淌着淡淡的粉色。 奴隶的主人狠狠踹了他一脚:“我对你不够好?你竟敢去爬别人的床!说话!” 那奴隶张了张嘴,自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在联邦,帝国的奴隶归主人或者公有,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主人一把扯开他的衣服,把他往人群中推:“你不是喜欢吗?好,今天人多,老子让你一次爽个够!” 蒋云舒有点儿害怕,不过同伴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快走啦,你今天是怎么了,总在发呆呢?” 他又在催促了。蒋云舒茫然地抬起腿,跟上对方脚步,只是路过人群的时候下意识扭头: 无数双手正压在奴隶身上。奴隶仰着头,五官在雨水中模糊一片,空洞茫然的瞳孔里没有半点光亮。 只是那张惨白脏污的脸,似乎有些许眼熟。 她忽然从心底泛起一阵无名的寒意。 “轰——” 头顶一声惊雷,暴雨倾盆。 这么大的雨,留在外头的人自然更少了。 蒋云舒停留在第三个转角前。 鞋袜已经彻底湿透了,衣服黏在皮肤上,又冷又滑。蒋云舒打了个冷颤,抱住自己肩膀。 同伴侧过头,疑惑地问她:“云舒,怎么不走了?” 蒋云舒摇摇头:“我……”她停顿了一下,感到雨水寒冷如冰,正在不断顺着毛孔往皮肤深处钻。 同伴又去拉她:“快走吧,你不是要回家吗?” 蒋云舒按了按跳动不停的心脏,咬牙走过第三个转角。 ——这一次,终于没有了聚集的人群。 她暗自松了口气,小跑着去追逐渐走远的同伴。 才迈出一步,脚下却是软绵绵的触感,湿滑而粘黏,伴随着恶心的、液体晃荡的触感,像是踩在还没有蓄满的水床上。 蒋云舒全身都僵硬了,她缓缓低头,正对上奴隶的尸体。 奴隶不知道死了多久,浑身上下都是可怖的伤口,只有一张脸还算完好。 他的腹部整个被剖开了,积了半肚子的雨水,而蒋云舒的左脚正踩在奴隶的肚子里。 “啊——!!!” 蒋云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想跑,被一把拽住手臂。 “云舒,你怎么了?”同伴问道。 “他们、这三个……他们三个,一样的!是一样的……” 蒋云舒语无伦次的说着,怎么也表述不出这一路上遇到的三个奴隶都长着同一张脸。 她觉得很冷,寒意从内里渗出来,牙齿不住打颤。大脑更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在雨水中被泡的湿透,沉甸甸地坠在颅腔里,又继续向下塞满了嘴巴,让她完全说不出话。 因此她只能努力伸出冰冷的指尖,扣住同伴的胳膊,想要让他带自己赶紧走。 然而对方的皮肤却远比她的手指还要阴冷。 不对,不对,不对。 蒋云舒甩着头,踉踉跄跄地后退。 她想起来了!自己从军校逃跑,一路辗转回到的中心城,她哪里来的同伴?! 蒋云舒心头大骇,定睛看去,却见面前的“同伴”,分明也长着和奴隶同样的脸! 月光如银沙般垂落,将静立在雨中的身影浸在一片冷冽的银辉中,一张清丽至极的面孔漂亮得近乎不真实。 蒋云舒恍惚了一瞬,随后被更大的恐惧包围。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她不断尖叫,奋力挣扎起来。 温宁寒不得不暂且松手,以防她动作过大伤到自己。 手臂的禁锢骤然一松,蒋云舒第一反应是逃跑。 然而周围的景色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她四下环顾,发现身前身后全部都是陌生的街道。 奴隶的尸体依然横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被雨水泡的肿胀了很多,看上去竟然有寻常人类的两三倍大小。 蒋云舒注意到以那具诡异的尸体为中心,雨水似乎格外充沛。 尽管尚未发生异变,但显然后退并非明智之举。 残存的理智让蒋云舒迅速做出判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机甲化成轻兵器的形状,紧紧握在手中。 “怪物!快给我滚开!”她手臂颤抖着举起激光炮,“否则我就开枪了!” “你在说什么呢,该害怕的明明是我才对。”温宁寒耸耸肩,侧身让开道路,示意她自己看,“你确定要往这边走吗?” 蒋云舒战战兢兢地望去,瞬间浑身颤抖着捂住了嘴巴。 尸体。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尸体,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倒在街道上,被雨水冲刷得臃肿发白。 每一具尸体,都是她自己的脸。 谢瑄带队抵达商业街的时候,大部分店铺还在营业,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防卫军和科协院几人合抱一台怪模怪样的仪器,沿着街道走了好几圈,科协院的几个小年轻露出疑惑的神情:“奇怪,什么都没有啊?” 他们研究了半晌,认定是一场乌龙警报,瞬间垮了脸。 防卫军的领队狠瞪了不靠谱的下属们一眼,走到谢瑄身边哈腰点头地道歉:“谢将军,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大晚上拉您跑一趟的……” 谢瑄摇摇头:“没关系,没有出事就好。” 临别时,他拒绝了防卫军的悬浮车,准备自己走一走。 五彩斑斓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谈笑声与店铺的音乐混作一团。穿过喧嚣的街道,谢瑄忽然驻足。 月光如练,照亮了街道边缘的一小滩积水。 “奇怪?” 谢瑄皱紧眉头,四下环顾了一圈:无数体型小巧的清洁机器人正在商业街各处穿梭,快速且隐蔽的处理着街道上的各种垃圾和污垢。 自清洁系统分明没有罢工,这里怎么会有水? 他俯下身,指尖才刚触碰到水面,就听到一声无比惊恐的尖叫。 尽管凄厉而尖锐得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谢瑄居然从中听出了一丝耳熟。 他回忆了片刻,总算想起来之前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声线,连忙拨通了蒋持云的电话:“持云,你妹妹在中心城呢?” 被顶头上司从睡梦中吵醒,蒋持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啊?我妹妹?” 他茫然道:“在中心城什么意思,云舒在军校啊……” 谢瑄顾不上解释:“查一下。” 听出他语气不对劲,蒋持云愣了下,立刻清醒了:“老大,什么意思,云舒出什么事了?她不是在学校里面吗?!” 他一个翻身滚下床,正准备要和军校联系,忽然楼下隐约传来一阵喧嚣。 “哎呀,小小姐,您怎么大半夜的跑回来了,也不叫人去接您?” 蒋云舒压低了嗓子:“小声点小声点,我哥是不是在呢,千万别被他发现了!我可是偷偷跑回来的,知道吗!” 即使隔着终端和墙壁,蒋云舒的声音不甚清晰,谢瑄也能想象出对方活力四射的样子。 可是,那道充满了恐惧绝望的尖叫……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