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焰火》 第1章 第 1 章 上午九点半，北城瑞康诊所。 初夏天气很好，明亮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入诊室。 穿着白大褂的温知年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窝在诊疗椅上的江辞，皱眉说道：“你真不打算去医院？” “不打算。”江辞漫不经心的回答，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伸手将点滴速度调快了些，嘟囔抱怨着：“我只不过头疼想来开点药，哪想你这么麻烦，非要打点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早上进来时的样子，脸色比死人都白……”温知年有些激动，说出口才觉得晦气，他住了口，抿抿唇，再开口时语气沉缓下来，“阿辞，你的血项不太对劲，我这个私人小诊所没有仪器，没法进一步检查，你真的应该去医院好好检查下。” “行行行，知道啦！”江辞没心没肺的笑，明显答应得不走心，又瞟了眼时钟，“温医生，你先给我开点止疼药呗。” 江辞长得好看，皮肤白皙，浓眉挺鼻薄唇，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英俊中添了些媚气，笑起来眼角微弯，比初夏阳光还明媚。 温知年看着江辞的笑脸，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去，默默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在电脑上开了药方，然后自己去药房取了两盒止疼药。 回来诊室时，江辞已经自己拔了吊瓶针头，坐在椅子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他一只手用棉签按着手背的针眼，另一只带着针眼的手里拿着手机，姿势别扭地低头看着手机。 温知年瞥见屏幕上是微信对话界面，对方头像是一张黑白棋盘，聊天记录里却是一片空白，江辞手指顿在对话框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知年轻咳一声，把药盒递过去，嘱咐说：“止疼药，一次一粒，一天最多四次，听到没？” “嗯，好，谢啦。”江辞迅速退出微信，笑着伸手接过来。 正这时，江辞手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江厉行”的名字。 江辞低头看着，手指顿了几秒，才划下接通键，放在耳边，语气如常轻快，“爸，什么事？” 诊室里十分安静，电话没有外放，温知年却也能听清话筒里传来江厉行劈头盖脸的责骂，“江辞，你平时吊儿郎当，我都懒得说你。这次是你求我，要去周家的项目，结果今天第一天上班就不见人，你说说你，除了给江家丢脸，还能干什么？” 江辞静静听完，愈发笑起来，“这话说的，您搞出我这个私生子，江家还有什么脸吗？” 江厉行估计是气急了，径直挂断电话。 江辞是江家私生子这件事不是秘密，他是十二岁那年才被他亲妈送回江家。 在北城世家圈子里，私生子是上不得台面的，温知年和江辞初中高中同班六年，亲眼看到他遭受了无数嘲讽和欺凌，从一个原本羞涩安静的少年长成如今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温知年面露同情地看着江辞，这个私生子却好像毫不在意，看了眼黑下去的手机屏幕，轻哼了一声，收起手机，晃悠悠站起身，“温医生，多谢，我走啦。” 温知年送江辞到诊所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你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啊？” “不需要，没意义，无所谓。”江辞满不在乎轻飘飘的回答。 温知年知道江辞和他爸关系一直不好，也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阿辞，我听说周家那个项目是周霁川做的？” 江辞把按着手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嗯嗯啊啊的回答。 “我记得周师兄当年高三毕业后，去了美国读藤校，有六七年了吧？”温知年又问，“他这是回来了？” 江辞继续嗯嗯啊啊。 “诶，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起去周家项目啊？”温知年十分好奇。 “奋发图强。”江辞严肃回答，他低头认真端详着手背，“怎么有些淤血呢？” 温知年瞥了眼，“估计你拔针时戳破血管了，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散了。” “不行不行，给我贴个创可贴。”江辞把手背递过来。 没听说打点滴还要在针眼上贴创可贴的。 温知年翻了个白眼，无奈去前台翻出个创可贴，扔给江辞，“一个针眼你都这么在意，干嘛不去医院检查身体？” “你不懂，长得太帅就有偶像包袱，完美人设不能有瑕疵。”江辞贴好创可贴，眨眨眼，扬了扬手里止疼药盒，“走了，回见。” ** 今天是川达项目组成立的大日子。 这个项目是周氏集团近几十年来最大的投资，也是周氏太子爷周霁川留学回国执行的第一个项目，集团非常重视，专门在东二环租了一栋二层小楼作为独立办公场所。 开张第一天，楼门外铺着红地毯，两侧摆满花篮，上面写着“开业大吉”“宏图大展”等吉祥话，十分喜庆。 公司里气氛却有些肃杀。 会议室的白板上记录着刚刚开会的内容。超大型商超投标要点：面积，动线规划，运营基本面，品牌排列……每个要点后面都画了个箭头，指向“设计师”一栏，而这一栏下面一片空白。 位于首位的周霁川一身藏青色正装，银色领带夹将深蓝色领带固定得板板正正，他正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薄唇抿得很紧，会议室里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老板浑身散发的低气压，整个会议室温度都低了几度。 “要不我去给江设计师打个电话？”叶秘书小心开口。 周霁川垂眸看着资料，江辞，北城大学设计系毕业，在校期间曾获得多项建筑设计奖项，去年毕业后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资料照片里，江辞下巴微仰，懒洋洋的笑，明明是正经的一寸证件照，偏带出些不正经。 周霁川知道江辞，也仅限于知道。 他们同一个高中，江辞比自己小两届，他现在还记得，那年高三开学，有好几个同学说高一新生里来了个漂亮男生，还跟自己开玩笑，说周霁川你校草地位不保啊。 周霁川从不在意这些，也从没注意过那个新校草。 后来又听同学说新校草是私生子，行为放荡，一点儿规矩没有，那会儿周霁川正为去美国留学做准备，不过当个八卦不走心听听。 倒是没想到，自己研究生毕业回国做的第一个项目，原本想要好好大干一番，却被江家硬塞进一个人做设计师，正是江家那个私生子。 周霁川原本不同意，不过江家给这个项目砸了一个亿资金，恰好填补了这个项目资金缺口，唯一要求就是安排江辞进来做设计师，周霁川权衡利弊，又看了江辞的简历，觉得虽然资历浅，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便答应下来。 结果今天第一天上班，这人迟到了两个小时还没露面。 果然，真是不靠谱。 果然，这一个亿不是好拿的。 周霁川暗暗吸了口气，气压更低了些，眼风冰冷扫过叶秘书，“刚让你去通知老江总，通知到了吗？” 老江总就是江厉行，是江辞的爸，周霁川对直接找江辞不抱希望，但既然是老子硬要塞人进来，有什么问题也应该找老子解决。 叶秘书小心翼翼回答：“已经跟老江总的助理打过电话，助理说他会向老江总汇报……” 正这时，窗子外面传来汽车马达轰鸣声音，大家扭头看出去，只见一辆红色兰博基尼跑车驶入院内，一个帅气甩尾，在楼前停下。 车门打开，一只焦糖色麂皮乐福鞋迈下来，纤细脚踝，接着是冷灰色九分直筒西裤，解开两颗扣子的雾霾蓝修身衬衫，最后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漂亮的脸，皮肤白净细腻，精致的下颌线，唇形美好，高挺鼻梁上架着个黑超。 姗姗来迟的江设计师终于出现。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被江辞这惊艳的出场方式震惊，一时间都挪不开眼睛，集体注视着他下车后站直身体，又对着后视镜随意捋了捋头发，这才慢悠悠进了楼。 几秒钟后，惊艳本艳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薄唇勾起，江辞摘掉墨镜，露出一双桃花眼，笑着说：“霁川哥，不好意思来晚了，下不为例啊……” 周霁川靠坐在转椅上，脸绷得像冰山一样，上下打量着江辞，几秒钟后他站起身，单手扣上西装上衣扣子，冷沉说道：“江设计师跟我过来，其他人散会，按刚才会议安排开始工作。” 说完，冰山带着一身寒气，迈步出了会议室，目不斜视经过江辞身边，朝二楼总经理办公室过去。 屋内各人都是周氏集团的员工，跟着周霁川筹备项目，已经共事过一段时间，深知周霁川虽然年纪不大，却行事老成，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工作狂人，也颇有些雷霆手段。 这个江设计师第一天上班就惹恼了周总，不知周总打算怎么处置，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有些人为这个江美人捏把汗。 江辞倒是一副无所谓模样，笑着对屋内其他人挥挥手，转身跟着周霁川上了楼。 开新文啦，两个笨蛋谈恋爱的故事[红心] 求个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二楼有两间并排的办公室，一间给总经理周霁川，另一件留给设计师江辞。 周霁川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文件夹扔在办公桌上，转身坐在老板椅里，撩起眼皮看向跟着自己进来的江辞，用眼神示意他办公桌对面椅子，语气疏离客气：“请坐。” 江辞却没过来，他转头打量了一圈办公室，自顾自地去窗边会客区，自己动手用咖啡机打了杯咖啡。 打好一杯，江辞转头看向周霁川，笑着问：“你要咖啡吗？” 见周霁川皱着眉不说话，江辞耸耸肩，在咖啡里放了一颗奶球，然后端着咖啡杯放在周霁川面前，“喏，你的。” 接着，江辞又回去打了一杯，放了三颗奶球，三块方糖，搅匀后端着杯顺势坐在沙发上，抿了两口，缓缓吐了口气，说：“幸好你这里有咖啡，今早一直没喝咖啡，头疼死了。” 看着江辞毫不见外的这一通忙活，周霁川压了压火气，沉着声音说：“江设计师，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今早迟到的原因？” “霁川哥……” 江辞刚开口就被周霁川打断，“还是叫周总吧。” “不要。”江辞撇撇嘴，直接拒绝，“叫周总太生分，我不喜欢。” “之前我们不熟，现在只是工作关系。”周霁川语气冷淡。 “不熟啊……”江辞笑笑，“也行，那就只说工作关系，江家在这个项目投了一个亿资金，我们算是合伙人，我不是你下属，叫你周总……我有点儿不开心。” 听到江辞搬出一个亿，周霁川本就冷着的脸色又上了层冰霜，他略过一个亿的话题，说道：“你开不开心跟工作没关系，我也并不关心。” 江辞向后靠在沙发上，语气平缓，像是在认真讲道理，“不对的，我是设计师，设计师是要灵感的，不开心就没有灵感，你说跟工作有没有关系？” 周霁川：“……” 见周霁川一直没开口，江辞又说：“如果你不喜欢霁川哥这个称呼，那我换一个，叫你……阿川怎么样？” 周霁川沉默片刻，放弃争辩：“随便你。”他捏了捏眉心，重新回到正题：“所以请你解释一下，上午为什么迟到。” “身体不太舒服。”江辞抬起手臂，给周霁川看手背上的创可贴。 周霁川：“……” 一个创可贴能覆盖的伤口，就不舒服到迟到了两个小时？ 周霁川忍耐地闭了闭眼睛，问出一直存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来这个项目？” “因为你啊。”江辞露出笑容，不假思索地回答。 周霁川抿紧唇角，胸口起伏，终于还是压不住火气，语气严厉开口：“江设计师，这个项目很重要，我希望大家都能全力以赴，如果你是来混日子的，对不起，我没有时间陪你胡闹。” “我明白的。”江辞点了点头，露出安抚笑容，说道：“放心，阿川，我也没什么时间了。” 周霁川不知道江辞要赶着做什么，他也不关心。 不过江辞终于算有个表态，想着以后还要一起合作，周霁川不想闹得太僵，他缓了缓情绪，用谈判公事的语气说道：“设计师在这个项目里至关重要，希望你能做好你的工作，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把这个项目成功做好。” 不知哪句话戳中江辞的哪个点，他恍惚一瞬，竟露出些柔软期待。 片刻后，江辞开口，声音柔和，“好啊，阿川。”他一双桃花眼看向周霁川，带着几分眷恋，“为了你，我会用心的。” 周霁川：“……？”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周霁川从没遇到过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只感觉无力又烦躁，他扯了扯领口，领带都扯歪了些。 正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叶秘书进来将一个文件夹放在周霁川面前，“周总，刚刚开会的会议记录，给您过目。” 周霁川平缓了下情绪，他打开看了一遍，将几处需要设计师给意见的地方圈了起来，再抬起头时，江辞已经过来站在办公桌边，也在歪头看着这份记录。 “正好，江设计师，你错过了会议，先把记录拿去看看，最好能把设计师的部分补全，下班前交给叶秘书汇总。”周霁川把文件夹推过去。 江辞斜靠在办公室边，扫了眼报告，指尖点了点记录上第四条，“这个面积的商超，疏散通道至少八条以上，这里只有六条，预算要调整的。” “嗯？”周霁川眉头一皱，换了只红色马克笔将这里圈起来，吩咐道：“叶秘书，去把预算部的人叫来。” 叶秘书连忙答应着去了。 “行，那我也先去工作了。”江辞拿起文件夹，总算说了句正常的话。 转身离开前，他突然隔着办公桌俯下身，凑近周霁川。 江辞的俊脸在眼前猛地放大，周霁川下意识想保持距离，后背向后紧贴在椅背，只见江辞抬手将自己刚刚扯歪的领带抚正，然后直起身打量下，下了个结论：“帅！” 说完，江辞笑笑，无视周霁川难看脸色，转身离开。 周霁川皱着眉头看着江辞身影离开，琢磨着这人非要来这里做设计师的原因。 江辞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鬼才相信！ 虽说自己和江辞同一个高中，可同校时间只有一年，在学校时，更是连句话都没说过。 而江家产业主要在高科技板块，正是当红行业，完全没必要非要这个时间来地产行业掺一脚，而且江家一直不待见这个私生子，这次为什么要花一个亿非要把这人塞进来？ 实在想不出合理的答案，周霁川摇了摇头，只能先放在一边，见招拆招吧。 周霁川烦躁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香滑咖啡入口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习惯的咖啡口感，黑咖啡加一份奶，江辞误打误撞地倒是做对了咖啡。 ** 川达这次要做的项目，是要在城北建造一个综合性大型商超，这几年地产不景气，以地产为主业的周氏集团报表也不好看，几乎是把全部身价压在了这个商超项目上。 事项千头万绪，周霁川很快把难缠的设计师抛在脑后，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一天很快过去，周霁川结束和一家建筑商的视频会议，窗外已经是沉沉暮霭。 讨论了两个小时的建筑预算，周霁川仰头喝完今天第四杯咖啡，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有很多未读消息，大多是工作相关，周霁川一一处理完毕，然后打开母亲下午发来的微信： “小川，你爸爸下午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他恢复得挺好。” “今天晚上几点回家？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鱼。” 周霁川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回复：“七点半到家。” “我们等你回来开饭。” 周霁川回复“好的”，接着正要按熄屏幕，微信又进来一条消息。 微信名是C，头像是漆黑夜空中绽放的一朵烟花，这个人名和头像周霁川都不熟悉，他点进去，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显示在屏幕顶端：“阿川，晚上一起吃饭？” 阿川…… 周霁川反应过来，这是江辞的微信，几天前确定合作关系后，这人发来好友申请，通过后却一直没有过对话，刚刚是第一条消息。 周霁川正要回复，对方却撤回了这条消息，几秒钟后，又发来一条：“阿川，晚上一起吃饭。” 文字一模一样，只是把前一条的“？”改成了“。”，语气就从提议变成了命令。 周霁川差点被气笑，他都能想象出江辞说这话的样子。 今天和江辞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周霁川清楚记得江辞说话的语气，一字一句，认真执拗，明明长了一副妖艳的脸，说话时却总带着些天真，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化着浓妆，故意装成大人模样。 可偏偏这小朋友是带资进组，背靠着江家一个亿的投资，人家想怎么玩自己都得陪着。 周霁川手指用力打字，飞快敲下回复：“不好意思，答应了父母今晚回家吃饭。” 江辞看着周霁川回复的消息，干脆利落，就像他黑白棋盘的微信头像一样，黑白分明。 “切，有父母陪吃饭了不起啊？”江辞嘟囔了一句，在对话框里打字：“那明天呢？” 这时，突然有一滴红色粘稠液体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江辞抹了把鼻子，一手的血。 他连忙仰起头，从旁边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按在鼻子上。 整个下午，江辞都在非常专心地研究商超设计的考量点，估计是用脑过度，此时脑子里一阵阵泛着晕。 江辞仰着头，等待眩晕褪去，也等待鼻血止住。 窗外暮色逐渐暗下去，江辞看着窗户上倒映出自己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按了按后脑勺，试图摸到里面不断长大的那颗肿瘤，可当然什么都摸不出来。 江辞无奈叹口气，小声对那颗肿瘤说：“你已经赢了，就别太心急了，行不行？” 过了几分钟，江辞换了几张纸巾，鼻血渐渐止住了，他重新拿起手机，擦掉屏幕上的血迹，呆呆看着黑白棋盘的头像好一会儿，然后删掉了对话框里的话，打字，发送：“那就今天一起宵夜！” 抱抱小辞[红心][粉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周霁川准时回到周家在城北顺义的别墅。 周家是北城老派的世家，财富传承几代，到了周霁川父亲周沉璋这一代，赶上地产行业政策红利，成就了周家顶峰，风光无限。 只是风水轮流转得太快，不过十几年，泡沫散去，光景急转直下。 经历过行业上升期的人，总是更加无法接受下行的现实，周家掌门人周沉璋接连经历几个项目失败，身体终于撑不住，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 川达商圈项目，落在周家独子周霁川的肩上。 在院子里停好车，周霁川一路穿过种满绿植的门廊，进了客厅。 “回来啦？”头发花白的周沉璋坐在沙发上，虽然在家里休息，穿着仍然是一丝不苟的衬衫，他看到周霁川进来，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今天项目组成立，项目算是正式启动，一切都还顺利？” “还行。”周霁川脑子里闪过江辞的笑脸，顿了顿，还是说：“都挺好的，放心吧，爸。” 生了这一场病，周沉璋明显衰老下去，周霁川不想让父亲再为工作操心。 周霁川不想提，周沉璋却觑着眼睛看过来，主动问道：“江家那个设计师也挺好？” 呃，确实……不能说挺好。 可想到那一个亿，不好也得先忍着。 周霁川沉吟片刻，回答：“业务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想了想，又问：“您知道为什么江家要让他来咱们项目？” 周沉璋皱着眉摇头，“江厉行是个老狐狸，场面话说得都好听，他表面说看好咱们这个项目，让他儿子过来锻炼锻炼，可谁都知道，他对他这个私生子，一直都不闻不问的，所以压根信不得，要是江厉行真觉得这个是好事，肯定先给他自己那个嫡亲儿子啊……” 周霁川知道江辞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江厉行原配夫人的儿子，算是江家的正统继承人，听说江厉行十分溺爱这个儿子，养得娇纵霸道。 他点头承认父亲说得对，思索片刻，说：“算了，只要不影响项目，其他跟咱们没关系。” “希望如此。”周沉璋叹了口气，“要不是项目有资金缺口，也不用看江家脸色。” 这时，周霁川手机震动一下，他拿出来看，是烟花头像发来的消息：“晚上十点，亮马桥皇家炭烤，等你，宵夜。” 周霁川没有回复，面无表情按熄手机屏幕。 “对了，你还记得方家那个姑娘吗？”周沉璋换了个话题。 周霁川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就是做建材的方家，他姑娘跟你同岁，你们还是高中同班同学呢。” 周霁川还是摇摇头。 “你这孩子，这方面也太不开窍了。”周沉璋放弃提醒，直接说：“前两天我住院，老方带着他姑娘去医院看我，提议咱们俩家聚聚，我觉得挺好。” 周霁川抿着唇听父亲接着说。 “他家姑娘长得不错，我看着性格也好，更重要的是，方家跟咱们算是半个同行，知根知底，要是这个项目能有老方的支持，咱们也能有些灵活度。” 周霁川听明白了，眉头皱起来，“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有个稳定的婚姻关系对事业有帮助，你看我和你妈……” 周沉璋话还没说完，穿着浅紫色围裙的梁梅端着汤从厨房出来，放在餐桌上，一边对客厅里父子俩说：“好啦，儿子忙了一天，就别聊工作了，菜都已经做好，快过来吃饭吧。” 梁梅年轻时是北城世家中有名的美人，周霁川就是继承了妈妈的美貌。 她当年算是下嫁周家，周沉璋很宠她，梁梅当了一辈子贵太太，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仍十分年轻。 刚刚还在慷慨陈词的周沉璋，立刻听话的止住话题，一边起身朝餐厅过去，一边叫周霁川：“你妈做饭忙活了一下午，走，咱们先吃饭。” 梁梅不让聊工作，周沉璋便不再说一句，一家三口吃了顿其乐融融的晚饭。 吃完饭，梁梅又泡了壶老树普洱茶，周霁川陪父母喝茶聊天，差不多到了九点半的时候，他收到方秘书发来工作日记的邮件。 邮件里是各个部门汇总的工作进度，邮件很长，周霁川一边逐条认真查看，一边批复，进度条慢慢下移，直到邮件最后一条赫然出现，“设计师工作进度：空白”。 周霁川皱眉，他点开方秘书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设计师怎么回事？” 方秘书消息回得很快：“老板，催了江设计师好几次，他都说需要再等等……” 周霁川：“他需要等什么？” 对话框顶端显示方秘书正在输入，停下，又输入，足足过了三分钟，方秘书终于回复过来：“他说……要等跟您宵夜。” 周霁川：“……” 恰好在这时，手机震动，烟花头像又跳出来，周霁川点进去，是江辞发来一个定位，跟着一条消息“阿川，你到哪了？我已经到了，在这儿等你哦。” 接着又发来一个小猪期待的表情包。 看着原地蹦圈圈的小猪，周霁川内心又升起恼火，他性格冷静，很少需要花费这么多精力去控制情绪，不由更加气恼。 这个江辞有什么目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自己这样太被动了，周霁川抿唇想了想，开口说：“爸，妈，工作有个事儿要处理一下，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听说这么晚还要处理工作，梁梅十分心疼儿子，周沉璋倒是理解，又嘱咐了几句，便挥手让周霁川离开。 周家别墅离亮马桥不算太远，周霁川顺着导航，开了不到半个小时的车，就来到江辞指定的“皇家炭烤”，下了车才发现，这饭店起了个金碧辉煌的名，实际上只是个路边的烧烤大排档。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人还是很多，路边十几张桌子几乎坐满，人声喧哗，气氛欢乐。 周霁川站在路边，目光逐一扫过，江辞那张漂亮的脸在人群中很醒目，他独自坐在靠里一张桌子边，脸色有些发白，正低头捏了什么放入口中，然后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像是在吃药。 周霁川迈步向那边走去，江辞也正好看过来。 目光相遇，江辞似乎愣了下，然后露出笑容，朝周霁川挥挥手。 江辞的笑容热切，桃花眼里亮晶晶的，带着真心实意的欢喜，周霁川纵使存着戒备之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笑容很有迷惑性。 来到江辞这桌，周霁川绷着脸瞟了眼油腻腻的塑料桌椅，他微微皱眉，坐下后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腿上，尽量减少触碰面积。 江辞把塑封的菜单递过来，笑着问：“想吃些什么？” “随便。”周霁川克制回答。 “我猜你也是。”江辞不在意地收回菜单，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小塑料筐里的马克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然后递给服务员，又吩咐说：“再来两瓶啤酒。” 服务员忙得很，一路小跑拎来两瓶冰镇啤酒，将简易开瓶器扔在桌上，便被其他桌客人叫走。 周霁川依旧坐得板正，开门见山问道：“叶秘书说，今天你没交设计师的工作汇报。” 江辞用茶水认真冲洗着玻璃杯，放在周霁川面前，漫不经心说：“今天这不是还没结束吗？” 周霁川深吸了口气，控制情绪，尽量用真诚的语气说道：“江设计师，我们开诚布公谈谈。” 听到周霁川这样郑重，江辞抬起眼帘看向他，周霁川此时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和西裤，头发仍然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额头和清俊眉眼，在喧闹背景中，愈发显得俊逸轩朗。 看了一会儿，江辞睫毛颤了颤，他低下头，继续冲洗自己的杯子，说：“江设计师叫起来好绕口，换个称呼呗。” 周霁川想起下午关于称呼的讨论，懒得再争辩一次，直接问道：“你想怎么称呼？” 江辞停下手里动作，认真想了想，“叫……小辞，可以吗？” 反正就是个称呼，就当他姓“小”名“辞”好了。 周霁川答应下来，“可以，现在可以谈了吗？小辞？” 江辞反而愣住了，过了会儿，突然别开眼神，小声说：“好，好啊。”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项目？”周霁川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江辞顿住，他仍偏着头，眼神乱飘着，“因为你。” 周围声音嘈杂，烧烤烟气阵阵弥漫。 周霁川握紧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胸口起伏，努力的进行情绪管理，过了片刻，管理失败。 “江辞！”周霁川声音少有的沉郁，“请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可以吗？” 见周霁川发了火，江辞有些无奈抓了抓眉梢，说：“我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很看重这个项目，我会用心的，你放心。” 周霁川敲敲桌面，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喧闹的人群，反问：“这就是你的用心？” 江辞没回答，只是转头看向右手边，那边是一条马路主干道，人流量很大，车水马龙的路对面是亮马河的河堤，而河对岸没有灯光，黑黝黝一片。 周霁川顺着江辞目光看过去，反应片刻，突然意识到，那里就是川达项目商超即将落成的那片地，目前还是一片荒芜。 转回头看向江辞，周霁川迟疑开口：“你……” “这个项目地点选址，有好有坏，你想先听哪个？”停顿了一会儿，见周霁川并不搭话，江辞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那就按我的喜好，先说坏处，商业区要有人流，现在人都在河这边，可不太好。” 听到这里，周霁川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好处呢？” 江辞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拄着下巴，慢慢说道：“好处是，商区临河，非常容易突出设计感。” “所以……？” “所以，两者要是能结合起来……” 周霁川沉思片刻，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设计跨河连结？” “嗯。”江辞点头，有些苦恼说道：“就是预算都要重新做，会很麻烦。” 周霁川大脑开始疯狂运转，除了工程预算，还需要市政申请，工程队竞标等等，确实很麻烦，可如果这个想法最终能够实施，这将是北城创新性项目，创新景观自带流量，这个年代流量为王，一切的麻烦都是值得的。 周霁川坐不住了，他拿出手机，将需要考虑的要点记录下来，然后编辑了一封邮件通知项目组各部门负责人，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在公司开会讨论。 等他做好所有安排，心情很好地再抬起头时，发现面前小桌上变魔术似的，已经摆上满满一盘子肉串，江辞正坐在对面，眯着眼睛啃一串烤鱿鱼。 看到周霁川神识回归，江辞从盘子里挑出一串鱿鱼，递给周霁川，嘴里还含着肉，口齿不清说：“好好吃，趁热快吃。” 周霁川皱眉打量着这串涂满酱料的鱿鱼。 见周霁川不接，江辞干脆直接递到了周霁川嘴边，一副你不吃就不罢休的模样：“尝尝嘛。” “自己来。”周霁川身体连忙后倾，被迫伸手接过鱿鱼。 周霁川平时从不吃这些，今天不知道是因为江辞刚刚贡献了一个绝佳的想法，还是教养使然，在江辞灼灼期待目光下，他没有拒绝，斯文地咬了一小口，炭火烤过的鱿鱼口感鲜甜，伴随着调料的辛香，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 “怎么样？”江辞眼睛亮晶晶的。 周霁川咀嚼咽下，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才开口：“还不错。” 江辞绽放出笑容，他端起啤酒杯对周霁川晃了晃，“再配点儿啤酒，人间极品。”说完，就要仰头干了。 周霁川突然握住江辞拿着酒杯的手腕，低声说：“你刚刚是不是吃了药？” “嗯？”江辞愣了下。 “我刚来时，看到你在吃药，吃了药不能喝酒。” 江辞呆愣片刻，突然笑了，突然因为吃了烤串，他本来苍白的唇色红润了些，这一笑更显得整个人都妩媚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歪头看向周霁川，“阿川，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喜欢我？” 现在相处的细节，以后都是阿川的回旋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周霁川微微挑眉，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你想什么呢？” “阿川，你在关心我……”江辞眼神瞟向自己手腕上周霁川骨节分明的手，小声说：“我很感动。” 周霁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江辞手腕，触感温热，就是太过纤细，都没什么肉，好像握着把骨头，他立刻收回手，面无表情说：“你想太多了，吃了药不能喝酒是常识，就算不认识的人，我也会提醒的。” “嗯，这倒也是……”江辞低头不太自在的揉了揉手腕，接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糖盒，对着周霁川哗啦啦摇了摇，笑着说：“只是维生素而已，营养到位，健康不累！” 周霁川从江辞笑脸上转开视线，做了个请自便的动作。 半个小时后，桌上的啤酒少了半瓶，江辞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周霁川。 周霁川一直在用手机处理工作邮件，不经意瞥了眼江辞，收回目光才反应过来他不太对劲，再看过去，“江辞？”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周霁川无语地捏了捏眉心。 刚刚举杯时豪爽得像是东北大汉，结果这才半瓶啤酒，就醉成这样？ 周霁川起身去找伙计买单，回来时看到江辞已经扶着桌子站起来，正前后左右的找人，看到周霁川，他立刻露出灿烂笑容，歪歪斜斜朝他走过来。 眼看江辞软脚虾似的绕过地上乱七八糟的塑料凳子，周霁川只好快走几步，迎了上去，握住江辞手臂，带着他朝停车的地方过去。 江辞也不说话，乖巧地跟着走，只是脚步不稳，走三步就软一步，周霁川架着江辞一边手臂，两个人走得磕磕绊绊。 走了几米，周霁川心生不耐，索性伸手揽住江辞的腰，半搂半抱地拖着他走。 江辞身上一僵，下意识想挣脱，周霁川低声呵斥了句“别乱动”，江辞便果然不动了，只是腰身肌肉还在周霁川手掌下紧绷着，僵硬得像是根木头。 连拖带拉终于把这根木头塞进副驾驶，周霁川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他微微喘息着站在车门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衬衫，原本光亮的皮鞋上还有个被江辞踩出来的鞋印。 “阿川……”木头从车内又探出头看过来，口齿不清，“你别走……” 周霁川仰头吐出一口气，伸手把木头重新按回车里，自己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砰”地关上车门，问：“你住哪里？” “嗯？”木头已经化成一滩水，软绵绵的窝在座椅上，声音也黏糊糊的。 “你、住、在、哪、里？”周霁川咬着牙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 “哦，我家在……大吉，大吉花园。” 周霁川没听说过这个小区，他低头在手机地图上输入，发现离这里只有两公里，于是启动车子离开。 这一段路是热闹商业区，路边都是大排档，人和车都很多，车子开不快，走走停停。 周霁川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车窗上，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此刻已经快晚上11点，按他的作息，如果不加班，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了，而此刻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一身烧烤味，堵在路上，身边还有个醉鬼。 周霁川很不喜欢规律生活被打乱的感觉，他懊恼瞥了眼罪魁祸首，这人侧身靠在座位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看着他，目光对视那一瞬，江辞立刻又露出笑容。 不知道什么原因，周霁川发现江辞看到自己，总是会笑，仿佛内心盛满浓烈真诚的感情，掩饰不住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江辞长了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加上秾丽的笑容，实在太蛊惑人心，周霁川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 这时，旁边传来汽车喇叭声音，周霁川连忙别开视线看向前方，稳了稳心神，专心开车。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按照导航来到大吉花园。 周霁川把车停在路边，狐疑地看着车窗外。 这片是老旧居民区，几栋低矮的红砖楼房，破旧衰败，充满年代感，说是个小区，却连个院子都没有，如果不是有几扇窗子亮着灯光，周霁川都不知道这里还会有人居住。 “是这里吗？”周霁川转回头，却发现副驾驶那人已经睡着了。 江辞窝在位子上，仍侧身面向自己，闭着双眼，微皱着眉，似乎不太舒服，路灯光线透过车窗映出他苍白脸色，竟显出几分脆弱和落寞。 此时已经是深夜，这段路上没什么人，十分寂静，周霁川放下一半车窗，深夜清凉的空气缓缓吹拂进来。 江辞睡得无声无息，难得没有无理闹腾，周霁川也舒缓了神经，搭在车窗上的手臂撑着下巴，偏头细细打量着睡着的人。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午开着红色兰博基尼拉风出场，晚上却在路边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还会住这样破烂的房子……而且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个项目？要说他是认真来做设计师，他实在没有个认真做事的样子，可要说他是混日子或者别有用心，他却特意来实地查看，还提出了一个跨河的绝佳想法…… 这人身上充满矛盾，又不按常理出牌，周霁川从未遇到这样的人，感觉完全无法掌控，只是他仍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人虽然行事胡搅蛮缠，性格任性轻佻，不过心地应该不坏……算了，反正短期也无法摆脱，接下来还是尽量好好合作，横竖合作完这个项目，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想到这儿，周霁川觉得轻松了些，思绪放空，目光扫过江辞尖尖的下颌，又想起刚才拖着他上车时，手臂环着的纤细腰身，和手掌下紧绷的肌肉，这人怎么会这么瘦？ 这时，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周霁川看过去，是江辞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的名字是“阿年”。 阿年，阿川…… 呵呵。 看来这家伙跟其他人相处也都是一样的德行。 周霁川立刻觉得刚刚“好好合作”的结论下得太早了。 他伸手用力推了推江辞，将手机扔在他身上，“醒醒，电话。” 江辞皱着眉，长长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迷茫看着周霁川，仿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似的，“嗯？阿川？” 想到手机上显示来电人的名字，周霁川只觉得无聊，他懒得再看江辞轻佻的样子，只是目视前方，没有感情的提醒：“有电话。”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声音，接着是江辞还没完全清醒的声音，带着些微弱颤音： “阿年？” “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明天？好，你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嗯，拜拜。” 刚刚睡了会儿，此刻江辞酒醒了许多，可头却开始疼得厉害，仿佛酒精刺激到了那个肿瘤，整个后脑都胀痛得像是要炸开。 坚持着跟温知年打完电话，江辞发觉自己眼前一阵阵泛着黑，他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周霁川车里，指甲紧紧陷在手心，换来些许清醒，江辞尽量稳着声音说：“阿川，是已经到了吗？我到了啊，先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辞努力维持如常，可头里像是有个大铁锤一直在用力敲打，他无法思考，说得颠三倒四，也顾不上太多，手指摸索着找到门上按钮，用力打开门，转身便要下车。 手臂却被人握住，周霁川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还好吗？” “很好啊。”江辞回答，他转头看向周霁川，剧烈的头痛下，视线都有些模糊，眼神迷离着，像是酒还没完全醒，在大铁锤敲打间隙，江辞用意志力控制面部表情，笑着开口，声音软绵绵的，不太稳重：“阿川，你要送我上楼吗？” 手臂立刻被放开，江辞又努力笑笑，转身下车，他朝前走了几步，便看到车子从自己身边加速而去。 模糊视线中黑色SUV很快消失在街角，江辞立刻扶住旁边的树干，弯下身子呕吐起来。 剧烈的呕吐加剧了头痛，江辞实在无法忍受，半靠在树干上，在裤子口袋里摸出那个糖盒，手指颤抖着拿出一片白色药片，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这个止疼药是温知年给他开的，效果很强，但相应副作用也大，要不是江辞死磨硬泡，温知年都不会给他。 江辞不怕副作用，就像他不怕药物和啤酒混着服用，左右都是要死的，是药物副作用致死，还是被肿瘤害死，其实没什么区别，而且江辞觉得，要比索命的速度，在副作用面前，肿瘤君那才叫一骑绝尘。 刚刚被呕吐搞得眼泪糊满脸，江辞顾不上擦，只是靠着树干低头等待止疼药生效，泪眼模糊中，他看到一双印着鞋印的黑色皮鞋来到自己面前，接着手臂被人架起。 江辞慢慢抬起头，视线一路向上，裹着黑色西裤的两条长腿，黑色银扣皮带，浅灰色略皱的衬衫，直到看到周霁川冷峻帅气的脸。 小辞和阿川都是好宝宝[红心][粉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