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相爱》 1、第一章 唐斯睁眼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 她是被酒店浴室的水声吵醒的,半眯着眼,隔着磨砂玻璃看见一抹柔韧的腰肢倩影,脑袋一歪,下巴磕在枕头上,冷不丁吸口气,淡淡的木质香直往唐斯鼻子里钻窜。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在黎明渐醒的时分逐渐寻回记忆,断断续续的从神经末梢闪回大脑—— ...昨天她跟她妈大吵了一架,就去酒吧想喝一杯,结果遇见了个推销精酿的小姑娘被人为难,唐斯最见不得这种,买不买你给句痛快话,为难人家算怎么回事?兜里几个蹦子儿啊,就跑敢这来跟小姑娘充大爷?唐斯当即手一扬就买了全部。 具体喝了多少记不清,反正是喝醉了,差点从上椅子摔下来的时候,被一双手从背后托住,那女人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唐斯敢发誓,那是她长到二十五岁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没有之一。 一时脑子犯抽,竟然主动伸手勾住了女人的腰,最后说了句什么来着? 好像是‘陪我’? 是她主动跟着女人去了酒店,是她主动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也是她勾着手指一遍遍的硬拉着女人,告诉她..自己今晚很寂寞...想要狠狠的快乐一把。 然后...然后... 唐斯想不起来了,她醉的太厉害,能记得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 这会儿脸色煞白,气血却直冲头顶,实在是想不起来中间的过程如何又让她气急败坏?到底是自己张牙舞爪?还是对方攻城略地?亦或是她俩平分秋色?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唐斯昨天晚上的行径完全就是一个欲求不满的深闺怨妇。 啊啊啊啊啊!!!! 她想掐死自己.. 灌点猫尿,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 到底是有多寂寞?才能抓着一个陌生女人主动求/欢? 人家要是喜欢女人还好,无非是一场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要是对方不喜欢女人....那自己这样算什么?对方铁定会认为自己是个沾酒就四处发.情的疯婆子。 这会儿水声停罢,浴室的门被推开。 唐斯赶在女人出来之前,急忙抱着被子翻过身去—— “走的时候麻烦把门关好,房费我来结。” 声音慵懒,态度恣意,唐斯摆出一副‘玩咖’样子,实际上内心慌的要死...头在被子里埋的严严实实,牙齿都快要咬碎。 她没有过这种人生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能避免尴尬,介于昨晚上自己胡言乱语的发疯行为,她干脆豁出去,管你喜不喜欢女人,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盛宁站定在浴室门前,已经穿戴整齐,正仰头系着衬衣纽扣,听到这话手指忽然顿了下,扭头朝床上的人看了眼,酒店房间的窗帘还没拉开,昏暗之下,床上的人发色浓密如瀑般铺落在白色枕被之上,稍一动身,便能看见黑色长发下隐隐显露的白润肩头。 这画面不是一般的好看,甚至还带了些别样的美姿,但盛宁不喜欢,总觉得太过放肆,毕竟她们只是两个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等系好扣子,走到床脚,盛宁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证件,那张清冷的脸上勾出一抹寡淡的笑——唐斯,文物修复师。 唐斯装睡了半天,也没听见那女人离开,心里打鼓——这种时候还不赶紧走人,是想干什么?再进行下半场?还是想要趁机再羞辱自己一番? 房间空气安静的像要死掉,女人有条不紊的踱步声像是怪兽磨吮牙根的乱调,搅得唐斯心神不安,终于忍不住扒开被子角偷瞄了眼—— 女人上身白衬衣,下身黑裤子,身姿笔挺的站在桌子前,往手上系着一块老式腕表,脸上不苟言笑,动作一板一眼,有点像旧私塾里的教书匠,通身的书韵味,好像随时要跟你摆开阵仗讲道理的样子。 装什么大头蒜啊?! 唐斯心里翻了个白眼,真要是斯文人,那她们现在就不可能在酒店房间了。 她不喜欢这样事后端着的人,正经什么?无非是想撇清关系罢了,与其这样假惺惺的装腔作势,还不如大方直接点...至少不会显得那么装。 唐斯笃定这人在跟自己装蒜,倒是放平了心态,手拢了下脑袋后面乱蓬蓬的头发,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两条大长腿从被子里露出来,脚趾头还一翘一翘的,被镜子映照的格外不安分。 盛宁闻声看去,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房费我结过了。”淡声道。 说完,套上大衣,拎过拐角的行李箱,临出门时,却又丢下一句—— “给你个建议,酒量不好就不要一个人在酒吧喝酒,很危险。” “你——” 盛宁连给唐斯还嘴的余地都没有,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 唐斯立马从床上弹坐起身,她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这会儿特想把那人揪回来跟她理论一番,自己是喝醉了没错,可你把自己带来开房就对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 但细琢磨一番,唐斯还是忍了...毕竟昨天是自己先伸手勾的她,单论这一点自己都没法反驳,况且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尤其是这种表面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私底下越是荤素不忌,保不齐是个神经病也难说? 万一再缠上自己,那还有完吗? 最主要的是她还得赶飞机,没时间跟那人为了床上这点事儿闲扯淡! 掀了被子跳下床...两腿那叫一个酸...跟跑了场八百似的。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唐斯火速冲进卫生间给自己来了个战斗澡,再出来的时候手摸进羽绒服兜里拿出那只随身携带的口红,手指点着往嘴唇跟脸颊上都涂了一些,又看了眼镜子,宿醉一夜还能这么好看的,也是没谁了~ 没办法,天生丽质老天爷给的! 于是坏心情好了不少~ 前脚刚走到房门口,后脚手机就响了,是那个跟她打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闺蜜林伊,隔着手机听筒,唐斯都能感觉到林伊的炸毛! “姑奶奶,你到了没啊?!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起飞了!” 唐斯这趟出行谁都没告诉,为避免行迹暴露被她爹妈抓回去,她把行礼放在林伊家,两人约好在机场碰头交货。 这会儿慢条斯理地旋开门柄,悠悠地来了句—— “不还有一个小时嘛~” “你——” “放心,我都算好了,从这过去顶多半个钟头,不说了,我打车。” “你连车还没打?!!姑奶奶!你快着点吧!!” 电话挂断,唐斯一只脚都迈出门去,倏地又收回来—— “这个是?” 椅子上放了个小纸袋,唐斯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个东西,大概率是那个女人的。 既然是她落下的,那自己看看也没什么吧? 手指挑开袋子,里面除了一个未拆封的包装盒,还有一张票据,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却有电话跟地址。 这要是被‘有心人’捡到还了得? 唐斯扭头想走,嘴里嘀咕——就算被坏人捡到,骚扰到你家,也是你自己粗心大意! 关我屁事?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唐斯又转身回来,拎起袋子往怀里一揣。 算了,你不仁我不能不义! 此时,京北正值隆冬,唐斯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帽子扣在脑袋上,外边一圈毛把她的脸藏得严严实实,勉强露出两只眼睛看路,圆滚滚的杏仁眼..左瞧瞧右瞄瞄,在晨光熹微的天际下,仿佛昨夜遗漏的两颗亮星。 ... ... 京北国际机场 雾蒙蒙的天气终于放晴,盛宁端着一杯咖啡来到头等舱自己的座位,拉开遮光板,宽阔的机场平地一览无余。 这趟航班是飞往安岛的,一个华人遍地的邻国小岛。 盛宁边看风景边喝咖啡,哪怕是松弛状态,人坐在椅子上,后背也还是挺直不弯。 衣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长发垂直的披在肩上,黑色大衣外套褶皱不起,以及随身携带的电脑包,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来办公的,但实际上她只是来参加婚礼。 她不喜欢有仪式感的出行,平平淡淡的来,简简单单的走,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她的穿着,通身黑灰色调,既在掌控之中又永远不会出格。 掏出手机看见好友兼合伙人的况厘给她发了条消息—— 「京北之旅如何?可有美妙的夜晚?」 这消息早都发了,只不过盛宁现在才收到,机场附近的信号时好时坏。 「没有」 小圈一直在后面加载中断,信号又失灵了。 盛宁将手机锁屏,随即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那个叫唐斯的女孩,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子?敢在酒吧对一个陌生人骚扰?是了,盛宁把唐斯的行为定义成骚扰,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女孩子的份上又是喝醉酒的状态,就昨天那个情况自己绝对会打电话报警。 这会儿撩开袖子,手背两道抓烂的指甲印刺眼的紧,盛宁眉头皱的更深,好心好意把她领回酒店,转头就跟自己撒酒疯,要不是自己躲得快,被抓烂的就是自己的脸。 她倒是舒服睡到自然醒,自己却在椅子上凑合了一宿,到现在还腰酸背痛。 盛宁不是个会斤斤计较的人,她做不到把一个醉酒的女孩丢在酒吧,这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但心情也的确算不上多好,毕竟一句谢谢没落到还被抓烂了手,换谁心里都堵。 不过...那人恐怕也好不到哪去?昨天晚上自己收拾她的时候,手上也没省劲儿。 反正自己不好过,她也别想好到哪去。 喝了口咖啡,盛宁扯下袖子遮住手背上的指甲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神情并不友好—— 呵。 别再让我遇见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二章 机场人不多,不年不节的点谁没事干往国外飞,当然,除了夕阳红老年团。 唐斯到的时候,旁边老年队正哄作一团跟导游换现金,那激动劲儿不亚于超市抢购免费鸡蛋。 “你说你妈真的不知道你去安岛的事儿?”林伊把行李箱递给唐斯。 “不知道吧。” “那她的秘书为什么会给你订去安岛的机票?而且订的还是头等舱?” “讨好我吧。” 林伊觉得唐斯在瞎说,一个秘书哪有这么大的权利,要没有唐斯她妈的点头,就这么瞎做主张,不怕马屁拍马腿上,工作不保吗? “我觉得你对你妈有误解,你应该跟她好好谈谈。” “我倒是想谈,是她看我不顺眼,我俩不能见面,一见面准吵翻天。” “那你爸...”林伊刚起了个头,立马就收了声,“算了...这事儿你爸知道也没用。”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唐家在京北是个大户,不是因为人丁兴旺,纯粹就是有钱。 唐斯她外婆唐瑾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从一个小小的地摊儿,一步步做成有门面的实体店,又从实体店转为批发加工厂,后来女承母业,自然就交到唐斯她妈唐柳颐的手里,凭着上一辈积攒下来的资金,唐柳颐继续做大做强,当初那个批发加工厂,现如今早成了京北数一数二的服装业龙头。 唐柳颐在公司说一不二,在家也一样,但凡是她拍板的事情,其余人就只有遵从的份。 至于唐斯她爸方向军,就是个倒插门,早几年还有个工作,后来唐柳颐生意越做越大,就让他辞职在家,公司里给他挂了个闲职,出门在外管他叫方总,但实际上,他就是个家庭煮夫,经济大权没有,话语权更没有。 唐斯没觉得自己这家庭分工混乱,毕竟也没人规定这世界上只能女主内男主外,就她爸挣的那三瓜两枣,还不够她妈外面应酬一顿饭,说到底谁当家全凭个人本事。 唐斯对自己的家庭没有不满,她没有当代年轻人的经济压力,是她妈唐柳颐在后面撑腰;家里收拾的紧紧有条,是她爸方向军在其中打理。 唐斯不满的只是父母的态度,唐柳颐对外对内一个样儿,和家里人说话也跟公司开例会没差,就连过年吃顿团圆饭都得跟她秘书先预约。而方向军靠着唐柳颐活,成天一副低头哈腰的怯懦相儿,你想跟他商量点事儿吧,他开口就是我问问你妈。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分工明确的企业单位。 唐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个不起眼的螺丝钉,用到她了,唐柳颐就拿起子旋一下她的螺帽,用不到了..她就摆在那里等着生锈发霉,唐斯能察觉到他们这个家有问题,但这点问题却又不耽误整体运转,久而久之,大家都麻木了,好像问题变成一种默认,如果把已经存在的默认说出口,就会变成挑起争端的惹事分子。 可人毕竟不是机器,唐斯再觉得自己是颗生锈的钉子,也只是抽象的感觉,她想自己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叛逆,大概率就是因为这样的生长环境,她的压抑来自无人诉说。 唐斯想做点什么,就像当初把金融专业偷偷改成了文物修复,她妈唐柳颐想把她培养成下一个家业掌舵人,而她偏偏反其道行之,选了一个跟钱完全不沾边儿的东西,母女俩的间隙大抵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你打算去多久?”林伊适时出声,把唐斯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 唐斯脚尖踢着行李箱轱辘,“三个月吧。” “那你外婆...” 提到老人,林伊跟唐斯不由自主地鼻尖发酸。 唐瑾上个星期被确诊胰腺癌,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目前保守治疗,好的情况九个月,不好也就六个月,往直白了说就是等死。 唐斯眼眸低垂,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我得做点什么,要不然我外婆太可怜了。” 林伊知道唐斯跟老人的感情,这会儿也不再多说什么,张开手臂刚想和好友拥抱一下,忽然顿住,林伊耸起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 “你身上什么味?” “什么味?酒味吧?” “不是....”林伊揪着唐斯的衣服领子,把鼻子埋进这人的颈窝,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是香水味,还是那种木质香...橙花?你好像不用这种吧?” 唐斯都服了她这个狗鼻子。 “喂喂喂——你别用这种语气行不行?搞得好像我去偷情了?” “差不多吧。”林伊两手一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两人打小一起长大,有点什么事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特别是青春期以后发现对方都是喜欢女生,革命友谊更加坚定了! 性别相同,三观一致,连性取向都一样,这不是天选友情是什么?! 唐斯没想瞒林伊,只是这事儿有点尴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大清楚。 她摸了摸鼻尖,小声道—— “我就跟你一个人说昂...我喝大了...跟个女人一夜情了...” “你跟人一夜——唔!” 唐斯急忙捂住林伊的嘴—— “祖宗!你喊什么啊?!” 林伊硬生生的把那个‘情’字咽下去,这会儿扒拉开唐斯的手,眼睛瞪地滚圆—— “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有人拿这事儿开玩笑吗?” “那人谁?在哪儿呢?我揍她去!” “你揍人家干嘛啊?” “她欺负你啊!” “谁告诉你的?” “你——” 林伊想说趁你喝大钻空子,还不算欺负呢?可再一看唐斯欲言又止的表情,总算回过点味来了—— “该不是你主动的吧?” “....” 唐斯不说话。 林伊又问—— “她很漂亮?” “....” 唐斯还是不说话。 林伊悟了—— 主动的。 不是一般的漂亮。 唐斯被林伊看穿,饶是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 “我先走了,回头线上联系吧!” 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承认那女人漂亮呢?否则自己成什么? 这会儿林伊都看不见影儿了,唐斯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女人的眼睛又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琥珀色... 不会是个混血吧? ... 进到闸口,走过长廊,等上了机,唐斯又感慨一句,不得不说头等舱就是好,一个小孩都没有,看来这趟可以睡个好觉了。 唐斯拎起行李,连扛了两次才塞进行李架,屁股坐稳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林伊就跟往她身上安了监控似的那么掐点。 方才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唐斯就溜了,她太知道自己这个损友想问什么,干脆在这人开口之前先把话头掐断—— “你别问我过程,我喝大了,什么都不记得。” “真的?” “骗你是狗!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唐斯瞬间变换语气“那家伙铁定是个斯文败类!” 唐斯目光愤愤,对着手腕拍了张照片给林伊发过去。 照片发过来的一瞬间,林伊在那头儿骂了句—— “变/态啊她!” 一大早急急匆匆,直到刚刚坐下身,唐斯脱了羽绒服撸起袖子才看见手腕上的一圈青红,就说一个行李箱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哪有那么重?怎么老觉得拎着费力,敢情是这个缘故?! 不可能是自己弄的,她最怕疼了,所以除了那个女人不会再有别人—— “靠!别让我再遇着她,要不然我弄——” 话还没说完,唐斯表情突然怔住,手捂在嘴边,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我先不跟你说了,挂了。” 这会儿斜前座的女人动了动身,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敲击着笔记本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跟此刻安静的空间格格不入。 见鬼! 怎么哪哪儿都能遇到她?! 唐斯目测了下两人的距离—— ‘斯文败类’听见了? 她心里自顾自的念叨,眼睛却忍不住一个劲儿朝女人偷瞄。 盛宁敲完最后一个字,便阖上笔记本,面色平静,举手从容,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身后有个人。 这人声音那么大,盛宁怎么可能听不见?抬头看了眼前面被帘子挡住的隔间,空姐在里面准备饮品,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都听的清清楚楚,她又没聋。 盛宁谈不上生气,只是觉得这姑娘口无遮拦,她光惦记自己的手腕青了,可她怎么就不想想,昨天晚上那种情况,是谁先动的手?行事作风不按常理出牌,要放别人哪好意思跟人说,她倒好...还迫不及待分享上了? 长得挺清秀的姑娘,哪来这么大的野劲儿? 盛宁又看了眼手机,飞机都要起飞了,那句「没有」还没发过去。 手机屏幕扣在腿上,懒得再看。 刚才那个放狠话的家伙,这会儿缩在椅背上,耷拉着脑袋,一副心虚不已的样子,可转念再一想,自己干什么要心虚?要心虚也是她心虚才对! 她把自己手腕弄成这样?她还有理了?! 想到这儿,唐斯干脆坐直了身子,手摸进羽绒服底下,拿出那个小纸袋,随即探过身去,把小纸袋放在了女人旁边的空座位上,收回手的同时,在女人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立马又退回身去,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很好,很淡定。 有点事后王八蛋那样儿了。 盛宁被拍了肩,扭头便看见旁边座位上的小纸袋,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她以为已经装箱了,没想到落在酒店里,更没想到竟然还被这人捡去。 她虽然不大喜欢这姑娘口无遮拦的行事作风,但也觉得应该跟人说声谢谢,毕竟要不是她,礼物还得重新补,拿过纸袋刚想回头道谢,不料却被过来的空姐打断。 “您好,这个位置没有人,需要给您和您的朋友调在一起吗?” 盛宁愣了下,她一个人出行哪来的朋友?再看空姐的表情,懂了...八成后面那人拍她肩的时候被看见给误会了。 “我...” “不认识。” 唐斯抽冷子出声。 气氛静了那么一瞬,空姐立马明白过来,赶忙解释——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认识,实在不好意思。” “她东西掉了,我提醒她。” 唐斯又来一句,短短九个字,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一直没说话的盛宁,直到这时才开口—— “麻烦帮我锁座,谢谢。” 其实,盛宁声音不粗,只是音域略有些低,再加上昨天晚上被某个人闹腾的又没睡好,所以听起来才会显得比平常冷清,但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别意思,哪怕刚刚没有这个插曲,她也会询问空姐锁座的事儿,她喜欢安静,出行必问,纯属她的个人习惯。 可落在唐斯的耳朵,却变成另外一个意思——生怕自己会坐过去似的。 唐斯看着空姐把女人旁边座位的安全带系上,目送人走远后,抬起下巴朝着盛宁的后脑做了‘切’的口型—— 谁稀罕! 我要不是看袋子里有你的个人信息,你以为我会从酒店拿出来?! 我要不是一路着急赶飞机,没找见垃圾桶,你以为我会留到现在?! 唐斯深吸了口气,目光透过座位之间的缝隙,牢牢锁住盛宁的侧脸。 硬邦邦的,跟谁欠了她千八百万一样? 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连笑都不会。 等等... 那个是? 一条黑色的大衣腰带从座椅中间耷拉下来。 唐斯抬起手,拇指跟食指比划一尾鱼的距离,对着腰带拉出一个宽,又向自己手腕上缩回一个宽... 脸色瞬间垮了。 你个王八蛋!玩这么花?!拿腰带绑我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三章 算起来盛宁已经六七年没出行过了。 飞机落地,她刚出机场门,就看见路边早在那儿等着的况厘冲她招手。 “麻烦你来接我。” “好朋友就别说这个了吧~” 盛宁性格内向,平常鲜少有社交活动,况厘是她大学时候的学姐,两人因为一个共同的项目认识,起初她俩都不大对付,况厘觉得这人太冷清,无论好坏都一个表情,而盛宁觉得她太热情,有事没事就喜欢凑桌攒局,直到后来项目做完,其余人都散了,她俩反倒成了朋友,如今又一起合伙投资了一间牙科诊所。 可见第一印象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有长久的印象才是关键——你的性格,你的态度以及你的为人。 盛宁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听见有人打电话,回过头便看见刚刚那个在飞机上眼恨了她一路的唐斯。 那人又瞪了自己一眼,嘭的一声甩上车门,从旁边飞驰驶去。 “看什么呢?”况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没什么。” 这会儿上了车,盛宁把手里的小纸袋递给她。 “我以为你不会给我带礼物呢。”况厘接过礼物,笑着又问了一句,“怎么样?京北之旅有意外收获吗?” 盛宁环着胳膊,目光扫过前面变绿的红灯,脑子里闪过刚刚的女孩,如果这也算的话。 “没有。”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你会有点不一样的经历呢。” “你想太多。” 说完,盛宁便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况厘了解她,知道她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但却不喜欢开这种玩笑,往好听的说是为人端正,往难听来说就是太过迂腐。 可况厘又觉得这两样儿她都差点儿意思,她就是把自己箍的太紧了,条条框框一大堆,三十岁的人活的跟七老八十没两样儿,况厘不晓得盛宁累不累?反正自己看着挺累。 “要去喝一杯吗?” “不了,这两天都有雨。” —— —— 另一边,唐斯已经在安岛落脚。 但她觉得自己这趟出行一定是没看黄历,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 头两天一直大雨出不去门,好不容易今天雨停,终于能出去了,结果就上了个厕所的工夫,包被偷了。 说来这事儿也怪她自己,肚子一疼什么都忘了,等上完厕所出来,才想起来包落在之前的茶室里,急急忙忙回去拿的时候,正撞见一个瘦猴男人伸手在她包里乱搅。 当着正主的面偷东西,唐斯还能忍?!冲过去就要拿人! 那瘦猴比她反应更快,一个转身飞窜出茶室。 唐斯撒丫子立马追,她自问腿力不错,但到底人生地不熟,瘦猴在前头像遛狗似的溜她,七拐八绕的到处兜圈子,这地方又热的一塌糊涂,太阳暴晒的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呼吸都有焦糊味,没追多远唐斯就晕菜了,一晃神儿脚下没踩稳—— ‘啊’的一声,人便直挺挺栽倒过去。 等她爬起来..再抬眼,那人冲她龇牙一乐转头没影了,而唐斯擦破了手掌跟膝盖,嘴一张,门牙竟从嘴里掉出来。 这会儿站在路边大喘气,肺都快喘爆炸—— “你个孙子!偷东西就偷东西!我摔了你冲我乐个屁!” 边骂边拉开包,唐斯又开始庆幸,好在当初听了林伊的话,护照手机都是随身携带,只丢了现金跟银行卡。 唐斯纳了闷了...你偷钱就偷钱,你偷我银行卡干什么?知道密码吗?你就偷! 说是这么说,但保稳起见还是在手机银行上点了挂失。 她把手机锁屏,黑色屏幕上照出她的脸,缺了门牙的嘴人中都瘪下去一截儿,唐斯又把手机解锁,打开某小书,输入牙科诊所四个字。 跳出来的页面,又让唐斯忍不住叹气—— 唉...倒霉催的。 ... 唐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牙医。 她爱吃糖,还没换牙就开始长蛀牙,第一次被她爸方向军带去看牙医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屁孩,牙医笑的那叫一个温柔,下手那叫一个狠厉,钻头伸进她嘴里,就像在她脑子里钻洞。 滋滋嗡嗡的声音,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唐斯呕一阵哭一阵,补完蛀牙人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撕心裂肺哭的整栋楼都能听见,结果转头她爸还让她跟人说谢谢。 大人光告诉你这是好事,却不进行事后安慰,小孩子哪懂好坏,只知道这东西让我疼了,所以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唐斯想,自己对牙医的阴影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 她挑的这家牙科诊所口碑不错,人刚走到门口,自动门就主动打开,倒也不用预约,跟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便被领去拍了牙片,这会儿正在二楼休息区坐着候诊。 蓝白色的沙发,蓝白色的制服,左边架子上摆着一堆有关口腔卫生的书籍,右边多宝阁全是各种牙膜骨钉,对面那人把嘴里假牙吐出来,啧啧啧...都黄成土了。 这场景唐斯太熟...跟她小时候去看牙的地方不能说完全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唐小姐——” “哎!” 唐斯明显沉浸在某种童年阴影里,抽冷子被护士一叫,声音就没太控制住,她这一嗓门下去,全休息区的人都抬头看她。 唐斯赶忙捂住缺了半截儿门牙的嘴,不好意思地冲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倒没什么,带着她就去了操作室。 “唐小姐,您在这里稍等,医生马上就来。” “好好好——哎,那个——” “怎么了?” “你们这儿医生还行吧?” 唐斯捂嘴的那只手跟鼻尖底下蹭了蹭,没捂嘴的那只手在人家面前比划—— “我是说技术~” “您放心,我们这里的医生都是专业的。” 唐斯觉得这人没懂自己的意思,她问的不是专业,都披白大褂了,要不是专业的,那这不成黑店了? “我能提个要求吗?” “您说——” “我要女的,温柔的,最好能像春天的绿丝绦那么柔~” 唐斯认为自己挺正经的,毕竟事关自身利益,要是挑个不温柔的,等会儿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可这话落在门外人的耳朵里,却充满调侃意味。 怎么是她? 盛宁做牙医这么多年,离奇的要求听过不少,按道理都见怪不怪了,但凡换别人说这话,盛宁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偏偏这人是她...绿丝绦?怪会形容,盛宁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不过既然是她... 也难怪了。 盛宁低头带上口罩—— 专业度有,至于温柔... 不好意思,她是个牙医。 脚步声响,女医生走进门来。 此刻,唐斯规矩的坐在牙椅上,上身修身露脐短袖,下身是条浅蓝色的低腰牛仔裤,胳膊上搭着件防晒衫,一双杏仁眼睁的滚圆,两手摆在膝盖上,乖巧的像只刚从笼子里拎出来的小白兔,跟先前在大街上撒丫子抓小偷的样儿完全判若两人。 女医生背对着她,白色的医生褂平整无褶,头戴着无菌帽,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唐斯歪头看过...侧脸的轮廓好漂亮啊,唐斯就喜欢美女,顿时心里泛起了痒,她想要扯下这人的口罩,脸被遮着都能这么漂亮,要是全露出来,指不定得好看到什么程度。 待女医生换上手套,转过身来,正好与身后那双滚圆的杏仁眼目光对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斯觉得这人的眼睛特别熟悉,特别像.... 倏地头皮一麻—— 不是...这么...巧吧? 唐斯要不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她都以为这人是不是故意跟踪自己? “你...” “女的。” “...” 盛宁忽视这人诧异的表情,拉过椅子坐在她脑袋右侧,又问—— “会控制吞咽吗?” “我...” “不会也没关系,少量吞咽不会造成损害,但最好还是不要。” 盛宁自问自答,唐斯完全插不上一句嘴。 等唐斯反应过来的时候,灯光大亮,牙椅也被调成与地面平行,一切准备就绪,除了她的嘴。 盛宁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人把嘴张开,自己等会儿还有病患,出于时间考虑,不得不出声提醒—— “唐小姐——” 唐斯的嘴跟沾了胶水似的,紧紧抿着一条直线,既不说话也不动身,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盛宁看。 盛宁觉得这人表情有点不对,视线一撇,瞧见她攥紧的手,骨节都发白了...顿时有点明白。 “你害怕?” “怎么可能?!!谁怕啊?!” 唐斯立马冲人咧嘴龇牙,没有半秒,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她缺了半截儿的门牙,一开口说话,嗖嗖漏风! 脸都绿紫了... 光惦记不想被这人说中,结果忘了这茬儿,为了不让自己脸丢的那么彻底,这会儿唐斯又把嘴闭上,强忍着想要钻地缝的冲动,对着脑袋上面的人,露出一个自认为优雅端庄的微笑。 其实,盛宁之前就看了唐斯的牙片,早知道情况,况且做牙医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遇见过,哪怕比唐斯更糟糕的状况都已经司空见惯,只是这人刚刚一系列的反应太滑稽,还是让盛宁没忍住扯了下嘴角,好在带着口罩,那抹没忍住又快速收拢的笑,自然也被藏在口罩下面。 但唐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肯定笑了,因为她的手抖了一下。 想死是什么感觉? 应该就是你摔断了门牙,狼狈地顶着豁牙去医院,而给你补牙的医生是你的一夜\情对象。 人已然丢到这个份上,里子面子全摔干净... 唐斯干脆破罐子破摔,啊的一声,张大了嘴。 冰冷的牙器械探进她的口腔跟牙齿间相互碰撞,眼前是盛宁被放大的五官,虽然带着口罩,只露了半张脸,但这人的眼睛,还是让唐斯没法忽视... 又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在酒吧缠着她的样子了。 唐斯觉得自己不该来看牙医,该去买张彩票,搞不好今年的头奖就是她了。 盛宁歪着头查看她的口腔情况—— “可以张大一点吗?” “可以再张大一点吗?” 唐斯张的嘴根都酸了,马上忍不住要胡思乱想的时候,盛宁的手突然撤走。 “没有伤到神经,也没有发炎,情况不算严重,你来的很及时。” 盛宁语调清冷,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似乎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唐斯一个人的臆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此刻,重新换了副牙器械,又道—— “现在可以开始了。” “刚刚没开始?” “刚刚只是检查。” 唐斯有点冒火,检查那你叫我一个劲儿张大什么? 盛宁抬手等了半天,见这人又恢复先前嘴巴紧闭的状态,只得再度出声提醒—— “唐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张嘴嘛...” 唐斯的舌尖舔过豁了的门牙,短短的牙根缺口粗粝不平,消毒水的苦涩味道在口腔里流窜—— “会不会很疼?” “分人,我就不疼。” 废话! 唐斯觉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什么叫分人啊? 盛宁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毕竟对于害怕看牙医的人来说,即便只是做个简单清洁,也会感到痛苦。 与其说生理恐惧,不如说心理恐惧。 治疗继续。 唐斯听着那牙器械在自己嘴里窜动的声音就头皮发麻,脑子像是过电似的那么打颤,短短二十分钟,被她叫了五次停。 她的确不会控制吞咽,每次都是被水呛了呕出来。 眼泪巴巴的湿了一骨碌,唐斯现在觉得自己特别脆弱,无论心理还是生理,迫切的想要人安慰一下,如果换了别人,或许多少会说一两句软话,毕竟一个漂亮姑娘在自己面前掉金豆子,谁于心能忍? 可惜这人是盛宁,倒不是盛宁没有同情心,主要是她太专业了,不会控制吞咽,把水从嘴里呕出来导致流眼泪,难道不是正常生理现象吗?她不能理解唐斯作为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一脸委屈? 唐斯这边气刚喘匀,就又听见盛宁说—— “可以继续了吗?” “你...” “还有问题?” “没有!” 没人性! 你行!你够阴! ... 等牙补完,唐斯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流泪流的。 盛宁一边摘了手套丢进垃圾桶,一边跟她提醒注意事项—— “避免坚硬跟寒冷刺激性食物,尽量选择软食或半流食,避免补牙材料脱落,回去不要立即刷牙,建议二十四小时之后再刷,尽量选择温水。” “七天后你再来,还剩三次吧。” “还要三次?!”唐斯傻了。 “你这个情况,三次不算多。” 是不算多,但以她们的情况,就这么没休止的见面,难道合适吗? 唐斯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样,自己刚刚在她动手的时候就该拍屁股走人! 盛宁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了句—— “你有蛀牙,平常注意口腔卫生——” 话还没说完,先前那个眼泪巴巴的人,猛地从牙椅上站起来,直冲到盛宁面前,瞪圆的眼睛活像只红眼兔—— “你的意思是我不爱刷牙?” 盛宁也愣了一下,她没懂这姑娘突然炸毛是个什么情况,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蛀牙形成有很多因素,也许你觉得你刷的很仔细,但实际上还是有遗漏。” “我谢谢你!” “不用客气,应该的。” 盛宁的行为跟一般医生没区别,既不拖泥带水,也不多费口舌,完全出于职业角度的例行公事。 可唐斯却打心眼里认定盛宁的态度不好,至于原因...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一夜\情,应该也没别的了。 这会儿人都走出了操作室,突然一个转身,又回马枪杀过来。 唐斯直挺挺的站在门前,一副杀打不怕的模样—— “我想跟你谈谈..那晚...” 盛宁撩开袖子,低头看了眼腕表—— “二十分钟。” “什么?” “等我二十分钟。”【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四章 唐斯从来没这么听话过,真退出门去,站在操作间外面的过道上等了二十分钟,直到看见牙椅上的病患起身,她立马推门进去。 盛宁摘下口罩,脸型极好,五官比例分配匀称,跟她修长的身高比例相得益彰,见门外面的人冲进来..也不着急,而是走到洗手台前,摁下洗手液,先洗手。 唐斯先前一直觉得这人有可能是个混血儿,毕竟琥珀色的眼珠总有些异域风情,但此刻再一细看,完全推翻混血观念,头发黑直,嘴唇薄浅,卷起袖管的手臂几乎没有汗毛,而且她很瘦...腕表系到最后一颗钉扣都锁不紧,冲水的时候老往下脱。 这哪里是老外?妥妥的老中! 洗完手,盛宁从兜里掏出一块黑白格的方帕擦拭,这年头几乎没人用手帕了,大部分人要么纸巾,要么随便甩一甩,像盛宁这样随身携带手帕的,大概只有民国片里才能看见。 擦完手,盛宁又把手帕原放回兜里,随即才朝唐斯走去。 “走吧。” 唐斯的气焰,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给她这一套慢条斯理的活计...灭下去不少。 “去哪儿?” “你不是要跟我谈谈吗?这里是操作室,不要影响别人。” 说完,盛宁身子一侧,就走出门去。 唐斯见状赶紧跟上。 没几步路就到了,应该是这人的办公室,因为门一推开,唐斯就闻见那股淡淡的木质香,以及办公桌上放着的名牌—— 原来她叫盛宁。 “谈什么?”盛宁把门关上,背对着办公桌,站姿仍旧笔挺。 “谈咱俩开房的事。” “???” 唐斯这人有个毛病,你要大方她也大方,你要别别扭扭,她能山路十八弯,总之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我知道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但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伸手勾你的,我一点一点都没有想要跟你上/床的意思,但是...我喝醉了,你懂吧?人喝醉了是没法自控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斯直接撒开膀子—— “咱俩都是成年人,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揪着过不去吧?你说我三番五次的老是遇见你,你以为我不尴尬啊?但...但那天晚上吃亏的是我啊,我都不计较了,你就也别计较了...” 前半段盛宁都认同,的确是没法自控,都醉成摊烂泥了...怎么自控?三番五次的老遇见也着实尴尬,但说到最后一句,盛宁表情变了...她有点懵—— “你等等,什么叫吃亏的是你?” “那是你吃亏?” 盛宁瞧着这人凑过来的眼睛,不由地往后退了退,虽然她们只见过寥寥三面,头两次都没有什么交流,但盛宁对她的各种行为,大致也能猜出点她的性子,尤其是这个表情...脑子准没想好东西。 “你真不记得了?” “我就记得是你把我带走的。” 一派胡言,盛宁简直没耳朵听,什么叫是自己把她带走的?明明是她拽着自己不撒手跟自己走的! 为避免这人再继续胡说八道,盛宁跟她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那天什么都没发生,你喝醉了,我问你家在哪儿,你也不说,最后实在没办法我才把你带去酒店的,你倒头就睡了,我在椅子上坐了一宿。” “就...这样?”唐斯半信半疑? “那你想怎么样?” “不对啊,那我手腕怎么回事?你别以为你今天没穿那身大衣我就不知道,我的手就是被你拿腰带勒的!” “是我勒的,那是因为你撒酒疯挠人,我不用点办法不行。” “那我腿还疼呢?!你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你床上床下的到处乱跳,还要往房间外面跑。” 唐斯知道自己酒品一般,但也没这么离谱吧? “你不信?” “我能信吗...” “那你仔细再回想一下。” 唐斯吭巴住,脑子冒出了个模糊片段,她穿着鞋往床上跳... 她没话了,彻底懵了...敢情是误会一场啊。 盛宁环起胳膊,看着面前的人,她虽然不爱笑也不爱讲话,但是非观念分明,不管接人还是待物都讲究一个就事论事,逗人玩没劲儿。 “所以说,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而故意对你态度恶劣?” “我可没说!” 唐斯反应够快,可对上盛宁的眼睛却格外心虚。 她的确那样想了。 而且第六感告诉她,自己这心思还被盛宁给看穿了。 唐斯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直打转,莫名其妙冲人嘿嘿一笑。 “误会..都是误会。” “那你还有要问的吗?” “没有了...” 唐斯脸皮臊的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转身就想溜,刚抬脚...手机叮的一声响,低头一看,就剩1%的电量。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1%的电量能干嘛?从这走出去都得自动关机。 短短几步路的工夫,唐斯磨磨蹭蹭半天...脚尖倏地一转,又回过身来—— “那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在我来这儿之前被人偷了钱...” 盛宁看着她,没说话。 唐斯硬着头,又往前挪了两步—— “我的牙就是追小偷的时候,磕掉的...” 盛宁还是不说话。 唐斯没了办法,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脑袋也有些耷拉,“我是想去取钱来着,可问题我的银行卡也被偷了...”边说话边瞧着盛宁的表情,脸上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观察和试探,“...我现在只有微信跟支付宝里有钱,但是吧...我手机没电了。” 她怕盛宁不信,还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 盛宁只扫了一眼手机电量,就把视线挪开了,论察言观色她比唐斯更会,先前在操作室的时候,盛宁就注意到了这人擦破皮的掌根和磨破的牛仔裤膝盖。 的确是一身狼狈。 “所以呢?” “你能不能先帮我垫付一下费用?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坑钱的人,等我回去了,把手机充上电,立马就给你送过来!” 唐斯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冒昧甚至无礼,可她也是实在没撤了,她家庭条件好,从小到大从来没为钱发愁过,现如今出门在外,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平常是有点霸道,可终究是个讲道理的好姑娘,异国他乡陌生陌路,张口就跟一个不熟络的人提钱,就算你说你是好人,可你拿什么证明?对方即便再怎么通情达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唐斯想了想,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她手摸进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护照——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护照抵在你这儿...没有这个东西,我哪也去不了,等我把钱给你送过来,你再还给我。” 唐斯自认这番做法足够真诚,可对上盛宁的眼睛,却也还是没有底气,甚至还有点发虚,能做的她都做了,要是人家还不同意,那也没办法,毕竟这人又不欠自己的。 就在唐斯心里七上八下摸不准儿的时候,一只戴着腕表的胳膊伸了过来,唐斯手一轻,护照被盛宁拿走。 “你同意了?!” “不是你说的吗?没有这个你哪也去不了。”盛宁捞过椅背上的包,就把护照放了进去。 还真拿啊... 唐斯心里打嘟囔。 嘟囔归嘟囔,一颗石头却落了地,唐斯总算松了口气—— “谢谢您~” 按道理,这会儿唐斯应该走了,可她还站在原地不动身,两眼巴巴瞧着盛宁,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盛宁觉得她还有话说,于是也回看她。 年轻女孩扎着马尾,光洁的额头皮肤白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像面藏不住一点心事的镜子。 唐斯摸了摸鼻尖,又嘿嘿一笑—— “你说,咱俩现在也算朋友了吧?” 朋友? 盛宁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也回问她—— “所以你都是这样交朋友的?” 哎!这人~ 唐斯脸热了—— “我的意思是,异国他乡都不容易,能遇见的都是缘分。” “你管这叫缘分?” “要不然呢?我怎么不遇着别人,偏偏遇着你呢~你说是吧?” 唐斯说罢,又往前迈了两步,步子比之前跨的大,一下就到了盛宁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挨的特近,姑娘眼眸清澈,盛宁都能看见唐斯眼里自己的倒影了,但这回她没往后退,只是好奇她铺垫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 “你能再借我点现金吗?我得打车回酒店...” 唐斯说完这话,脸又热一圈,润白的耳尖像在沸水里焯过一遍,沿着脸颊一路烫进脖子根儿。 跟人张第一下口,她觉得是自己勇敢,需求放在第一位,面子抛在脑后边,可这张第二下口...她是真觉得自己没脸没皮了,但还是那句话,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与其到时候打了车付不出钱让司机翻白眼,还不如让这人再损几句算了。 “我的护照都押给你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她看着盛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自己刚刚的话是跟空气说的一样,唐斯就差一句我求求你了。 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忽然听见—— “这地方不好打车。” 盛宁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展平挂在椅背上,转手又拎起包,然后走到唐斯身边,她比唐斯高出半来个头,倒是没什么压迫感,只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不容忽略,唐斯一吸气...那味道就在鼻腔里蔓延开来,说不出的好闻。 “我送你回去吧。”盛宁把包往上提了提,挂在肩头,细长的包带垂直而下,修身纤立。 “那多不好意思~” 唐斯压根儿没想到她会提议送自己,那句‘不好意思’完全就是顺嘴...没过脑,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蠢王八的事。 张口让人家垫付费用没不好意思,问人家开口借钱没不好意思,现在人家送你回去,你倒不好意思起来,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唐斯赶忙变了调,脸上一乐——“那敢情好啊!” 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还冲人点头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盛宁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看着这人的动作,眼睛明显愣了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于是也跟唐斯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等下到一楼,盛宁先去到前台,唐斯则站在门外面等她。 今天本来不该盛宁上班,系统不晓得哪里出了故障,把她的班给弄错了。 “盛医生,今天实在不是意思,不过现在已经调回来了。”前台的工作人员一脸抱歉。 “不要紧。” 这会儿盛宁替唐斯垫付了费用,再一转身..又怔了下—— 她看见先前大大咧咧的姑娘,此刻捂头遮脸,防晒衫的帽子紧紧扣在脑袋上,头发都被压扁,从背后看去,活像只折了耳朵的软兔子。 又想到刚在办公室门口,她冲自己做的那个‘您请’的手势,盛宁突然就笑了,想不明白这姑娘风一阵雨一阵的性子是从哪里带来的? 之前觉得她有点野,现在又觉得她有点傻。 盛宁摇了摇头,直到门口才收了笑。 唐斯被太阳晒的直打蔫,或许是前两天下雨的缘故,空气里总弥漫着股土腥味,一点都不好闻。 现下坐进盛宁的车里,车子启动,空调冷风大开,车厢密闭的空间里,满是橙花的淡雅味道,唐斯深吸了口气,难受了半天的鼻子终于舒坦了。 “你住哪儿?”盛宁问她。 唐斯赶忙报上地址。 盛宁连导航都没用,这地方她熟,一般外来游客都住这儿。 这个点路面交通不算拥堵,盛宁开的也不算快,中途还总被后来的摩托车加塞,但她不急也不燥,跟在后面缓慢向前行进,自有一套节奏规律。 唐斯则靠在椅背上,适才为遮太阳的防晒帽已经被她拿下来,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但她也没管,就那么一副懒洋洋的松弛状态,眼神流连于车窗之外。 她喜欢这种自然风光,喜欢这样慢悠悠的闲暇状态,喜欢关注那些从没见过...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与陌生事。 这种状态就像车窗外倒退的树木,人行道里散步的路人,以及一辆辆从车边擦过的摩托车,它们仿佛出现了,却又像没出现,时间被定格在自己目光触及的那一刻。 如同生命,匆匆一逝,弹指挥间。 不是为了留下,而是为了遇见。 唐斯流连之间人便了出神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目光就从窗外挪到了旁边人的脸上,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 挺漂亮一人,怎么总是冷着张脸呢? 要是她肯多笑笑的话,一定比现在这样更好看。 视线一撇,又落在后视镜里。 唐斯看见了盛宁的包,那包里有自己的护照。 她脑袋一歪,头靠向车玻璃,抱着胳膊肩膀缩下去,实在有点想不通... 你要说这人信不过自己吧,她肯给你借钱,还肯开车送你回来。 可你要是说她信得过自己,她还真收你护照作抵押。 唐斯嘴角一抿,又朝盛宁瞄了下,依然是那副硬邦邦的冷样子。 真够奇怪的。 ... 车在酒店门口停稳。 唐斯推开车门一只脚都下去了,突然又收回来—— “反正到都到了,要不这么着,你跟我一起上去,我现充电把钱转给你,这样咱俩都省事。” 盛宁听到这话,看了眼唐斯,这家伙从刚刚在车上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包,恐怕省事儿是假,惦记自己的护照是真。 唐斯就是个粗心思的傻姑娘,她以为自己嘴上这么说一句就能藏住,实际上什么也藏不住,她的那点心思都暴露在眼睛里。 盛宁不着急钱,她只是有些别的顾虑。 “方便吗?” “什么方便?”唐斯没懂这人的意思。 “我是说,我上去方便吗?”盛宁的脸上没表情,可眼睛会说话,眉目一阖一睁,不言自明。 唐斯悟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这人我该说你聪明还是笨呢?我要是有同伴,还用得着厚脸皮问你借钱啊,给她打个电话不就行嘛~” 厚脸皮? 盛宁又愣住,她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形容自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我想多了。” “但你这也不算厚脸皮,毕竟出门在外难免遇到紧急。” 唐斯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不用给我找补呀,本来这事就是我厚脸皮,跟你开口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你笑也不笑,我还以为没戏呢!不过...你算仗义!就冲你肯给我借钱还送我回来,往后有事尽管招呼!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说罢拍了拍胸脯,嘭嘭两下,掷地有声。 盛宁僵在那儿,直到下了车,才后知后觉地回了句—— “轻点拍...倒也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 进了酒店,电梯门甫一开,两人错开前后脚进去。 空间挺宽敞,但进来的人也不少,她俩侧身站在一起,彼此肩膀相贴,混杂在一堆老中老外的各色面孔中。 盛宁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感觉,有点新鲜也有点意外,她没想过能再跟唐斯遇上,真以为飞机上应该是彼此的最后一面,就像是爆酸糖,你以为是酸的,其实吃到嘴最后却是甜的,用这个来形容此刻的画面再合适不过,你认为应该终结的关系,却总有出乎意料的例外。 可她既没有吃过爆酸糖,也没遇过这种例外,拥挤的电梯空间,唐斯肩膀轻轻擦过...贴着盛宁的胳膊,布料轻不可闻的摩擦出细微声响。 盛宁目光垂视,扫过唐斯的脖颈,几缕被汗打湿的发丝黏在上面...白腻的过分。 “好热啊...”唐斯突然来了句。 盛宁没应,抿直嘴角,向后退去。 .. 出了电梯,唐斯掏出房卡,轻轻一碰,房间门就开了。 的确是一个人住,盛宁在门口就看见地上放着的一双旅游鞋,跟其中一张床上套着的一次性床单被罩。 “别站着啊,进来坐~” 唐斯外表看着大方热闹,跟谁都能聊得开玩得来,那张嘴没带把门的,多离谱的话都敢说,多大胆的玩笑都敢开,但这是不了解她的人,但凡跟她深交一些,就知道其实骨子里就一普通女孩,至于那次喝醉,要不是跟她妈唐柳颐吵了那一架,心里实在难受..她根本就不会去喝酒也不可能喝醉,所以就更别提和盛宁去酒店,完全就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可她也不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只是因为这人是盛宁,说不上来为什么..唐斯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大概率是一个趁她喝醉都不占便宜,还担心她出事把她从酒吧领走,自己撒酒疯挠她,她不仅把床让给自己睡,还在椅子上凑合一宿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况且异国他乡人生情疏的状态,自己不过张了张口,她就肯借钱给自己,都这样了,唐斯觉得自己要是还拿恶意揣测人,那自己才真的是坏心了。 手机总算充上电,唐斯捧着那根线就跟捧着救命稻草似的,嘴里还直念叨—— “祖宗!你真是我祖宗!往后去哪儿我得把你也随身揣着,还有你,我也一起。”她手往旁边一指,是个蜡笔小新光屁股的充电宝。 可可爱爱,奇奇怪怪。 这会儿等开机的工夫,唐斯扭头又看向盛宁—— “你怎么还站着?坐啊!” 盛宁眼睛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就两张站椅子,一张搭着衣服,一张放着背包,只有床是空的,不过她也没打算坐,倒不是避讳什么,单纯觉得不礼貌,不管人家睡哪张,在她看来床都是很私人的领域,别说她俩不熟,就算熟...也不大合适。 她站着,没动。 “你喝东西吗?我这儿有果汁还有可乐。”唐斯转身就要去开冰箱,不过还没打开就被盛宁给拦住了。 “我不喝,你也不能喝。” “???” 盛宁觉得这姑娘真是健忘,她刚刚从哪来的不记得了?是现在还想返回去再在牙椅上呕一回? “你的牙。” “哦哦哦!我忘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倒是免了尴尬,刚巧手机也开机了。 “微信?” “可以。” 线上线下一交换,今天这事总算结束。 “我先走了。” “我护照~” 盛宁抬手指了下桌子,先前她一进来就拿出来放下了。 这会儿盛宁刚转身,唐斯便追过来—— “我送你下去啊!” “不用了。” “别介呀~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得送一定得送!” 唐斯挽过盛宁的胳膊,拉着人就往门外走。 盛宁不习惯跟别人这么亲昵,想把胳膊抽出来,可看着唐斯兴高采烈的样子,又忍住了...这姑娘今天够倒霉的了,自己都要走了,就算不熟...留个好印象也不为过。 直等到进了电梯,趁着摁楼层的时候,盛宁才把胳膊抽出来,十分微妙的拉开距离。 唐斯倒是一点没察觉出这人的疏离,主要是她脸上都一个表情,你就是想猜也猜不出来。 等把人送到酒店门口,眼瞧着人上了车,唐斯也还是没走,隔着车玻璃冲她扬起手机,眉眼里笑意盈盈。 盛宁起先没懂她什么意思,听到手机叮的一声作响,低头看去,才明白—— 「有事您招呼!唐斯」 待盛宁再抬眼,就见唐斯蹦蹦跳跳的背影,风一吹...衣摆掀起,轻盈爽朗,像个没烦恼的孩子,太阳里的青春无敌。【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五章 好心情被这事搅和的糟乱,索性唐斯是个天生的乐观派,只消沉了片刻,就又活泼起来。 她换了身衣服,正把护照放进行李箱,夹在里面的东西轻飘飘的掉出来,是创可贴。 唐斯看了看创可贴,又看了看掌根擦破皮的地方...倏地一笑,这人瞧着挺冷,心还挺细。于是撕了创可贴往破皮处粘上,便出了酒店。 她在就近的旅游景点挨个打卡,差不多天色渐暗,逛到傍晚那阵儿才拎着一份打包的虾面又回来,倒不是不愿意在人家店里吃,主要是太热,唐斯对这地方的气候显然还不大适应,走几步路都能出一身汗,而且她这牙连个冷饮都不能喝,万一要是热晕过去,得不偿失,还不如老老实实搁酒店里吹空调。 这会儿穿着吊带热裤,边吃饭边跟林伊视频。 林伊觉得今天这人有点奇怪,兴致不高不说,脸还总避着摄像头,张口便问—— “屋里藏人了?” “瞎说~你姐们儿是那样人嘛!” “那你说个话脸老躲个什么劲儿?” 唐斯生活里朋友多,但大部分都是酒肉朋友,真正掏心窝子的也就林伊一个。 林伊从小乖到大,不像她是个傻大胆,唐斯怕她担心,原本不打算告诉她的,可经不住她问,躲躲闪闪更吓人。 “那我说了你别怕。” “你怎么了?” “被贼偷了,我追了那孙子二里地...” “追到了?” “没,我绊了一跤,把门牙给磕断了。” 嘴一张,把牙露给她看。 林伊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胆儿可真大,当自己还在家呢?” “我告诉你..我这也就是路不熟,要不然他准跑不了,你是没瞧见..瘦的跟猴一样!风大点都能把他掀翻!” 唐斯打小就不是个软性子,但凡有事她第一个就往上冲,用她的话说,管它能不能弄得过?先弄再说!林伊跟她一起长大,没少为她这种性子担惊受怕。 “反正那孙子的脸我是记住了,他最好小心着点,别再让我碰着!否则铁定给丫挺的送局子里蹲号去!” “算了,钱被偷就偷了,你人没事儿就行。” 林伊劝她异国他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回头因小失大,咱不较那个劲儿。 话刚说到这儿,唐斯就听林伊那边响了下,紧跟着又见这人叹气。 “怎么了?” “王瑜说她休假申请没批下来,这个月回不来了。” “又回不来了?我说你俩都多长时间没见了?” 王瑜是林伊的初恋,上学那阵儿两人是情侣典范恨不得天天黏一起,后来毕业工作矛盾就出来了,王瑜要林伊跟她南下,可林伊家在京北既是独女又没出柜,哪能说走就走?跟父母怎么交代?头两年王瑜还总闹分手,每回都是林伊哭着去求,这几年不知道是异地惯了..还是怎么了,分手是不再提了,就是每次答应了回来,临到头全变卦。 林伊说她工作忙,但唐斯觉得忙根本就是借口,其实王瑜就是逼林伊去找她,欺负林伊性子软好拿捏,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就翻篇,这要换成自己早一脚踹了,都是女孩...谁迁就谁啊! “咱们别说她了。”林伊摆摆手,问唐斯,“那你身上没现金怎么办?” “谁说我没有。” “你卡不是也被偷了吗?” 唐斯吸溜了口面条进嘴,又瞥了眼掌根处贴着的创可贴..还是防水的呢,随即放下筷子,捞过手机盘起腿来—— “你还记得我跟人去酒店的事儿吧,我就是跟她换的现金。” “那个斯文败类?” “这话怎么说的,那是误会,是人家好心怕我一个人在酒吧出事,才领我去酒店的,人家压根儿就没碰我。” “那她绑你?” “是我喝醉了撒疯挠人..还到处乱跑,人家没辙才出此下策。” 林伊听着唐斯一口一个人家,丁点没有之前恨不得弄死丫的架势,眯了眯眼—— “你...” “你别瞎琢磨昂,我没跟踪人的变/态嗜好,她是个牙医,给我补牙的就是她,你说这不是赶巧了嘛~我就在手机上那么随便一搜...她就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了~” 唐斯边说边偷摸笑。 林伊瞧不过眼——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居心叵测的女/流/氓!” 嘿嘿! —— ——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自己。 就算是个一事无成富二代,也要无成出自己特色来。 唐斯溜着口哨,觉得自己这套核心思想价值观特别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但这也就是她妈唐柳颐不在边儿上,否则保准要给她脑袋上拍一巴掌。 唐柳颐要强,无论做什么都要争第一,可争到最后,偏偏在唐斯这个亲女儿身上栽了跟头。 “家里这么好的条件,你就不能争点气?!”这话唐柳颐常挂嘴边,有时候实在气的没办法,就骂她:“要没我这个妈,你早去要饭了!” 唐斯起先还跟她妈争个高低,后来说得多也不争了,因为唐斯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在她妈眼里也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闹不清她妈高标准的背后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但也不想费功夫去琢磨,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矛盾是天生的,她想让你成为她,就必须拒绝让你成为你自己,久而久之叛逆对抗,最后剩下的只有争吵。 好比一件湿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下来也冷。 要不怎么说,大多数东亚家庭的孩子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逃离。 可有一点,唐斯打心眼里不同意,就算没有唐柳颐这个妈,她也不可能去要饭。 她脑子不赖学习也不差,她妈手眼再通天,也没在她考学上操过心,唐斯书柜里头的文凭是她自己凭本事拿下的。 说到底,只是缺了一颗奋进的心。 —— 今天唐斯睡到自然醒,掀了被子跳下床,速速给自己冲了个热水澡,再出来的时候,手贴到窗户玻璃上,那热度是穿透掌心的燎人。 这会儿换好衣服,捞过台面上的防晒霜往脸上涂抹均匀,又拿过唇釉刷了两刷,两片嘴唇顿时肉嘟嘟的晶亮起来。 齐活!出门! 提前打好的车已经等在酒店门口,唐斯左摸摸右摸摸,有了上次前车之鉴,她现在学聪明了,再不背包了,甭管去哪儿...东西全给她随身装,再要丢..那除非她把自己先丢了。 车开了没多会儿,就到了地方。 是一间草屋酒吧,坐落在沙滩海边。 遥望过去,海天接连一色,草屋酒吧缀在其中的一点,随着没有边际的碧蓝水波起伏荡漾。 刚在吧台坐稳,里面酒保便冲她点了个头,操着口不熟练的中国话—— “还跟昨天一样?” “一样。” 唐斯话音落下,一分钟不到酒保推来一杯淡黄色的饮品,冰块在杯身摇晃,杯口插了片柠檬做装饰。 这酒什么味都没有,喝再多也不会醉人,因为它无酒精。 唐斯来这好几天了,她等人,那人是当地有名的包打听,她在之前做足了功课,知道那人平常就在此地混迹。 可惜,几天过去,柠檬水喝了不少,那人却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唐斯这人热闹的时候..跟叮她的黑蚊子都能侃半小时;安静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周围人声喧嚣,俊男美女来来往往,她也就独自坐着...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连着四杯柠檬水下肚,从天光大亮坐到暮色四合,又从暮色四合坐到夜影憧憧。 唐斯觉得今天应该又没戏了,便打算走人。 她手摸进兜里,掏出一张现金递过去—— “买单吧。” 等着找零的空当儿,唐斯侧转着身到处溜眼,她怕自己别有遗漏,别人家来了自己没看见,左盯盯右望望,巡了一圈终于死心,再扭回头来的时候却跟拐角卡座里一对琥珀色的冷眼对上。 那不是盛宁吗? 盛宁不是一个人,她是被况厘逼着来的,连推了三四次,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她们是朋友,对朋友不能这样。 况厘说这酒吧不像别的那么闹腾,就几个民谣歌手自弹自唱,最多就是外来游客加些本地常客,况且她们也不是来喝酒,今天有沙滩烟火秀,主要是为了这场秀。 这会儿,台上的民谣歌手收了吉他,换了重金属摇滚乐,酒吧里的人都跟着一起又跳又叫,盛宁被吵得头疼,好死不死吧台旁边那人还冲她咧嘴笑,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盛宁挪开目光,从卡座里站起身—— “我去下卫生间。” 说完,便走出了酒吧。 这边,唐斯拿了找零,麻溜过来,生怕慢一步,那人就不见了,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左闪右避,一边抬手跟门口招呼,一边又跟挤她的人喊借过,喊完心里又想笑——难不成被林伊传染了?急个什么劲儿啊! 挤出酒吧,沿着木板铺设的小径,唐斯放眼望去,就见盛宁站在沙滩上,四周灯光印着她,这人穿的一点都不像来酒吧喝酒的,还是一贯的黑白色调,明明是她跟这地方格格不入,但隔着摇摆的人群看过去,她却像一株遗世孤草,仿佛是这地方扰了她的清净。 分明就是一副谁都不愿意搭理的冷淡样儿,可怎么就是那么招人眼呢? 唐斯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子毛病...她以前明明不吃这套的! 抿嘴笑着,快步走到盛宁身边,立马迫不及待的跟盛宁打招呼—— “这么巧啊,你也来喝酒?” 盛宁看了她一眼,既不说话,也不点头,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人,颇有点审视的意味。 愣是把唐斯看的都心虚起来,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还扭头朝旁边反光玻璃上检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啊。 一般来说,你热情打招呼,对方正常情况下都应该有所回应,如果不回应?要么是她瞎,要么就是人家压根儿不想理你。 盛宁肯定不瞎,眼珠子还动呢。 那就是第二种了,这人不想搭理自己。 可她为什么不想搭理自己? 她们不是相处的很愉快吗? 唐斯没闹懂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又跟盛宁笑了笑,心里却在想...这人指定有点毛病。 她以为不把话说出来,人家就猜不到,却不知..盛宁早把她看透了。 “你在骂我啊?” “我没有!”唐斯嘴比脑子快,更加变相确定。 她有点后悔了,闲的没事干跑出来跟人打什么声招呼啊,找怼呢不是… 而且她连为什么被怼都不知道。 要不是看在盛宁之前帮了她的份上,唐斯说什么也不忍..铁定冲回去,可到底人家帮了自己,气势上就矮了那么一截儿。 “那您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正欲转身,盛宁目光突然凌厉起来,是跟这人不熟,但多少也算有交集,况且自己还比她大,社会责任的道德感让盛宁没法置之不理。 唐斯被她看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瞧着挺斯文瘦弱的人,怎么生了副这么厉害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副被钉在墙上的排骨架子,那钉子就是盛宁的眼睛。 “我发誓..我真没骂你...” “你跟我过来” 凭什么? 唐斯头回这么言行不一,心里说你凶什么?两条腿却听话的跟过去。 要知道,唐柳颐的话,她都没这么听过。 两人径直走出沙滩,直到到柏油马路盛宁才停下来,见她被风吹的满脸乱飘的头发,又低头取下右手腕上的黑色头绳递去,冷声道—— “绑起来。” “哦。” 唐斯把头发绑好,又抬手把两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再抬头,便对上那双清冷严肃的眼睛,她看见面前人的张了张嘴,声音穿过风声灌进自己的耳朵里。 “撒谎有意思吗?” 唐斯懵了一下,看着这人一肚子糊涂账:“我撒什么谎了啊?” “你告诉我你是遇到小偷被偷了卡,我才答应帮你的,现在转头你就跑来酒吧喝酒,你到底是着急没有现金用,还是着急喝酒的时候怕人家酒吧只收现金?” 盛宁不介意对陌生人的慷慨帮助,但她介意帮助一个打着可怜幌子的旗号,其实是个满嘴谎话的酒鬼。 “不是,谁骗你了?我就是被偷包了啊,而且我门牙都磕断了,有人故意磕断门牙来装可怜的吗?再说..我要是真的存心骗你,我干嘛把护照主动抵给你?等着你抓我现行?我有毛病啊?” 唐斯莫名其妙被人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顿时也来了气,她凭什么这么说自己?自己把她当朋友才过来跟她打招呼的,不理就不理吧,张口就说自己是骗子,全天底下就没遇见过她这么离谱的一号人! “我是成年人,我爱去哪儿去哪儿,爱怎么喝怎么喝,用不着你管!” 本来是想回酒店的,现在...不回了! 说完,唐斯转身就又要往酒吧走。 腿还没迈出去,胳膊猛地传来一股力道,顿时又把她给拉了回来。 是盛宁,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你给我撒开!跟谁耍流/氓呢?” 盛宁不松,抓的比刚刚拉她的时候还要紧,板着一副脸,声音依旧冷清——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爱几点几点!你给我撒开!” 唐斯用力挣了挣,发现丁点用都没有,这人的手跟焊在自己胳膊上似的那么紧,瞧着挺瘦的人,哪来这么大劲儿? “你到底要干嘛?” “十一点了,再晚不安全,你现在应该回酒店。” 盛宁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就把人往路边停着的出租车旁拽。 她没觉得自己做错,她是真的为这姑娘着想,晚上十一点,别说她一个人生路不熟的外地人,哪怕是熟门熟路的本地人,都应该回家了,况且她一个单身女性又是亚洲面孔,就算不跟上次一样喝到烂醉,也难保不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的猎物。 但凡盛宁把这话说出来,唐斯都不至于跟她急眼,可偏偏这人什么都不说,又冷着张脸,唐斯被她抓着胳膊挣又挣不脱,火气噌蹭直往头顶窜。 “你是太平洋来的吧?管天管地,还管我几点回家呢?!” “所以呢?你是打算今天晚上又喝到烂醉然后留下过夜?” 盛宁一句话,把唐斯浇醒了,她终于闹懂了这人什么意思,说自己是骗子还是好听的,其实她根本就是想说自己是个作风不检点的酒鬼! 自己不就是喝醉了那一次被她给撞见了吗?怎么就成了会到处胡来滥交的人? 唐斯肺都要气炸了。 先前还觉得自己遇着了个好人,交到了个朋友,现在看来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背地里人家都不知道怎么看自己的? 算个屁的朋友! “你不用拽着我,我自己有腿会走。” 唐斯停在出租车前,拉开车门又嘭的一声关上,挺直身子看向盛宁—— “我告诉你,我今天来这儿是有正事的,至于什么事我没必要告诉你,但是我一滴酒都没沾,我喝的是柠檬水,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那个酒保,我没有义务自证!” “还有你别以为你板着副脸我就怕你,你拿有色眼镜看人!因为一次意外,就对别人妄加揣测下定义,你以为你自己有多正直吗?!” “姑娘喝大酒怎么了?酒吧开着不就是让人来喝酒的?你不怪那些趁姑娘喝醉趁机钻空子的王八蛋,反倒怪一个受到伤害的姑娘,在我看来,你的这些行为和那些王八蛋统统一个样儿!” “不对!你比王八蛋还王八蛋!” 唐斯嘴跟机关枪似的一通突突,中间连口气都不带歇,说完扭头就上车,大力摔上车门,她把车门当成盛宁,恨不得拿车门夹死她,气鼓鼓的跟人司机说——快开,赶快开! 一眼都不想再看那人。 盛宁站在原地,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拿出手机对着车牌号拍了张照片,随即才有些回过神儿来,她刚刚是在骂自己吗? 唐斯说话说的快,京北腔儿就带出来,盛宁眼睛耳朵全跟着她的嘴,也还是有些地方没听清,不过...王八蛋那句她倒是听懂了。 此刻人也有些发怔,真没有轻视她的意思,真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全,而且自己从头到尾不都在跟她好好说话吗?怎么就吵起来了? 盛宁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认为成年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沟通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多沟通几次,总是能说清的,可像唐斯这样急赤白脸的...她真的是应付不来。 明明自己是为了她好,怎么就成王八蛋了? 一回头,盛宁就看见况厘,抱着胳膊冲她笑。 “我看你半天没出来,以为你走丢了,没想到..你还会跟女孩吵架呢。” “我没跟她吵。” “没吵人家骂你王八蛋?”况厘笑出声,她站着半天了,算是目睹了全过程,难得能看见盛宁吃瘪的样子,“你也真是,担心人家不能好好说啊?就冲你刚刚那话,别说人家,换我都要骂你。” 见盛宁不应她,况厘朝着刚刚那车驶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要是说我跟她不熟,你信吗?” “不信。” “为什么?” “不熟你管人家呢?还拍车牌号。” “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话说完,盛宁驱车离开。 这边,唐斯坐在车里,哪怕刚刚把人突突了一顿,可现下自己却也没好受到哪去。 她觉得自己真倒霉,打从到这地方起,就没一件事顺心,先是大雨,再是偷包,再到磕断门牙,现在又被当成烂人,自己做人到底是有多失败才能这样? 想着想着,鼻尖就忍不住发酸。 看着车窗外纵横交错的街道,灯火霓虹的光影,三两成群的路人。到处都透着热闹,可她只觉得冷清,因为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再大的热闹也是陌生,也与她无关。 她想外婆了,也想林伊了。 不过,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年轻姑娘,是青春与勇气能打败一切孤独的年纪,她只允许自己脆弱了两分钟,等先前的鼻酸劲儿过去,心头窝着的火又唰唰地冒上来,抬手就往脑门上啪的一拍—— 光顾着突突她了,合着自己平白无故被扣了屎盆子,连句对不起都没捞到? 这成什么?这不成冤大头了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冤。 到了酒店,气还没消。 她浸在这事里,手机响了连看都不看,拿起来一接,语气发冲—— “谁啊?” “呃...您好,请问是唐小姐吗?”是牙科诊所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提醒她明天按时复诊。 唐斯赶忙掐起喉咙,软下声音跟人家答复。 等挂了电话,又往脑门上拍了下,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七天了吗? 唐斯拿过手机看了眼日期,还真是,一个没留神儿,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这样的话...那明天自己岂不是又要和她见面? 晚上才吵的架,第二天又见面? 一般她跟人吵完架,都是再不见面的那种,像这样追着赶着的接趟儿也是头一份。 倒不是怕她什么,就是烦。 唐斯纠结了会儿,脑子捋了下关系,首先自己没欠她,钱是换的..又不是她白给的,第二,自己是患者..是去看牙的,她要是再敢跟自己使绊子,那自己就投诉她!不投别的就投种族歧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想完这一出,唐斯心安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八成是她那一百年都不动一次的脑子,用在了跟个都不算怎么熟络的女人身上较劲儿,让她觉得特没意思。 可唐斯是谁呢? 管她有没有意思,总之自己绝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 真不得了喂~ 异国他乡跟个外国人吵架,你也算是出息了。唐斯鼓励自己为国争光,随即扯过被子蒙住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拍着自己肩膀,像哄小狗似的哄自己入眠。 养足精神,明天battle高低再赢一局回来! ... 另一边,盛宁刚到家没多久,这会儿才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手机里牙科诊所发来的消息—— 「盛医生,按您说的已经通知了唐小姐明天来复诊」 「好的,谢谢」【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六章 唐斯起了个大早,涂了粉底画了眼线,平常只随便刷了下的嘴唇,今天也擦的红彤彤,很是浓妆艳抹的贴了一遍花黄。 她无惧紫外线的毒辣,一身吊带热裤,到了诊所门前,对着反光的落地玻璃,还不忘再检查一番自己的装束。 很好,很完美。 她对自己的战袍非常满意。 你正经是吧?那老娘偏偏不正经给你看! 其实在热带国家,这副打扮也没什么,是唐斯自己心态不一样,她总觉得自己是去干架的,既然是去干架,那不就得有点干架的样子,首先在气势上就得先压过一头。 她笑的落落大大,走起路来仪态翩翩,但实际上是在积蓄火力,这也就是在这没人认识她,但凡林伊在,就知道她这是要决战紫禁之巅了。 到了二楼,况厘先看到了等在休息区的唐斯,扭头就跟盛宁说—— “你完了,那姑娘来找你算账了。” “瞎说,她是来复诊的。” “不信咱们打赌。” “赌徒啊你,有这时间多排几个班上吧。” 说完,盛宁就把况厘请了出去,转身摁下叫号器。 叫到名字,唐斯直奔操作室,都做好准备发射弹药了,结果临门一脚又歇了菜。 她人都没走进去,盛宁先走了过来,很是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认真的和她说了抱歉—— “不好意思,昨天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误会你了。” 盛宁的眼睛很诚挚,看人的时候也很坦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往有温度,令唐斯觉得自己像个没事找事的人。 她火药桶引线都点了,结果就被这人一句话轻飘飘的吹灭了? 不决战紫禁之巅了? 那自己这妆不白化了吗? 盛宁一见到她,就看出来她想干什么,也看出来她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可还是那句话,盛宁不会吵架,也从没跟谁吵过架,一切事情都可以沟通,只要说清楚了那就不存在矛盾,更别提冲突。 这会儿唐斯推开门走进来,人坐在牙椅上,虽说这人的那句道歉让她眼下不能开火,但却也没有松下防备,唐斯想了...要是她还跟自己摆三摆四,自己还得开炮轰她! “我认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没有进行及时沟通,而不是因为否定对方的人品。” 盛宁平心静气的和她讲道理,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皮肤却极好,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牵动,若隐若现的扬起一抹弧度,像是一只微笑的麋鹿。 唐斯奇怪于自己这种浮想联翩的描绘,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别的来代替,愣神儿的功夫,又听见她说—— “我很抱歉昨天误会了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考量。” “什么考量?” “你确实酒量不好,还有前科。” “我就那一次!” “但是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你的事,你怪到我头上?” “所以我才说我们缺少沟通,应该沟通。” 唐斯动了动嘴,却说不出来半个字儿,竟然没法反驳她?甚至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活见鬼了?! “还有昨天你说酒吧开着就是让人来喝酒的,要怪应该怪那些有歹心的坏蛋,而不是挡着女孩不让她们来喝酒。” 盛宁手扶着膝盖,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这话我赞同,但我不能完全支持,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坏蛋的脸上没有刻字,光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可伤害一旦发生,就无可挽回。” “那合着你的意思,全天底下只要是女的就都不能去酒吧了呗?”唐斯不服。 “可以去,但你要掌握分寸。” 盛宁看向唐斯的胳膊,又抬手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纤细的一截儿,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微微凸起—— “你看我们都是女的,可我的劲儿就比你大,同性别之间力量都有悬殊,更何况是异性呢?哪怕你酒量好,可难保不会遇到趁你不备给你下药的,排除一切就算你寸步不离你的酒杯,也拒绝陌生人搭讪,但是...就昨天我遇见你的那个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你说你应该不应该回酒店?” “那你不会好好说啊?我又不是好赖不分?” 唐斯不是小气的人,人家为她好,她能不讲道理吗?真正让唐斯觉得难受的是盛宁那句‘喝到烂醉再留下来过夜?’的话。 就算盛宁是为自己着想,可也不能忽略这话重伤人心的程度。 “你别觉得我年纪轻就好糊弄,避重就轻的说两句,我就被你带跑偏,你昨天那话的意思,根本就认为我是个会胡来的烂人。” “我承认我是爱玩了些,说话有时候也的确不过脑子,但我还不至于那么混蛋,到你这可好,一下就给我定性了,我怎么就那么糟糕啊?” “不是你糟糕,是我处理的有问题。” 盛宁说着,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唐斯,我为我的言辞不当跟你道歉,但对于我昨晚执意让你回酒店的事,我认为我没做错。” “你这是跟我道歉呢,还是没道歉?” “看你怎么理解,我只是就事论事。” 这人... 唐斯不知道该说她轴呢,还是说她犟呢,眼前这人歉也到了,头也低了,再软点态度又能怎么着?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的一样一样罗列分明? 她特想跟这人再掰扯一番,可偏偏盛宁的话又没有漏洞,唐斯霸道归霸道,但也不是个不分好赖的人,说到底..自己喝不喝酒喝不喝醉,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还不是这人心好嘛。 其实盛宁有问题,自己又何尝没问题呢?自己不也打心眼儿里觉得她是假正经,而且昨天也是自己先骂她王八蛋的,可今天见了面,她提也不提一句。 唐斯觉得就凭盛宁的这副口才,真要跟自己一笔一划的理论,自己估计非但没理,还能被她说到钻地缝也不是没可能。 唐斯不是那种拿住人就不放的姑娘,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现在这样...她反倒又脸热起来。 “多大点事儿,我也没真生气,往后你弄清楚了再说我,别再这样了就行...反正我也骂了你,这事儿咱们算扯平。” “好。” 事情说开,误会消除。 现下回归正题,唐斯躺在牙椅上又开始弄牙。 盛宁凑近了些,虽然还是带着口罩,可落在唐斯眼里,似乎就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又想起来自己刚刚的想象了,就说为什么觉得她像麋鹿呢?她的眼睛,是她的眼睛像。 “不舒服吗?”盛宁问她。 “没,挺好的。” 补完牙,唐斯前脚刚走,后脚况厘就来了,半个身子站在门口,半个身子斜进门里。 “这姑娘挺有意思~” 盛宁低头摘手套没理她。 “你要是搞不定,不如让我追?” 况厘这人说话真真假假,盛宁一时半刻也没弄懂她说这话的意思,但瞧着她饶有兴致的表情,再想想唐斯大咧咧的性格,两人明显不在一个level—— “前女友搞定了?” 况厘一愣,再看盛宁严肃的表情,倏地笑出声来。 有点意思昂。 ... 唐斯从一开始的斗志昂扬,变得臊眉耷眼,奇了怪了,明明是赢的那个,怎么却像打了败仗似的..心里那么不得劲儿呢? 她把这事儿说给林伊听,林伊连连称奇—— “你俩真有缘分!” “屁的缘分!孽缘差不多!我一见到她就倒霉!” “姐们儿,正缘固然可贵,可孽缘才属实精彩~”【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七章 唐斯在沙滩边的草屋酒吧蹲了好几天没找着人,大白天跑去吃个手工冰淇淋的功夫,却把人碰见了。 这世界也是奇了,你费尽心思想找的..怎么都找不到,你都觉得没戏了,他却自己送上门来。 那人躺在冰淇淋摊儿旁边的藤椅上,大短裤大背心,露出来的手臂左青龙右白虎,旁边立了个牌子,繁简体拼拼凑凑写着捉出轨抓小三。 唐斯挑挑眉毛,差点就想问问他,怎么个捉抓法?举着手机把人堵床上怼脸拍吗?拍了能当证据吗?上了法院能判个净身出户吗? 她皱了皱眉,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闲的无聊。 这也就是在国外,要是在国内...就冲他立着这牌子,都不用派出所民警出手,社区大爷都能给他掀了。 唐斯既不捉出轨也不抓小三,她找人。 大热的天,两人进屋说话,但屋子里也没好到哪去,又闷又潮,心口像堵了一块沁湿的海绵,不上不下的喘不过气,比外面还难受。 唐斯把照片从衣服夹层里拿出来,直截了当—— “我想找这个人。” 那人拿起照片看了看,“你这照片都糊了,还有没有别的。” “就这一张了,时间比较长了,您给想想办法,她叫姜淑怡,五零年生人,七零年从京北举家到这里的。” “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你说的那个年份举家到这儿的也多了去,看不清脸我也没办法,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把照片修复一下,然后再来。” 说完,那人便转过身,烧香拜关公。 没辙,唐斯这会儿只好先存了那人的电话,然后出门找地方修复照片。 可这照片磨损的太厉害,年代又久远,修复时间长不说,能不能修复好也还不知道,老板不太愿意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唐斯就跟人家磨嘴皮子,好说歹说了半天,人家才答应。 唐斯说不出来的难受,一阵阵酸楚往心上涌,她想不通明明就是老人家贵若珍宝的一张照片,几十年过去所有能丢的都丢了,唯独这个不舍得扔,可怎么到头来却成了废纸一张。 如果自己没有这一趟出行,这张照片会怎么样?会随着生人的逝去,连带着遗憾,也一并长埋地下吗? 唐斯心情不好,连车都没打,就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到酒店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她站在路边犹豫着要不要去便利店买杯喝的,突然看见旁边小吃摊站着一个男人,瘦的像个猴。 霎时脚步一怔—— 这不是偷她包..她摔了还冲她幸灾乐祸那孙子吗?! 唐斯傻大胆的劲儿瞬间涌上天灵盖,把林伊跟她的千叮咛万嘱咐忘得一干二净,眼下双目冒火,全是要把人绳之以法送局子的画面。 三两步冲过去,抄起手里的纸袋子就往人家身上招呼,边招呼边喊—— “可让我逮到你了?我今天非得为民除害不可!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敢在太岁娘娘头上动土!!” 唐斯的气势十足,瞪着眼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她终究是个姑娘,而对方毕竟也不是真的猴子,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她。 她还没把人家怎么着呢,反倒被人家抬手往肩膀上一推,自己差点栽过去。 唐斯哪能吃这种亏,抄起袋子又去打—— “王八蛋!你还敢跟我动手!”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路都堵住了。 不远处一辆车缓缓驶来,也被迫跟着停下。 盛宁降下车窗想看看怎么回事,就看见了唐斯挣红的脸,跟喊到喉咙嘶哑的声音。 赶忙下了车,从围堵的人群中挤了进去。 唐斯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袋子被撕烂东西散了一地,那人一手攥着唐斯的胳膊,另只手高高扬起,眼瞧就要落下去的时候。 被盛宁一把钳住—— “你想干什么?” “又来一多管闲事的!” 那人估计也是没想到偷个东西还能再跟正主遇上,更没想到这正主竟然还有帮忙的。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松了抓唐斯的手,转身照着盛宁挥拳头。 盛宁往后退了一步,借着巧劲儿又朝前一拉,都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人的两只胳膊就全被她转到身后拧成了麻花,完全动弹不得。 “你认识他吗?” 唐斯都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偷我包的就是他!” “打电话报警。” 警车来的特别快,围堵的人群也在警车的到来里慢慢散去。 钱跟银行卡是追不回来了,不过能为民除一害也还是挺不错。 这会儿做完笔录,两人从警局出来,站在路边,盛宁回头看了眼唐斯,老实讲这人很狼狈,头发乱了不说,防晒衫袖子也被撕烂,刚才散了一地的东西,现下装在一条黑色塑料袋里,这还是里面的女警员私人给她的。 唐斯拎着塑料袋,迎风站着,不知道是后怕劲儿上来了还是怎么了,眼睛红的厉害,一眨一眨的好像要哭似的,她是挺想哭的...而且也的确是害怕了,如果没有盛宁及时出现,刚刚别说是把人送警察局,恐怕她还得进医院。 想掉几滴眼泪来散散委屈跟害怕,可又觉得没脸...她霸道惯了,不论干什么眼里总容不下沙子,林伊常说她这样迟早要吃亏,但她从来没往心上放过,现在真吃了亏...才知道自己就是个纸糊的假老虎。 唐斯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走到盛宁跟前,一点心气都没了,老老实实跟人家道谢—— “刚刚谢谢你...” 盛宁和她从认识到现在,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也是,异国他乡的...遇到这些事是挺糟心,她能忍住不掉眼泪已经很不容易了。 盛宁倒不介意她当自己面儿哭,如果她能好受点的话。 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擦擦吧,你倒不用谢我,以后做事别这么莽撞就行了。” 一般来说惯偷都不是单独行动,今天也算唐斯幸运,那人没有同伙在,但凡再多一个人,自己也弄不过。但这话盛宁没说,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何必再吓唬人一遍。 唐斯接过手帕,往眼睛上摸了摸,此前莫名其妙对这人的信任感,在当下竟然找到了理论依据,唐斯身上的害怕劲儿就像她的眼泪一样,被手帕全擦了去。 这会儿人缓过来,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对着盛宁笑—— “你刚刚好厉害啊,怎么弄的...就那么一推一拉,你就把那孙..把那人给治住了!” 盛宁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自己的手帕,被这人揣进了兜里。 “你刚刚那招能不能教教我啊?” “教你干什么?往后满大街行侠仗义?” “哪能啊,我强身健体!” 盛宁才不信她的鬼话,这还什么功夫都不会就敢跟人当街动手,要是真的会点..那还不得天天上房揭瓦? “你还是别学了,别说你学不会,就算学会了,也是个麻烦。” 要换之前,唐斯肯定得跟她掰扯一番,可现在..唐斯不仅不想跟她掰扯,还觉得她说话也挺逗,看着挺斯文瘦弱的人,抽冷子来一句堵人的话,也蛮有趣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拉进了! 唐斯咧嘴一笑,虽然身上狼狈,但脸长的着实不错,如果没有一张不带把门的嘴,任谁看了都是个招人疼的稀罕姑娘,可惜偏偏她那张嘴把她自己给暴露了。 这会儿强忍想跟人胡说八道的心思,手揣进兜里,一蹦一跳地绕到盛宁面前。 “我请你吃饭吧,你刚刚救我一场,你得让我回报点什么,不然...我多不好意思啊。” 月光的清辉落在唐斯脸上,衬的她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愈加清澈透亮。 盛宁觉得这姑娘心思太单纯,好像只要谁帮过她,对她好过一两次,她就能对别人放下一切戒备。 没说这样不好,但总的来说...也不能算太好。 “因为我刚刚帮了你?” “对啊,而且你不止帮我了这一次,你帮了我好几次呢!” “所以,你觉得我人好?” “那不然呢?” 盛宁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了指停在旁边的车—— “上车吧。” “好嘞!” 唐斯以为她俩现在是要去吃饭,都开始在脑子里想等会聊什么话题好呢,要不就从单身开始聊?感情话题最容易打开氛围,结果再一抬眼,车在她入住的酒店门口停下了。 “为什么啊?” “十点了,太晚,而且...”盛宁扭过头眼睛在唐斯身上来回看了一遍,“我觉得你现在这样,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我什么样儿...” 话还没说完唐斯就反应过来了,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乱七八糟,手里拎着黑色塑料袋也乱七八糟...的确是没个吃饭的样子,太不漂亮,很耽误她发散颜值魅力。 “行吧...”唐斯说着就要下车,手刚扶住门柄,又转回来,一双眼睛透着水灵,“要不你等等我,我上去换个衣服?” 盛宁见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心想要是自己不开口正面拒绝,恐怕她还有的说。 “我明天要上班。” “哦哦,那行吧...不能耽误你工作嘛~” 唐斯微叹了口气下了车,低着头慢吞吞往酒店里走,这回真成活脱脱的垂耳兔了,连东西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盛宁脚都点油门了,又松开,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于是降下车窗,叫她—— “唐斯——” “去吃饭啊?!” “不是,你东西掉了。” “....” 唐斯闹了个乌龙,低头把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再抬头想说声谢谢都来不及,车窗已经升起,车开走了。 她手指头揪着袋子喃喃自语—— “十点怎么了?十点吃个饭有什么的?” “切!古板。”【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八章 翌日,盛宁去到诊所,刚换完衣服到办公室,况厘敲敲门就进来了,边往前走边问—— “昨天你跟那女孩怎么去警局了?没什么事吧?”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学妹在里面,刚巧看见了。” “又是学妹?” “什么表情,真学妹。” “你学妹可真多。” 盛宁唇角一扬,难得有心情跟她打趣,然后又回到刚刚的话题—— “没什么事,已经解决,她刚到的时候被人偷了包,昨天又跟那人撞见了,我也是路过就顺手帮一把。” 况厘听了倒是没觉得奇怪,毕竟那女孩的模样看起来的确不像个怕事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她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没遇见你,搞不好就吃亏了。” 盛宁没再说话,起身倒了杯咖啡,手捧着杯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浅浅地抿了一口。 况厘还想跟盛宁再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扭头一看,是欧然。 “来找你好几次了...”况厘偏过脸小声跟盛宁说了句,随即转头又朝欧然笑笑,便离开了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空气在安静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尴尬。 欧然人如其名,名字清秀长相也清秀,她比盛宁小两岁,两人是大学时候在一场联谊里认识的,那次欧然的脚受伤了,没办法接受别人跳舞的邀约,她一个人在大礼堂的边角坐着,而跟她同样一个人的就是盛宁,也不知道是那时候的气氛太好,还是暂时失去活动的关节在喧闹的场合太孤单,她们就这么互相交谈起来,都是含蓄而内敛的人,都有着差不多的兴趣爱好。 那段临时起意的交谈,引发了一场舒适的友谊,并且一直维系到毕业之后,欧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对盛宁的友谊变了味,不再满足于朋友关系,大概是盛宁太过谦和的温柔,即便是清冷...却叫人分外着迷。 这些年欧然一直都喜欢盛宁,盛宁对她也很好,但除了很好以外,似乎就再没有过任何其他表示了,欧然明里暗里的示意过多次她们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但始终都得不到回应。 她有自己的骄傲,一直主动却得不到回应,反而像自己多上赶着似的。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朋友不朋友,恋人不恋人,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却又多些似是而非的暧昧。 “请坐。” “不坐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跟你说句话就走。” 说是这么说,但盛宁的待客之道还是做的周全,她倒了杯水给欧然。 欧然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就把水放在桌上了。 “我被公司外派了,这一走最少两年。” “外派的机会不多,这是好事,恭喜你。” 欧然看着她,看着盛宁的眼睛,满满都是真诚祝福的心意,可欧然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她只觉得难过跟沮丧。 因为这人是真的恭喜她,连一丝失落都没有。 “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可以不去。” “欧然,如果你不想去,你应该和你的父母商量,我没有办法给你做决定。”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来问你?” 盛宁不说话,从前的欧然迷恋她清冷的温柔,可现在的她却恨透这样的沉默,她想厉声质问,但又因为没有确切的身份,而不得不止步。 “盛宁,在你看来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 欧然离开的时候,带着一脸的失望跟沮丧,甚至连句再见都没说。 盛宁却只是低头皱了皱眉,有些事情好像就是这样,你已经在其中尽量平衡,但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打翻了界限。 等喝完咖啡,她便起身去操作室接诊。 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是两条语音,点开放到耳边,就听见里面那年轻姑娘活泼欢脱的轻扬音调—— “盛医生,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必要请您吃个饭,您什么时候下班啊?不对不对,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吃什么菜?实在不行...我请您喝杯咖啡也成啊!” “您可不要多想,我这个人吧,正经的不得了,就单纯不喜欢欠人情你知道吧。” 另一边,正经人唐斯把自己那条大露背吊带连衣裙翻出来在身上比划,点了点头—— 嗯,你也是条正经裙子。 正经人穿正经裙,太正经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装过头了。 这可不行。 不穿内衣中和一下。 「不用了,那只是很小的事情。」 消息发过去一阵,盛宁才回过来。 唐斯不同意,举着手机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这怎么能算小事呢,要没盛宁出手相助,自己这会儿恐怕人都得在医院里躺着。 「怎么能是小事呢,您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天呢,我这条小命昨儿被您这么一推一拉就盘活了,多神奇呐!」 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 「还有您的手帕呢,不要了?送我了?」 如果唐斯后面没有那句【送我了】,盛宁兴许真的就不要了,可多了这句【送我了】,意思好像就多了点歧义出来,手帕这么贴身的私物,怎么能轻易送人,本来只是顺手帮个忙,这一下就成了有来有往,好像是自己故意设下的套路似的。 盛宁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喜欢刻意而为之的往来。 「下次复诊你带来给我」 唐斯算服了,看不出来自己这是找借口想约她吗? 这拒绝的一套一套的,偏自己还挑不出毛病来。 清朝穿越来的吧。 一点不上道儿! 不过,唐斯也有点想法,这样一个冷清清的人,要哪天真火热起来,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 想想就刺激。【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九章 又过了两三天。 修复馆的老板给唐斯打电话,说的照片修复好了,让她过来取。 老照片的年代毕竟久远,就算修复好了,也还是看着差点意思,但总好过之前五官都模糊的样子。 唐斯看着照片上的人,一个身着碎花旗袍,另一个身着灰色长衫,两人虽然并排站着,看似好像肩叠着肩的普通站姿,但那被肩膀藏着在身后的手,却是紧紧相扣在一起。 来自遥远未曾参与过的故事,似乎能从这张老照片上寻到日久年深的蛛丝马迹。 穿着长衫的是唐斯的外婆唐瑾,齐耳短发,眉目清秀,那时的她年轻朝气,满腔的豪情壮志,眼眸闪闪发光。 而另一个穿着碎花旗袍的是姜淑仪,唐斯认真的瞧着她,头回看清了她的面容,温婉秀丽,端庄大方,头发用一根木簪子在脑后盘起,她可真漂亮啊,难怪外婆每次说起她的时候,总说她这名字起的好,就像她的人一样,现在看来可不就是嘛,大家闺秀端庄淑仪。 虽然同为女子,但站在一起就是那么养眼,那么般配。 此刻,唐斯的眼眶莫名发热,心口也涌出阵阵滚烫,像被什么东西激励到,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发现这张旧照片的场景,夹在那些早已褪色泛黄的信件中,它被保存的连一丝折痕都没有,可见这张照片对唐瑾而言有多珍贵。 唐斯是唐瑾一手带大的,对唐瑾的感情自然深厚。 她说不上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想要为外婆去找姜淑怡,可能在很久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碍于祖孙隔代之间的情感,好像就算她有这个心思,也不能说出口。 直到唐瑾被确诊胰腺癌的那天,唐斯才第一次正视了这个问题,意识到逃避不是办法,如果你不试图解开它,那它永远都不会消失,只会越结越深。 那天晚上,是唐瑾入院的第一天。 唐斯站在病房门前,黑漆漆的过道压得人胸口都喘不过来气。 她看见唐瑾坐在床边,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夜灯,唐瑾戴着老花镜,又在看那张老照片跟那些旧信件。 这次她没选择逃避,而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婆——” “你还没睡呢。” 唐瑾立马阖上手里的东西,就想往枕头底下塞。 要换平常,唐斯只会装作没看见,可那会儿她已经想明白,径直走过去伸手拦住唐瑾—— “您想看就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藏着干什么呀?” “我又不是我妈,我是您带大的,您信不过我啊?” 说完,唐斯拉过椅子,就坐在唐瑾身边,手指着那张老照片上穿碎花旗袍的女子,咬了咬嘴角,问出了她一直都没问出口的话—— “您想她吗?” “要不...我帮您去找她吧,我知道...她在安岛。” 唐瑾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却又很快平复下来,唐瑾问道—— “你这孩子,你偷看外婆东西了?” “嗯,您骂我吧,打我也行。” “你...” 唐瑾没打她也没骂她,只是叹了声气,这个家就这么大,她也知道这事瞒不住,唐柳颐能发现,唐斯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外婆,您与其天天的看人照片,还不如把人找到,安岛不大,找个人肯定不难。” “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况她都结婚了——” “她是结婚了,也确实过去那么久了,可在您这真的过去了吗?要是真的过去了...您就不会天天的看这些东西。” “就只是了您一个心愿,再看一眼她,毕竟你们曾经那么要好,您就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而且我觉得这不单是您的遗憾。” 唐斯不想再粉饰太平,她蹲下身,把脸埋在外婆的腿上,她闻到外婆身上消毒水味,眼睛止不住的酸楚起来,渐渐地就有了湿意,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她觉得这个味道在提醒她,外婆的生命正在流逝。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交通工具,可以让你随心所欲的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唯独没有可以回到旧时光的列车。 唐斯埋头在唐瑾的腿上,那一刻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她们俩个,她们成为了彼此间最后的依靠。 可唐斯知道,这依靠是短暂的,外婆七十四岁了,她耳聪目明,头脑依旧清晰,可她已经没有同路人了,这次的机会应该就是死神最后一次的怜悯。 唐斯紧紧地抱着外婆,却只觉得她越来越远。 她想为外婆做点什么,就算阻止不了死亡的到来,至少可以比它跑的快些。 就当是自私吧,以世俗的情爱,去挽留至亲。 ... 这会儿,唐斯深吸了口气,她迫不及待的给林伊把照片发过去—— “漂亮真漂亮,原来咱奶奶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看呢!” “那可不!” “这样的话那你是不是就能早点回来了?” “只要等我一找着人,我马上就回!” —— 可惜唐斯还是乐观了,仅凭一张四十年前的老照片,就想找到一个人,那跟大海里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包打听照片是拿了,可一连几天都没信,好不容易有信了,却是一句没结果。 唐斯站在太阳底下,炙烈的阳光又白又亮,晒得她昏头涨脑,从来都有主意的姑娘,一时间竟茫然无措起来,一屁股坐在路缘石上,十分没形象。 这一坐就忘了时间,天都黑了,她还不动身。 她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冷不丁听见有人叫她,一抬头眼睛直犯晕。 “坐着干嘛呢?不热啊?” “问你话呢,晕了?” 况厘以为她中暑了,刚伸手想扶她,就被她一把挥开。 “少动手动脚的,我认识你吗?!” 况厘乐了,刚才她还不太敢确定,现在就冲这个厉害劲儿,是那天跟盛宁吵架的女孩不错了。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盛宁呢~” 唐斯听见盛宁的名字,这才又把头抬起来,半眯着眼..勉为其难地看了她一下,好像有点印象了,那天在草屋酒吧门口,看自己跟盛宁吵架的不就是这人嘛,不光看还一直笑。 不像个好人。 “你别在这儿坐着,会中暑。” 况厘说的是真的,今天是高温,哪个好人都经不住这么折腾,伸手又要拉她。 “都跟你说了让你别动手动脚!” “我不是坏人,我跟盛宁是朋友。” “你说你跟她是朋友就是朋友?你当我傻是吧?” “那我打电话给她,让她过来接你行吧。” 说着就把手机拿出来,刚一拨出去还没接通,就被唐斯眼疾手快的给拦住摁断了,她看了眼拨出去的电话号码,又拿出手机跟自己存的号对了遍,还真是盛宁的。 “你干嘛?”况厘问她。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莫名其妙给人打电话干嘛?她又不是我妈。” 唐斯手撑着膝盖,慢吞吞地又开口—— “你真跟她认识?” “不然呢,好朋友的那种。” “那行吧...” 唐斯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的确是热晕了,脚都有点晃荡。 她得缓缓。 正好附近有家小酒馆,两人就过去了。 况厘见她这样,本来想给她点冰冷饮,结果唐斯可好,脑袋摇地像拨浪鼓—— “都来小酒馆了,还喝什么冷饮啊,糟蹋老板~” “你能喝酒吗?” “开玩笑!千杯不倒!” 看着这人夸海口,况厘半信半疑,不过一杯的话应该不成问题吧,酒推到她面前—— “我先跟你声明,你要是醉了,我可没法送你回去,只能给盛宁打电话,她要是训你,我可不管。” “我信你是她好朋友了。” “?” 唐斯跟况厘碰杯—— “你的好朋友,是真爱训人。” ... 盛宁几乎没有娱乐生活,除了上班跟避免不掉的应酬以外,其余时间她都宅在家里,三餐清淡,饮食规律,朝九晚五,她没有刻意去制定任何时间计划表,却在脑子里时刻奉行着极简主义。 唯一能让她动起来的,也只有健身,偶尔游游泳,与其说她不喜欢人多的公众场合,不如说她压根儿就不喜欢见人。 在这样一个人人彰显个性追逐潮流的时代里,她却关窗锁门,如同一颗永远不会被孵化的蚕蛹拒绝融入。 况厘则完全和她相反,她是一个每天都保持超高热情的人,不管对生活、对自己还是对身边的人和事。 她看不惯盛宁老态龙钟的生活态度,看似养生健康,实际上却是未老先衰,三十岁就过八十岁的生活,那八十岁怎么办?况厘只觉得盛宁是在提前练习躺棺材,在提前贷款老年生活。 所以作为盛宁多年且唯一的好友,况厘隔三差五就琢磨着想往盛宁这平静如死水般的云淡里投放惊雷,管她能不能惊得起来,能把云先拨开了也行啊。 比如现在—— 小酒馆里人进人出,况厘拿胳膊肘碰了碰旁边趴倒在桌面上的年轻女孩,无奈地皱了皱眉...刚刚是谁说自己千杯不倒的?这才刚一杯就不行了? 看来不打电话是不行了。 这边,盛宁看了一个小时的书,都打算要睡了,又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起来,她接通电话,听到那头有些嘈杂人声,紧着跟况厘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睡吧?睡了你也先起来,那女孩喝醉了。” 盛宁没懂,“哪个女孩?” “还能有哪个,不就是跟你吵架的那个。” “她喝醉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怎么没关系?她在这地方就认识你一个,我不给你打电话给谁打?” “你赶紧过来,我一个人弄不了她。” “你不来我就带她回我家了啊” 况厘都不等盛宁再说话,急忙报了个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这会儿,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唐斯,忽然就笑了,自言自语的来了句—— “别着急昂妹妹,人马上就到。”【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十章 盛宁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更没有过人都躺下了还从被子里爬起来的经历,她穿好衣服,拿过车钥匙,人都坐进车里,脚点着油门车驶出去一段路来,才后知后觉自己更加离谱。 但这离谱的背后却又一个十足逻辑立足——她只认识自己一个。 盛宁觉得荒唐,可又辩驳不了,再加上她的性格,极高的社会责任感跟德道准则,实在让她没法原路折回,甚至就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还加踩了脚下的油门,冲过了即将变红的绿灯。 到了小酒馆,甫一进去,盛宁就看见了趴在台面上的唐斯。这人的背影太好认了,上次在京北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 “你和她一起喝的?” 盛宁的脸色不好看,平和的时候顶多是冷清些,可只要一严肃起来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那双眼睛都好像会皱眉似的,凶倒是不凶,就是不太好惹。 况厘知道盛宁的脾气,这时候绝对不能再激她,真把人惹毛了,说炸也就炸了,可况厘又实在好奇,盛宁炸毛会是什么样子?也会跟普通人发脾气一样吗?直接掀桌子的那种? 但她为什么要发脾气?因为唐斯? 况厘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从自己给她打电话,到这人赶过来二十分钟都不到,这车速...快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也不算,但我就请她喝了一杯。” “一杯你把人喝成这样?” “我哪知道她酒量那么差啊?而且你还不了解我,我...我是那种会灌女孩酒的人吗?” 盛宁听到这没有接话,只是一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况厘。 两秒,况厘就被盯到发毛—— “你别这样看我...你这就像是在问我苍蝇爱吃屎,但吃前搓手洗手,是有洁癖吗?当然,手搓的再干净它们也吃,毕竟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况厘越说越心虚,声音就越小,明明自己是好人想办好事来的,盛宁对这姑娘就是不一样,虽然她不外漏,但这要是自己再看不出来,那就真是那只苍蝇了! 话虽这么说,但怎么现在有种自己偷了人,塞到盛宁床上,正沾沾自喜呢,结果一转头,盛宁其实目睹了全过程一样的尴尬感...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这姑娘是屎,当然我也不是苍蝇。” 盛宁懒得分辨她俩跟苍蝇、屎的关系,也不想知道苍蝇吃粪便是本能还是爱好,她只想知道这被况厘捅的篓子正落在自己头中心—— “你怎么会和她一起喝酒?” “遇上了呗,我看她一个人在马路边坐着,就跟她打了个招呼,起先怎么都不搭理我,后来还是我报了你的名字,她才和我说话的。” 话音刚落,就被盛宁瞪了眼。 况厘赶忙摆手—— “这事是我不对,我的错我认,但我也是真的是没想到,你的名字这么好用,我就是试一试...” 盛宁已经不想再搭理这人了,转身就想去扶趴倒在桌上的唐斯。 “急什么,来都来了,坐下喝一杯。”况厘手一伸,把杯子推过去“知道你开车,不带酒精。” “你到底叫我干什么来的?” “接人啊。” 况厘懂她意思,那个电话打的确实着急,但那是为了让给她过来,自己要不表现的紧急些,她怎么能乖乖就范,不过现在她人都来了,还急什么,反正她想跑也是不可能了。 “这姑娘只是喝醉,又不是喝晕,再说她都睡着了,在哪睡不是睡?兴许你让她趴一会儿,指不定自己等会儿就醒了呢?” 说着,况厘又朝唐斯看了眼。 唐斯还保持刚刚的姿势没动,脸埋在胳膊里,两只耳朵红彤彤的,一点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你就让她睡吧,喝醉的人叫不醒,你硬拉她,万一闹酒疯怎么办?麻烦的还不是你。” “反正你都要送她回,还不如让她睡沉了,你也省事。” 说了半天,见盛宁还是站着不动,况厘不动声色的敲了敲桌子,眼睛里露出一抹狭促—— “你要是再这么推三阻四,我可真就有点怀疑了...” “怀疑什么?” “怀疑你居心不良啊,着急领人回酒店,你想干什么?” 盛宁瞥了她一眼,觉得这话真心没道理,她不晓得况厘是怎么说出口的,要不是她给自己打那个电话,自己压根儿就不会过来,现在自己来了,倒成了居心不良? 但盛宁不想解释,她行的正坐得端,没那个意思,心不虚。 于是便坐下身,端起那杯无酒精,浅抿了一口。 盛宁不认为自己居心不良,但好像又没办法真的不管不顾,就像刚刚...在电话里一听到这人喝醉了,鬼使神差的就到了这。 她把这归咎于她们认识的第一面太过意外,这姑娘刺拉拉的个性,总让人觉得她会惹事,单纯惹事倒是其次,盛宁怕她吃亏,还是那句话这姑娘太容易相信别人,好像谁对她好一点,她就能跟人掏心窝子。 盛宁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却隐隐觉得脑子里好像是有一根线似乎轻轻地被波动了下。 她越是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况厘就越是觉得她不对劲儿,视线一瞥,撞到盛宁望过来的目光,但不是看她,而是看她旁边趴着的唐斯。 况厘第一次有点夹人中间碍眼的感觉了,笑了笑—— “看她跟你吵架的时候,我觉得这姑娘个应该是个刺头,属于喝点酒就会闹事的那种,但真没想到..她酒品还挺不错,醉了也不闹人,自己趴着就睡了。” 盛宁想说,那你是没瞧见她闹人的时候,但这话她是绝对不可能跟况厘说的,一来有点背后说人坏话的意思,二来就况厘这个性子,势必要追根问底。 大晚上从被窝里爬起来已经够让盛宁莫名其妙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找事,况且她跟唐斯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事。 盛宁这么想,况厘却不这么想,这会儿评价完唐斯的酒品,又把视线挪到盛宁脸上—— “你今天为什么过来?” “你打电话叫我来的。” “是我叫你来的,但你也可以不来啊。” “酒吧那次是好心提醒,警局是发善心,这次呢?” 她信盛宁是个善良的好人,但她不信盛宁会是那种喜欢到处多管闲事的滥好人。 况厘又朝唐斯看了眼—— “其实,多接触接触别人,也挺不错的,我看这个姑娘就挺好,虽然表面上瞧着挺不着调,可心里清楚,要不然也不能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只认识你一个。” “反常次数多了呢,可能就是老天在提醒你,改变的契机到了。” 话音刚落,况厘的眼睛才从唐斯身上挪开,唐斯埋在胳膊里的脸,就往况厘这边几不可察地挪了挪,她倒是没真醉到不省人事,那点酒算什么...压根儿就不可能灌倒她,眼睛在眼皮子底下打转,心里琢磨——这是在说自己呢? 唐斯想听听她俩具体说自己什么,可惜小酒馆里放着音乐,那音响就在自己旁边,她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万一要被发现自己装醉,那成什么了?多跌份儿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盛宁没绕弯子,直问道。 两人朋友这么多年,况厘对盛宁家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些,她知道她的心结,况厘不信真有人能拒绝社交,把自己像蚕蛹一样的包裹起来,谁也不打交道,时间长了...是会出事的。 “我想说,你家是你家,你是你,既然脱离出来了,就应该去过全新的生活,去过你想过的生活,而不是费半条命挣脱出来,却只是换个新环境过着老日子,你说是吧?” 两人声音不大,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察觉到旁边的唐斯,刚刚挪过去的脑袋,又悄悄地挪了回来,不为别的,就为况厘那句‘你家是你家,你是你’。 唐斯心里拎的清,听跟自己有关的事无所谓,可要是人家的家事,你再偷听就不大好了,这可是品德问题。 她不光把脑袋挪回原位,头一歪,还把耳朵也压堵在了胳膊上。 况厘又说—— “要不你试试?我觉得兴许能改变些东西。” 盛宁沉默半晌,随即拿起桌上的冷饮,小抿了口,大麦茶的清香在她的齿间流转,不冰,但沁人心脾。 “况厘。” “嗯?” “她呢,大大咧咧,活泼欢脱,偶尔还有点没心没肺,老实说,她的出现是挺叫我意外的,我跟她就像池塘里突然跃进了一条热带鱼,她在里面热闹的窜来窜去,好像对什么都好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哪怕她在池塘里横冲直撞,但她并没有打扰到我,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游走,用她的尾巴,在水面漾出一圈圈的水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了。” “这么肯定?” 池塘和鱼,本就特殊,共生。 自己的直觉没错。 “嗯。” 盛宁没在多说,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我送她回家了。” 说完,人便绕过况厘往唐斯身边走去。 说来也怪,况厘刚刚叫她半天,她都没反应的人,这会儿盛宁刚把手伸过去,都还没碰到她,她就先抬起胳膊勾住了盛宁的脖子,盛宁几乎没怎么用劲儿,唐斯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歪着身子往人家怀里倒。 况厘看的一愣。 这是睡醒了?还是睡懵了? 她还没搞明白情况,就见下巴抵在盛宁肩上的唐斯,眼睛一睁一阖,竟冲着她眨了下。 况厘惊呆! 好姑娘,装醉啊你! 嘘~【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十一章 盛宁把人塞进副驾驶,又俯身过去把安全带给她系上,往外抽身的时候听见唐斯哼唧的声音,不大..很小,如果不是盛宁的耳朵刚好和她的嘴唇擦过,也不会听见这声音,应该是难受了,脑袋歪在头枕上靠都靠不稳,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肩膀耷拉着的模样..像只委屈的小猫。 “我送你回去。” 盛宁关上车门,绕过一圈就上了驾驶座。 车行进过两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况厘发了消息过来—— 「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但我也跟你保证,我真的没有灌她,她就喝了一杯」 「我觉得这女孩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心情有点糟糕」 盛宁紧盯着红灯,直到读秒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语音转文字的回了句—— 「你不该跟我道歉,你应该和她道歉」 到了酒店,盛宁把人从车上又扶下来,仅用一只手从唐斯的颈后绕过去箍住她的肩,便把人扶稳了,几乎没怎么用力气,而那个倒在她怀里的人,除了低头睫毛微颤之外,也几乎没有任何动作,老实的厉害。 “房卡在哪里?”盛宁问她。 唐斯动了动嘴唇,像是蚊子叫般的嘤咛—— “口袋。” “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 盛宁的手探进唐斯右边的口袋,隔着薄薄的冰丝布料,碰到了她腰间的软肉,轻轻地蹭过... 唐斯很明显地抖了下。 进了房门,插好房卡,盛宁又把灯打开,与此同时脚根在门上踢了下,咔哒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盛宁把唐斯扶到床上躺下,手一伸便拉过被子,被子下裹着几封老信件,几行行云飘逸的字迹露出,还不等盛宁替唐斯把枕头垫好,唐斯先一步伸手将那些信件就塞进了枕头底下。 等盛宁给她盖好了被子,人才从床边离开。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刻意放轻声量的脚步。 盛宁打开纯净水倒进一次性纸杯里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又去到卫生间,刚一进去,先看见了架子上搭着的手帕,那是她借给唐斯擦眼泪,现在都已经洗完晾干了。 一阵水声过后,等盛宁再出来手帕就被她拿在手里,湿过水,叠成长条。 她把手帕也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关了大灯,只下留玄关口的一线微光,盛宁则拉过椅子在离床边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现在房间一切归于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的声音还在转动。 少了小酒馆的那份热闹,昏暗暗的酒店房间,唐斯抽动着鼻子,侧过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她的手触到怀里那张修复过后的老照片,手又探到枕头底下摸到那几份老信件。 原本消散不少的糟糕心情,这会儿又重新找上门来。 忽然间酒劲儿上头,鼻尖发酸。 脑子里全是那个包打听跟自己说的话—— ‘整个安岛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你确定没找错?’ ‘不会错的,她在信上写的明明白白,就是安岛。’ ‘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搞不好人家早就更名换姓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地方跟你们那里不同,那个年代结了婚有不少冠夫姓了的....’ ‘你再找找吧,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人找到...’ ‘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非要我说明白才行?那要是人死了呢?我是为你好,怕你白白花了钱,最后还是空手而归...’ 唐斯从来没有想过‘死’这个问题,又或者她想过,只是每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会被她压下去。 都说人的肩上有盏灯,灯灭人死,可唐斯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她总觉得那灯不该是孤零零的一盏,除了在年深日久天遥地远的岁月流逝中油尽灯枯,应该还有更深刻的意义,会不会这盏微弱的灯火..冥冥中也在照亮远方,也在期待着和与另一盏也同样摇摇欲坠的灯火重逢呢? 唐斯很难过,她来的太迟,轻信了来日方长的鬼话,哪有什么下次,四十多年过去了,也没等来一个下次。 ‘死了你也帮我找,只要能找到。’ 时光是春天的恩仇。 所有的枯萎凋零都是为了再次迎接绚烂的诞生。 春天又再次响起。 盐约是人与神不可废弃的永久条约。 唐斯在枕头上擦了擦眼泪,她就是这样,心里再难过只要眼睛里能流出泪来,似乎多少酸楚都能缓解,这是她外婆唐瑾告诉她的。 脸从枕头里转出来,刚流完泪的眼睛看东西雾蒙蒙的,玄关留下的灯光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唐斯这副难堪样子被盛宁看见,而她却又可以看清盛宁。 昏暗之中,幽然暗生。 盛宁坐在椅子上,人还是那个人,脸上也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唐斯就是觉得她跟之前都不大一样了,冷冷清清却又温温柔柔。 她干嘛坐那么远?就不怕自己喝醉了翻身摔下去? 唐斯闹不清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底色? 喜欢女人还是不喜欢女人? 如果她不喜欢女人,那为什么三番四次总是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头三次都是巧合,那这一次呢?也是巧合吗? 况厘一个电话她就来了,都是女人...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可如果她喜欢女人,那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又是为什么? 是欲情故纵等着自己先开口?还是想做个没有瑕疵的理想主义道德者,慢慢的对自己放饵,这样一来,无论她们之间究竟如何,她都是可以撇清所有轻而易举的随时脱身? 唐斯不介意做道德的瑕疵者,毕竟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管有没有越轨的行为,即便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已经摘不干不净了。 她介意的只是对方的性向,你不能亲了我、抱了我、蛊惑了我...然后才对我说,你不喜欢女人。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不能接受。 唐斯软萌萌的像一个无公害且无辜的兔子,抱着被子往前一滚,眼看着要从床沿边掉下去的时候,被盛宁一个起身,用手稳稳拖住,就像在京北的那晚一样,那么及时。 盛宁的手指微凉,贴在胳膊上的感觉像溪流中涌过的清泉,领口的扣子依然系到最上面一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森林州麋鹿的微笑。 鼻息间掺杂的酒精余味,微醺上头,唐斯被推回到枕头上的脑袋难耐地蹭了蹭,摩擦出变形的抑扬声调—— “干嘛不让我请你吃饭?”她的发丝撩过盛宁的手指,缠绕无声无息。 “我只是顺手帮你,不需要这么客气。”盛宁很轻的绕开,没有一丝拉扯。 唐斯扬起下巴,假装是个胡闹的孩子——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接我?” “因为你喝醉了。” 盛宁收回手,原退回到椅子上。 要不是盛宁提了这一句,唐斯都要忘记自己喝醉的事。 是了,她喝醉了,人在喝醉的状态下,好像无论如何妄言,都可以赖给酒精,哪怕是装醉...只要有酒精的气味。 “你会觉得喜欢女人奇怪吗?” “不会。”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 唐斯湿漉着眼眸,暗沉的夜色,昏黄的光线...暧昧此起彼伏,像是在无形中汹涌而来潮水。 她变成无辜的兔子,眼睛一睁一闭,天地间不剩一颗宝石。 盛宁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从来没遇见过像唐斯这样的人,明明上一刻还嵌在某种悲伤里,下一刻又能拉回现实,她收放自如的情绪转换,像是被安装了开关,让盛宁分不清她究竟借着酒劲儿想干什么? 是单纯的贪玩,还是...另有企图? “你喝点水吧,在床头,我先走了。” 盛宁起身的很干脆,离开的更干脆。 直到唐斯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人才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顿时皱起眉头—— 疯了吧... 问人家这个? 这会儿脑子彻底醒清醒了,人却像缩头乌龟似的钻进被子里。 所以,她不喜欢女人? 那自己刚刚...岂不是变相跟她出柜? 她倒不是怕跟盛宁出柜,只是刚刚的自己那副借着酒劲儿试探的劲儿太明目张胆,盛宁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唐斯赶忙掀开被子,想要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辩解一下,好挽回点所剩无几颜面,可她不好意思给人打电话,就发了消息过去—— 「刚才可能被太奶附体了,都是胡说八道,你别介意。」 盛宁坐在车里,看着手机那人发来的消息...又笑了,怎么会有人这样呢?借着酒劲儿什么都敢往外说?现在才讲胡说八道不会觉得太晚吗? 「没关系,你太奶从你身上下去了,那就赶紧休息吧」 呃.... 唐斯傻了。 窗帘飘动,脊背发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十二章 唐斯被这事搞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她不尴尬自己莫名其妙的跟一个认识了没多久的人,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出柜,她尴尬的只是自己那种刻意试探的行为,太明显,太掉价太没品。 在她眼里人与人之间的确是有缘分一说,就算盛宁不喜欢女人,可她是个好人这没错,遇见个好人不容易,哪怕自己三个月回去以后不会再来这里,她都不希望跟盛宁之间蒙上一层不愉快,而这不愉快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她想跟盛宁解释,但又找不到和人见面理由,约定复诊的时间还没到,现在贸贸然跑过去,那不正好说明自己心虚吗?别回头解释不成,再越描越黑。 唐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在她想不出理由的时候,目光一撇,看见了床头上搭着的手帕,眼珠子骨碌一转,有了! 她把那条手帕揣进兜里,直奔着牙科诊所就去了,借了人家东西,可不就得还嘛。 天气还是一样的热,街道两边的绿植仿佛被酷暑刷了一层墨绿色漆,油油亮灿。 唐斯下了车,就过个马路的工夫,额头上便沁出一层薄汗,汗珠亮闪闪的,从远处看像个通体发光的小挂件。 这下找人的理由是有了,可唐斯心里却也还是有点发虚,好在她不是那种忸怩的姑娘,真就真在直率的性子上,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就敢认。 到了二楼办公室,曲着手指在门板上敲了敲,听见里面说了一声进,她便大方推进门进去—— “盛医生,我来还你手帕。” 椅子上的人背对着身子,脑袋后面扎了个低马尾,露出粉粉的耳朵,耳垂真大,摸起来一定舒服...手感一定不错... 呸!唐斯是想说耳垂大好,有福气呢。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转身,唐斯顺手把门一关,人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慢吞吞又糯叽叽地开口说—— “昨天晚上,我是真喝醉了...我太奶..那个酒店可能不干净...我...” 唐斯不习惯不看人脸说话,瞧不见个表情...她心里没底。 “你能不能先转过来?” “我怕我转过来你就不跟我说了。” 这声音? 还不等唐斯把疑惑问出口,椅子上坐着的人就转过了身。 “又见面了~”况厘人仰在椅背上,恣意又松懒的模样,跟盛宁的一本正经天差地别。 她冲着唐斯咧嘴一笑。 格外欠揍。 “你还好意思跟我笑!你请我喝的什么酒?害我一杯就倒了?!” 唐斯总算找到罪魁祸首了,一副要跟她算账的样子。 况厘没觉得恼,反而觉得好笑—— “你少来,摸摸良心你真醉了吗?而且要不是我,她也不能来接你。”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唐斯觉得这人眼睛真毒,一眼就把自己的心思看穿了,这会儿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先撤,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索性也不跟她瞎废话,直问道—— “她呢?” “找她干嘛?” “关你什么事。” “你要是来看牙的,我也可以帮你看,你要是来还手帕的,那你放这里就行,我会帮你代为转交。” 况厘说话语调慢慢悠悠,不急不躁,眼里还带着看破不说破的笑。 唐斯碰见了块滚刀肉,而且还是那种不好对付的,人就是这样,不大喜欢跟自己有相同特质的对象,反正唐斯对况厘第一眼印象不咋样。 不说就不说,自己回头再来,诊所就开在这儿,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步子一转就要走人。 可她的腿还没迈出去,急忙又收回来,办公室的门被吱呀推开,一个长相清韵的漂亮女人露出脸来。 “请问盛宁在吗?” 况厘这才收敛了先前的松懒态度,摇了摇头—— “她不在。” “那我在这里等她。” “她今天好像不来。”说完况厘又补了句,“具体什么时候来,我也不太清楚,你给她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吧。” 女人的目光明显黯淡下去—— “不用了,等她回来,麻烦你跟她转告一下,我来找过她,我叫欧然。” “好。” 等人走后,唐斯的眼睛忽然瞟过去,对着况厘扬了扬下巴—— “什么情况啊?” “你觉得呢?”况厘也冲她扬了扬下巴。 唐斯的眼睛骨碌碌地打转起来,鼻尖一耸...怎么好像嗅到股八卦的味道。 况厘被唐斯这副模样逗笑了,这姑娘哪有盛宁说的傻气,摆明是个鬼灵精。 “你要不然跟人追出去算了,脖子拉这么长,别回头给你夹着了” “我又不认识她,我追人出去多冒昧啊” 相比较唐斯对况厘的印象不咋样,况厘却对唐斯印象却极好,不扭捏不做作也不矫情,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拐着弯的猜心思,爽快,而且正好能治治盛宁那个闷葫芦。 况厘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点都不见外说—— “午休时间到了,我请你喝一杯。” 唐斯本来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她从况厘的脸上,看出了跟自己一样的神色——八卦!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中式餐厅。 “总算是能用筷子了,你是不知道...那叉勺用的我都想直接上手抓了。”唐斯夹了一块空心菜进嘴里。 “那你刚刚不早说,咱们直接去吃手抓饭。”况厘笑着回了句。 其实况厘并不惹人厌,相反她说话有趣的程度不亚于唐斯,再加上她比唐斯大,与人打交道的阅历跟经验也丰富,从某种角度来说...她要更胜一筹。 这也是把天聊开,唐斯才发现的,不止如此,她还发现况厘兴趣爱好广泛,登山野营、公路骑行、潜水漂流还有跳伞蹦极。 唐斯也爱玩,尤其对蹦极这样的极限运动最为感兴趣,她一直都想去试试,可惜每次都没成功,因为她那个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林伊,次次都拦着她。 “那敢情好,回头咱俩约呗~” “好啊。” 况厘瞧着她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又想到先前在办公室里冲自己瞪眼睛的时候了,嘴上没说,心里却又认同起盛宁来,这姑娘的确没什么心眼儿。 也是,古灵精怪又不影响大大咧咧。 两人边吃边聊,饭都快吃完了。 唐斯正喝果汁消食呢,头一歪,隔着落地玻璃看见马路对面一个女人拉开车门,通身灰黑色调,那张脸面无表情,别说唐斯不近视,她就是近视也能凭着那一身黑白调衣服认出来,这不是盛宁是谁?还有她身后跟着的漂亮姑娘,不就是刚刚来办公室找她的那位嘛。 好嘛! 合着班班不上、请你吃饭你又推三阻四,敢情是挑人啊! 糊弄你姑奶奶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十三章 难得唐斯的表情正经下来,可眼神却直勾勾往外瞧,眼珠子都恨不得嵌人家车窗玻璃上,跟在盛宁身后的女人,这会儿也低头进了副驾驶。 这两人干嘛呢?车也不开,就这么停在那儿,不打雷不下雨的,钻车里法拉第龙呢? 等唐斯收回眼来,就见坐在对面的况厘也在往玻璃外面看,环着胳膊一脸的饶有兴致。 “你别老笑成吗?到底什么情况?” “别人的事儿我不好说。” 唐斯切了一声——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看出来什么?”况厘不答反问她。 “前任吧。”唐斯要是不喜欢女人就算了,可偏偏她喜欢女人,女人对这种事情都敏感,就冲那姑娘听见盛宁不在时候的样子,那叫一个哀怨...要不是当着外人抹不开面儿,估计当下都能掉眼泪。 “为什么是前任?” “嗯?” “就不能是追求者?”况厘故意逗她。 唐斯没在是前任还是追求者的身份上琢磨,表情瞬间一变,脚嘭的蹬了下桌子腿—— “所以,她喜欢女人?!” 就在她们这么说的时候,车里的盛宁眼皮突然跳了下,紧跟着就听见欧然突如其来又意料之内的表白—— “盛宁,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欧然...我——”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如果你愿意,外派我就不去了,你知道的升职对我来说不重要。” 欧然抬起头,朝盛宁望去,眸光中自带缠绵深情。 这种目光,令盛宁头疼。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欧然没给她这个机会便下了车,她一定要她好好想想再回答。 等欧然下了车,餐厅里的唐斯跟况厘的眼还没挪开。 不过话题显然已经从‘她喜欢女人’转变成了‘喜欢女人还装大尾巴狼’。 “她人挺好的。”况厘口吻正经。 “我又没说她人坏。”唐斯心不在焉。 “可我感觉你对她现在很有成见。”况厘戳穿她。 唐斯也没憋着,捏着吸管把杯子里的冰块搅地乒乒乓乓—— “要是你跟别人说了自己喜欢女人,结果对方转头就走,现在又跟别的女人你侬我侬,你怎么想?” 况厘听懂了,“你俩昨天晚上?” “少瞎打听。”唐斯气鼓鼓地咬住吸管,小米牙一磨蹭,润白的耳尖莫名其妙红了起来。 虽然只吃了一顿饭,但整场天聊下来,况厘是真觉得唐斯不错,不管她跟盛宁的关系最后究竟会如何,况厘站在一个中间立场,都不希望她们彼此产生误会。 于是坐直身子,声音正色许多—— “她要是气到你了,你千万别跟她较真,她没谈过恋爱,没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不信就算了。” 不是唐斯不信,主要是这年头还有没谈过恋爱的人呢? 老天奶哎~ 真稀了大奇。 两人从餐厅出来,正巧盛宁也从车上下来,三个人六只眼睛撞个正着。 “要过去吗?”况厘问唐斯。 “为什么不过去?” “我怕你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你说我啊?”唐斯眼睛睁地滚圆,反手指了指自己,“跟人家钻车里的又不是我,我还替她害上臊了?新鲜~” 不就是个追求者嘛,别说没瞧见她俩在车里干嘛,就算是瞧见了,唐斯也不是个掉头就走的主儿。 唐斯一点没避着,大大方方过去把手帕还了,不过对于来之前想跟人解释的念头倒是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走之前,唐斯看了眼盛宁的耳朵。 “我们那儿都说耳大有福,盛医生就挺大,有福之人呐。” 不就是装大尾巴狼嘛~ 谁不会啊~ 手帕物归原主递人手里,唐斯和盛宁又道了声谢,抬眼就看见况厘嘴角憋笑的模样,便瞪了她一眼。 两人这有来有回的样子落在盛宁眼里,她的目光碰了下唐斯的眼睛,轻轻的一下就快速挪开了,低头看着手里的手帕,带着酒店沐浴露淡淡的鼠尾草香气。 她没有加入两人的意思,只等着唐斯打的车到了离开后,和况厘一起往诊所回去的路上才问了句—— “你跟她怎么会在一起?” “不是你让我跟她道歉嘛。” 况厘觉得这效果不错,闷葫芦也会问所以然了。 ... 唐斯没跟况厘再打听什么,她只是八卦,又不是八卦精。 别人的私事少打听,她也不好奇,但如果是盛宁自己说,最好是交代。 对,交代,再妙不过了。 再说没谈过恋爱怎么了?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的丁克都满大街跑了,不谈恋爱算什么? 就不许人家高标准高要求高眼光,保不齐再来点情感洁癖? 唐斯义正严词的跟自己说——我不准你这么没见过世面。 可她越这样,心里那点小九九就越是藏不住,她不跟况厘瞎打听,但却忍不住跟林伊瞎琢磨—— “没谈过恋爱,嘶...我能信吗?不过...她身上的那股劲儿,你还别说,姬女真是扛不住,要这么来看的话,我是真不能怪她了,搞不好..我还很有可能把人给吓着了。” “人家谈没谈过恋爱关你什么事?再说了..她都多大人了,还能被你吓着?” “她要是没被我吓着,那她躲我干嘛?你是没看见,我把手帕还给她的时候,明明她都看我了,结果我一转头,她立马把眼挪开...” 唐斯摸着下巴,咬了咬嘴角—— “你说...她该不是害羞吧?毕竟我这么漂亮~” 越说越没下巴,林伊赶忙让她打住—— “你成天关心这些东西干嘛?” “谁关心了,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你说,她没谈过恋爱,那她平时要是有个需求怎么解决啊?该不会都是自己来吧...” “打住打住,姑奶奶!求你管管你的嘴吧~” “我瞎说八道的,你也信?” 唐斯嘿嘿一笑,忽的脸又凑到屏幕跟前—— “她会不会是个性\冷淡啊~” “她那张脸,嘶!别啊...” 得! 管了等于白管,管不住一点儿。【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十四章 再到复诊那天,唐斯拿着那件吊带裙站在镜子面前往身上比划好久,又拉开衣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型。 她穿内衣穿的早,刚发育就穿了,所以胸型长得格外漂亮,浑/圆/饱/满□□还不下垂。 本来是打算穿这个去的,可这件又不能穿内衣,只能贴胸贴,她倒不怕被盛宁占便宜,毕竟那人的正派作为她是领教过的,估计就算看见也是全程装瞎的状态。 装瞎有什么意思? 白废了自己这一身造型,别回头再吓到她,更得不偿失。 唐斯把吊带裙原挂回衣架上,转手挑了件规规矩矩,临走的时候目光又在吊带裙上打转,弹了个响指,嘿嘿一笑—— 别急,早晚有用的上你的时候。 ... 到了诊所,唐斯平躺在牙椅上,双手规矩的叠放在小腹,头顶射灯把姑娘的脸映照的格外光洁透亮。 盛宁觉得唐斯今天特别奇怪,平常那张嘴一刻都不停,今天却一句话都不说,不说话就算了,眼睛还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看,看完了还笑,分明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但就是让人有种鬼狐狸出没的感觉。 躲了几次也没用,回盯过去更没用,愣是把盛宁看的有些汗毛直立。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又在唐斯一个眨眼笑过后,盛宁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今天眼睛不舒服吗?” “没有啊。” “那你一直眨眼睛干嘛?” “我眨眼了吗?我不是在跟你笑吗?” 唐斯没画眼线,但却在眼皮上涂了一层浅粉的眼影,比皮肤稍显红晕,更像只狐狸了。 盛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可她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地笑下去,恐怕自己这牙就没法补了。 “灯光很刺眼,你不要一直睁着,要不然牙好了,还得赔你眼睛。” “是我眼睛不舒服,还是我看你..你不好意思啊?” “....” “嗐,其实你不用害羞,你好看..我才看你的。” 唐斯撑着胳膊,把身子抬起来,冲着盛宁的脸凑近,特别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你没谈过恋爱,不会跟女孩子打交道,但没事儿啊,在我这儿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我的心思绝对没那么难猜。”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 盛宁不用问都知道间谍是谁。自己社交圈子除了况厘没别人,但盛宁也不做他想,谈恋爱是个人选择的权利,并不伤害和妨碍别人,就算自己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也不奇怪不丢人。 只是唐斯的目光越发过火,让盛宁有些烦心,她是真把自己当成狐狸了,盯着自己的目光,就像盯着乌鸦嘴里的红肉。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多大啊?” “...三十。” 唐斯面上镇定自若,脑子里的小海马都快长翅膀要起飞了—— 三十!伟大辉煌的年纪! 没谈过恋爱!母胎单身! 能唱歌吗? 拉子之歌! 啦啦啦啦啦啦~ 唐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能搭台子唱戏,嘴贫起来的时候多胡闹的话也说的出口,心贫起来宇宙银河又算得了什么。 但说归说,真要动真格的,唐斯目前也不敢。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越是对像盛宁这种清冷禁欲挂的,越是不能心急,风花雪月缺了哪一样,气氛烘托不到那个位置上,都得完蛋。 不过风花雪月可是既费心思又费神,等有时间再说吧。 先前那个包打听给她回话了,说是可以再继续找,但具体要找多久,这其中人力物力的开销,还有中间疏通个个关节的打点,这些费用都得见了面再细谈。 这事儿比什么都要紧,所以牙一弄完,唐斯下了牙椅就急吼吼的往外跑,连跟盛宁说再见都没工夫。 盛宁出了操作间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唐斯左闪右避的躲着人,剩最后两级台阶,干脆也不走了,双脚并拢扑通一声稳稳落地,防晒衫的帽子捂在脑袋上,又成折了耳朵的兔子。 这人的背影永远这样滑稽,盛宁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唇角,也不怕摔着。 等她从扶手边一转身,扬起的唇角立马就收拢回去。 况厘也在笑,她刚刚路过操作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唐斯跟盛宁说的话了,唐斯不仅把这人没谈过恋爱的事情抖落出来,连多大年龄这种问题都问了。 这会儿瞧着盛宁不苟言笑的模样,况厘急忙开口—— “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 唐斯到了地方,一推门,竟然是锁的。 她又给那人打电话,那人说了句马上就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唐斯最烦等人,特别是这种还没个具体时间点的,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但她也没辙,只能硬等。 买了杯芒果冰沙,她站在路边,头顶着烈日,豆大的汗珠渗出头皮,顺着鬓角的发丝止不住地往下淌,抬起胳膊揩了把,作用也不大。 唐斯吸了口冰沙,低头直勾勾地望着绿化带,蓬松的泥土蚂蚁在搬家,冒油光的树叶上停落一只苍蝇,苍蝇在搓头...搓着搓着...竟然把头都搓掉了。 额... 好吧,使那么大劲儿干嘛,傻苍蝇,没得玩了吧。 再瞧眼时间,好家伙!才过去五分钟。 这么干等着可不行,得等到什么时候?再这么无聊下去,自己不成大傻子了。 小米牙咬了咬吸管,不行...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抬起头到处张望,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街心中间,有人摆摊素描画像。 唐斯走过去,不由露出嫌弃,这画的什么东西?搞抽象呢?难怪没生意。 “要画一张吗?”摊主问她。 “我不画,但我能替你画,客人来了你照收钱,行吗?” 那摊主儿没听过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搞不清她想干什么?怕别是同行来抢生意。 唐斯瞧出这人的心思,嘿嘿一笑—— “我等人,想找个事做,不是来抢你生意的,纯粹打发时间,放心。” 摊主听她这样一说,便同意了,毕竟这种事稳赚不亏。 唐斯见人点头,立马拉过小凳子在画板前做好,拽下手腕上的黑头绳,把披散在肩的头发拢起,随意用手抓了几下,就在脑袋上扎得了一个丸子头,手执画笔的模样,倒是有点街头画手的意思。 这边,盛宁跟况厘快四点从诊所出来去吃饭,到了地方停好车,刚要走,就看见街心那块正在卖艺的唐斯。 天太热,浓密的树荫也难堪大用,对着她忽悠吹的那台手持式风扇不仅小的可怜..吹得还都是热风,唐斯先前给自己扎得利落丸子头,此刻也软塌塌趴下来,像是顶了颗熟透的桃子在脑袋上,脸上的汗就跟下雨似的那么淌,她时不时就抬起胳膊往额头上揩一把,没多会儿脸晒成也成了桃子样儿。 可能是因为有个漂亮姑娘坐镇,那画摊儿的生意忽然就好了起来,再加上唐斯的画工不俗,打她坐下开始...活就没断过,后面竟然都有人排起队来。 唐斯的绘画底子是打小学的,十几年的功底可不是瞎摆划,她一手拿着笔,一手在纸上量着比例,间隙功夫,还教人摆造型,一旦确定落笔,专注的神态就出来了,一笔是一笔,轮廓跟阴影简直鬼斧神工。 况厘觉得这一幕挺稀奇,步子一顿,下巴朝前扬了扬—— “怎么是她?她还会画画呢?” 盛宁没说话,她对唐斯会画画这事儿并不奇怪,但盛宁很诧异这人竟然能坐得住,见惯了这姑娘平常一副刺拉拉的模样,乍一看这么文静,倒像是改头换面了一番,不像她了。 况厘有点想过去跟人打招呼,可转头见盛宁一动不动,又把腿收了回来,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盛宁给打断了。 “走吧,一会儿预约该过号了。” “别啊,让我看看她能不能画,万一等会儿被砸摊儿了,咱俩也好上去帮个忙。” “不会,她能画好。” “你确定?” “她连文物都能修复,你觉得给给人画素描像这点小事,她能做不好吗?” “你怎么知道她能修文物?” 盛宁愣住了,她没法跟况厘解释两人在京北第一次见面就在酒店这事儿,而且就况厘这人,就算自己跟她说了什么都没发生,她也不会信。 共宿酒店这种事在况厘那儿,管她红的白的,都会被她想成黄的。 盛宁不听也不回答,转身就走。 “哎...你走什么?你说话啊?你怎么知道的?” 况厘追问半天,盛宁也不应一句... 直觉告诉自己,这两人背着自己肯定“不干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十五章 蝉在树上都叫疯了,画板前的人也没抬下眼,自从她把那个所谓的‘铁饭碗’砸了之后,好久没有动过画笔了,今天倒是给她画了个痛快,精神一投入,肯定不能分心,所以唐斯自始至终都没看见盛宁跟况厘,现下手机响了,是那个包打听,说是人到了,她立马把笔一撂,就准备起身走人,结果那画摊主儿在旁边问了句—— “你这不是业余的吧?业余的可没你画的这么好。” “你明天还来吗?我跟你分成。” “你想的倒美,有功夫寻思和我分成,不如好好钻研钻研你那画工,别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抽象。” 唐斯是爱玩没错,但爱玩也得有个底线不是,你可以躺平、可以佛系,但你不能真的菜,拿不出真本事来,嘴皮子耍的再溜也是白搭。 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但却多了股拿着本事的厉害劲儿。 现下见到那个包打听,唐斯气的简直没话说,这人一个‘马上到’...愣是让自己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得亏是找了个给人画像的事做,否则就这几个小时满大街的乱晃,真把自己晃成大傻子了。 “我说你也太不守时了。” “不好意思啦,我也没想到你来这么早。” 唐斯没跟这人闲聊,直奔主题。 她知道找人不容易,茫茫人海的确大海捞针,也能理解他要加钱,但钱毕竟不能白给,就算自己有钱,可也不是冤大头,唐斯拿出自己作为雇主的姿态,也不是要跟他讨价还价,就是让他明白,钱也没有那么容易赚,他得让自己看到点东西。 彼此各退一步,有来有往。 等这事搞定,唐斯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个上午都没吃饭,就靠冷饮里的那点糖分续命,怕找厕所还不敢多喝,这会儿肚子早就饿扁了,什么都不想,就想吃顿可口的饭菜,然后回去酒店好好泡个澡,这身热汗出的她感觉自己都发粘了。 说是吃顿可口的,但其实唐斯并不挑食,优渥的家境没给她养出娇生惯养的公主病,她打小在吃饭方面就是个听话乖宝宝,别的小孩还要大人满世界追屁股后面喂饭的时候,她已经学会坐在饭桌前拿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胖手用筷子夹菜了,有什么吃什么,虔诚的一点不含糊。 ... 这家饭馆味道不错,不属于外地游客必打卡的网红店,是本地人常来的,但人也不少。 索性况厘提前打电话预约,否则现在还得继续排队。 况厘先进去了,盛宁在旁边买东西,晚了她一会儿,现在过来就瞧见门口站了个折耳朵的兔子,眼巴巴的瞧着里面用餐的食客。 如果放在之前,盛宁应该都不会跟她打招呼,因为没必要,可偏偏刚刚那一幕被她看见了,这姑娘顶着烈日满头大汗的给人画像,怎么说呢..那种专注的神情,让盛宁觉得自己先前的确是带了点先入为主的偏见...其实她也不是总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是有正经的时候。 碰都碰到了,打个招呼也没什么。 随即,便走上前,伸手拍了下她的肩。 唐斯脑袋扣着帽子,眼睛里透着泛绿光的饿,她饿的太专注,连身后有人过来都不知道,抽冷子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还吓一跳。 “谁——是你啊~” 盛宁手垂在身侧,袖子往上挽了两圈,露出腕间的老派表,表盘走针咔哒咔哒发出响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肚子饿...” “闻味道也能饱吗?” “那怎么办?这家店要排队,我吃不上...看看还不行啊。” 唐斯手揣在兜里,肚子饿的咕咕叫,小兔子不仅耳朵折起来,精神头也耷拉一半。 忽然目光一转,落在盛宁纤细的手臂上,瞬间想到了什么,她之前一直想请这人吃饭都没机会,现在这机会送到眼前,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怎么会在这儿?也来吃饭吗?” “嗯。” “那不如一起吧!”以唐斯对盛宁的了解,如果没有提前排队的话,盛宁应该不是就为了一顿饭,能站在店外干等一个小时的人。 跟着盛宁有饭吃!脸皮厚点儿又如何呢? “行。” 唐斯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这人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以为她又得像前两次那样拒绝,她的眼睛在盛宁脸上瞟过,觉得这人真怪,线上说话她就爱答不理,可一见着面,你开口她却又都同意。 着实让人猜不透。 但唐斯也没想那么多,她就想着终于能吃饭了,喂饱自己最重要,干什么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这时候要是还想东想西,那就明摆着自己欺负自己。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成为欺负自己的帮凶! “你跟我来吧。”盛宁说了句,人便往餐馆里走。 唐斯跟在后面,看着她一身的长袖长裤,这人不热吗? “你提前来排队了?” 老实讲盛宁真不像是那种会把时间浪费在吃饭排队上,事实证明唐斯想的不错,果然还有其他人。 “你俩?”况厘眨了眨。 “碰巧遇见了。”盛宁淡声回道。 嘶...况厘吸了口凉气,真行啊,不让我过去打招呼,你自己倒是打上了? 还说跟人没点事呢? 鬼才信。 况厘没提刚刚她俩看见唐斯卖艺的事儿,但眼睛却往唐斯的手上看去,那上面全是黑色铅芯压出来的铅墨,故意问了句—— “手怎么弄的?” “你说这个啊,铅笔芯墨,我刚刚在街心给人画像,挣好多钱呢,不过我没要,就是闲的没事,打发个时间,玩嘛~” 唐斯嘴上没把门儿,本来是个炫耀本事的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愣是成了二世祖不学无术。 得亏是况厘跟盛宁亲眼瞧见了,否则就冲唐斯的这个语气,再配上那一声‘玩嘛~”,八成还真以为这人在不着四六的吹牛皮。 “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的嘛。”况厘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盛宁的脸上幽幽地扫过一眼。 “什么叫还挺巧?!应该是一直都很巧,我还会手机贴膜呢!贴的也特好,二十一张要不要?你俩一起收三十。” 唐斯就是个不能夸得性子,人家一夸她铁定就收不住,又开始管不住嘴的瞎说八道。 再一转头,却看见了盛宁搭在桌面上的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指节分明,修长而纤细,最主要的是每一个都没有留指甲,指缘光滑细润,突然唐斯心跳起来,滋的!一下像有水冒出。 哎呦喂 我那颗摇曳荡漾的少女心呀~ 唐斯腆着个大红脸,像是这双手刚才真对自己做了点图谋不轨的事似的梦想成真。 一扭头被况厘抓了个正着,腿在桌子底下挨了踢—— “咳咳——” “安岛可没春天。”【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十六章 这地方没春天怎么了? 雪地里都能开出郁金香,更何况是人心呢。 这捧水不仅漾活了唐斯的少女心,还把她脑子里小海马都快淹沉了,眼睛又扫过自己的手指,虽然也不差,可再好看,也没有这人的好看!又长又细还不留指甲,唐斯为自己又发现了盛宁的一个妙处,因而脸上笑意越发灿烂,太高兴了吧,脑袋上的丸子头也跟着左摆右晃的乐呵起来。 紧跟着再看盛宁的脸,唐斯就明显不大一样了,里外里透着股稀罕劲儿,而且还是越瞧越稀罕的那种。 这一稀罕,目光就难免有些收不住的放肆,唐斯莫名其妙的小女儿情怀上心,耳朵尖还红了。 盛宁被她看的有些坐不住,她不晓得这人看什么?也不明白这人笑什么? 于是收拢起搭在桌上的手—— “我去趟洗手间。” 起身的一瞬,唐斯的眼睛又追过去,仔细端倪着她的背影——高挑纤瘦,盘正条顺。 腰可真细啊...唐斯虚拢着手指,一紧一松,她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掐住。 况厘心里刚觉得这姑娘有点那么正经了,这才多会儿又现原形,而且她这是把自己当透明人了?终于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哎,醒一醒,你那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不就是正常眼神嘛~” 正常眼神就鬼了,耳朵红成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先跟你提醒一句,别太明目张胆了。” “我怎么明目张胆了,我不就单纯的..友好的..表达友谊嘛。” 友谊?什么友谊?直勾勾盯人看,要不是眼神不能动手脱衣服,否则盛宁早就被扒光的友谊? 况厘看破她,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越急,最后越完蛋。” “你吓唬我啊?” 况厘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唐斯才了解盛宁多少,盛宁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清,但骨子里绝对是个不好惹的,花花心思在她这没用,弄不好适得其反。 见盛宁从洗手间出来,两人才收了声。 刚刚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饶谁,现下吃起饭来倒是都挺安静。 盛宁饭量不大,半碗米,三两口菜,再加一杯薏米水就差不多了,况厘比她吃的稍微多些,但也多不到哪去,就多了几口菜吧。 只有唐斯是真饿了,桌上的菜几乎全进了她的肚子,她倒没觉得自己吃的多不好意思,反倒觉得这两位奇怪...这就饱了?你们平时喝露水的吗? 况厘吃完就先走了。 她有眼力劲儿,不做电灯泡,但也没忘拿眼神再提醒唐斯——注意火候。 唐斯不放心上,这才哪到哪儿?真正的招数她还没使出来呢。 天气太热,开放式的餐馆空调开了等于没开,等唐斯饮尽最后一口冰汽水,脸上的热汗也顺着头发丝往下淌。 她伸手抹了一把,再抬起眼来,就看对面早已停筷的盛宁,头发轻轻爽爽的披着,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被燥热天气打乱的畅然。 唐斯心中一紧,怎么会有人就算面无表情也能这么好看? 难怪自己总是惦记穿那条吊带裙,总是想要动不动的撩拨她。 “吃好了吗?”盛宁问她。 “你这都吃饱了啊,我感觉我刚涮了个牙” “....” 唐斯见盛宁愣住,赶忙改口,“逗你呢,我吃好了,都吃顶了!” 随即掏出手机就要去结账,“这顿我请,说好要请你吃饭的。” “不用了,况厘结过了。” “啊?” “那这顿不算,赶明儿我请你再吃一顿~” 盛宁这回没再拒绝,她看的出来了,唐斯是铁了心要请自己吃饭,拒绝只会让她一直惦记,还不如依了她的意思,往后就不再提了。 两人出了餐馆,夜风的在燥热里吹来一丝凉爽,不远处闪烁的霓虹中,有一家挂着彩灯的小店吸引到了唐斯的注意。 “你着急吗?” “怎么了?” “要是不着急的话,咱们去逛逛吧。” 盛宁朝唐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专卖明信片跟冰箱贴的小店里,她看着唐斯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有星火的流光在其中婉转。 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去看看也没关系,再说..她也的确没有着急事儿,回到家也是一个人,便点了点头—— “好。” 得了这声好,唐斯眼中笑意更是愈发灿烂,两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往前跑。 她快几步跑进店里,挑了几张钟意的明信片,就去到靠窗边的位置,身子伏在台案前,拿起笔有模有样的写了起来,唐斯的脸在明亮的射灯下映照的越发光彩夺目,远处是深黑的天际,近处是喧嚣的人群,四周葱茏的绿植在湿热的空气中恣意摇摆,这场景像是一副油彩画,唯有画中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 盛宁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阵才走过去,立在唐斯身边,视线落在这人手里的明信片上,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喜欢搞文艺,写的一手漂亮的好字。 她下意识地开口—— “海子。” “你知道海子?” “我看过他的诗,你喜欢他?” “我只喜欢他的诗,不喜欢他的人。” 说完,唐斯把一张写好的明信片跟一张空白的明信片同时朝盛宁递了过去,笑道:“我给你写一张,你也给我写一张,咱们互相留个纪念,等我走了,你也好睹物思人嘛。”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可盛宁却当了真—— “你要走了?” “没啊,还得待一阵呢。” 唐斯目光忽然一怔,转瞬又笑开,笑容的明朗在灯光的映衬下,一派的青春无敌—— “你舍不得我啊?” “你想多了。” “切~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盛宁没再说话,把明信片收进包里。 “你怎么不写?” “你不是还没走吗?等你走了,我再给你。” 这人... 奇奇怪怪的道理还不少。 唐斯不跟她计较—— “行,我听你的,回头别忘了就成。” 从小店出来,盛宁开车送唐斯回酒店。 临下车的时候,唐斯伸出窗外的手忽然触到一丝湿润,抬头望去...落雨了。 云层被拨开,月亮却依旧高悬头顶,那雨从月跟云之间泫然飘洒而下,一颗一颗饱满圆润,像美人的眼泪珍贵又讨厌。 驾驶座的盛宁坐直着身子扭头看她,雨丝打落在她身后的窗玻璃上,没有规律的波纹,腾升起一副岁月静好的美感。 唐斯没喝酒,但却也涌出了几分微醺,她的脑子蹦出来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夜晚应当有更美好的结束。 “盛宁——” 唐斯叫了她的名字,可还不等盛宁反应过来,脸颊倏地一热——是唐斯贴了过来,在离她脸颊还差一点就要碰上的地方停下,嘴唇微微扬起,上下两片薄唇发出“啵~”的一声轻响,隔空亲了下。 仿佛平静水面一掠而过的鸥鸟,漾起波纹。 随即,又迅速抽身退回,微微扬起唇角,露出堪比夜色迷人的弧度—— “早就想跟你好好说一声谢谢了。” 盛宁看着她,抬起的手扶住方向盘,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眼底却莫名的横生了些温度,摇摇头—— “不用客气,再见。” “再见。” 唐斯目送着盛宁驱车离开,脑子里却想着刚刚那个临时起意的贴面吻,她站在燥热的雨夜中,呼吸着潮湿的空气,鼻息间清冷的木质香覆盖过异国他乡泥土的腥气,包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情愫,被月光、被雨丝渗透进心。 这地方真热。 但真的是个好地方。 唐斯想。 ... 然而就是这个临时奇起意的贴面吻,却叫唐斯意外的做了场好梦。 她抱着被子,沐浴过热水后的身体祛除疲惫与燥热,清爽的躺在那张白色的大床上,脑子一时放空,迷迷糊糊间便睡了过去。 深夜热雨的来临仿佛一场沉溺的叫嚣,浸透在她每一个毛孔中,所到之处多巴胺肆意疯长。 她需要释/放,需要排解压力,需要清楚的认知身体的敏感和需要安慰的脆弱。 在梦里唐斯又回到了那天在京北醉酒的晚上。 不同的是——唐斯攀住盛宁的博颈,她被温柔的对待,最抿感的地方发出最强烈的抗议,一层层抽丝剥茧…向下,上瘾..挤出眼泪。 神经的颤动和血液奔涌。 唐斯好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上一次做还是少女时代最初领会喜欢同性的遐想,谁没在情思初蒙的时光里有过这样的大胆荒谬?欲望不可耻,如果在梦里都还要压抑,那才是真正的可耻,不能面对自身性\谷欠的自然可耻。 只是梦中对象是盛宁,让她有些诧异,难道仅仅一个贴面吻就令她迷失?可梦临其境的真实感,却又让她以至于都醒了半天,却好像还沉浸在梦里...浑身轻飘飘的,久久都回不过来神儿。 唐斯手指紧紧的拽着床单,梦里脸红心跳的画面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盛宁的那张脸也跟着这些画面,在她的眼前来回跳转。 不会吧?你不能是这么道德败坏的女孩吧?就因为人家漂亮,帮助过你那么几次,你就对人家开始胡思乱想? 这成什么了?这跟那些个普信男有什么区别,女孩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觉得人答应你了,床都铺好了,甚至孩子名儿都想好了,简直动物本性,畜\生行为。 唐斯一个劲儿地拼命摇头,自己肯定不是动物,她没那么禽兽。 那这个梦又怎么解释呢? 她稳了稳心神,盘腿坐着,感情是什么?是精神层面与生理层面的开始,后者是想要与伴侣结合的普遍欲望,自己有吗?有。 那精神层面呢?是确定自己有普遍谷欠望,并且锁定伴侣后,这一谷欠望更加强烈。 自己有吗?有。 只有动物才会无所谓伴侣选择,只听从自己的禀性,局限在生理层面,一旦性谷欠得到满足,爱yu就会熄灭。 而当下这个梦呢,是看见盛宁后,产生的机体反应。 性是生理的本能,爱是高级的需求,情是情感的追求。 三样可能暂时都不强烈,但能确定的是都沾有。 唐斯脑门儿一拍,悟了—— 我靠!姐们儿这是微微地陷入了爱情啊... 好姑娘,一直做个高级的人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十七章 唐斯想通之后,扯过被子躺下正想继续再梦个大的,手机就响了,是林伊,她顺手接起。 “你还没起?” “准备起。” “你嗓子怎么了?” “怎么了?” “哑哑的。” 你个狗耳朵! 唐斯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春/梦做的太爽了..但做梦的人又没法彻底叫出来,最后兴奋声音憋在嗓子里,愣是给憋到上火暗哑,她跟林伊虽然平常私下底荤素不忌什么都聊,但那大部分都是闺蜜之间的口嗨,一句正经的都没有,可现在自己实打实做了春/梦...意义就不同了,唐斯自问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 “这地方天天大太阳,人都快热化了,上火嗓子还能不哑嘛” 唐斯翻了个身,转头又问林伊—— “打电话干嘛?” 林伊哦了一声,情绪忽然就低落下来—— “也没干嘛,就想跟你聊聊天。” 唐斯听出她声音不大对劲,扔了被子起身下床,划拉一下拉开窗帘,让太阳完全晒进来,再拿起手机朝着视频望去,就见林伊臊眉耷眼的垂着头。 “有话你就说,你这样看得我着急。是不是又跟王瑜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你这样除了跟她吵架还能有什么?” 林伊抽了抽鼻子,终于是开口说了话—— “斯斯...我觉得王瑜可能不喜欢我了。” 这话唐斯熟,每次只要王瑜一跟她吵架,林伊后面准要跟一句这个,但没过几天,她俩又和好了。 唐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劝,劝得话又能劝点什么?林伊的性子太软,王瑜又是她的初恋,哪怕有时候唐斯都看不下去,觉得王瑜是在欺负林伊,可她又没辙。 “这次又因为什么啊?” “她...她不碰我了。” “啊?” 原来王瑜回不来,林伊就去找她了,但林伊没敢跟唐斯说这事,她怕唐斯知道了骂自己没出息。 “我知道我没出息,但我是真的想她,我在她那待了一个星期,她每天早出晚归,好不容易回来了,就闷头玩手机,恋人之间怎么能这样呢?我们见一次面不容易,可成天话都说不了几句,我那天都要走了,就想...结果,她转头就问我是不是太闲了,她说我一点都不体谅她,一点都不知道她在外面工作有多辛苦,吵完架...她摔门就走了,我第二天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 “这孙子!” 唐斯骂了句。 “那你就这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就不能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我累了,不想问了,这几年都是我哄着她,就这么着吧,愿意谈就谈,不愿意谈就拉倒。”林伊往沙发上靠去,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不提她了,你先看看这个” 随即,唐斯大手一挥,咵咵两张照片发过去。 林伊认真地看了看,满脸狐疑地瞥了眼唐斯—— “这是?” 一张盛宁,一张况厘。 “你就说怎么样?好不好看吧?” “你还别说,是都挺好看...” “是吧是吧!你呀就是当初恋爱谈的太早,眼力界儿全给王瑜一个人框住了,其实跳开王瑜,瞧瞧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唐斯来了劲儿,把两人并在一起共同比较了一番,不能说谁高谁低,只能说各有各的妙各有各的好。 就拿况厘来说吧,讲话风趣幽默,兴趣爱好广泛,可她话太多了,比唐斯还多,而且那人每次笑的时候,唐斯总觉得她有种想使坏的劲儿。 盛宁呢,几乎没话也不爱笑,什么时候都绷着一张脸,可她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的太让人没法忽视,好像看谁一眼,就要扎进谁的心里去,总之抓心挠肝的折腾你。 唐斯评价完毕,一脸大方道—— “说吧,你喜欢哪个?”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部都要。” 林伊知道她这是胡扯的兴头又起来了,倒也不扫兴,就跟着她像模像样的也胡说八道。 “嘶...你这胃口可真不小啊。” “但有一点不好,都是外国人。” “这话怎么说的!华人华人,跟咱们差不多,吃空心菜也得用筷子。” “那你怎么不自己上?” “呵!我?我现在强得可怕,你可别激我。” 唐斯说的有鼻子有眼,但林伊却瞧出点苗头来—— “你没发现吗?你刚刚一直在夸盛宁。” “屁吧,我不也夸况厘了。” “可你没说况厘漂亮。” “....” “斯斯,你玩归玩闹归闹,但也别忘了——” “什么?” “色字头上一把刀。” ... 一场春梦,一把刀。 唐斯又两个晚上没睡好。 上半夜做春\梦,下半夜梦见自己被人拿刀追着砍。 等醒过来,身上一阵阵的抽冷汗。 她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看个美女做春\梦不至于被人砍吧? 再说自己不就是做做梦嘛..也没真的怎么样,就算是那个贴面吻有点不像话,可这是国外啊,老外不都这样嘛,况且盛宁那天的反应也挺正常的,脸不红心不跳,再见都说的那么义正严词,人家都没当回事儿呢,自己在这儿还一二三四五上了? 没劲儿。 唐斯拿起手机看了眼,包打听那边还没信,说是再让她等等。 又等...天天除了等就是等,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等。 唐斯咬着牙,心里莫名生腾出一股憋屈的窝心火,正发愣呢,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外婆唐瑾。 唐斯心虚着呢,她说要给外婆找人,就把外婆的照片跟信全偷了出来,唐瑾知道了也没责怪她一句,可现在出来了这么久,别说把人找到,就是那人的消息都还没有点影子。 她看着视频里老人慈善的面孔,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反倒是唐瑾一脸的和蔼模样,竟安慰起她来了—— “你出门在外注意安全,钱不够了就跟外婆说。” “找不到就回来,把照片和信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到时候...一并葬了也好。” 唐斯立马蹦起来,“看看看看,您胡说什么呢,我一定给您找到!” 祖孙俩没在这问题上说太多,病房门被推开,唐柳颐进来了。 “你妈来了,跟你说说话?” 唐瑾扬了扬下巴,用眼神跟母女二人前后示意——都给我好好说,不许吵。 “都是她跟我吵,我什么时候跟她吵过?” 唐斯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这会儿功夫,唐柳颐已经把手机接过去了,眉眼敛着—— “玩的怎么样?” “挺好。”唐斯顺嘴回了句。 “那就行了,挂了。” 都不等唐斯应她,唐柳颐就挂断了视频。 病床上唐瑾冲唐柳颐皱眉—— “你...” “您放心吧,您这孙女什么性子您不了解?她吃不了亏。” 唐柳颐看了眼输液架上的吊瓶,转头又说—— “滴完了,我去叫护士。” 这边,唐斯躺在床上,整个一大无语。 挂的可真快。 她们这母女俩,做的跟仇家一样。 话说起来,唐斯出来这么长时间,唐柳颐还是第一次跟她在视频里说话,其实唐柳颐对唐斯不差,疼她也是真的疼,可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控制不住,多难听的话都往外说,明知道你的软肋在哪儿,她不但不避开,还对着它一个劲儿的猛戳。 成长的烦恼伴随唐斯整个青春期,直到青春痘从脸上消失,在心里长出。 管她呢! 唐斯甩着脑袋,干嘛要让困惑自己二十五年的东西搅扰自己当下的美好心情?不管父母是个什么态度,日子总归是自己的。 她不想在酒店待了,她要出去放风。 唐斯径直走到衣柜,拉开柜门,把那件一直想穿,但一直没来得及穿的吊带裙拿出来,这次没再往身上比划,而是直接套在身上。 两条细长的白色裙带垂直的挂在她圆润的肩头,布料底下裸色胸贴像手掌心那么大小,紧紧拖住她的美好,中间的小圆点更是把那美好的中心妥帖地裹住。 不穿内衣真舒服,一点也不勒,露出来的后背也漂亮,走起路来,蝴蝶骨都像是要振翅起飞。 抹了防晒、涂了散粉、画了眼影又刷了唇釉。 blingbling的靓丽出门。 唐斯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小巷子打卡拍照,吃了路边的鸡肉串,喝了现压榨的新鲜果汁,榴莲不让带进酒店,她就让人家开了现吃。 湿热的空气,漂亮姑娘笑的春日明媚。 不拘小节豪气爽快。 逛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吃饭的点,刚好路过一家泰餐馆,那冬阴功汤的浓烈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唐斯顺着香味人就摇了进去。 刚坐下,菜单甫一翻开,她的脖子就僵住了。 这是... 斜对角的桌子前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温柔姑娘,手捧着果汁,也不喝也不说话,就那么红着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呢?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 这两人唐斯都不陌生,尤其是那个正襟危坐的,这几个晚上..天天做梦都梦见人家。 唐斯深吸了口—— 这地方也太小了吧,怎么哪哪儿都能给自己遇着? 别的时候遇着也就算了,人家和追求者吃个饭,怎么也能遇着? 唐斯赶忙把菜单立起来,脸藏到菜单后面,但两只眼睛却不闲着,偷偷向斜对角的桌子瞄过去。 偏偏这时候,服务员又跑来凑热闹,一口蹩脚的塑料中文说的坑坑巴巴,问她要吃什么? 唐斯哪敢大声说话,跟做贼似的手往菜单上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赶紧就把人打发走了。 唐斯刚把眼睛露出道缝,斜对角坐着的盛宁突然微微转了一下脖子,吓得唐斯赶忙又把脑袋藏进菜单底下。 盛宁早看见她了,毕竟这个地方也没做几桌人,她一副藏头藏脸的鬼马样子,除非瞎了才看不见。 唐斯一忽儿藏脸,一忽儿露眼睛,跟地下党搞接头活动似的。 反复几次过后,是脖子也酸了,眼睛也累了。 自己这是干嘛呢?有什么好藏的?自己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搞窃听的,再说这饭馆开了不就是让人来的吗?我掏钱我吃饭,只要人家老板不赶我,我还就在这儿吃了! 想明白这一茬儿,唐斯把菜单往旁边一撂,顿时抬头挺胸,等菜上来大方开吃,有一说一,这家冬阴功汤是真不错,酸酸辣辣还有椰肉打底。 她吃的是舒服了,盛宁却有点坐不住,具体为什么坐不住?她也有点不太明白,但心里也有疑问,为什么总能跟唐斯遇见? “我到底哪里不好?” 欧然红着眼睛,冷不丁出声,把盛宁的飘走思绪又给拉了回来。 “你没有不好。”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那天在车里,欧然让她好好想想,可给了她这么多天的时间考虑,结果呢?就等来这人一句前程似锦的祝福。 欧然想如果自己没有给她打电话,没有把她堵在停车场门口,恐怕她们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散了。 不管是欧然红着眼睛,还是这句为什么,都让盛宁有些头疼。 她不知道欧然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的这种心思,但也不想去追溯源头,可她能保证,自己对她的举动全都在合理的朋友范畴内,从来没有过半点逾越界限的行为,不管行为还是心理。 在盛宁看来,虽然上一次拒绝的话欧然没让自己说出口,但成年人之间的冷淡就代表拒绝,一句前程似锦的祝福是真心的,她不想把两个没有直接矛盾,只是单纯因为情感问题,就推到一个令双方都尴尬的局面,但现在看来...这样的做法是行不通。 “如果是我的某些举动让你误会了,那我很抱歉,但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盛宁的好耐心快要被欧然耗光,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怎么说,欧然都像是听不懂,总是能从当下的问题再转移到另外一个新的问题上。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需要理由吗? 盛宁眉头蹙起的一瞬,脑子里却闪过那个穿着吊带裙,大裸着后背的姑娘。 鲜活、热烈。 其实,盛宁大可以说一句捅人心窝子的话,但她的教养又不允许,哪怕是她不喜欢欧然,哪怕是欧然不依不饶,太伤人心的话总是说不出口。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只是...” “不喜欢我对吧?只是不喜欢我。” 盛宁没有再说话,但她沉默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欧然早预料到这个结局,可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她愤然起身——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完,嘭的一声拖动椅子,人就跑出了餐厅。 用一个算不上蛮横的动作,保护住自己最后的骄傲。 盛宁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身,但很明显松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肩膀,都因为松的这口气往下沉了沉。 却不想——她这一个举动,惹得唐斯笑出了声。 不就是拒绝了个追求者吗?有什么的?至于这么大喘气? 唐斯这会儿正低着头乐呵,冷不丁一道影子从头上罩下来,阴森森地直戳她脊梁骨,再一抬头,就看见盛宁蹙紧的眉心,一双眼睛又是副不好惹的模样。 这人是猫啊,走路怎么都没声儿? “你笑什么?”盛宁寡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看她。 唐斯顿时收敛笑意,但嘴上还要调戏一句—— “这么漂亮的菜没人排队吃了,当然开心啦~” “想打包带回去” 盛宁也不跟她争,视线一瞥扫过她手边盛水的杯子,也跟着一笑—— “你喝了?” “喝了,怎么了?” “没怎么,那是涮手的。” 唐斯瞬间瞪大眼睛,低头就要往外吐,可还没等她吐出来,盛宁又来一句—— “骗你的。” “....” 唐斯悟了。 这人...蔫坏啊! 盛宁也不清楚自己过来是要干嘛?她不是个容易跟别人红脸的人,也没有多大脾气,就连刚刚看见这人,也没有生出反感的念头,顶多就是觉得她们之间巧遇太多,如果不是最后听见她笑了,可能这会儿自己也就走人了,可偏偏她笑了,这笑让盛宁沉不住气,非得过来问问她为什么笑不可。 但真问出了口,盛宁又觉得自己这行为离谱,这姑娘爱玩,性格又大大咧咧,笑就是笑了,能问出什么原因来,八成还会反过来觉得你小题大做。 盛宁半天没下文,唐斯却抽冷子来了句—— “你这是又不好意思了?” “什么?”盛宁听了个糊涂。 唐斯一点都不心虚,完全忘记刚刚自己脑袋恨不得钻进菜单里的捂头捂脸的样子了,两手一挥,大度又慷慨—— “择日不如撞日,你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吧。” 见盛宁还站着不动,又补了句—— “别客气啊~我都看见了,你刚才就光喝水了,都这个点了,肚子不饿啊。” 说罢,招手叫来服务员,重新添了副碗筷,加了新菜。 有模有样的...还真是有些盛情难却的架势,盛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头回有种被人架起来的既视感,她要是走,说明她心虚,可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偷听别人说话的还在这儿大快朵颐呢。 索性拉过椅子,就坐了下来。 唐斯瞧着面前正襟危坐的人,自觉还是要跟她把话讲清楚,毕竟听都听见了,也被她瞧了个正着,要是不解释清楚,回头自己真成偷听人家说话的小贼了。 于是也坐直了身子—— “我刚刚真不是故意听的...我也是进来之后才看见你们也在,那会儿我菜都点了,总不能走人吧,就算我想走,人家老板也不愿意啊,老板得怎么想,菜做好端上桌,一瞧人没了,知道是我遇着熟人想要避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耍人玩呢,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传出去,再给人发到网上,影响的可是国际友好,那我罪过可就大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斯说的头头是道,盛宁却听的一派歪理,偷听就偷听了,还非得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扣上,这也就是她了,换别人绝对想不出。 “所以还是我的错?” “哪能啊,我的错我的错~” “听力太好是我的错” “....” 这会儿等菜上来的功夫,唐斯的眼睛就没从盛宁的脸上挪开过,灼灼的视线都冒绿光了,盛宁被她这眼睛看的脑袋疼,她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有什么毛病,为什么盯人看的时候总能这么光明正大,腰板挺直的好像自己多有道理似的。 唐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确定盛宁喜欢女人之后,越看越顺眼吧。 就在盛宁快要被唐斯盯毛的时候,恰逢服务员来上菜,算是短暂的打断了这人的“激光眼”。 但也仅仅是上个菜的功夫,菜一上完,唐斯的那双眼睛又原盯回到盛宁脸上。 “你有话直说行吗?” 唐斯像是就在等着她这句,话音一落,立马清了清嗓子,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手指还有些做作地顺势捋了下耳边掉落的几根碎发—— “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但前提是你不能胡说。” “又误会我了不是,谁胡说啊?讲瞎话的那是小狗~” 盛宁脸上没笑,但心里却忍不住笑了下,讲瞎话的是小狗,成天到晚的哪来这么多比喻,要是讲瞎话真能变成小狗,她恐怕早就在那头儿摇尾巴汪汪叫了吧。 盛宁微微侧过脸颊,头顶照灯的橘色光线柔和的打在她的脸上,配上她的清冷模样,莫名有种静若处子的娴静气质,唐斯不动声色地长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也不怪人家姑娘喜欢她,就这人这个模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静静的坐在一旁,都没由来的讨人喜欢。 “我信你是真没谈过恋爱了。” 盛宁怔了下。 “但就算你没谈过恋爱,也不妨碍你撩拨别人。” “你胡说什么?”盛宁太阳穴突突猛跳。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人好待人厚道是没错,可你就没想过,怀璧其罪吗?” 唐斯本来想着自己会看见一场,渣女故意伪装正经人,肆无忌惮的招惹人家姑娘,等人家姑娘沦陷进去,然后又不负责任抽身离场的浪子画面,可没想到的是,压根儿就不存在渣女,正经人还是正经人,从头到尾不过就是那姑娘一个人的臆想跟揣测。 虽说是姑娘错把好意误解成了爱意,可转念再一想,也不能全是人家姑娘的错,毕竟面对着盛宁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个人魅力的家伙,谁又能抵抗得住吸引呢?尤其是她对人又那么好,事事为你考虑,处处为你着想,哪怕就是当初对自己这个仅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都那么热心帮助,要换身边熟悉的人,谁能不多想。 “你不喜欢人家,就不该对人家伸以援手,虽然我这话说的也不完全对,可初始的好感不就是从帮助开始建立的吗?女人的心思都细,你对我好一下,就能生出无数种遐想,再说你要不是有求必应,人家又怎么能误会?当然...你也挺冤的,毕竟你是一视同仁。” 唐斯的嘴皮子溜,说起话来中间连口气都不带喘的,盛宁想中途打断她,都没机会。 这会儿见她停了,才反问了句—— “你说的好像我不是女人一样?” “你是女人,可你是个不懂女人心的女人啊。” 唐斯睁大了眼睛,盈润的眼底清明透亮,却又藏了些许狡黠,像只裹了身白兔皮毛的小狐狸。 “你平常照镜子吗?”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女人都是颜值控,你长得这么漂亮,谁能没点心思呢?” 没点心思的那还是人吗? 后半句唐斯没说,因为她看见盛宁的脖子红了。 啧啧...这人可真是与众不同啊,人家害羞红的都是脸,她倒好...先从脖子开始红。 这不是在诱惑我、考验我呢嘛! 唐斯抿了抿嘴,却压不住脸上的笑意,眼睛锁住盛宁领口处系紧的白色纽扣,莫名又想到一句话——脾气太好的人,心里是会长出猫来的。 “别拘着了,这有什么的?往后你多谈谈恋爱就好了。” “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 “经验谈不上,不过肯定比你要强点。” 唐斯话锋一转,忽的往前探身过去—— “要不你试试?”【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十八章 “要不你试试?” 唐斯白皙的脖颈明亮照人,眼眸中泛着年轻女孩惯有的清澈柔光,带了些调皮跟那一点点出于好感而无伤大雅的试探。 只见盛宁梗住,脖子上的红温肉眼可见涌窜到脸颊,不仅如此,连身子都向后猛然地退去,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滋啦一声响动。 刚还说她静若处子呢,现在就动若脱兔了。 唐斯不敢再继续,怕别给人弄急眼了,真就变成只兔子跑了。 “我开玩笑,你别紧张啊。” “你想多了。” 盛宁淡声道,随即便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她的右边脸颊隐隐发烫,又想到上一次这人的那个突袭般的贴面吻。盛宁觉得有点丢人,她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年轻女孩给拿捏住了。 五岁什么概念?乍一听没什么差,但细究,也就是说唐斯还是个正在被背元素周期表的初中生,而自己已经是个在练习拔牙等临床操作训练的大学生了。 这顿饭吃的也不知道是堵心还是不甘,软嫩的椰子肉咬在嘴里都有些磨牙。 有人不痛快,自然有人痛快。 这会儿饭吃完,唐斯挪椅起身,“千万别跟我抢,说好了这顿我请。” 盛宁动都没动,心平静气地喝着冰水,“放心,没想跟你抢。” 唐斯噗嗤笑出声,这人可真逗。 她去到前台结完账,那颗想还人情的心总算是畅快了。 回头再一瞧,盛宁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正打理着衣襟,把上面的褶皱一一抚平,手指纤长,身形窄瘦高挑,腰缝收捏的恰到好处,虽然面孔还是不苟言笑,但偏偏眉眼生的又精致,舒眉朗目,气质书韵,愣是把她那张寡淡的脸托出轻柔美姿。 唐斯呼吸浅慢,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便又将这人浑身上下仔细地看了一遍,得出结论—— 她哪用费功夫去钓人啊? 就这个样子,光站在那儿就是鱼饵了,擎等着别人来钓她还差不多。 真稀罕呐。 盛宁虽然被她给拿捏了一把,但也还是不至于真为这点事计较,一来这不是她的作风,二来未免太小题大做,所以现下出了餐馆,便依然主动提议开车送她回酒店。 唐斯倒是没多想,也没再怎么琢磨盛宁的心思,她不是那种动不动就会瞎猜人心思的女孩,她喜欢敞亮、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两个人面对面还要你聋我哑的互相揣摩。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盛宁心好,是个善良真诚的好人。 但就算是这样,可一扭头看见盛宁面色寡淡的样子,心里却也有些异动,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明明挺好一人,就因为没谈过恋爱,不会跟女孩子打交道,就这么被人误会,明明可以说点硬话来拒绝,但又偏偏没那么心狠.... 多别扭啊...别扭又拧巴。 唐斯觉得只用一顿饭来还人情,或许还有点不够,就冲她在自己那么窘迫的状态下帮了自己,别说一顿饭,十顿饭都还不上。 于是,趁着前面有掉头的路口时,唐斯忽然出声—— “我还不想回去,要不咱们去沙滩看日落吧。 沙滩落日,多美的景色啊,没什么比大自然的馈赠还能温润人心的。 “你不是看过日落了吗?” “我什么时候看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住的那个酒店有阳台,每天不都能看?” 盛宁没有浪漫的心,自然也不会对浪漫的事物过敏,在她看来,日落就是太阳沉入地平线是一种自然景观,不管是在沙滩还是在酒店阳台,都一个样儿。 “那怎么能一样?” 唐斯觉得这人真是死脑筋儿,要是都在酒店阳台看日落,那还大老远的从家跑出来干嘛?在家里看岂不更好,家里还更舒服,还不用花钱。 “你知道什么是蓝调嘛?” “布鲁斯?”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绝对比你说的那个还要好,你想想看...暮色四合落日余晖,夕阳投入海水的怀抱,沙滩被映照成一片浅粉,天边剩着微微最后一丝清亮...那画面不美吗?那是你能在酒店阳台看见的吗?你信我...你觉得没意思的东西,都是你没尝试过的,你跟我去看一次,我保证你会爱上的。” 盛宁看了她一眼,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 “其实,你就算不这么说,我也会带你去的,而且...你不觉得自己形容的有些尴尬吗?” 唐斯被她噎了一下—— “您这张小嘴儿就跟抹了砒霜似的太毒了,过安检都得被扣下。” “和你比还差得远。” 真想怼她,但唐斯还是掐着手指忍住了,算了...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哪知道什么是浪漫啊。 盛宁一路把车开到沙滩,然后降下车窗,等着唐斯所说的夕阳投入海水的怀抱。 亲眼目睹着夕阳沉落,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金色霞光渐渐沉落,天际由一片赤红变作深紫,映照在海滩上又化作一片粉色海洋。 斑斓的自然天光铺落人间大地,时间以一种绝美姿态流逝,它不慌张不犹疑,惬意的将它定格在你世俗的眼中,告诉你在这物欲横流的纷扰尘世里,也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安宁。 二十多岁的年纪,是要来看一场这样的日落。 这会是你往后余生都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唐斯趴在车窗前,下巴抵在手背上,乖巧极了,潮热的海风裹挟着海浪的咸湿吹进车里,拂过年轻稚嫩的脸庞,额角的碎发丝丝飘扬,渐渐地红晕初露。 她闭起眼来..心想,如果这世上真有温柔,那她希望所有遗憾的心愿都能够觅得归宿。 驾驶座的盛宁微侧着肩膀,视线一撇,落在旁边女孩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唐斯敞露的后背之上。 光滑白皙的后背,黑发铺陈,发梢轻卷内扣,女孩柔长的腰肢尽显无疑,两侧的蝴蝶骨闪动着细碎的光,翩然翕动。 一时间盛宁似乎出了神儿,平稳的呼吸里空气被水分子捏出不同寻常的躁动,这躁动仿佛渗着股不安分,密匝匝的在周身涌动起来。 几乎是无意识的...盛宁的手指尖从方向盘上拿下,背到身后微微虚拢起,大拇指的指腹抵着食指指缘用力地挫了挫。 破天荒的,她觉得这一幕很好看。 唐斯回过头的一瞬,盛宁的目光快速挪开,眼尾的余光里是唐斯噙着笑意的双眼,她说——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盛宁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是落日不错,还是眼前的人不错? 可唐斯的笑却又让她生出其他杂念... 所以这样的日落,你带别人来看过吗? 盛宁看了眼车窗外,重又把手搭回方向盘上,点了点头—— “嗯,还不错。” 可她不知道的是,唐斯这人不经夸,你一夸她,她就得寸进尺。 “反正来都来了,咱们也别浪费,晚些时候还有烟火秀,要不咱们看完烟火秀再走,顺道还能再吃顿饭,还是我来请。” 盛宁看见小姑娘满脸的兴致,跟刚刚倚在车窗边双手合十的虔诚模样判若两人,只剩一副贪玩相。 跟人吃饭,又看沙滩日落,等会儿还要继续看烟火秀,但凡这三样只做其中一个,盛宁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偏巧三样同时进行,还是和同一个人,盛宁就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了,但这不合适也只是放在脑子里想了想,却没有真的拒绝。 大抵人的骨子里都是乐于新鲜事物的顽童吧,她也无法免俗,换做从前的自己..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兴许是刚刚的日落美景太生动,又或是唐斯这种对什么事都充满热情跟能量的心态,亦或方才她许愿的模样太虔诚,莫名中润物细无声的也将自己感染了些,总之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车内盛宁身上的木质香气与唐斯身上的鼠尾草香气,对击着窗外的潮热空气,无声无息在整个车厢内蔓延碰撞,很快便又混杂成另外一种奇妙的味道,唐斯敞露在外的胳膊,贴在皮质的座椅上,若有似无发出粘黏皮肤的吱呀摩擦... 那声音落在盛宁的耳朵里,心里像被白浪冲击了一下,闷升出微妙异响。 盛宁的视线再度回转,她看见唐斯身上的吊带裙,着实有些露/骨了,胳膊环在胸前,挤出深邃的沟/壑,微侧向车窗的身子,敞着的后背肌肤盈润雪白。 那吊带裙松松垮垮套在她身上,明明没有暴露重要部位,可偏偏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让盛宁觉得有点热,车窗外窜进的湿热空气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车内仅存的凉意,盛宁把车窗升上来,将空调的冷风再降低几度,把外面的炙热闷仄全部阻挡在外,密闭的车厢,防窥视的车玻璃,只有冷风若有似无的静静吹动。 天色越来越暗,车内昏暗的光线仿佛一盏幽光,深蓝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地推涌,此时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在这措辞不清的昏暗里突兀过头。 相较于车内的昏暗,车外倒是明亮。 就在车前面的不远处,坐着一对小情侣,也不知道耳语了些什么,突然就相拥接起了吻。 旁若无人,热情奔放。 盛宁不自然地偏过头,余光扫过旁边的人,唐斯看的全神贯注,脸都恨不得贴在车玻璃上。 “有人在接吻哎~” 唐斯伸出手,指尖在车玻璃上戳了戳,直指那两个小情侣,回过头又看向盛宁。 你也接过吗? 盛宁不接她的话,脑子里却和她对答。 “你看呐~啧啧...可真热情,搞得我都想接吻了,可惜缺了一张嘴。” 唐斯的脚趾在凉鞋里滑动蜷缩,窸窸窣窣长出野草。 盛宁的手指抚过方向盘,沿着狭窄的缝隙轻轻划过。 “你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难道你不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那是因为你没谈过恋爱,你要是谈过...就绝对不会这样说了。” 唐斯口无遮拦,盛宁感觉自己又被她给拿捏住了,许是不甘接连两次都被一个小姑娘拿捏住,忽然深吸了口气,先前还目不斜视的眼神,此刻竟朝着那对接吻的小情侣看去,而后又朝唐斯望去,还是那副一脸寡然的模样,但嘴角却明显地勾了勾,喉咙滚动—— “不怎么样,不过如此。” “吃不到葡萄的都说葡萄酸呢。” 两人目光对视,唐斯看见她勾起的唇角,琥珀色的眼眸里藏着从没见过的笑意,即便不明显...可也经不住这头一次的碰撞,盛宁大概不知道,一个年上不经意的浅笑,会激起年下多大的心理悸动。 唐斯忽然就有点坐不住,梦里的场景被带进现实,狐狸尾巴落在她的心尖上轻轻撩拨,就像猫抓似的那么挠着她的心肝儿。 有点痒,又有点痛,带着些动人急迫。 目光从这人的眼睛、唇角、下颌一路延伸到她的领口...那枚紧系在领口的白色纽扣碍事的要命... 要命到...唐斯磨吮牙根儿,想用牙齿一口咬掉。 她本来就不是那么单纯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梦的根源她懒得再去追溯,她只专注眼下的感觉。 盛宁太撩拨人了,禁欲气质拉满的状态下,干净的想让人染指。 唐斯发誓从前的自己绝不会对她这个类型的有任何兴趣,可现在这突如其来的生理跟心理冲动,又让她把自己的对标准则推翻的一干二净。 她试探着向驾驶座的人伸出手去,佯装不经意的勾过盛宁搭在身侧的胳膊,又迅速收回,肩上两条细长的吊带好像随时都会滑落—— 还有什么比在沙滩更适合接吻的地方吗? 还有什么比在车里昏暗不清的密闭环境下更适合暧昧的气氛吗? 唐斯脑子乱的一塌糊涂,那股木质香气在她的鼻腔里涌来窜去,香的人都迷糊了。 来‘打一架’吧...就在车里。 看谁先撕破谁的衣服。 聊斋古刹里的狐狸蹦出来。 真是个坏女人。 唐斯想着。 “你笑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漂亮吗?” 唐斯的嘴跟她的脑子行动一致,身体被话语撩拨的有了发烫的迹象,她太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这件吊带裙,空荡荡的前胸后背,那薄薄的衣料跟挂在肩头的两条细长肩带可以完全忽略不计,仿佛只要她晃动一下身体,暧昧便会被撕开夜的豁口,衣服也可以不翼而飞。 密闭的车厢内,呼吸节奏被打乱,眼底窜起燎原的火光,唐斯目光落在盛宁的脸上,一路向下停在她系紧的领口,平整的衣衫,在她的脑子变化出上百种被蹂/躏的方法。 唐斯满脑子都是自己那些脸红心跳的梦,但盛宁没有梦里可爱,梦里的她会比自己先动手。 可唐斯还是更偏爱现实里的盛宁,因为梦醒了,怀里的只有被子,而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可以触碰到这人和这人皮肤的热度。 唐斯看着盛宁的头顶长出一棵成熟的苹果树,苹果在枝头摇摇欲坠,砸在牛顿头上,是地心引力,可砸在唐斯头上,那她就得一口吞了。 此刻...她已经迫不及待。 一个禁\欲的人潮\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了? 会发怒吗?带着点愤怒的粗鲁...好像也不错,也是一种荷塘月色。 唐斯太明显了,明显到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想干什么。 盛宁也不例外,可她到底比唐斯大几岁,到底比她要沉得住气,坐在驾驶座上不动,静静地观望,静静地等她一点一滴的靠近,她倒要看看这人的经验比自己强到哪里去?又强出多少来? 聊斋志异里的女妖精,荒山古刹里的小狐狸。 究竟魔高几尺? 唐斯红成兔子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盛宁,歪倒在座椅里的身子也慢慢地撑起来,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好像被灌进了海水,海浪在脚趾间不停拍打,她佯装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裙摆,肩膀不住地往盛宁的方向挪动,白色吊带裙拽出褶皱,那褶皱里漾出不同寻常的波纹,给她心里叫嚣的小怪兽铺了一条放肆的路线图。 “你亲过女孩吗?” “没有。” 听见这人的回答,唐斯心里笑骂自己问的什么蠢话,她都没谈过恋爱,又怎么可能亲过女孩。 “没亲过就对了,初吻这么宝贵的东西,哪能随便就给别人呢。” 唐斯嘴上说着初吻宝贵不能轻易予人,心里想的却是今晚的气氛也太好了吧,月亮都要被烤熟了,就着这气氛,接个吻,往后想起来都是美好的回忆。 “你觉得我漂亮吗?” “...” “我还有更漂亮的地方...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9章【VIP】 第19章 充血(入v三合一)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盛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乍一听更像是被蛊惑后的迷智。 怎么能不知道?唐斯不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还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 她要亲她,得让她知道,接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更得让她知道女孩子的嘴亲起来会有多软。 唐斯瞄到盛宁右手握拳,食指用力地搓着拇指,拇指尖又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隐忍的意味太明显,唐斯从小心翼翼,变成更有目标性的进攻,伸出左手去轻蹭盛宁的小臂,直到握住她的手腕,盛宁才将握紧的手松开,指尖瞬间恢复赤红。 唐斯想说,右手可不是这么用的,按下去变白,松开变红,这太浪费了 想充血?还有别的办法。 唐斯见盛宁没有说不,便大胆俯过身去,热乎乎沁着几颗汗珠的鼻尖蹭过盛宁的微凉干燥鼻尖,拿自己炙热的鼻息压住她的清冷。 盛宁没想到她会这样,脸颊瞬间绷住,美人筋从脖颈的两侧顷刻凸起。 唐斯看的清楚,完蛋了自己更爱了! 她想也不想,一口咬住盛宁的嘴,猛地用力一吸,充血的膨胀感,滋味好的像是果冻在嘴里爆炸,唐斯从脚趾头爽到天灵盖怎么会有人的嘴这么软?这也太好吃了吧! 难怪坏狐狸总惦记乌鸦嘴里的红肉呢。 这么好吃谁不惦记? “宝贝张张嘴,太拘着体验不好。” 盛宁呼吸一屏,太阳穴猛跳,长到三十岁第一次想要开口骂人,结果嘴唇刚一动,又被唐斯钻了空子,牙关被她撬开,这人探进来的舌头在里面一通乱搅,牙龈给她顶的发疼上颚给她刮得又发痒。 唐斯把身子抬得更高,俯身贴她嘴咬的更紧,手指抚上盛宁的手背,钻进她的掌心,这才发现,她竟然手心出汗了。 唐斯心软的一塌糊涂,真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宝宝呢,自己才不过亲亲她的嘴,手心就出汗了。 她对这人的反应是真喜欢,想要给她个奖励,便更加用力地搅动舌尖。 盛宁被她摁着亲了五六秒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手掐着她的腰,想要把人推开。 结果,弄巧成拙掐到了唐斯的敏感点—— “嗯~” 菟丝子一样缠人的嘤咛,颤的唐斯心娇—— “你往我哪摸~” 吓得盛宁连忙又松了手。 唐斯又看见当初那个蛊惑她的琥珀色,眼畔四周伴着绯云,温柔漂亮的不像话。 她胆子更大,像吃了头豹子,指尖挑开自己的肩带,半边的裙子滑落下来,盛宁眼疾手快,又给她提上去,唐斯不肯又挑开,与此同时还想要故技重施搞突袭,但这一次盛宁的反应明显要快得多,左闪右避的就是不给她得逞。 唐斯上头了,完全乱了节奏左突右进的跟人乱打王八拳,脱不了自己的裙子,她就伸手要去解盛宁领口的扣子,然而就在这临门一脚的重要关头,盛宁又抬了手,这回没掐腰,她摁住了唐斯的肩膀,大拇指抵在关节处。 “胡闹够了吧?”盛宁适时出声。 靠! 谁胡闹了! 多正经的事啊! 唐斯挣了挣肩膀,想要甩开她的手,可惜努力了半天依然徒劳无功,唐斯气力没她大,于是软下声音想要另辟蹊径的去哄她—— “你成天把纽扣系这么紧,不勒得慌吗?你把我松开我给你推荐几款穿搭。” “什么穿搭?手指一挑就掉下来的裙子吗?” “你——” “你什么你?给你两个选择,要不自己坐回去,要不我就不客气了。” 盛宁不像跟她开玩笑的样子,绷着张脸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唐斯真心觉得在这人有毛病? 她们都这样了,她竟然还能叫停? “你吓唬我是吧,你不客气一个我看看!” “行,你说的。” 盛宁捏着唐斯的肩膀,大拇指抵着关节都没怎么用力摁,唐斯就叫唤起来—— “疼!疼疼!” “疼就坐回去。” 唐斯服了,这人跟她真动手呢。 撑在扶手箱的两条胳膊撤回来,身子往后退去,人是老实坐回来了,就是那张脸气鼓鼓的全是不高兴。 她还不高兴?盛宁无语的简直没话说。 刚才闹腾的太厉害,唐斯的额头上蒙了一层薄汗,头发丝湿乎乎粘在皮肤上,她穿的又单薄,盛宁怕空调冷气风太大把她吹感冒,便将温度抬高了些,随即手又伸进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朝旁边气鼓鼓的人递去—— “擦擦汗。” 唐斯原本是生闷气,可一看见递过来的手帕,顿时就憋不住了—— “我不用,老奶奶才用呢!” “不对,老奶奶都不用了!” 盛宁给她这两句老奶奶逗笑了,这人究竟是个什么脑回路,自己这个被占便宜的都还没恼,她这个占便宜的却先恼了。 什么脑回路? 大概是造反有理吧。 “你笑什么?” “你嘲讽我啊?” “你怎么知道我嘲讽你?我脸上写字了?” “不是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你这到底为什么啊?” 唐斯两手摊开,表情像吃了十万个大写的问号—— “沙滩不漂亮吗?月亮不美丽吗?还是说你对我的吻技不满意?” “???” “不满意你可以提呀,哪不*满意?我改,我现在就改!” 盛宁打死都想不到唐斯会是这个反应,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吗? 她原本为自己没有及时推开唐斯,心里还有点自责,可这会儿看来真是多余了。 “我何止不满意,我还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再多一句话盛宁都不想说,轰的一脚油门下去,地上拖拽出两道长长的车辙印。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车开到目的地,在酒店门前停下。 盛宁解开落锁的车门,冲唐斯微微点头——“到了,下车吧。” 唐斯沉寂了一路,盛宁想着她多少应该知道错了,可盛宁不了解唐斯,她要是一声不吭,准是憋着大招呢。 果然,一开口惊掉下巴—— “你没感觉?你没感觉你冲我笑什么?我刚一贴过去,你呼吸都屏住了,脖子上的筋都绷紧了,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我要不是看你对着我笑,我能凑过去亲你吗?你要是不咬腮帮子,我能主动把肩带挑下来吗?” “没感觉没感觉你呼吸都飘音儿了!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呢?我趴到你身上亲你那么半天,你反射弧比别人都长是怎么着?我胸贴都被你看见了,便宜都让你占完了,你跟我来这出儿?你玩我还是玩你自己啊?” “你是仙女你喝露水,你是菩萨你坐怀不乱,你心里立着一座庙你要吃斋念佛,你想跟人言传身教的证明自己能飞升成仙,那你跑我这儿撩拨我干嘛?我一个凡胎俗人,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普通女孩,我既不吃斋也不念佛,我心里没庙,我经得住你蛊惑吗?” 盛宁目瞪口呆。 这姑娘疯了吧? 她们到底谁占谁的便宜? 唐斯挺起胸脯,手在上面砰砰地拍两下—— “算了,我气度大不跟你计较,这样!咱们再亲一次,你要是还说自己没感觉,那我就认。” 说完,唐斯昂起头,嘴就撅了起来,边撅着嘴边说话—— “你别怂,我也别怂,咱们再亲个大的!” “你你别不吭声。” 盛宁不是不想说话,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姑娘吗?活土匪还差不多! 她看唐斯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道理讲不成,歪理又讲不过,那就干脆什么理也别讲了。 “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不下车?” “是。” 其实唐斯也没这么脸皮厚,就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先前气势那么足,这会儿要是降下来,多跌份儿啊。 她都想好了,只要盛宁说一句软话,哪怕今天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紧。 说白了,就是想让人家哄哄罢了。 “那你先下车。” “你同意了?” “我去停车。” 唐斯以为她这是回转心意了,真就下了车。 结果她前脚落地阖上车门,后脚盛宁就把车门落了锁,紧跟着又是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尾气顿时熏了唐斯一鼻子。 “盛宁!你个不负责任的撩拨鬼!你个大骗子!” 骗子就骗子吧。 总好过瞎胡闹。 车开出去好一段路,盛宁才在某个能泊车的地方停下,手扶着方向盘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个晚上,她多了两个头衔—— 不负责任的撩拨鬼。 骗人下车的大骗子。 都什么事啊? 笑过之后,便拿起手机,给唐斯发去了消息—— “赶紧回酒店,别在外面瞎晃。” 发完消息便将手机扔到一旁,不再去看。 按道理被人莫名其妙的强吻,盛宁应该生气,可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气不起来,反而眼前一遍遍浮现唐斯气鼓鼓的模样,她不想承认,但又不能否认唐斯的确是她三十年的人生中,遇到第一个如此生动鲜活的姑娘。 然而,就是如此生动鲜活的姑娘,此时此刻正在酒店房里生大气。 “我既没让她上刀山下火海,也没让她拐弯抹角的猜我心思,不就是亲个嘴嘛,她要是觉得行那就继续,要是不行我还能强迫她是怎么着啊?” “你看看她发的这个消息,她是在跟我宣战吗?” “而且你都不知道,她骗我下车有多一本正经,我还真当她开窍了!我就是太傻,信她的鬼话!” 林伊听她念叨半天了,全是反问,没有一句肯定。 “所以你是真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也不是非要发生点什么,我就是觉得亲都亲了,就算不愿意,她就不能说句软话哄哄我吗?” “可人家为什么要哄你?还有她这也不算占你便宜吧,明明是你先亲的人家” “嘶你跟谁一波的?” “你!当然是跟你一波的!那家伙真不是好东西!” 林伊竖起三根手指,坚决维护自己的好朋友,随即又问道—— “会不会是她不喜欢女人啊?” “不可能!她我亲她的时候她呼吸都乱了,她要是不喜欢女人那她乱个屁啊?” 唐斯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 “她摆明就是在钓我!” “你确定是人家在钓你?有没有可能是你对人家有意思?” 林伊一句话,激的唐斯后脊背都窜出冷汗—— “你甭瞎说,我就是单纯觉得她这个行为很恼火。” 唐斯嘴硬的要命,打死也不承认她对盛宁有意思,全把原因归咎到生理冲动。 林伊闷不吭声的看了她半天,太知道这人的性子了,不撞南墙不回头,劝是劝不了了,就冲她现在的这个上头劲儿,越劝恐怕越是适得其反。 “我不管你是喜欢她还是不服气,总之我就一句话,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有些事情你得三思而后行。” “不说了不说了,我要睡了。” 唐斯挂了视频,但人却毫无睡意。 拿起手机又对着盛宁发来的那条消息研究起来。 手指头在上面戳了戳—— “我是流浪汉吗?大晚上在外面瞎晃!” 懒得理你。 可别气出皱纹了! 说到皱纹,唐斯就想起来自己前几天买的面膜还没用呢,这会儿麻溜跑去卫生间,撕开面膜往脸上一贴,水水润润舒服又自在,转身的时候手在洗手台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下,瞧着骨节上磕出的微红,忽然人就顿住了,唐斯心里突突打鼓—— 她该不会真是个性冷淡吧? 千万别啊 手指那么长呢。 —— 照说,两人有了这么不愉快的经历,换做别的姑娘多少应该得在被窝里捂头闹点脸红才对,即便不捂头闹脸红,也该端出点所谓矜持的架子,毕竟这样才合乎这个社会所要求的“女性品德”。 可唐斯偏不,她就是个反其道而行的姑娘,用她妈唐柳颐的话来说,一身的反骨全傲在不该傲的地方。 唐斯没觉得这是不愉快的经历,相反她觉得这就是人生的一次体验,社会所要求的女性品德是什么?不过是对女性的规训罢了。 yu望出现不正视,企图自洽来内化,那这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小人这样做尚且是为了自身获利,自己这样做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伪装不是她的底色,压抑更不是她的本心。 人前人后都骄傲才是真骄傲。 人前人后都死倔才是真反骨 太阳又白又亮,真性情的姑娘大步往前行进。 到了诊所,自动门甫一打开,唐斯直奔着二楼操作室就去了。 她非但没有心虚怯懦,反而理直气壮正大光明。在她看来自己是个敢于直面身体欲望的勇士,而盛宁是那个管杀不管埋的坏蛋,真要没感觉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有感觉,最过分的是还她骗人,更坏蛋! 一想到自己傻乎乎下车的样子,唐斯就肚子胀。 这会儿,人站在操作间门口,隔着透明玻璃直朝里望。 盛宁拔了一个上午的智齿,虎口处都开始隐隐酸胀。她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口罩,借着换牙器械的工夫松松手腕,却在抬眼的瞬间正好跟门外唐斯的目光对上。 那姑娘一脸的理直气壮,直勾勾的眼神像是找你算账的架势。 要换之前,被这样一瞬不瞬的目光盯着,盛宁早就避开了,但这回盛宁没躲,理由也很简单,她不认为自己做错,就昨天那样的情况下,完全是被气氛烘托出来的生理化学反应,无关乎爱只关乎性,或许顺势而为可以获得不错的□□欢/愉,可一旦清醒大脑便会立刻懊悔,就像暴饮暴食带来内啡肽激素上升,你会感受到大快朵颐的满足,但事后的结果就是胃部饱胀,不管你之前获得了多少快乐,最终也逃不过被马桶冲进下水道的结局。 古板也好,保守也罢。 总之在确定关系之前,盛宁是绝对不可能突破身体的防线大关。 所以,现下面对唐斯的灼灼目光,她也是一派从容镇定,光明磊落。 唯独一点,让盛宁有些站不住脚,那就是她没有从一开始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就拒绝,反而因着心里那点不服气被拿捏的念头,而等着唐斯跃上身来的时候才推拒。 还有唐斯临下车前的那番质问,也就是这姑娘性子大大咧咧,没跟自己深究,否则自己还真是一句都答不上来。 盛宁皱了皱眉头,自觉有愧,又将那光明磊落的眼神挪开了。 两人隔着一扇玻璃,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唐斯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的人,不由自主地又往前凑了凑,瞧着这个表情一派认真又严肃的家伙,眼神忽然又软了起来。 果然专注工作的女人最有魅力,这人小天使吗?怎么还会发光呢~ “又瞎看什么呢?”况厘来半天了,也不见这人有个反应,再往玻璃里一看,立马就懂了,“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怎么说话呢,不是你在小酒馆给她打电话叫她来接我那阵儿了?” 唐斯拿不住盛宁就算了,还能呛不过况厘?嘴上不肯饶人的主儿,就算被人明晃晃的把心思戳穿,也不带结巴的,不就是孤女寡女的那点事儿嘛,臊个什么劲儿啊,没意思。 “她一直都这样吗?” “哪样啊?” “就成天绷着张脸,笑也不笑的。” “你想知道?” “我” 唐斯话还没说完,况厘便环起胳膊,也回呛了她一句—— “你这么有本事,你逗她笑啊。” 说完,甩手走人。 唐斯冲她后脑勺瞪了一眼,瞧你这个小气劲儿。 懒得跟她计较,再回过头眼睛又落向透明玻璃里的人,还是这个看着顺眼,虽然不爱笑吧但至少赏心悦目。 又等了会儿,牙椅上的病患起身,唐斯才推门进去,脚踩着一双平底凉拖,白白嫩嫩的脚趾露在外面,指甲盖涂着鲜亮的颜色,活泼动人。 盛宁被她在门外盯了半个多小时,面上瞧着一副泰山坦然的模样,但心里多少也有些惶然,唐斯的眼神没有任何避讳,从她的脸一路向下到脚尖儿,又从脚尖儿再一路往上到眼睛,盛宁没有跟谁有过这样的眼神对峙,也不习惯跟别人这样拿眼神来回对流,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被唐斯看了个遍。 抬起手,像是不经意地抚上领口,手指在第一枚系紧的白色纽扣上又正了正。 “请坐。”盛宁淡声道。 说完,便背过身子,走到一边低头重新换着手套。 唐斯没被这人那句‘请坐’逗笑,倒是被她刚刚抬手抚弄颈间纽扣的动作逗笑。 这人不像比自己大了五岁,倒像是比自己小了五岁,唐斯又想到昨天两人在车里未遂的那场纠缠,不就是成年人之间那点儿‘苟且’嘛,再说都还没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竟然让她连跟自己对视都不自然 真难得啊,如今在这种快节奏的生活模式下,竟然还有这么单纯质朴的人呢。 唐斯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尖儿,真滑溜~ 成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无需言语,仅仅相互间的眼神勾动,便能汹涌澎湃。 唐斯在牙椅上躺平身子,双手交叠置于腹间,吊带热裤一身火辣,两条白皙笔直的大长腿并拢在一起,若有似无的相互摩擦,皮质的牙椅时不时发出吱呀声响,今天天气真不错,她在心里浪打浪。 盛宁坐在她脑袋的右侧,手里拿着牙器械刚转过身来,就看见这人不安分的样子。 老实讲,她真不晓得这姑娘是什么做的,就算昨天那事儿自己没有一开始就拒绝,可到最后自己不也还是推开她了吗?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自己的态度吗? 盛宁琢磨不透她,也不想再琢磨,今天是这人最后一次复诊,她只想赶快完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越这样,唐斯对她的兴头儿就越高。 一张嘴又是那副杀打不怕的劲儿—— “您轻点儿,我怕疼。” “怕疼就别乱动。”盛宁不接她这茬儿,拿过架子底下的重力球塞她手里。 唐斯被重力球坠的掌心一沉,差点儿就把真心话说出来,这是自己别乱动的事儿吗?昨天晚上你掐我腰的时候,我没乱动,你不照样下黑手? “昨天的事儿,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唐斯心里浪打浪,嘴一张浪花就溅出来。 嘶 “真看不出来,你瞧着挺正经的,还会骗人呢?” “那应该不算骗人吧?”盛宁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波澜,“如果你非得觉得我骗了你,那我跟你说抱歉。” “我不要抱歉。” 抱歉有什么意思啊?她俩亲都亲了现在说抱歉,那不就是打回原形吗? 唐斯眯了眯眼,自己又不傻,才不给这人撇清关系的机会呢。 她边说边侧转过身子,好端端的牙椅给她当成酒店大床,一只手压在耳朵底下还当起了枕头,侧过身的胸部虽说没有走光,但也确实让人眼热。 盛宁只一下就别过了头去,她手伸到架子下面,拿出了一次性垫巾,快速撕开,也不做过多询问,就套在了唐斯的脖颈上,盖住了她的胸口。 唐斯愣了下,低头看去—— “你给我围这个干嘛?” “防止你等会儿呕出来。” “” 盛宁皱着眉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绷的就像块上浆的硬布。 切~凶什么呀。 不就是冲她挤了下乳/沟吗?不至于吧? 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况且昨天晚上在车里,该看的不该看的不都看过了嘛。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在京北的那天晚上,这人就已经都看过了。 唐斯撇撇嘴,没再造次,真要把人惹急了,自己也不好收场,再说着什么急呢,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她在牙椅上躺好,顺手还把脖子上的垫巾又往上提了提。 短短二十分钟,便完成了最后一次复诊。 这会儿,唐斯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翻转摄像头,对着自己的牙齿左照右照,不知道是不是打小看牙医的缘故,她的牙形格外好看,排列整齐,雪白洁净,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的酒窝都洋溢着热烈鲜亮。 盛宁早从她旁边离开,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也被摘下来丢进垃圾桶里,见她照了半天,也没个要离开的动作,只得先把心里的焦躁安抚下来,其实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焦躁,大概是因为猜不透这姑娘究竟想干什么?唐斯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盛宁也没法预判她的预判,而那种见招拆招的套路,又实在不是自己擅长的统管范畴。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很满意。” “那”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不走?” 唐斯莞尔一笑,抬起脸来,高而饱满的额头上散落着几缕碎发,阳光照在上面每根头发丝都好像在闪闪发光,她退出相机模式,又调开通讯录,置顶的第一个就是盛宁。 “不会等我从这儿一走,你就把我拉黑删除吧?” “” 唐斯收敛了以往的吊儿郎当,八百年难得正经一次。 她从牙椅上下来,轻移慢挪地朝盛宁走去,直到盛宁面前停下,她的眼睛清澈干净,明朗的笑意仿佛与生俱来,那种澄澈的感觉像一条水底的游鱼,似乎一眼就能洞穿别人的心底。 盛宁莫名地绷紧了肩膀,她想往后退,可后背已经顶到洗手台沿。 “你别紧张啊光天化日的,我能做什么呀?” 盛宁想说,你能做的多了。 可她没说,一来不礼貌,二来像是自己真怕了她似的。 “我没紧张。” “那你往后退什么?腰顶着台子不疼啊?” 这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唐斯的眼睛,唐斯说的是实话,她真没想做什么,毕竟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操作室的门又没上锁,就算没人会突然进来,可那门上的透明玻璃,过道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声脚步,万一要是被谁看一眼岂不是自找麻烦? 唐斯看着混不吝,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拎的一清二楚,自己是姑娘又不是狂徒,就算想造反,也得看看眼下的情况不是。 她望着盛宁的眼睛,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不爱出汗就是好,这胳膊又细又凉快的,她将人往前拉了一把,但没怎么用力气,只是轻轻地一下,刚好把盛宁拉离后面的洗手台,就松了手,真没想干什么,单纯就是不想让她顶着腰罢了。 盛宁的紧绷还在身上,幸好唐斯分寸有所掌控,但凡刚刚她再多使半分力气,这会儿盛宁铁定就会主动把门打开,赶她走了。 “既然你跟我道歉,那我也跟你道歉,昨天晚上我不该耍流/氓。” “” “是我不对,你别生我气,更别因为这个就删除拉黑我,我在这地方只认识你一个人,你的联系方式我在通讯录里都置顶了,你要是因为这个就不理我,那我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万一要是再遇着事儿,我就真的完蛋了。” 唐斯说的委屈巴巴,道歉的态度无比端正,这跟方才她站在操作室门外一脸唯你是问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倒也不是想就这么算了,只是唐斯知道盛宁是好人是正经人,与其咄咄逼人把人给惹急了,还不如先软下态度,以退为进。 她等着面前的大好人跟她说没关系,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盛宁有所行动,反而等到面前人一双眼睛沉默的在她脸上幽幽扫过。 盛宁看着唐斯噙笑的眼睛,又想到她风一阵火一阵的性子当下心里便有了结论—— 她果然在玩。 原本警惕防备的姿态,竟在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面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松懈下来。 感情的事上,盛宁一向讳莫如深,她从来都不信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她们才见过几次?了解彼此多少呢?盛宁相信唐斯是个热情真诚的好姑娘,只是在感情方面似乎太过开放,说的话也真真假假,人是个好人,就是性子太贪玩。 见盛宁半天不说话,唐斯心里有些摸不准莫非自己的态度还不够端正? 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面前的人开了口。 “我不会生气,也不会跟你计较,同样我也不会把你删除拉黑。”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是朋友?” “当然。” 唐斯楚楚可怜的目光倏地闪过一抹狡黠的流光,可惜盛宁垂着眼,并没看见,等她抬眼再看去的时候,那抹狡黠早都消失无踪了,只剩下一只无害且无辜的小白兔。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唐斯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此刻也不再多留,她得给人留白的空间,得让盛宁对自己的行为充分的发挥想象力,这是她惯用撩拨人心的招数,百试百灵,于是门一拉就走人。 可她哪里知道,这招数对盛宁来说不仅没有作用,反而变作反面教材,她的后脑勺上已经被人贴上了‘爱玩’的标签。 门板甫一关上,盛宁便转过身去,几乎同时,她又听见门柄被旋开的动静儿,迅速扭头看去—— “你还有事——是你啊。”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没谁。” 来人是况厘,一脸笑意颇为打趣。她刚刚就在外面,是看见唐斯走了,才过来的。 “你这什么表情?见到是我挺失望啊。” “你有事?”盛宁不接她的话,掏出兜里的手机,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况厘边笑边往她身边走,目光落在窗台上摆着的几盆绿植,花花绿绿新新鲜鲜的漾了一窗户。 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还行吧?” “什么?”盛宁不解。 “当然是你跟人女孩相处的怎么样?” 怎么样?能怎么样?跟人吃了饭,看了沙滩落日,莫名其妙接了吻,现在人家又道了歉,盛宁对唐斯的感觉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如果这是个游戏,那自己又何必太过计较。 “多了个朋友。” 话音刚落,就听盛宁的手机‘叮’的响了声,是唐斯发来的消息——「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约」 盛宁快速摁黑屏幕,但还是被况厘看了个清楚。 这会儿眉头一皱,情绪倏地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况厘瞧的分明,再一张口,话也变了—— “她缠着你?” 盛宁不说话,况厘又添了一把火—— “这有什么难的?反正她疗程都结束了,你把她拉黑,再一删除不就得了,我保管她找不到你。” “馊主意,我跟她又没有矛盾。” “你眉头都拧成麻花了?不是烦她吗?”况厘点了点头,将环在身前的胳膊拿了下来,“我懂了,你是不好意思,觉得不礼貌对吧?没关系你下不去手,我来帮你。” 说罢,便要去拿盛宁的手机。 盛宁向后一退,躲了开。 况厘眼里噙着笑,明显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盛宁觉得她误会了,可话没挑明之前,如果先做了解释,又好像不打自招,盛宁不是那种会把脖子伸出去让人掐的个性。 “你做这种事很顺手吗?” “还行吧。” 况厘挑挑眉梢,她谦虚了,何止是还行,每次想要单方面终止恋情,她都是这么做的。 她俩互相不理解,况厘不懂她明明不情愿,为什么还要维系表面和平;盛宁也不懂她,为什么总那么没底线,好像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这大概就是普遍性原则在人的个性中毫无意义可言吧。 盛宁把手机揣进兜里,皱着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摇了摇头,淡声道—— “我没有烦她,她也没有缠着我。” “那你这是?” “她挺好的,就是有一点和你一样。” “哪一点?” “爱玩。” —— “阿嚏——” 唐斯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泛红的小鼻尖—— “有人骂我?” “呸!谁敢骂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20章【VIP】 第20章 魔怔与掰扯 正午时分,唐斯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小巷,顶着烈日,左瞧瞧又望望,对什么都无比兴起,即便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她也总能给自己在平凡无聊的日子里寻出点乐子来。 就是这么个爱玩的性子,可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却不是玩,而是一种体验,无论什么东西都想要亲自试一试。 这就好像一份没有选择跟填空的试卷,不拘泥于abcd四种指定选项,她只要阅读理解的大题,然后在上面填满自己的实践得来的所有感受,不管好坏与否得分高低,只要是她亲手写的必定都是最满意的答案。 唐斯去到一家饰品店,买了两副纯手工打造的银饰耳钉,没有循规蹈矩的配对佩戴,而是分别取出一只各自带上,明明是两种迥异的款式风格,但愣是给她搭配出好看的和谐美感。 拿出手机自拍一张,发了动态。 炙烤热烈的光线下,汗珠顺着姑娘的发丝淌落,红彤彤的面容熠熠生辉。 午餐只有一杯黑咖啡,唐斯突发奇想也想试试只喝露水的仙女生活,结果咖啡还没喝完,她就饿得两脚发虚,赶紧跑去就近的711买了一份速食,窝在人家的餐台边狂风卷残云地吃了个一干二净。 林伊发来视频的时候,她刚吃完,满头的虚汗,脸都发白了。 “你发什么神经?” “我不就是想体验一下仙女胃嘛。” “现在体验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太不好了!我刚刚饿的差点儿跪在马路边,算了我当不了仙女,谁爱当谁当吧。” 林伊还能不知道唐斯,这哪是要当什么仙女,根本就是在人家那儿受挫了。 “又被人拒绝了?” “哪能啊?从来都是我拒绝别人的份!” 林伊手托着下巴,一言不发,可眼睛却是分明在说——装,继续装。 唐斯逃不过她的眼睛,手捂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撂了实话—— “好吧好吧,我就是跟她挤了下月凶,好家伙!脸立马就绷起来了,像要吃人!” 唐斯捏着吸管,噗一下插通手里的香蕉奶,一吸一嘬间,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活像只三瓣嘴的馋兔子啃着大胡萝卜。 “要我说,你也别费心思了,搞不好她就是个性冷淡。” 虽然林伊并不支持唐斯对一个拢共都没有几次交集的女人如此上头,但她作为唐斯唯一且最好的发小闺蜜,绝对不怀疑唐斯的魅力。 打小就是个明珠一样的璀璨人物,从来都是她把别人撩拨的抓心挠肝,什么时候轮到被别人拿捏在手? 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以至于她俩现在只要提到盛宁,就会自动分成两个阵营—— 性冷淡到底是不是病? 如果是病,那是生理病?还是心理病? 林伊坚持这是生理疾病—— “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人天生就没有敏感点,这就像没有痒穴一样,缺了根神经你怎么找?除非你把她打回娘胎里重新再锻造一遍,听姐们儿的话,换一个,别因为人家漂亮,就不注重生活质量。”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啊?”唐斯不服。 “因为——” 林伊欲言又止,白皙的脸颊在视频里瞬间红温上头。 她咬了咬嘴角,又皱紧了眉头,嘴巴对着话筒,压低了音量—— “因为因为我就是。” 林伊跟唐斯分享过这事儿,那会儿她跟王瑜正在热恋,小情侣难免干柴烈火,为了能天天都长相厮守的朝夕相对,干脆就在校外租房住。 唐斯去找她的时候,手指\套大大方方的就摆在床头柜上,林伊说过最高频的时候几乎每晚都有,九点准时上床,闹到半夜都还不消停,一晚上最少都得五六片。 就这个频率,性/冷淡不是鬼扯吗? “你瞎说什么?就算你想安慰我,也不用这样吧?!” “我没想安慰你,我说的是真。” “你性/冷淡?” “那倒不是。” “那你还不是瞎说?!” “我虽然不是性冷淡,可我从来没过性\高\潮。” 林伊手抵住额头,指尖用力地搓了搓眉心,情侣间的私密她跟唐斯分享的不少,唯独没有性\高\潮的这件事,一直都没开口说过,倒也不是故意瞒她,只是不晓得该怎么说,明明那么喜欢王瑜,明明自己也那么有感觉,可就是最后少了这么一哆嗦。 唐斯眨了眨眼,愣愣的瞧着自己这个的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你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瞎心了?我拿这个跟你开玩笑?” “那王瑜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 唐斯的表情从疑惑到茫然再到诧异,抽冷子来了句—— “合着你每次都是装的啊?” “这也不算装吧?我只是只是想让两个人都开心而已,再说我只是没有最后那一下的快感,又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感觉,除了这个我俩别的都还是挺不错的。” 唐斯想说不错个屁,有没有那一下差别大了去好不好?! “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啊?你没和她沟通一下吗?” “是我的问题,她做的已经很好了,而且我们都是女生,如果精神能有共鸣,我觉得身体上差一点也没关系,况且这种事也不是次次都有高\潮吧。” “次次都有肯定不能,但一次都没有” 唐斯话没说完就打住了,都说谈性色变的陋习早该剔除,唐斯以为自己在这点上做的已经够好了,可没想到真摆到自己面前,竟然也会有张不开嘴的一天。 牙齿把吸管都咬到变形,好半天才终于又憋出来一句—— “你可真是当代女性的楷模!” “王瑜的狗命真好!” “呸吧你!” 挂了视频,唐斯嘬完手里最后一口的香蕉奶,都准备要打车回酒店了,脚又停住,她看见对面不远处耸立的塔尖。 那是一座庙宇,当地人经常去,拜什么的都有。 唐斯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把打车app退出,又调到她跟林伊的聊天界面,给这人发了个消息—— 「转我五百块钱」 叮的一声,钱转过来,林伊才问—— 「五百够吗?」 「拜神够了」 林伊看的一愣,大概四十来分钟,唐斯又发消息过来—— 是一块许愿牌,落款处是唐斯代笔的林伊。 「唐斯你」 「拜拜吧,这年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无」 —— 中午的那一杯黑咖啡劲儿太大,晚上到了该睡觉的点儿,唐斯还跟打了鸡血一样眼睛睁地滚圆。 这会儿点了炸鸡外卖,蜷着腿窝坐在椅子里,边吃边看阳台外面的风景,豪华的渡轮经过暗夜一般的河水,时不时窜起的烟火绽满天际,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就着这渡轮风景食欲格外开朗,只可惜高热量的碳水,也没法把打败身体里作祟的咖啡因,唐斯吃饱喝足,只觉得自己更加精神了。 另一边的林伊,也同样睡不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唐斯要因为无法达到性\高\潮这种事情去捐功德?这太离谱了,比蹲在路边看苍蝇搓头更加离谱。 她问*唐斯:“佛祖会管这种事吗?” “为什么不管?”唐斯把嘴里的鸡骨头丢进垃圾桶,一本正经的和她掰扯,“夫妻生不出孩子是不是要去求子?求子是怎么来的?难道你真的信使佛祖从天而降塞一个孩子进老婆的肚子里?说白了求的还不是夫妻房事和谐?” “这能一样?” “这怎么不能一样?不过就是换个说法而已,拿孩子打马虎眼罢了,事儿还是那么个事儿。” 林伊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又问:“难道在你眼里,有没有高\潮这种事真这么重要?” “不重要吗?”唐斯端起可乐,绵密的气泡在瓶身中噗噗炸裂,紧接着又跟她比划,“这就像喝可乐不打嗝,少了碳酸气泡刺激的那个劲儿,你舒坦吗?” “我觉得还好。” “你要是真觉得还好,就不会问我重不重要了。” 林伊觉得她瞎扯,可本质上似乎又是这个道理没错,但追溯源头,最根本的问题却也不是这个,随即想了想便又开口道—— “唐斯,我觉得你现在真的是有点魔怔了,你到底是在乎我没有性\高\潮,还是在乎盛宁是不是性\冷淡?” “谁魔怔了?我我就不能两个都在乎啊,我这是关心你们身心健康,我是为你们好。” “你为我好那是因为我们是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你为盛宁好是为什么?就算你跟她现在也是朋友了,可也还没到能关心人家这么隐私事的程度吧?” “我我” “你打结巴,你一没理,你就打结巴。” 林伊早看破了唐斯,嘴上说着‘我就是好奇,她压根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实际上呢?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咱俩朋友这么多年,开裆裤都穿过一条,你压根儿就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斯斯你就承认吧,你对盛宁有感觉,你喜欢人家。” 唐斯心一惊,连忙对林伊摇头—— “这事儿我得跟你掰扯一下。” “喜欢就喜欢呗,亲都亲了,敢做不敢认啊。” “谁不敢认啊?!” “那你掰扯什么呢?” 唐斯愣住了,她还真回答不上来。 林伊又说:“你喜欢她我不反对,毕竟感觉来了谁能控制,但你也得想明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距离,你真能接受异国恋吗?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事儿吗?我跟王瑜都还只是异地,明里暗里的矛盾成天都不断,我不是吓唬你,也不是想扫你的兴,我是怕你别因为一时冲动就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人心太复杂,人性更复杂,真要是动情再说什么就都晚了。” “没这么严重吧?你这说的我都后脊背发凉了。” “你还是仔细想想的好,趁着现在还可控,当然了如果你不介意异国恋,真想跟人谈恋爱爱,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个论法?” “傻了吧你,追人不会啊。” 电话都挂断半天了,唐斯盘腿坐在床上,跟老僧入定似的那么一动不动,林伊的话还真让她开始琢磨起来。 有感觉吧?喜欢吗? 唐斯问自己,问完又骂自己讲废话! 要是没感觉不喜欢,那自己跟她亲个什么劲儿啊?又不是色\情狂。 可要是异国恋自己能接受吗? 就算自己能接受,但两个人要怎么相处呢?你飞过来还是我飞过去,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苦哈哈的跟牛郎织女似的 好烦啊? 为什么我要有这种烦恼啊? 我这么一个随性不羁热爱自由的好姑娘,别因为见着个漂亮女人,遇到个琥珀色的眼睛,就走不动道儿成吗? 唐斯拍拍自己的小脑瓜——别想她了昂。 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理都不理你呢,你还就跟人牛郎织女的一二三四五上。 你要真有这烦心的功夫,不如先搞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个性/冷淡再说吧! 可她是性\冷淡吗?唐斯不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真正的性\冷淡,说白了还是不到那个点上,盛宁不喜欢风花雪月,也不要沙滩落日,那她要什么呢? 一想到盛宁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唐斯就老房子着火,把一个正经老实的好人撩拨到床上会是个什么光景? 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 可成年人之间无非就是那点事儿,所以盛宁究竟想要什么? 世界百态,千相千面,只要她没飞升上天,还是个食人间烟火吃五谷杂粮的凡人,那总归会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唐斯抱着被子,下巴抵在上面蹭了蹭。 忽然就来了劲儿,自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她,她呢?估计早捂着被子闷头睡大觉了吧? 不行,凭什么光自己一个这么糟心?混不吝的性子上来,她得拉着盛宁跟自己一起。 随即,一脚踢开被子,捞过手机把通讯录里置顶的名片调了出来,降低道德感的唯一途径,就是直面情绪波动。 「要一起看电影吗?我还没看过夜场电影呢?」 紧跟着又发了张附近电影院的场次排片。 另一边,盛宁刚把手里的书阖上,就收到了唐斯的消息,想也不想回了两个字—— 「不看」 唐斯抱着手机眼睛猛地一亮—— 「你竟然还没睡?」 「已经睡了」 又骗人! 「睡了那你还能给我回消息?」 盛宁看着手机眉头又皱了皱,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按照她的作息规律,现在应该睡了才对,可她这几天睡眠质量不大好,避免蹉跎时间,才找了本书来看,结果这一看又被书中的情节吸引到无法自拔,一来二去拖到这个点。 「躺下了」 「那就是没睡」 「反正也没睡,不如出来看个电影呗」 「我不爱看电影」 盛宁拒绝的干脆,不给唐斯一点能钻空子的地方,这人究竟是个什么脑子?就算自己没困意睡不着,也没必要和她去看电影吧? 趁着对方还没回复,又快速编辑了一条发过去—— 「大半夜约人看电影,这个行为很不妥当」 「你的意思要是大白天,这个行为就妥当了?你就肯跟我去看电影了?」 「也不去」 「大晚上你不去,大白天你也不去,我看你不是不爱看电影,你就是单纯不想跟我看电影」 唐斯噼里啪啦在手机上一通输入—— 「你非得拒绝这么干脆吗?你哪怕撒个谎骗骗我也行啊」 「你误会了,我是真的不爱看电影,另外我不撒谎」 盛宁说的都是真话,她的确不撒谎,那天骗人下车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自己要真是个骗话张口就来的,大可以心安理得不回复唐斯的这个消息,哪怕就算唐斯找上门来质问,到时候一句忘了或者没看见,她不信唐斯还真能上纲上线?本着礼貌原则才回的消息,哪知道又给自己挖了坑。 这边,唐斯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她都能想象的出盛宁此刻的样子,估计又是一本正经的满脸严肃。 果不其然,正经人盛宁又发来一句教育—— 「虽然这地方天气很热,但也不至于要穿那么露,一来很容易被晒伤,二来也很容易被人盯上,你出门在外防范之心还是要有的」 「不说了,我休息了,晚安」 唐斯笑的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这人怎么这么逗啊?还提醒自己出门在外要有防范之心?是要有防范之心,可那是对那些图谋不轨的王八蛋,对盛宁自己防个屁啊? 自己冲她挤一下月凶,都被她瞪眼,这样的人有什么好防的?穿个大棉袄,裹成个肉粽子,玩碰碰球吗? 大人进波波池可是‘违法’的! 唐斯精神的两眼冒光,特想跟她在手机上用文字再纠缠一番,她保证能给盛宁气的一晚上都失眠,可瞧着最后那一句晚安,却又收了坏心思,眉眼柔情的仿佛映照在水面的一弯盈月,笑了又笑 真是没谈过恋爱呢,不知道晚安不能随便给人发吗? 笨蛋 盛宁把眼罩带上,手机撂在一边,正准备酝酿情绪入睡,冷不丁又被嗡嗡的震动声吵醒,她以为又是唐斯,便不去理会,可这声音震个没完,搅得她没法安宁,终于忍无可忍,捞过手机接通—— “你到底要干什么?” “盛宁?” 这声音? 盛宁猛地一怔,一把扯到眼罩,霎时坐起身来—— “妈” 下了床,径直走到阳台,晚风比白日要清润些,但吹在脸上依旧有些闷湿,盛宁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另只手搭在栏杆上,这会儿焦躁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轻声慢调的跟沈秋澜讲话。 “妈想去看看你。” “那我明天去接您。”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过去就行。” 母女俩又寒暄了几句,临着挂电话,沈秋澜才又问—— “你没什么事吧?” 盛宁知道她妈妈问什么,毕竟刚刚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自己的情绪太反常,可她能怎么说?总不好告诉她,自己被一个年轻姑娘缠上了吧?那样的话,她妈妈该怎么想? 老人家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盛宁不愿让她再为自己的性向为难,况且依照沈秋澜的个性,如果知道了,她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责怪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叛道离经,只会怪自责她这个当妈的没有尽到义务。 “没什么事,不早了,您休息吧。” “好。” 挂断了电话,盛宁便看见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是唐斯发来的「晚安」,后面还跟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包。 盛宁滑动着屏幕,认真看着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眉头皱的越发深重,犹豫再三还是把对话框清了空。 只是一个年轻贪玩的姑娘而已,她自己跟自己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你不是在追她吗? 第二天,盛宁下班回来的时候,沈秋澜已经到了,正在阳台修剪着盆栽,她手里握着修枝剪刀,随意几下,便将长势凌乱的花枝打理的有模有样。 沈秋澜年轻的时候是从事植物研究的,也曾有机会可以在学术界大展拳脚,可那时候环境不开明,对职业女性总有高墙壁垒,他们总认为女性的归宿应该是婚姻跟家庭,在事业上太有上进心,便是一种无用的不安分。 但盛宁觉得,外界的声音固然有阻力,但最大的困境却是来自内部。 盛家跟沈家在当地都颇具名望,门当户对的婚恋观是习承而下的传统,如果说沈秋澜在结婚前还能为自己抗争,那结婚后就彻底失去了抗争的力量。 盛家老爷子传统封建,最不准许的就是女人抛头露面,盛家没有人不生活在盛老爷子的父权威逼之下,沈秋澜也只好放弃事业,被迫做起了家庭主妇。 至于盛明辉,这个既是父亲又是丈夫的男人,除了遵从老爷子的话以外,再无任何作为,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也在一定意义上是老爷子的帮凶。 这会儿,盛宁换过鞋子,便往阳台走去,拎起墙角边放着的水壶,给花浇水。 “这花你养的不错。”沈秋澜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娴静,年纪大了人也慈蔼。 “还不是您隔三差五的就来帮我打理。” 盛宁冲沈秋澜点了点头。 母女俩都是偏爱安静的人,很多地方两人都十分相像,但沈秋澜没有盛宁那么清冷,哪怕都是沉默不语的时候,她也总是散发着一股安和的气质,不像盛宁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盛宁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一点是随了盛家人,可事实摆在面前她也无法辩驳。 大概这世界上热闹跟安静都是有定数,自己恰好就被分派在了安静的那一片。 不知怎的,唐斯的脸忽的在盛宁脑子里一晃而过,她是安静的对立面,热闹非凡。 沈秋澜收拾完了盆栽,开口说道—— “那个老中医的方子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你爸爸的腿还是没法动,他说想要试试气功治疗。” “气功是保健养生的,他都瘫了十几年,没用的。”盛宁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她跟在沈秋澜后面,转头又去倒了杯温水,浅抿过一口后,又道:“再说了,这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吗?就算是瘫一辈子,也怪不了别人。” 说完,盛宁放下水杯,去了卫生间。 沈秋澜知道,她这是还记着那件事。 盛宁一捧冷水泼到脸上,水滴沿着脸颊滑落下颌,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何止记得,那些事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想当初,沈秋澜因为身体的问题,没办法再怀孕,盛明辉就在外面养起了女人,打着无后为大的旗号,说要让外面的女人给她生个儿子,并且大言不惭的把这些问题全怪在沈秋澜头上,说要不是她不能生,自己也不会这样做,盛老爷子看中男丁,如果他要是没了儿子,那在这个家还有什么立足地位?到最后家产肯定会落在盛宁的小叔手里。 盛家两儿一女,盛明辉虽然难堪大用,可毕竟当惯了大少爷,能力居人之下,长子的架子倒是端的十足。 盛宁见过盛明辉跟那个女人一同进出,俨如一对寻常夫妻,她不止一次的问沈秋澜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要继续忍受这种屈辱? 直到有一天,放学回来,她隔着房门听见小姑盛嫄跟她妈妈的对话,才终于明白为什么。 “盛明辉太自私了,他不肯离婚根本就是想享齐人之福,一面拿你做他炫耀的资本,一面又跟外面的女人乱来,他就是想要把你框死在这个家里!” 盛嫄说道最后声音都哽咽起来—— “大嫂,是我们盛家人对不起你。” 沈秋澜再怎么难过,也从来没有流过眼泪,那是盛宁第一次看见她妈妈落泪。 大概是盛明辉的行为越来越过分,过分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他跟外面那个女人那么多年,非但没有生出儿子,到最后反被一场中风夺去健康,弄了个半身不遂的偏瘫下场。 不仅儿子这辈子不可能再有了,连那个女人都在他偏瘫后卷钱跑了路。 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盛宁抬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目光冷的像块冰—— 瘫了挺好。 她拿过晾在架子上的灰白毛巾擦了擦手,眼尾余光扫到站在门口的沈秋澜,倏地吸了口气,缓声道—— “您要是想离婚,我可以帮您找律师,他这个情况就算离了,也不属于遗弃。” “我们已经分居了,其实也跟离了没区别。” 盛宁捏着毛巾的手一紧,她看见镜子里沈秋澜回避的目光在其中闪过,瞬间手指一松,毛巾无力地垂搭在架子上—— “随您,反正我和那个家没有关系。” 沈秋澜知道盛宁不高兴了,沉默半晌,才又开口道—— “你奶奶的忌日快到了,到时候——” “只要他们别惹我,我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好,你奶奶在的时候,最疼的就是你。” “我知道。” 这些年母女俩一提到盛家的事就要闹不愉快,沈秋澜不想让母女俩难得相处的时光为这事再搅扰,于是便主动转换了话题岔过去。 “我碰见欧然了,那姑娘是真不错,又懂礼貌又贴心,我从老年大学出来,明明不顺路,她还专门开车送我回去,你跟她应该多来往,回头把她叫来家里,我请她吃饭。” “恐怕不太行。” “为什么?你凶人家了?” 盛宁一怔,对这话很是不解,什么叫自己凶她了? 没等盛宁把疑惑问出口,沈秋澜也察觉出不对,忙又改口—— “我的意思是,你不爱说话,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没顾及到人家的感受。” “我对她一向很礼貌。” “那你们怎么不多来往?” 盛宁觉得她妈妈说话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便如实道—— “她要外派了。” “外派也不要紧啊,总有能回来的时候嘛,再说你平常休假也多,到时候去看看人家,也不是不行呀。” “您这话说的好像我跟她有多熟似的?” “不熟可以培养嘛,多来往几次不就熟了。” 沈秋澜说的理所当然,可盛宁却听的稀里糊涂—— “您到底想说什么?” “妈没想说什么,就是想你多交交朋友,你的圈子太单一了,有个外向话多的朋友,互补一下也好。” “老实说,妈挺喜欢欧然那姑娘的。” 沈秋澜眨了眨眼,手背在身后在这房子里慢悠悠地转过一圈,干净的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什么都是单个的。 “那您这次倒是看走眼了,欧然她不爱说话。” 忽的,盛宁脑子里闪过一张垂耳兔的脸,但是却长了一张小麻雀的嘴。 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沈秋澜以前觉得盛宁性子安静挺好,可现如今却又觉得不好了,形单影只的太孤单,可她又不敢说太多,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看着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内心却是个敏感细腻的性子。 沈秋澜只在盛宁这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去了,她在老年大学教授烹饪跟花卉课,线上线下同时进行,这一路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她的‘老学生们’。 盛宁把沈秋澜送到地方,打趣似的跟她叮嘱—— “您研究网络教学归研究,千万别熬夜玩手机。” “你说我?你自己记得按时正常吃三餐,少喝咖啡吧。” 盛宁一笑,目送沈秋澜离开。 等到了诊所,盛宁拿起手机刚一看,目光就又顿住了,是唐斯发的动态,一张电影票的图片,一张她自己的怼脸自拍。 盛宁连着往下滑了好几条,全是唐斯一个人的,自己的动态圈都被这人的自拍照占满了。 唐斯长得漂亮,不管从什么角度都拍的好看,太阳光底下是捂头捂脑的‘折耳兔子’,电影院里昏暗的室内是懒洋洋的‘歪头小猫’,公园长椅座上又是满脸喜悦的‘青春小狗’ 明明是个人,怎么拍出来的照片总有种小动物的精灵萌态? 盛宁手不停地往下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进了人家的主页里,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已经把唐斯的所有动态全都看完了。 忽然眉头就皱了起来—— 自己在干什么? 刷动态不奇怪,可专门点进人家的主页刷光全部,就有点奇怪了,明明是无意识的举动,却令盛宁觉得自己像个视/奸/狂。 另一边的唐斯,刚从电影院里出来,早场的电影看的忒没意思,尤其还是一个人看的情况,倒不是一个人不能看,就是两个人看会更好玩,特别是那种恐怖片,诡异的音乐一响起来,管她害不害怕,往旁边人怀里一趴,再恐怖的情节也成了撩拨气氛的布景板,你侬我侬的多好啊! 她特想给盛宁发个消息,告诉她自己现在的感受,但盛宁这人太正经,就算自己娇滴滴的跟她说害怕,大概率也只会回你一句‘害怕就不要去看’ 唐斯在盛宁身上受挫太多,虽然不至于被打击的消除信心,但这种冷冰冰的话语看多了,也难免会影响心情。 与其让她明着拒绝,还不如多发点自拍在动态圈,她们是好友唐斯就不信盛宁看不见。 唐斯滑动着手机屏,一条一条的捋着自己的自拍 真行连个赞都不点。 可盛宁越是这样冷淡如霜的保持距离,唐斯对她的心思就越是高涨想要突破防线,至于林伊跟她提醒的那些叮嘱,唐斯只听进去了一半,她的确是对盛宁有感觉。 —— —— 这天唐斯从移民局办理完签证延期的事,太阳晒的她有点闷,便溜着路边的阴凉处拐进街角的一家冷饮店,点了杯据说是招牌的哥伦比亚豆子研磨的手冲咖啡,刚喝了一口,酸的她差点没吐出来。 赶忙吐了吐舌头缓解酸劲儿,手机就响了,是况厘打来的,平常说话没个正经的人,今天却十分客气,一开口就是——“您好。” 唐斯听着特想笑,“跟我还您好上了?这么客气,有事找我帮忙啊?” “我还真有事儿找你帮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唐斯最烦客气,可好歹也吃过两次饭的交情,况且这人脾气性子跟她一样,都是不拐弯抹角的敞亮人,唐斯当她是朋友了,朋友之间有话直说,瞎客气没意思。 “说,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我都帮。” “那要是违法乱纪呢?” “那我现在就去局子告你。” 况厘哈哈一笑,随即给她发过来一家京北专卖高级紫砂茶具的地址,说—— “我看上套茶具,只有这家店有卖的,可人家不支持线上交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一个熟人,本来不想麻烦你,但我实在是想要。” “就这事儿?” “嗯。” “嗐!我还当什么事呢,行,我记下了。” 挂断电话,唐斯转手就给林伊发了过去,刚巧林伊就在那家店的附近,立马就过去给她问了,左右也就五六分钟的工夫,唐斯就又给况厘回消息—— 「问完了,不过人家没有现货,你得等,但你放心赶明儿货一到,我就让我朋友给你国际快递」 况厘瞧着唐斯的爽快劲儿,越发觉得这姑娘好,一抬头看见操作室里的盛宁,又是绷着一张脸,随即脑子里打了个转,便发去一个二手书店的定位—— 「盛宁这人没什么爱好,平常也不社交,最大的娱乐生活应该就是看书,她喜欢收集藏书,这地方她常去」 唐斯愣了下——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你不是在追她吗?」 唐斯倏地肩膀一挺,别在耳朵后面的碎发落了下来,晃晃悠悠的扫着她的耳垂,直发痒—— 「你别瞎说」 「我就是觉得她对我有误解」 「那肯定是你做了让人误解的事」 「我就这么坏啊?仅做让人家误解的事?」 「不是你坏,是你得把分寸拿捏好,我知道你这人热情又大胆,可你热情归热情,该有的认真态度也还是得有,千万别让自己热情的太过流于表面,要是让盛宁觉得你是个玩咖,到时候你就算把自己点了也没用。」 况厘没跟唐斯打趣,她是真心想帮唐斯的,况且她也早看出了唐斯的套路,动态圈里满满的个人自拍,先前也不见她发的这么勤快,这两天倒是积极地没完没了司马昭之心就差贴人脸上了。 这会儿见她又半天都不回复,况厘就知道自己猜准了,又说—— 「误解就误解吧,没有结哪来的解呢,你说是吧?」 我是个你头啊! 唐斯说不过况厘,这人一句接一句,话里有话全是坑,一不留神儿就钻套里去。 她不接茬儿,却动动手指收藏了那条定位。 眉眼一挑,坏的很明显。 第22章 抽到护心肉上了 在安岛待了这么长时间,炎热的气候早不似当初那么难耐,现在的唐斯哪怕在正中午紫外线最强烈的时间段,也能跑出去撒疯,好像只要涂了防晒霜,冷饮不间断,她就能跟炙热的阳光叫板。 扛得住外界炎热的气候,但却扛不住心里的失意。 唐斯从信心满满的过来,到现在满怀失落,要找的那人始终杳无音信,明明就是确实存在过的人,不论照片还是信件,都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据,老话儿讲石头扔进水里还有个响呢,这么大个活人偏偏就是没有一点消息,有些时候唐斯都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 如果没有,那些信件跟照片怎么解释? 可如果有,她又怎么会隐匿的连一丝缝隙都不见天光? 姜淑怡,你到底在哪呢? 你还记得四十年前的唐瑾吗? 你可千万不能忘了她啊,她到现在还记着你呢。 唐斯往家打电话的时候,都不敢跟唐瑾说话,她怕外婆问她,又怕外婆不问她。 好在,唐瑾从来也没有问过,从始至终只是慈蔼地看着她,让她出门在外多注意安全。唐瑾每天都在打针吃药,那些药弄得她头脑昏沉,经常说不到几句话,就没精力了。 这时候电话就会被唐柳颐接过去。 今天也不例外。 唐柳颐拿着手机,替老人盖好被子,才走出病房。 安岛跟京北时差不算大,但唐斯就是觉得京北的天更黑更稠,那夜色无边无际,月亮悬挂在天空,清辉的边缘光滑锋利,天空像是都被它割出一道伤口。 医院的长廊空空荡荡,四面白色的墙壁,透过手机屏幕传来幽灵的质感,唐斯耸了耸鼻尖一点热气都没有,满鼻腔的都是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 月亮圆不圆都无所谓了,此刻只剩悲伤。 “你在那儿还好吧?”唐柳颐边往远处走,边问她。 “还行。”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唐柳颐走到安全通道里,讲话都有回声,她看着视频里唐斯倔强的样子,深吸了口气—— “实在找不到就回来吧。” 唐斯目光突然一怔,信号像是断了线一样,画面有了静止的意味。 唐柳颐觉得她这样子特别好笑,鼻腔里哼了声—— “你是我生的,你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来?我要是真想拦你,你觉得你能走得了吗?” “妈你” “算了你去都去了,那你就去找吧,老太太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唐柳颐说着,低头滑动手机,又给唐斯打了一笔钱。 唐斯看着那笔钱,再看看她妈妈蹙着眉头的脸色,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动了动嘴—— “妈,谢谢您。” “难得啊,还能听见你谢谢我,但你也别谢,我让你这样折腾不代表我就赞同你这样做,老太太心里放不下,非得亲自看看才能罢休,也行真要是到最后什么都找不到,她也能死心了。” 唐斯捂着额头,颇为无奈—— “您明明就是为外婆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话?拿刀捅人心窝子,您舒服是吗?” “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讲话?况且我说的不是事实?那是四十年前,不是四年前,非得把心里最后剩的那点念想都摔碎了,你们才愿意——” “得得得我不跟您说了,我——” 唐斯话没说完,视频就被唐柳颐给挂了。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有话不能好好讲。 另一边,唐柳颐推开安全门就看见了方向军。 “你在这儿干什么?” “太晚了,我不放心你,刚刚是斯斯的电话吗?她她说什么了?” 唐柳颐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出去,就在跟方向军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唐柳颐的眼睛像是一柄带刺的尖刀,又像一面坚硬的铁盾,明晃晃地刺向面前欲言又止的男人—— “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些话?” “我我只是” “这是我们家的事,和你无关。” 唐斯给唐柳颐气的一晚上都没睡好,前天看的那个鬼片,全跑到她梦里来了,她在梦里被撵了一晚上,纯属跑累了跑不动了,才被迫醒来。 这会儿,眼睛盯着天花板睁地滚圆,脑子里努力回想梦里追她的人,是盛宁还是唐柳颐?手里拎的是棒子还是砍刀?又干什么追她呢? 唐斯捞过手机,想找度娘解个梦——总被梦见被人追着打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搜索,微信忽然连着震动几下。 是林伊给她发了几张不知道是谁朋友圈的截图,应该是在过生日,ktv的包厢很黑,只有插满蛋糕的蜡烛勉强能看清视线,站在生日蛋糕前的女人双手合十正在闭眼许愿。 唐斯没见过也不认识,她问林伊—— 「谁啊?」 「她好看吗?」 唐斯把女人的脸放大,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绝色谈不上,但气质还不错。 「还行吧」 「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唐斯纳了闷了,自己到底是有多不爱讲实话,怎么一个两个全让她说实话呢? 林伊半天没回复,唐斯觉得有点不太对,林伊跟自己不同,她不是爱八卦的人,虽说偶尔看到美女也会多瞧两眼,可专门从别人朋友圈截图发照片给自己,还从来没有过。 唐斯又把照片放大了些,目光在照片里为女人庆生的一众人身上扫过,忽然停在其中的一个身上——短发、白T、笑起来还抿嘴 嘶这不王瑜吗? 顿时,又去看另外几张截图,每一张都有王瑜。 这什么情况? 唐斯脑子冒出不好的预感,立马给林伊把电话打过去。 “到底谁啊这是?” “” “说话!” “王瑜的领导。” 林伊的声音明显有些低哑,“斯斯,王瑜可能背着我有人了。” “她敢!皮给丫扒了!你别乱想。” “她有什么不敢的,我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真要背着对方有点什么事,只要彼此不说,谁能知道。” 林伊露出苦涩,和唐斯说起了女人的来历。 她是王瑜入职时候的导师,林伊很早之前听王瑜抱怨过她,说她脾气古怪性格难搞,一份方案来来回回的改七八遍都还不肯过,总让她在公司成宿加班,曾经有那么几次王瑜都想干脆辞职算了,林伊为这事儿还劝过王瑜。 后来,王瑜就不怎么再提她了。 直到前段时间,林伊从王瑜的同事那里又刷到了她,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席间有说有笑,一点也不像有矛盾的样子。 林伊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可慢慢的她察觉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了,只要有这个女领导在的场合,王瑜也全都在场,而且王瑜每次说自己工作忙回不来的时候,也都是跟这个女领导待在一起。 “斯斯,你说这能还是我乱想吗?” 女人都是有直觉的,王瑜越来越冷淡,逢年过节人既不回*来,电话也不主动给林伊打一个,林伊去找她,她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爱答不理的状态,现在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形影不离的女领导,种种的迹象都指明一个答案—— 林伊深吸了口气—— “她在外面有人了。” 唐斯也不敢妄下定论,林伊跟王瑜在一起那么久,分分合合这么多年,如果她真的出轨了,唐斯不敢想象林伊会有多难过,现在光是听着林伊的声音都能想象到她垂丧的样子,于是默声半刻,试探地问了句——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先撕了她!再撕了那个小蹄子!!!” 林伊猛地咬住牙齿,手指攥到关节发白。 她话说的狠,但唐斯知道,越是说的狠,心里越是痛到滴血。 虽说唐斯平时瞧不上王瑜的所作所为,但也不是在这种时候会拱火的人,林伊性子软,自己又不在她身边,要真有个什么事,吃亏的还是她。 瞧不上王瑜是一回事,但林伊要是吃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先冷静一下,别自己吓自己,你跟王瑜这么多年感情不是假的,先把事情搞清楚,你对王瑜没信心,可你得对自己有信心。” “我现在什么信心都没了” 林伊囫囵着声音叫了一声唐斯的名字—— “斯斯,我这恋爱谈的太憋屈了,我想跟王瑜分手。” “你别哭啊”唐斯一下就听出林伊喉咙尖的酸涩,“实在憋屈了那就分,你又不是一个人,怕什么呢?不还有我嘛,好姐们儿陪着你!” 唐斯跟她聊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是把林伊消沉的情绪驱散了些,她让林伊先去补觉,别因为这点儿还没有证实的事儿折腾自己,赶明儿眼角冒出鱼尾纹,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别说天塌不下来,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个高的压怂了,那还有自己这个好朋友呢。 有好朋友在,万事都不难。 这会儿挂断了电话,唐斯先前头头是道劝人冷静的样子瞬间烟消云散,她低头看着照片里的王瑜,眼神比林伊咬牙的劲儿还要狠—— 你个王八蛋! 最好别给我闹事儿,否则都不用林伊动手,我先把你撕个稀巴烂! 唐斯就是这样,看着挺不着调的人,尤其护犊子,心里认定了谁是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得罪她都不要紧,但要是敢伤了她的好朋友,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脱层皮! 掀了被子跳下床,唐斯闲不住,又想往外跑,但外面在下雨,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是暴雨,出不了门可愁坏了她,打小就是个屁股长刺的家伙,要是让她就这样在酒店房间里待一天,那不是要她命嘛。 要命也没辙,这么大的雨怎么出?出去就是落汤鸡。 唐斯叹声气,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就这么硬生生的在酒店房间躺了两天 直到周六那天,雨终于停了,雨后放晴的天空,太阳好到爆棚,唐斯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刚想搜索一下好玩的去处,手机就响了。 「出来玩啊」是况厘。 「想约我啊?」 况厘啧了一声,什么话!立马发去一个无语的表情。 「来不来一句话,别磨磨唧唧」 「去哪儿玩?没意思的地方我可不去」 「绝对有意思」 「地址发我」 「已经发过你了」 唐斯一愣,刚想回她‘你什么时候发我了?’,手指往上一滑,就看见了先前那个二手书店的定位。 瞬间反应过来,脸上嘿嘿一笑。 「可以啊,够朋友!」 「那是!」 快速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唐斯就盯上了自己那件吊带裙,她特想穿那件吊带裙,她怕热,又爱出汗,要不是担心被晒黑,防晒衫她都不想套,手都摸到裙子边了,盛宁的话忽然从脑子冒出来——‘不要穿那么露’‘出门在外要有防范之心’ 这人怎么这么烦啊? 唐斯皱了皱眉头。 自己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碍她什么事? 再说了,我只是对她有感觉,又不是要追她管天管地还管我穿什么呢~ 唐斯不服气的想着。 可下一秒,却又乖乖的把手收回来,拿了另外一件既不露胸也不露背的连衣裙套在身上。 一边反手锁着后背拉链,一边在嘴里嘟囔—— 就这一次昂,往后我可不惯着你。 ———— 到之前,唐斯以为这地方应该是挺大的,到了之后才知道,就是一家小小的门店,不仅位置偏,门也窄,要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谁家平房偏门没关呢。 不过小归小,书屋的味倒是挺正。两边立着狂草对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棕红沉木搭的柜台里面坐着个老爷子,下巴颌儿一撮花白淡黄的山羊胡,正襟危坐的模样颇有点民国片里老冬烘意思,书从门口两边的架子一路往里铺进,只留出中间的一溜小道儿供人行走驻足,最高的一摞都快顶到天花板了。 唐斯仰头看去,心里忍不住琢磨,这是怎么分类的?万一看中那本,怎么取下来啊? 她眼睛转了一圈,没看见盛宁,唐斯来早了,人家还没到呢。但她也不急,趁着这会儿功夫反而兴致勃勃的看起书来。 唐斯偏爱老物件,不光限于绝版的藏书,只要是有年代感的东西她都喜欢,你要让她安安分分的坐那儿老实呆着,她指定上蹿下跳的像个抓耳挠腮的猴子,可你要给她一个老物件,她却能一动不动的连饭都不吃的研究上一天。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这么欢脱的性子,才会选报文物修复那么严肃而又枯燥的专业。 但唐斯也纳闷,自己这个爱好是从哪来的呢?她妈唐柳颐张口闭口都是商业蓝图的雄心壮志,她爸方向军钻研人情世故的经营研究,她是谁也不像,谁也没跟。 后来,唐斯知道了,她这是随了她外婆唐瑾。唐瑾是个生意人没错,但那是为了生活,可唐瑾骨子里却是个文化人。 唐斯听她妈唐柳颐说过,她外婆祖上出过好几个状元,最大的官做过掌院学士,唐瑾小时候还上过私塾,是个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私塾里学出来的功底比人家大学里的教授还要深厚,唐斯是被唐瑾带大的,从小跟在老太太后面耳濡目染,现在会的东西全是唐瑾手把手教出来的。 唐斯随便挑了本书取下来,翻开黄旧的纸张,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小如绿豆,日久年深的书页散发出天遥地远的尘土风霜,字里行间的晦涩笔画都有故事流转绵延。 换做一般人早被这种字体跟排版劝退了,但唐斯看着却丁点儿不费劲儿,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唐瑾没能教会唐柳颐的那些东西,全被唐斯继承了去。 唐斯有些庆幸,得亏是她能耐得住性子,喜欢这些密密麻麻笔画繁多的字体与眼花缭乱的排版,否则当初又怎么会发现外婆的秘密—— 那些藏在信件里的思念。 那些不能为世俗容忍的情愫。 她妈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个坏小孩,小小年纪就敢偷看大人的东西。 那会儿的唐斯才十二岁,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内核,但又忍不住好奇总是偷偷摸摸的去看外婆藏在柜子里的信跟那张照片,有次她被唐柳颐抓了个正着,唐斯从来都没有那么害怕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分了。 唐斯以为唐柳颐会骂自己,可她没想到的是,唐柳颐只是把东西放回了原处,只让自己不要再去看了,别说骂自己,就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意义总是回溯性建构的。 当时的唐斯只顾着害怕,害怕唐柳颐把这件事告诉外婆,害怕自己会挨骂,更害怕外婆因为这事儿就不再喜欢自己了。 她才十二岁,还太小了,小到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不是错就是对,她不知道在黑白之间有灰色的地带,也不知道对错之间还有无数种答案,更不知道人性的复杂与多变,感情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山石,而是流动摇摆的长河。 唐柳颐从来没有跟自己挑明的说过这件事,也从来没有支持过自己去找人,可她却也没有强硬的阻拦过自己,更没有逼自己马上回来,怕钱不够还给自己打钱。 唐斯心里觉得唐柳颐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不正面说出口的爱,难道就不是爱了吗?可换句话讲,拐弯抹角的爱却又注定逃不过被误解的宿命。 唐斯搓了搓眉心,是有点无奈,非得用这样的方法表达自己关心不可吗? 说句在乎的话,就这么难吗? 国人含蓄,三辞不就勉为其难。 她外婆唐瑾含蓄,几十年的情感压抑封锁在柜子里,夜深人静都还要偷偷摸摸。 她妈唐柳颐也含蓄,关心两个字像是锋利的刀刃,说出口就要面临被割舌的惨运,所以才总要在里面安插一把刺刀,鞭子抽打出来的爱与关心,也不知道舒服了谁? 含蓄就像膀胱里的一泡尿,不撒出来就憋死,但人不可能被尿憋死,所以始终是要发一次疯的,不管是谁。 唐斯把书阖上,放回原处。耳朵听见门外有车停下的声音,扭头看去,心脏霎时紧缩了一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那辆停稳的车,盛宁从车上下来,修身圆领的打底衫,黑色阔腿西装裤,一改往日古板老派的灰色基调穿搭,日光的投影下,她仿佛一道射穿阴影的金光,通身散发着书韵气质,像春风夹道底下摇曳生姿的垂柳。 唐斯眼睛霎时一亮,这人美的抽条了!抽到自己的护心肉上了! 真不能怪自己总是对她胡思乱想,就这个长相、这个身材、这个气质不胡思乱想那还是人嘛?! 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梦了,别说是被她在梦里拎着棍子打,哪怕不是梦,自己也是心甘情愿了。 盛宁就这么一点爱好,她是个喜欢安静的人,酒吧那种闹哄哄的地方实在不合适她,勉强去了那么几次之后,彻底失去兴趣,她是个年轻人,但就是钟意老态龙钟的行为活动,收集藏书好,不仅能让她追远历史,还能让她免了那些无聊的社交,毕竟应该也不会有谁喜欢在书店攒局。 下了车,盛宁跟况厘就往门口走,刚走了两步,她便看见了里面的人,脚下步子顿时一滞。 外面亮里面黑,可那又怎么样?有这么一个热闹欢脱的家伙在,再黑的地方也给她折腾亮了。 唐斯是真不含蓄,一双眼睛把脑子里的那点念想展露的淋漓尽致,心里长着个放肆的小人儿,跳着蹦着敲锣打鼓,好家伙!分明是一个人,却有种千军万马跑过的错觉。 这会儿见人家站在门口不进来,唐斯也不拿别扭,主动过去跟人搭话—— “好巧啊,又遇见了~” 一句好巧,就把这场有意而为之的邂逅变成了偶遇。 盛宁才不信这个‘巧’呢。扭头就朝况厘看去,况厘比唐斯还来劲儿,学着唐斯的腔调,明知故问地调侃道—— “那可不!这缘分真是太巧了!” 况厘这人性格好,跟谁都能聊得来,拢共也没和唐斯见过几面,可混的却比盛宁跟唐斯还要熟络。 盛宁不知道况厘想干什么,但毕竟唐斯都主动打招呼了,她也不好冷着,于是冲人点了点头,“这地方挺偏的,不好找。” 她不说‘巧’。 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仅没意思,还容易弄巧成拙。 盛宁不想去猜况厘的心思,只是觉得她今天的表情反常,好像是摆足了阵仗要看热闹,随即转头又丢给她一句—— “你不是要去接你妈妈吗?还不去?” “那也不耽误打个招呼啊~” 况厘是真的有心撮合两人,一个跟团火似的燃烧不尽,一个跟块冰似的千年不化,都说只有两个性子不一样的人才能磨合才有的磨合,现在看来这话真是一点没错儿,除了唐斯以外,还没谁能让盛宁有这样不情不愿的神情。 “行,那你们聊。” 盛宁说完,就往店门里走去,把况厘跟唐斯扔在门口。 唐斯见状立马就要跟上去,却被况厘一胳膊拉回来—— “你急什么?人又跑不了。” “说话就说话,别上手。” 唐斯拨开况厘的手,眼睛还往门里瞧,一副生怕盛宁看见的样子,而盛宁呢,根本就没往她们这边看,取了本书,立在过道中间,低头看书的表情认真又专注。 况厘被她逗笑—— “跟谁避嫌呢?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什么人?” “你说我是什么人?” 唐斯笑了声,倒也不是真的避嫌,她知道况厘对她没意思,这会儿纯属逗趣,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闲的无聊。 “咱俩都一样”唐斯虽然从来没问过况厘的取向,但她多聪明啊,哪能看不出来,“女女授受不亲。” 况厘越听笑的越厉害—— “跟我知道女女授受不亲,跟人家怎么不知道?别解释了越解释越黑,你心花着呢,我知道。” 况厘胡说八道,唐斯也胡说八道,两个胡说八道的人凑在一起,哪能有个正形? “你知道你还当电灯泡?” “嘿!你过河就拆桥啊!” “我回头请你吃饭还不行吗,这会儿你就别再耽误我时间了。” 唐斯说完就要门里去,结果转身的时候太快,一个没站稳,两只脚左右绊了下,踉跄着往后倒,况厘伸手托了她一把给人扶住,又跟她欠揍地瞎侃了句—— “还女女授受不亲呢,故意的吧你~” 唐斯扬手就在她肩上捶了一拳。 两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阵,看上去挺不着调,可又的确是朋友之间该有的样子。 她俩在门口左右也没耽搁多长时间,况厘肯定不能当电灯泡,只不过要是刚刚一来自己就走,难免有点太明目张胆,盛宁又不是傻子,万一真急眼了,谁的面子都不给说走就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况厘提高些音量,和唐斯说了句——下回再约。 然后才走人,顺便还给唐斯发了个消息,提醒她——「人我给你带到了,火候自己掂量,别真把人气死了」 唐斯哼了声,挑挑眉—— 气?怎么可能啊,我疼她都还来不及呢。 这会儿,唐斯转头望向店门里,习惯了头顶的光线,倒是也不觉得暗了,反而觉得这光线的强度柔和适中,既不晃眼,也不显暗,再加上盛宁这人的书韵气质,唐斯没来由的心情舒畅,越看越顺眼呢,于是再迈开步子的时候,便故意扭了那么几下腰身,淑女裙边蹁跹地走到盛宁身边。 盛宁挑了几本,可始终不大满意,藏书有藏书的门道儿,有的人看品相、有的人看价值、有的人则看一个眼缘,总之个人有个人的定夺。 “这本怎么样?”唐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隐约透着股淡淡的鼠尾草香气。 盛宁一抬眼,书就送到了自己面前。 品相完好,笔迹瘦劲挺拔,行书之间舒展修长,纸张沁着墨汁的浓郁,卷页泛黄却不显陈旧,反倒衬出古色古香的韵律。 “虽然不是真迹,但能把瘦金体临摹的这么好的可不多见,这一圈我都看过了,你要是信我,就拿这本。” 唐斯声音轻灵,手指细长,指甲圆润干净,捏在泛黄的书籍上,愈加显得白皙光亮。 门外的热风飘进门里,轻轻地扬起年轻女孩额间散落的碎发,眼底的流光缓缓煽动。 盛宁觉得唐斯的眼神跟平常不大一样,热闹欢脱的性子好像一瞬间就不见了,言语里透着行家的地道。 “你懂这个?” “小瞧人不是~我私人收藏的多了去,都是在图书馆长借不还套来的。” 盛宁顿时皱了皱眉。 下一秒,唐斯就笑出了声—— “傻不傻,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唐斯瞎说的,纯属是想调侃一下气氛,长借不还,她可不是那种人。 这会儿清了清嗓,倒是摆出点认真的姿态,唐斯的底子是唐瑾亲手调教出来的,专业又是文物修复,真要论起这些,她可比盛宁在行多了。 “中国历史上的藏书分官藏、私藏、寺藏,有明确记载的官藏始于周代,到了秦代叫石室,到了汉代分太常、太史、博士、延阁、广内、密室六处收藏,曹魏时设有秘书、中、外三阁藏书,晋沿魏制,皆归兰台和秘书,等到了宋明时期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这书店太小,好些东西不全,等你什么时候去了京北,我带你去个地方,绝对比这儿更有意思。” 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又在专业领域的范围内,唐斯的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了,等说完,眉眼又是一亮,颇有几分得意的神采。 看惯了她成天没正经的瞎侃,忽然这么正经盛宁倒有些不习惯,她想起来了唐斯的工作是文物修复,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不就是小菜一碟嘛,可盛宁也好奇,这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耐着性子钻研的人。 “我信你了,就拿这本。” 盛宁干脆,挑中了书也不磨蹭,拿了就去柜台结账。 柜台就在前面几步路,唐斯没跟过去,但眼睛却一直在这人身上飘着,圆领修身的打底衫真衬她,那腰缝收的,把她纤细的身条都掐的恰到好处,人像柳条似的那么抽芽,这地方怎么能没有春天呢? 这人就是春天。 唐斯心里痒痒起来,像是有条滑腻的小鱼在她心尖处柔柔漾过,鼓着腮撅着嘴一圈一圈啄着水。 她把手机拿出来,对着门外的人,把那人微缩进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上,今天这景可真不错,景里的人更不错,要是能把圆领衫换成V领衫,那就完美了。 唐斯从来没藏着对盛宁的喜欢,也没憋着自己对人有感觉的劲儿,她讨厌含蓄内敛,她就喜欢撕开文明外衣底下的坦荡露骨。唐斯不信盛宁会真的是个性/冷淡,她身上没有那种各扫门前雪的死感,要不然也不会三番几次对自己出手相救。 不知道为什么,唐斯的直觉告诉自己,盛宁禁谷欠的皮相下,绝对是个狠人。 狠人好啊!把那狠劲儿拿出来,她们在床上打一架,唐斯愿意甘拜下风。 真给把这人各种样子都拍下来,等着哪天她们真在床上打了一架,再拿出来给她看,情趣又诗意! 唐斯笑的像个狐狸,皮毛在后,狐狸在前。 盛宁付完了帐,眼尾余光瞥见唐斯那双盯着自己看的眼睛,唐斯不是第一次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盯着她不放,按理说多少应该习惯,可盛宁偏偏就是不习惯,那目光太赤裸,令她觉得这人想要把自己扒光了生吞活剥似的。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巧遇,大多是有意而为之,盛宁想到况厘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在自己面前提起唐斯,于是发消息过去—— 「我来这儿,是你告诉她的吧」 况厘很快回复—— 「我觉得人女孩不错,你要是愿意可以试试」 「我不愿意,我不试」 盛宁收起手机,眉心倏地蹙紧。 她重新调整了心态,转头回看向唐斯,又是那股淡淡的模样,像是告诉她自己要走了,然后就真的走出门店。 唐斯本就不是来淘书的,盛宁都走了,她还待个什么劲儿,顿时两腿一迈,追着就也出去了。 热风轻扬,空气潮湿的水汽,闷热的舔过她裙摆下暴露的纤细脚踝,一双平底的小白鞋踩出叮叮啷啷的愉悦步调,踮起脚尖快走几步,擦过盛宁垂在身侧的胳膊,绕到她的面前,正面对着她,两手背在身后,倒退着前进。 唐斯的脸被晒得有些发红,黑色的披肩长发,在阳光的穿透下泛起春水色的宝石波纹。 这样子漂亮极了! 她好像又回到十七八岁的校园,用那种小孩子式的青涩姿态,撩拨一个成年人的心弦。这感觉很好,以一个成熟的心态,再回顾当初,避开了别扭跟做作,只留下稚嫩跟童真。 唐斯不信盛宁会没感觉。 盛宁看着她,又是那种无辜无害的眼睛,她在兔子跟狐狸之间切换自如跳转随心,好像什么事儿在她这里都无所谓,她总是那么多变,总是有那么多的路可以选择,对谁起了心思,也不藏着掖着,反而敞开了恨不得捧到你面前给你全看见。 之前盛宁认为唐斯这样是跳脱是不按常理出牌,可几番相处下来,才明白这人的不按常理出牌,不过是想到就去做了而已,直白又大胆。 自己之所以觉得她揣摩不透,无非是因为自己就算想到什么,也就只是在脑子里想想罢了,自己顾虑太多既做不到直白,也做不到大胆。 她们之间终究还是差了些东西。 两人就这么走着,谁也不说话,偶尔眼神对视一下,想的却也不是同一件事。 盛宁自觉不能再继续这样,于是主动停下步子,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一间茶室—— “要不要喝点东西?” “好啊!” 唐斯眼睛笑起来脸上天真烂漫,心里想的却是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 哪种调调? 羞涩纯情调。 唐斯走在盛宁前面,轻盈的脚步裙身飘逸,盛宁看着她的背影,手机又响了。 是况厘—— 「为什么?」 「不合适」 「你试都没试,就是知道不合适?」 「因为我了解自己」 况厘被盛宁气笑了,你了解个屁! 她把这话打出来,但又快速删掉了,她知道盛宁的脾气,这人要是脑子转不过弯来,谁劝都没有用。 点了点头,不回她。 行吧就犟吧,嘴硬嘛,那姑娘可是属刺猬的,软和的肚子给你摸你不要,回头你咬着刺猬屁股,你就老实了 到了茶室,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的坐下。 唐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盛宁,眼神不停地在她脸上打转。 盛宁呢,手捧着咖啡一口一口地小抿着。老实讲,她并不讨厌唐斯,有时候对她这样热情大胆的性格,甚至还有点欣赏,可这也不代表她们之间就会发生点什么。 盛宁低头又抿了一口咖啡,她在想要怎么跟唐斯把话说清楚,已经有过一回措辞不当的经历了,盛宁不是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的人,她得周旋一下汇词,上次的误会不能再有。 “你” “嗯?” “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你看出来了?” 逗不逗啊唐斯差点没笑喷,她们在这儿坐了大半天儿,盛宁除了喝咖啡就是喝咖啡,放下咖啡手都不晓得往哪搁,时不时跟自己对视一下,眼里全装着顾虑,这不是有话要说是什么? “说吧,但是能不能拣我爱听的说?” “你爱听什么?” “我爱听你夸我漂亮,叫我美女,告诉我现在喝咖啡只是前菜,咱们喝完咖啡再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看电影,顺便你能把明后天带我出去玩的计划也做好,提前给我透露点,但别透露太多,你得让我有惊喜。” 盛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胡说八道四个字就卡在嗓子眼儿里,她紧抿住唇,怕自己忍不住就骂出来了。 可最后她也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又没讲胡话,不信你问我,你看我答不答应你。” 唐斯简直混的没边儿了,嘴皮子上那点功夫全用来气这人,盛宁根本招架不住,梗着脖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气完人,这回轮到唐斯一口接一口的喝咖啡了,十七八岁的学生装只在她身上维持了那么小一会儿,没辙,打小就不那么纯情羞涩的人,两口咖啡下肚,再抬起眼又成了那副杀打不怕的样子了。 她也不是想为难盛宁,只是觉得这人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儿,自己今天全都顺着她的意思,连最爱的那件吊带裙都没穿,就因为她那两句话,结果可好,打从她们见面到现在,她连一句夸自己的话都没有,刚刚以为她请自己喝咖啡是想明白了,可这会儿再一看 拉倒吧!明摆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的架势。 唐斯的牙齿在咖啡杯的白瓷边儿上轻磕了下,嘴皮子碰了碰—— “早知道,就不惯着你了。” 她说的小声,声音就像蚊子叫那么大点,嗡嘤一下钻进盛宁耳朵里,可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 “苦,又苦又酸。” 唐斯说的是真的,这咖啡是真难喝,她转而放几勺糖,又加了好多炼乳,然后两只手捧着来,送到嘴边,撅起嘴唇啜饮一口—— 这一把差点没给她送走! 靠!也太甜了吧!比刚刚还难喝! 唐斯忍着把嗓子眼腻住的齁劲儿,目光愤愤地看着桌上的炼乳和白糖,记住了往后再不手欠乱加东西了。 盛宁见她这么大动静,就知道这姑娘动气了,也明白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唐斯是个直性子,与其跟她拐弯抹角,不如跟她直截了当,你越是避着,她的这张嘴就越是不饶你,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更混的话来呢。 “唐斯,我想跟你说我——” 盛宁刚把话开了个头,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唐斯的手机,她拿起就接,电话听筒里顿时传来林伊的抽噎哭声—— “斯斯!王瑜那个王八蛋真的出轨了!!” 唐斯脑子嗡的震了下,她怕林伊做傻事—— “你在哪呢?” “机场!” 林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拿着机票揩了把脸,另一手拎着行李箱嘭的拽过台阶—— “去他爹的吧!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王八蛋!” “斯斯,我要去找你!”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盛宁隐约听见里面有女孩的哭声,但没听清是什么,她看唐斯的脸上不好,便问她—— “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王八蛋!” “” “不是骂你,别瞎代入。” 唐斯挪开椅子,起身就要走,脚刚迈出去又收回来,眼睛直望向盛宁—— “我今天没时间听你说了,咱们俩的事儿先摁下,等回头找个时间,我再听你说。” “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唐斯看了眼桌上的咖啡,又丢来一句“这顿你请。” —— 窗外一碧如洗,晴空万里无云。 午休时分,盛宁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边吃着饭,一边刷着手机。 自打那天两人在咖啡店分别后,唐斯就再没出现过,也没再联系过盛宁,就连动态就停止了,一连五天过去,也都没有再更新。 按道理说,没了唐斯的打扰,盛宁应该耳根清净才对,可她却好像有点不习惯了,时不时就要看看手机。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盛宁快速把屏幕摁黑,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吃饭。 可她摁黑手机的动作太刻意,况厘一下就瞧了出来,其实就算盛宁不这么刻意,况厘也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平常一整天都想不起来碰手机的人,现在成天到晚有事没事就要拿出来看一下手机,这行为简直不要太明显。 “让你成天冷着张脸,把人家吓跑了吧。” 盛宁不应她,捏着叉子继续往嘴里送着卷心菜,直到吃完咽下喉咙,才开口说话—— “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她的牙,她后槽牙的龋齿有些严重。” 话音一落,况厘瞬间挑起眉毛。 盛宁一怔,猛地反应过来。 “哦,原来你在想她啊。” 况厘看出盛宁的心思,但她没想给人开解,反倒是想再激一激她—— “这姑娘来了有一个月了,该不是回去了吧?” 盛宁没说话,眉头却皱了那么一下。 不明显轻轻地。 第23章 盛宁:别说脏话。 林伊这趟出行来的急,但赶得的时间巧,还有几天就到圣诞节了,国外圣诞的氛围比国内要浓,到处都弥漫着节日的愉快气氛。 年轻人没有不喜欢过圣诞节的,唐斯跟林伊也不例外,往年这时候两人都得约着要出去嗨一场,先前唐斯还想着今年不能一起聚了,心里还有些遗憾,琢磨着等自己回去怎么着也得跟林伊补过一场,现在好了,不用等回去再补了。 林伊刚一落地,唐斯张开双臂就在机场门口给她来了一个比热带雨林气候更加激动炙热的拥抱—— “哟~这是哪家的仙女啊?快来让姐们儿稀罕稀罕。” 唐斯说完,伸出食指还在林伊的下巴尖儿上挑了一下,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苹果塞进她手里。 林伊眼睛通红,她在飞机上坐了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她完全像个游魂,别人睡觉看电影听歌打发时间,只有她不知道该干什么,眼睛上蒙着眼罩,眼泪就流出来,可又不敢哭出声音,期间空姐询问飞机餐跟饮品,她都没把眼罩摘下来,跟人摆摆手,就这么饿着肚子哭了一路。 她不想让唐斯担心自己的状态,出机场前,还专门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可现下看着手里被唐斯塞进来的红苹果,林伊的眼睛又开始泛起酸来。 “谢谢你斯斯。” “你要真想谢我,等会儿就跟我去大吃一顿,吃完再好好回酒店睡一觉,等睡醒你再把苹果吃了,可不准敷衍我,得吃的只剩两颗籽儿的那种才行。” “还没到平安夜呢。” “没到平安夜也能吃苹果啊。” 唐斯看着林伊的眼睛都肿成桃儿了,别看嘴上什么都不提,但她心里早把王瑜祖宗十八代都骂干净了。 多好的姑娘啊,不知道珍惜,这要换自己别说让人掉眼泪,就是皱一下眉头都不舍得。 真是个王八蛋,呸! “斯斯,我不想吃饭,我想喝酒。”林伊挽住唐斯的胳膊,仰起头热风吹打着她憔悴的脸庞,一双肿的*跟桃儿似的眼睛全是藏不住的失恋心事。 “乖女孩儿也要开始喝酒了吗?”唐斯没问林伊,只是把她的手拉的更紧了,笑道,“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就是喝酒嘛,这地方就属酒吧最多!” 两人坐上车,就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日式烧肉店。 甫一坐下,唐斯先点了菜,哄着让林伊吃了些,等她肚子里稍微有点东西垫底,才招呼服务员上酒。 日式清酒度数低,口感也单调,味道喝起来没什么感觉,但里头不纯物掺杂的多,特别容易醉人,俩姑娘酒量都不错,可喝的时候也还是得悠着点。 但今天林伊心里难受,酒喝的又快又急,平常的量是一点都没了,这还没几杯呢,人就醉了,一醉心态便脆弱起来,坚强了一路,终于破防,也不顾旁边还有人在,转身抱住唐斯,就趴在她肩膀上哭了起来,眼泪哭湿了整张脸—— “斯斯,人要是一辈子都待在学校里就好了,咱们上大学的时候多快乐啊,每天无忧无虑的,怎么一出了校园,所有的一切就都全变了呢?我一点也不想长大,一点也不想” 唐斯知道林伊在哭什么,她跟王瑜是在大一刚入学时候认识的,两个人没有多复杂的感情拉扯,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彼此喜欢,军训过后,王瑜就跟林伊表白,捧着束花,对着人姑娘在学校后山的樱花大道唱了一首浪漫情歌。 那天林伊捧着花,脸上全是初入爱河的少女情思。 林伊无数次的跟唐斯说,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她们谈了三个月,就去校外租房子过起了同居生活,林伊家境好,又是独生女,家里自然是千金万银的疼她宠她,相比较而言,王瑜的家境就逊色了许多,平常除了上课的时间,还要再外面做兼职赚钱,晚上回到家又在高年级的学长那里接私活继续赚钱。 林伊知道王瑜好强,平时就算想补贴她,都不敢明目张胆,她怕伤人自尊心。 就像她们在校外租的那套房子,明明可以租个像样点的电梯房,可林伊顾忌王瑜的自尊,就跟她挤在一套老破小里,板房、六楼,连电梯都没有,每天爬上爬下,电压还不稳,隔三差五不是烧掉保险丝就是总电跳闸,家里的抽屉里永远得备着蜡烛。 唐斯不是看中物质的人,钱这个东西是身外之物,她跟林伊谁都不差,只要王瑜对林伊好,囊中窘迫都是暂时的,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 记得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唐斯还在床上躺着呢,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打开了门,是林伊,满脸灿烂笑意的看着她。 “怎么了这是?眼睛都笑没了?” “我跟王瑜在一起了。” “你们不是早在一起吗?” 唐斯说完,就见林伊的脸腾的红了起来,皮肤跟贴了一层白瓷儿似的姑娘,冷不丁一红脸,人像时浸在夕阳的霞光里,看什么都像着了火,唐斯顿时反应过来—— “你们上\床了?” “嗯。” 林伊是个羞涩的姑娘,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做这种事,当然要跟最好的朋友分享喜悦,后来林伊也跟她再分享过这些,但都不及第一次那般闪闪发亮。 唐斯送了一对亲嘴娃娃给林伊当做走出伊甸园的成人礼物,林伊把娃娃摆在卧室床头最显眼的地方,她跟唐斯说—— “那感觉真好。” “有多好?” “她特别温柔!我觉得自己被捧到了天上!” 女人就是这样吧,总是会因为第一次的温柔,而陷入往后无尽的柔情之中。 林伊是这样,她认定自己会跟王瑜白头到老。 唐斯也没逃过例外,也真的以为林伊遇到了良人找到了好归宿。 毕竟,那时候的王瑜也是从骨子里的疼林伊,赚来的钱全交给林伊,不管多忙多累,从来都没叫林伊进过一次厨房,沾过一次水,就连林伊晚上起夜,她都比林伊先一步睁眼,替她开灯陪她一起去。 从不质疑真心,只可惜真心瞬息万变,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烧肉店里,林伊醉的一塌糊涂,哭的不能自已,她在飞机上憋了五个小时的心碎,见了好朋友,喝了酒全释放出来。 唐斯没劝林伊,拍着她的肩膀——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把林伊带回酒店,给她擦了把脸,替她盖好被子,等人睡着了,才搬了把凳子去到阳台坐着。 燥热的晚风把闷湿的夜晚吹打几欲落泪,闪烁的星星点点仿佛离人的眼,弯刀一样的月亮,砍碎归岸的码头。 唐斯拿出手机,通讯录无人联系,动态圈无人点赞,忽然拿过手边的冰啤酒,仰头猛地一口灌进喉咙里—— 去他爹的爱情吧! 今夜的唐斯,平等歧视所有‘真爱’ 失恋的姑娘能干什么?吃、喝、睡、醉,然后抱着马桶再拼命的吐。 林伊一觉醒来,提也不提自己哭的事,醉生梦死的状态像个野游的狂人,她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唐斯就陪着她一起麻痹,不就是喝大酒嘛,不就是喝完再吐一场嘛,平时健身养胃干什么的?护胃千日可不就是用在一时嘛。 这时候要是有人跟唐斯说,安慰朋友不是这样的,她指定得撩开膀子跟人干一架,再附赠人家一句——你圣母玛利亚啊?做祈祷你不去教堂,你跑这儿来现哪门子眼? 失恋了你不让人家痛快大醉,还跟人家一二三四五的讲道理?你怎么不上山打老虎去啊?真打着老虎,我还敬你是个英雄! 唐斯就这么辣,从来不虚伪,尤其讨厌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刀子没割到你身上,你不知道疼,非逼着个心里难受的姑娘让她振作,心灵鸡汤灌不够,还要给人打鸡血是怎么着? 这种人千万得离他远一点,别哪天打雷劈他的时候再连累你。 就在唐斯每天陪着林伊醉死梦生的时候,另一边的盛宁却破天荒的失了眠。 她有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被况厘提醒了一句‘唐斯有可能回去了’之后,唐斯的那张脸总会时不时从脑子里冒出来一下。 盛宁是个认死理的人,她的生活是有序的,并且对爱情也没有向往,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认为自己会对一个都算不上了解的年轻女孩产生情感上的波动,哪怕她们在车里接过吻,可那只是意外,只是唐斯贪玩性子引发的一场游戏。 盛宁从书架上拿出唐斯送给她的明信片,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是对爱情没有向往,但对友谊还是有的,毕竟她们也算相处一场,如果唐斯回去了,那自己也许以后再也遇不到如此鲜活生动的姑娘了。 她认真的看着明信片上娟秀的字迹——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唐斯 —— 一连五天,林伊都过得昏昏沉沉,酒喝的她胃里反酸,喉咙胀痛,眼睛往窗外看去,太阳都比平常刺眼。 唐斯从浴室一出来,就看见林伊盘腿坐在床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跟老僧入定似的那么打坐。 “说吧,今天想去哪儿喝?” “今天不想喝了。” 林伊把头转过来,拿出手机若有所思的看了半天,忽然冒了句—— “斯斯,我想去拔牙,拔智齿。” 她把手机锁屏扣在膝盖上,胳膊绕到脑袋后面揽了把头发,又说道:“我的智齿一直都在发炎,我老早就想拔了,但是我一直没敢去,怕疼王瑜说等她回来她带我去,我就一直等,等到现在” 林伊扯着嘴角无力地笑了下—— “不就是拔个牙嘛,干什么非得要等她回来呢?搞的好像没有她我就不能拔似的。” 这哪是拔智齿啊,这分明是拔掉爱情的牙齿。 “你想清楚了?拔了智齿可就不能再喝酒了。” 唐斯一语双关提醒着林伊,她能看出来,林伊心里没放下,毕竟是初恋,又在一起那么多年,哪能是几顿大酒就能喝好的?这么说,也不过就是换个形式继续伤心罢了,可如果只是想让拔牙的疼痛感来缓解心伤,那这就太傻了,别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不可取,就算可取,这也伤不了王瑜,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我不想喝酒了,我想清楚了,我要拔。” “你陪我去吧,我想四颗全拔。” 唐斯倒吸了口凉气—— “姑奶奶,你疯了?” “我没疯,我就是不想再发炎了。” 林伊嘴上说着要去拔,可真行动起来,又开始往后拖,虽然酒不闹着再喝了,但精气神儿还是没回来,人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典型的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唐斯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不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吗?这不成大傻子了?! 不行!绝对不行! 中午两人吃过饭,林伊又倒床上睡起觉来,唐斯猛地跳下床,哗的一下把帘子拉开。 “哎醒醒你,太阳晒屁股了~” 林伊顶着鸡窝头,勉强睁了下眼,结果刚睁开就被太阳刺的立马又闭上了,脑袋捂在枕头里,又要继续睡。 “醒了都醒了,还睡什么睡?”唐斯一把掀开她压在脑袋上的枕头,给人的头掰正过来。 “斯斯你干什么呀” “不是你说要拔牙吗?走!去拔牙!” 林伊像是魂魄还没归为,揉了揉脑袋,好半天才出声应她—— “现在?” “要不然呢,等明年?” “可你不是说给我时间准备准备吗?”林伊说着手又扯过被子想往里钻。 “还准备?再准备下去你那智齿都要下小崽子了,四颗变八颗。”唐斯见她又想赖,也不留情,枕头被子全拽过来扔的老远,掰着她的头,又跟她指着桌子,“还有你这东西是不打算给人家了吗?” 那是况厘托唐斯买的茶具,林伊本来是想国际快递,可临时出了王瑜那档子事,她就干脆从京北背了过来。 “好不容易背过来的,你还想再背回去啊?走吧,别赖着了。” 拔不拔牙是其次,总得出去见见光吧,否则牙没拔,赶明儿人也发霉了,得不偿失。 林伊赖归赖,但也是个听劝的姑娘,给唐斯这么一折腾,还真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虽然人还是恹恹的。 趁着林伊进卫生间洗漱的工夫,唐斯拿手机给况厘发了消息—— 「况厘姐们儿你好啊,现在有时间吗?」 「你这是被绑架,刚被解救出来了?」 什么就被绑架上了,不就是陪好朋友喝了几天大酒嘛。 「别瞎贫,正经事儿」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拔牙」 况厘还没回复,就看见盛宁从操作室出来,下意识地问了盛宁一句—— “唐斯和你联系了吗?” “怎么了?” “她发消息给我说要拔牙。” “什么时候?” “现在吧。” 盛宁点了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你给她安排一下时间就好。” 况厘急忙又补了句—— “要不还是你来吧,我——” “我今天的号已经排满了,只是拔个牙而已,谁来都一样。” 盛宁说完,转身便朝办公室走去。 况厘有点没搞懂眼下的状况—— 所以这是联系了还是没联系? 办公室的门甫一关上,盛宁便拿出兜里的手机,她调的铃声模式,安安静静的在口袋里躺了一上午。 拔牙?她拔哪颗? 唐斯发完消息,手机往怀里一扣,林伊不仅洗漱完,就连衣服都换好了。 “你” “怎么了?” “你确定要这样出门?” 林伊扫了眼镜子,没精打采的厉害—— “就这样吧,谁认识谁啊。” “行,你别后悔就成。” 这边,况厘还在琢磨呢,她原本想着,等唐斯到了,就找个借口把她推给盛宁,管它什么状况、两人有没有联系,总之一锅全给它乱炖了。 这都冷几天了?老僵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当初说好了热情大方呢,这才吃了几次闭门羹就打退堂鼓了? 自己点不了盛宁,还点不了唐斯吗? 况厘的点火计划在脑子里大致构想完成,结果还没等她实施就自行解散了,因为来拔牙的压根就不是唐斯。 因着提前打了招呼,拔牙的时间就被安排上了。 唐斯领着林伊,直奔二楼去找况厘,她先把那套茶具递给况厘。 况厘接过,正要和她道谢,又被她拦住—— “别谢我,要谢就谢她吧。” 唐斯指了下旁边的林伊—— “这可是她做了五个小时的飞机专门给你背过来的。” 况厘看向林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里有些诧异,这姑娘的脸真小,也就巴掌那么大点吧。 “谢谢,麻烦了。” “不用客气。” 林伊也看着况厘,先前只见过她的照片,原本以为多少会有点p图的成分,可这一见到真人比照片还好看,皮肤白的都快反光了,她甚至都有点怀疑那照片是不是还被这人给美黑了。 再低头看看自己,衣服皱到不行,胸前那块还有啤酒渍,而且头肿脸肿眼睛肿的,光顾着失恋喝酒醉生梦死了,连最起码的妆容都懒得去管,难怪临出门的时候唐斯会那么问,这可不就后悔了吗?不仅后悔简直狼狈的想要钻地缝。 林伊默默叹声气—— 你做人真失败。 趁着况厘找住手安排林伊去拍牙片的工夫,唐斯转头看见林伊臊眉耷眼的模样,问道—— “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自己挺丑的。” “胡说!明明就是个天仙!” 林伊知道唐斯,就算自己状态再差她也能把自己夸上天。 她悄悄地拽了拽唐斯的衣角,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还以为是你的那个呢。” 啧啧什么话?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我的那个’上了。 “这个比那个好,你信我。” 唐斯是专门避开盛宁的,原因也很简单,她那人太严肃,别看脸长得漂亮,那张嘴是实在不会说话,唐斯到现在还记着盛宁第一次给自己补牙时候的冰山脸呢,就自己这么个混不吝的性子,都给她吓得心肝怦跳,更别提林伊了。 林伊明显人还没回归状态,这时候可不能再受刺激了,万一再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盛宁的那张不苟言笑的张脸,再加上个重力球 啧啧 这画面,唐斯想都不敢想。 等林伊拍完牙片,进了操作室,唐斯又把况厘拉到一边,跟她朝操作室里的林伊努了努眼—— “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那种,你等会儿千万要态度温柔,虽然你带着口罩,但你的眼睛得笑,要是她害怕,或者被水呛着喉咙了,你也得耐着性子给我哄两声,不准不耐烦,听见没啊?” “她怎么了?失恋了?” “嘶要不说你这人眼睛毒呢,这都能看出来?!” “上次来我这儿说要拔四颗智齿的,也是个失恋的姑娘。” 况厘心里也纳闷了,失个恋怎么都跑来拔智齿,好像人渣是长在智齿上的一样,拔了就能好了似的。 “那你给人拔了?” “拔了啊,我不仅给人四颗智齿全拔了,我还把人后槽牙也一并都拔了,拔完了人家姑娘还谢谢我呢。” 缺心眼是不是?问的什么话? 况厘懒得搭理她,手一推开门就进了操作室。 靠! 这人嘴怎么比自己还欠啊? 唐斯扒在门口,一个劲儿地往玻璃瞧,恨不得眼珠子从门缝里钻进去,嵌人家脑袋旁边。 况厘有点无语,到底是有多不放心自己?她冲着扒在玻璃上的那张脸,挑了挑眉,抬起胳膊指着椅子做了个手势——‘要不你来?’ 唐斯撇撇嘴 看看都不行? 小气。 她往后退了几步,环起胳膊等在旁边,眼睛四处溜圈的看,正是百无聊赖之际,余光一闪,楼梯口走来个人,抬头看去,唐斯的眼睛瞬间一亮! 就说半天怎么不见她呢,敢情跑出去买咖啡了。 盛宁端着咖啡,一直披散的头发,今天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鬓角散着几缕碎发,非但不影响美观,反而给她那张清冷的脸添了几分妩媚。 唐斯这几天陪着林伊缓解失恋心情,倒是把这人给忘了,说起来那天在咖啡馆,她俩可不大愉快呢。 “这么大杯咖啡,晚上是不打算睡了吗?”唐斯就是沉不住气,人家刚冲她淡淡地点了个头,她就着急的开口说了话。 “我习惯了,你可以去休息区等,拔智齿的话,应该还得有一会儿。” 盛宁话音刚落,忽然视线一撇,顿时就僵住脸。 唐斯不知道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过去,抽冷子倒吸了口凉气。 操作室里,况厘跟林伊两个人抱了在一起。 唐斯:“我艹!” 盛宁:“别说脏话。” 第24章 盛宁你开心吗? “我说脏话我不对,可你朋友在里面就这么莫名其妙对我朋友占便宜,你指望我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唐斯对着玻璃门挑眉,反问一嘴,“她是不是特会哄女孩?” 这话盛宁没法回答,她跟况厘大学就认识,相交了这么久,对这人感情上事也知道不少,的确挺会哄女孩的,不光会哄女孩,哪怕就是分了手给人拉黑删除,被人家找上门来,她也有办法让事情平息。 盛宁有点头疼,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说,就看见唐斯又把脸贴在玻璃门上,一双眼睛睁地老大,那样子恨不得耳朵也能钻进去,好听听人家在说什么。 再看玻璃门里的两个人,还抱着。 盛宁握着咖啡的手紧了又紧,随即便将闲着的另只胳膊抬了起来,虚拢成拳,朝着玻璃门猛地一推,紧跟着人就快速闪到一旁。 这一下来得突然,唐斯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当了‘替罪羊’,里面的两个人听见动静儿,顿时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唐斯脸都绿了,赶忙把脸从玻璃门上挪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是我” 况厘跟林伊这时才松开手,身子拉出距离。 唐斯瞧着这一幕,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果断推开门,两条腿径直朝里迈进两步,歪着脑袋眼睛在况厘跟林伊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定在况厘脸上—— “你牙都没拔,你抱她干什么?占人便宜啊?” 况厘虽然没避讳唐斯的目光,可也没应她,再看看林伊坐在牙椅上,垂着头也不说话,搭在膝盖上的手使劲儿抠着指压盖,但凡这会儿有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场面尴尬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大家都僵在这儿,搞得唐斯头皮都麻了,各位说句话行不行?抱都抱完了,又不好意思什么劲儿啊?说句话让我打个哈哈咱就把这茬翻过去啊~ 你俩都这么沉默不语的,我怎么打圆场呢? 盛宁环着胳膊站在旁边,眼睛往里瞥了下,就见唐斯一个人在那上演独角戏,傻不傻啊?就刚刚那情况,换别人早溜了,她还进去,进去就进去吧,还跟人家开玩笑,当谁都跟她一样呢? 不过,这事到底始作俑者也不是唐斯,盛宁偶尔坏心来那么一小下,可也不是挖完坑就甩手不管的人。 这会儿步子一转,就也走了进去,拉住唐斯的胳膊—— “你跟我来一下。” 然后便把人给带了出来。 唐斯手腕一凉,跟着盛宁就往外走,盛宁在前她在后,唐斯的眼睛落在盛宁身上白大褂服帖妥当,穿堂风那么一吹,衣摆就微微地掀了起来,连带着她鬓角垂落的碎发,也跟着轻轻扬起。 眼睛又往下移,落在自己的手腕上,盛宁的手指头又白又细,就跟地里刚摘得的新鲜小葱段似的那么漂亮,她的力道不重,轻轻地握住,凉丝丝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唐斯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毛孔都跟长了鼻子一样忍不住地大口呼吸起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是水还是冰,肯定不能是冰,要是冰的话,那自己怎么现在热乎乎发烫呢? 当下那一刻,唐斯的心就攥紧了,像被什么东西给拿捏住了似的,盛宁的后背仿佛长了眼睛放出线来,无形之间勾住了唐斯,心肝儿怦跳。 唐斯跟在盛宁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心里又骂自己—— 真没出息,这就不行了? 但也没辙谁叫自己就吃她这套呢! 抿嘴偷乐,瞧瞧你这德行吧! 嘿嘿! 直到办公室门口,盛宁才把自己的手从唐斯的腕间松开,推开门请人进来,转过头脸上又是那副不苟言笑的低调神情。 唐斯盯着人家后背看了一路,脑子里把能想的东西全都乱七八糟的想了遍,现下再对上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倒是又记起刚刚这人在操作室门口使得那一下‘坏心眼儿’。 “你说你刚刚怎么那么使坏啊,明明是咱俩一起偷看的,也是你动手闹出的动静儿,结果转头就把我给出卖了?” 盛宁觉得这人说话真没道理,说况厘占便宜的是她,自己帮忙让两人分开,她又不乐意起来,但盛宁也不多做他想,唐斯这人的性子向来如此,就冲她刚刚把脸在贴玻璃上的那个劲儿,脑子里一准没想好事儿。 “不是你想让她俩分开吗?还是说你是想让况厘还抱着你朋友,继续被占便宜?” “也是目的确实达到了,可怎么有点奇怪呢?” 唐斯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直转悠,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自己怎么就那么不想感谢盛宁呢?唐斯看着盛宁走到办公桌旁边的衣架前,脑袋后面的低马尾柔顺地垂搭在白大褂的衣领上,早领教过这人讲道理的本事,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有点吃瘪的感觉,可唐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要是再跟她继续掰扯,八成就得和自己讲道理了。 自己只是看起来没心没肺,可又不是真的傻,讲不过还讲什么讲,瞎耽误功夫。 再开口,就把这茬儿绕过去了—— “你叫我来干嘛?” 盛宁站定在衣架前,那上面挂着她的包,拉开拉链,里面放着明信片,这是自己答应过她的,等唐斯准备离开安岛的时候,就把东西写好给她。 手指刚碰到明信片,余光便瞥见唐斯走过来,半边身子依靠在办公桌旁,润白泛粉的指尖搭在桌面上,有点俏皮地轻点两下—— “我办理延期了,你开心吗盛宁?” 唐斯嘿嘿一笑。 一点看不出来刚刚吃瘪的样子。 她想得开,既然自己吃盛宁这套,那就别拘着了,架子端那么高有什么用?到头来人家没怎么着,自己再给憋坏了。 反正上回自己也把她气得够呛,现在冲人家笑笑,也不算低头,算给两人都有个台阶下。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啊?” “” 她不走了? 盛宁的手迅速从明信片的页角上撤开。 手在包里僵着不知所措。 唐斯觉得盛宁这样子特别怪异,这人怎么不说话呢?是不开心?还记着上回自己气她的事吗? 不能够吧?她心眼儿不能这么小吧?自己刚刚可都主动跟她笑了。 唐斯心里正打鼓,人便好奇起来,她背对着自己干嘛呢?也不转过来?点着步子刚想挪过去。 忽然,盛宁的手在包里窸窸窣窣地乱翻起来,果然人在慌乱的时候都显得很忙,但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盛宁迅速阖上拉链便转过了身,一块巧克力就递到了唐斯面前。 可递出去的那一刻,盛宁就又后悔了,刚刚她只当这巧克力是救命稻草,拿出来的时候也没看,现在都递到人家面前了,盛宁才看清巧克力的包装纸,想起来这是同事结婚送的伴手礼,包装纸上印着一个大红的喜字。 递都递出去了,再收回来更不像话,这会儿也只好硬着头皮捏在手里。 什么意思?给自己巧克力干嘛? 唐斯满脸不解,看了眼巧克力,又看了眼盛宁,还怕自己别是理解错了—— “给我的?” “呃怕你早上没吃饭” 这理由太拙劣,拙劣到只要不是三岁小孩都能听出来在瞎扯。 但这已经是盛宁当下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她有点不太敢看唐斯的眼睛,明明是面对面,但眼睛就是往旁边撇,不跟人对视。 怕我早上没吃饭? 这都快下午了吧? 唐斯眼里噙着笑,再看盛宁的时候,明显就多了些可爱,真是个老实人呢。 她俯身过去,凑到盛宁的脸跟前,追着和这人不肯跟自己对视的眼眸上,不加掩饰的笑意,嘴角挂着两颗酒窝,浓的化不开,再盛点水都能养鱼了。 “盛医生,第一次编瞎话吧?没关系!” 说罢,唐斯接过巧克力,当着人面就剥开了包装的,一口吃进嘴里,边吃边点头——“好吃!” 那股子活泼劲儿就像是天外飞来的小精灵。 盛宁给她闹得不好意思,耳朵都蹿红了,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等唐斯把嘴里的巧克力咽进肚子里,歪着脑袋又四处看看,怎么也没个垃圾桶呢?这会儿目光又落在盛宁脸上,心念微动耳朵大就是好,红的都比一般人明显。 “盛医生,帮我扔一下吧。” “好。” 等手里的包装纸被盛宁一拿走,唐斯立马退到门口,握着门柄轻轻一旋就把门给打开了,唐斯没打算久待,她怕这巧克力是糖衣炮弹,这边等自己吃完,那边盛宁就得把之前她们在茶室没说完的话又拎出来。 巧克力再好吃,那也不等于我愿意让你拒绝我啊。 一码归一码,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顿时,挥手跟人拜拜,便脚底抹油溜出了办公室。 走了~ 可唐斯误会了,盛宁压根就没往那处想。 这会儿盛宁的脑子里全是刚刚自己的离谱行为。 她没编过瞎话,更没有过编了瞎话还被人当场戳穿这么慌张无措的经历,盛宁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不过少了一个人,盛宁忽然就觉得冷清了下来,她在原地站了会儿,转头把衣架上的包拿下来,从小就是个喜欢整洁有序的人,可这包却被她翻的乱七八糟。 盛宁回想着自己刚刚准备把明信片给唐斯时候的心情,有点闷闷的,像块浸湿的海绵压在她心里,那种湿意的重量让她莫名的不开心,可听到唐斯的那句‘我延期了’,浸湿的海绵瞬间就干透了,不仅干透了竟然还有点小窃喜。 盛宁抬了下头,感觉有点像空腹喝了杯浓咖啡,头有些晕晕的,可盛宁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咖啡,根本连打都没打开。 她又抬起手摸向后颈,搓了搓湿湿的居然出汗了? 盛宁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的一系列行为太离谱,这太不像她了,一点都不习惯。 ‘我延期了,你开心吗盛宁?’ 认识一个月了,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空气中还留着淡淡的鼠尾草香气,不停地钻进盛宁的鼻子里,她犹豫着要不要开窗通风?扭头看了眼桌子底下的垃圾桶,包装纸带着上大大的喜字正面朝上。 通什么风?外面热的都快化了 这会儿唐斯坐在休息区,时不时就被窗玻璃上的反光晃一下眼睛,但她心情好,那颗巧克力味正,都吃完了这么半天,嘴里头还甜丝丝的喷香。 大概二十分钟,林伊从操作室出来,手里握着冰袋敷在右边的脸颊上。 唐斯抬头一看,林伊的眼睛湿漉漉的红着,眼睫毛上都挂着泪珠,就轻轻地眨了那么几下,眼泪顺着睫毛就从眼角挤了出来。 晶莹剔透的一颗,我见犹怜极了~ 忽然,唐斯就想到之前在操作室里,林伊跟况厘抱一起的画面来。 她倒是不介意林伊真有点什么情况,毕竟分都分手了,何必为个人渣守身如玉?但她了解林伊,这人就不是个能放开自己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被绿了,连跟王瑜撕破脸的勇气都没有,只会用喝酒拔牙来疗伤。 估计两人刚刚抱着,大概率也是林伊难受劲儿上来又哭了一鼻子。 “拔了几颗?” “两颗。” “疼吗?” “打麻药的时候有点疼。”林伊麻药劲儿还没过,说话声在嘴里囫囵着,木愣愣的不大顺溜。 “你可真是这个。”唐斯对着林伊竖起大拇指。 两人话刚说到这儿,况厘就来了,果然右边肩膀湿了一片。 况厘对着林伊笑了笑,一点不像头回才见的陌生人,态度亲和又关切,对于她俩在操作室的那个拥抱,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尴尬的样子,里外里的敞亮干净。 倒是林伊有点不大好意思,一手捂着冰袋,一手挽着唐斯,扫过况厘右边肩膀的那片湿渍,垂着眼皮不太敢看人的神情。 唐斯呢,一反常态的安静,既没咋咋呼呼,也没在中间插嘴,其实这事有什么的呢?不就是两个性取向相同的女人抱了一下嘛,又没亲嘴没脱衣服的,说破大天去,也没个所谓。 况厘歪头看了看林伊的脸—— “有点肿,不过你放心这是正常现象,24小时内不要刷牙漱口,2个小时后等麻药全退了再吃东西。” 说着,手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消炎药递给林伊,又嘱咐道—— “要是出血,或者疼的厉害,随时来找我。” “好,谢谢况医生。” “不用客气。” 况厘人刚一走,唐斯的眼睛就冲林伊挪了过去—— “你俩这是” 话还是没说完,林伊扭头就要往后躲,被唐斯一把拽住,手臂一伸揽住好朋友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不就是抱了下嘛,有什么的,你瞧瞧人家*脸不红心不跳,你再看看你” 脑袋凑到林伊耳边,小声道—— “别害羞,要大胆,就算你心里没底,可脸上你得稳住,得让人家瞧不出来,至于别的管她呢,你说是吧~” 唐斯知道林伊乖,也不是存心要教坏她,可人如果一点‘坏心’都没有,赶明儿还得继续吃亏。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你得让你的善良里带点锋芒。 唐斯刚把脸从林伊耳朵边挪开,林伊却凑过来了,眼睛盯着她的脸—— “你吃巧克力了?” “要不说你是狗鼻子呢~我真是一点东西都不能背你偷吃。” “哪里是我狗鼻子,是你自己牙齿上沾着巧克力渣呢!” 唐斯啊了一声,连忙拿出手机去照,还真有!黑糊糊的就沾在她大门牙缝里。 嘶我刚刚不会就带着这个黑家伙跟人家笑呢吧? 老天奶哎~这不是出洋相嘛~ 林伊见她这副懊恼的样子,差不多能猜到点—— “盛宁给你的?” “嗯哼。” “她为什么给你巧克力啊?” 唐斯挑挑眉毛,又想到盛宁那句‘怕你没吃早饭’,一时没忍住噗的笑出来—— “谁知道呢?八成她自己爱吃吧。” “可她看起来不像是爱吃巧克力的人,她该不是有话想跟你说,又不好意思开口吧?” “她不说我也懒得猜,谁一天到晚没事干琢磨别人心思啊。”唐斯不是那种对方一个眼神,就苦思冥想千八百种场面的人,“她自己有话不说,合着还叫我猜啊?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有这工夫,我哪玩去不行啊。” “那你延期的事,跟她说了吗?”林伊又问。 “说了啊。” “她没反应?” “有啊,不是被我吃进肚子里了嘛~”除去沾牙这点坏处外,唐斯还真是挺喜欢盛宁给的巧克力,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赶明问问她哪买的?到时候礼尚往来也送她几颗,一来一回的,这不就又交集上了。 瞧着唐斯这副不上心的样子,林伊又为她操心起来,要是没那意思,这会儿就该收收心了,可要是两人都有意思,那也把话说开才是,这么你一下我一下的,闹什么呢? “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唐斯捏了捏手指尖,一晃白一晃红的,又被林伊推下胳膊,这才稍微有了点正经—— “我也不知道呢,那天我俩在茶室喝咖啡,她说有话要跟我说,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你就打电话了。” “”林伊愣了一下“该不是那天吧?” “就是那天,你在电话里都哭抽抽了,你说我哪还有功夫听她说话啊,起身我就走了!怎么样?姐们儿够意思吧~” “你手机不漏音吧?” “漏不漏音不知道,反正你哭的挺大声。” 林伊脑门儿瞬间划过三道黑线 丢死人了 “我没听她把话说完,但我那天听她的意思,是想跟我撇清关系来着,就差把拒绝两个字写脸上了,但我也没吃亏,给她狠狠得气了一把。” 说到这儿,唐斯脸上又贼兮兮地笑起来,胳膊一张扭身抱住了林伊—— “虽然你的爱情没了,但你保住了我的爱情啊~” 一听这话,林伊牙都顾不上疼,立马推开她。 “你是人吗?!做个人吧求求了!” 两姑娘在这边儿嘻嘻哈哈的闹着,那边盛宁就从办公室出来,站在过道瞧见这一幕,看起来挺没个正形的,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高兴,这种能发自内心笑出来的高兴,比什么都难得。 林伊眼尖一下就看见了盛宁,赶忙拍了拍唐斯—— “哎~她看你呢!” 唐斯扭脸一瞧,二话不说拉着林伊就往楼梯口跑,急急忙忙活像见了鬼。 “走走走!赶紧走!” 她精着呢,才不给这人再拒绝自己的机会。 吃你颗巧克力怎么了?再好吃你也不能拒绝我~ 盛宁立在原地,眉心一皱—— 见鬼了啊?她跑什么? 第25章 穿清凉点! 才拔了智齿,林伊什么都不能吃,小半张脸还肿着,只能凑活点小稀饭小米粥之类的软流食,还不能吃的太烫,得晾凉了慢慢吃。 两人回到酒店,在网上找了家福建小馆点了一堆清粥小菜,清清白白的连滴油水都看不见。 唐斯不挑食,但却是个喜欢浓油赤酱的口味,要换平常这么清淡她铁定下不了口,可今天不一样,她心情好,人心情一好,吃什么都香! 林伊一边搅着碗里的小白粥,一边瞧着对面那个嘴角都快笑到耳朵根儿后面的唐斯—— “知道的你吃的是小白粥,不知道还以为你吃的是龙肉呢。” 从旁边抽了纸巾递过去—— “擦擦吧,别一会儿口水流下来了。” 唐斯嘿嘿一笑,接过纸巾还真在下巴颌儿处擦了下,随即筷子夹起一块醋泡莲白送进嘴里,牙齿嚼地嘎巴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中意这一款的?什么时候就改性了?”林伊瞧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又说:“不就是给了你颗巧克力吗?至于笑到现在还合不拢嘴?” “这是巧克力的事吗?” “那是什么事?” “我就是觉得吧她这一款的挺少见,先前我也以为该是刺头才对,毕竟她那人太严肃,又那么保守,你就拿我在车里亲她那事儿来说,要换别人还不上赶着占便宜,她倒好不仅不占便宜,转头还发消息提醒我出门在外要有防范之心。” “所以,你就上心了?不是骂人家王八蛋的时候了?”林伊笑她。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会儿她凶巴巴的的确像个王八蛋,可这会儿还真有点在我这里不上不下的卡着了。” 唐斯抬起手,抵着心口正中间,慢悠悠地揉了揉。 什么卡着啊,摆明就是上心了。 林伊吃了口粥,想了想又说—— “那她性/冷淡的事怎么办?不管了?” 唐斯瞬间倒吸了口凉气,要不是林伊提,她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嘶了一声—— “你觉得她是吗?” “你问我?我连正面都没和她瞧见呢。” “那倒也是,要不我再试试?” “你想怎么试?” “还能怎么试?找个机会把她再堵车里,重新亲一回呗~” 唐斯就不相信了,两个知冷知热的大活人,能在这事上面被难为住,再说就盛宁那副清冷禁yu的模样,谁知道真把衣服撕碎了会是什么光景?保不齐她也就是表面看着斯文,真要到了那个份上,没准也是个不要命的。 不要命好啊,自己不要命,她也不要命,这要是凑在一起,床都得干塌! “你来真的?” 林伊抽冷子冒了句,她知道唐斯不是乱来的姑娘,平常口嗨那都是瞎扯,扯完就没后续了,像现在这样还去琢磨后招,那就是要动真格的了。 “想好了吗?异国恋?四千多公里呢~” “恋就恋呗,四千多公里我还不是照样说来就来了。” “可你会追人吗?”林伊放下手里的塑料小勺。 “追一下呗。”唐斯咬着筷子尖,细细地磨着“没试过的事,总要试试,保不齐我也是个追人小天才。” “可是追人很辛苦。” 说到辛苦,唐斯已经尝到,她长这么大向来都是别人追她,这么上赶着对一个人,也是投一份,嘴也亲了,胸也挤了,怎么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唐斯咬着筷子尖的牙齿更用力了,忽然眉目一转,那股子辣劲儿从眼睛里腾的窜出火来,啪的筷子往桌上一拍—— “管她呢,真要是让我辛苦过头,我就睡了她!反正我一向没心没肺的,六亲不认。” 说完,又把拍在桌上的筷子拿起来,还是夹了口醋泡莲白送进嘴,嚼的也还是嘎巴脆~ 林伊才不信她呢,没心没肺六亲不认? “行,你最好说到做到。” 等吃完了饭,收拾干净桌子,两姑娘又把椅子搬到阳台外面,看起风景来。 阵阵热风伴着微微的热雨,渡轮驶过河面,水波漾开层层涟漪,如此写意的柔美画面,衬的看风景的人也蒙上了一层温婉的薄纱。 唐斯仰在倚在上,穿着热裤的纤细长腿一忽儿蜷着一忽儿又伸开,稍不注意挂在脚趾上的凉拖就耷拉到了地上。 扭头往旁边一看,林伊却安静的出奇,双手环抱住曲在椅子上的两条腿,小小的人缩成一团,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从唐斯的角度看过去,她眼里湿盈盈的闪着水光。 这是又要哭了。 唉 唐斯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点,手臂一身揽住林伊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想哭就哭吧,别忍着,对身体不好。” “斯斯,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她都出轨了,和别人房都不知道开过多少次。”林伊拿出手机,把她跟王瑜的聊天记录调出来,滑到最上面,那是王瑜对她刚开始冷淡的时候,“我每次跟她发晚安,她都是第二天才回我,你说她那会儿是不是正在跟别人你浓我浓呢?我一句晚安发过去,可不就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吗?” 说着,手指又继续往下滑,王瑜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最初还在第二天跟她解释,后来连解释都不解释了。 “我有一回也恼了,我觉得她不在乎我,我和她发了好多东西,我跟她说我的感受,说我被忽略被忽视可你看她说什么?她说我犯神经病,说我千金大小姐的日子过的太舒服,让我别没事找事。”林伊苦笑了下,“所以她当时在干什么呢?在陪着别的女人吃饭、送别的女人回家是吗?我是千金大小姐不能理解她的辛苦,那个女人是她的领头上司,就明白她的不容易对吧?” 林伊不停地滑着屏幕,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等滑到最底下的时候,已经是被删除的状态了。 屏幕上泛着幽蓝色的浅光,赫然列着醒目的两行刺眼对话—— 「我们分手吧」 「好」 没有争吵,没有争辩,甚至连一句难听的话林伊都没有说,就用了那么一个‘好’字,来结束了所有。 多讽刺啊,‘好’字原来是这样用的吗? “别看了——”唐斯夺过林伊的手机,摁黑了屏幕“还留着干什么?这种东西不删了等过年吗?这也就是你,换了我铁定撕了她!” 林伊也想,可她做不出来,她没有唐斯那么敢爱敢恨,她只会一腔热血的扎进去,却没法不差分毫的从中脱身撤离,她敢背地里哭,也只会背地里哭。 唐斯又拍了拍林伊的肩膀,眼睛半眯着,声音却有些低沉—— “你要是心里过不去,也别憋着,你抹不开面儿做不出来的事,我替你做,你姐们儿我心黑着呢~在我这儿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林伊知道唐斯不是嘴上说说,这事发生的时候她人不在京北,但凡她在这个头她肯定要帮自己出,算起来她们认识到现在,每回自己受了欺负,都是唐斯冲出来顶着。 能跟一个人长久的做挚友,分享自己的自卑与坦荡,何其幸事。 “算了吧,好歹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临了了闹成那样不好看。” “她一个出轨的都没觉得不好看,你一个受害者倒替她着想上了?!” 唐斯是真的呕心,感情淡了,不想谈了,有那么多种方式可以结束,偏偏要选一种最伤人心跟自尊的方式,这是良心被狗吃了吗?这种人压根就连良心都没有!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呢?”林伊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把跟王瑜的聊天记录删除,通讯录里再没了曾经重要的置顶,她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 “就这样吧你从前不是一直说我经历的少吗?这下我也不算白纸了,挺好,吃个亏,往后再看人,我眼睛也能擦亮点了。” “这么想就对了~为个人渣真不值当,你瞧瞧你可别再哭了再哭下去,真哭成肉泡眼,到时候缓不回来,那你才得真的伤心呢~”唐斯拉过林伊的胳膊,把人掰正过来,劝道:“不就是个恋爱嘛~你信吗?你现在发条动态宣布单身,追你的人照样大把,指不定就遇到个有钱漂亮又会疼人的姐姐呢,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前任她就是个臭狗屁!” 林伊被唐斯逗笑了,虽然听着挺不着调的,可的确又挺暖人心的。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真发动态宣布单身了。” “发!现在就发!我第一个给你点赞!” 林伊是真想重新开始了,即便一时半会儿心还疼,可她这次也绝不可能再回头了。拿出手机真发了条‘单身万岁’的动态,唐斯立马就给她点了赞。 行为挺胡闹的,但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这会儿雨势渐大,两人便从阳台搬着椅子又挪进了屋里。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阳台上,没一会儿外面就湿漉漉的看不清天儿了,林伊走到床头想把空调温度再降降,视线一瞥,就看见了唐斯压在枕头底下的信封,她把枕头往旁边挪开了些,那信封的全貌便露了出来,中间夹着那张被修复好的老照片。 “你外婆她的事怎么样了?” “还在等消息呢。”唐斯也走了过来,腰一弯就把照片拿了起来,这会儿神情也有些黯淡下来。 她第一次跟林伊说这事儿的时候,唐瑾的身体还很健康,每天写字画花,隔三差五兴致来了,还专门跑到公园里的读书角,跟一堆人在那儿讲古典名著。 林伊和唐斯有时候也会过去凑热闹。 “我是真没想到你说你这样会不会是遗传啊?” “这种事有遗传吗?我要是遗传,那你呢?你爸妈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有这样的?” “那也说不准,保不齐有呢?” “瞎扯吧你。” 唐斯把照片塞进信封,又拿枕头重新压好。 林伊却愣了愣,眼神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又开口说话—— “还是以前好,一辈子就爱那么一个人,有什么心里话全写在信里,慢悠悠的载着再送到那个心里人手上,多少年都不褪色,不像现在海陆空皆可,却是随意追求遍地留情。” “你可别这么说,我一点都不觉得以前好,那个年代难着呢,老人家吃的苦,咱们都没吃过,你就拿我外婆来说吧这要换成你,你真能有这个毅力去想一辈子吗?一辈子就靠这些信,这张照片?”唐斯摇着头,“反正换我是不行,我宁可谁也不爱,也不要这样一辈子去想着一个人。” 历史是咽喉的阴暗面。 岁月如此漫长,只爱一个人太辛苦。 这会儿谁都没再说话,彼此都十分有默契的沉静下来。 林伊抿了抿嘴,拉过唐斯的手—— “别急,肯定会有消息的,外婆人那么好,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也说不上来急还是不急,外婆的病已经那样了,不可能再回天有力,现在除了等就是等,但愿万物有灵吧。” 就在这时候,林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目光愣住。 “怎么了这是?”唐斯见她跟被点了穴似的动也不动,手指头在林伊眼跟前挥了挥。 “是况厘。” “什么?” 林伊把手机举到唐斯面前—— 「我是况厘,明天有空吗?一起出来玩」 唐斯我靠一声—— “我的妈呀~姐姐这就来了?!” 况厘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想约林伊出来玩,大概是这姑娘因为失恋太过伤心的缘故,而自己又最见不得姑娘在面前掉眼泪,所以才会在操作室里想要安慰她,结果安慰的话一句没说出口,反倒把借着人家伤心的劲儿,抱了人家。 这算占人便宜吗?算又好像不算。 算的话,她们都是女人,女人之间一个拥抱能有什么关系? 可不算的话自己却是个喜欢女人的人。 性别蒙上了一层伪装的外衣,更加坐实了不清不楚。 况厘觉得自己不单纯,甚至有点龌龊。 可她也不是会解释的人,问都问完了,再去跟人解释,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况厘也挺稀奇自己这状态,好像老江湖遇上小牛犊,一时晃了神儿。 发完消息,人便靠在窗户边儿,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她懒得收拾,随意擦了两下就没再管了,这会儿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被空调冷风忽的一吹,那股凉丝丝的湿意就从单薄的布料里渗进了皮肤中,贪婪地发着痒。 况厘抬手拨开头发,低头看去就见肩膀湿了一片,目光一怔,又想起了林伊靠在她肩上哭的样子。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弄成这样? 况厘不晓得林伊在上一段感情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也用不着晓得,她只看她自己看到的事实,事实就是林伊很伤心。 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失衡,筹码在秤盘上走了偏颇。 可况厘不在乎,她才不管林伊的前任是个什么东西,总之让好姑娘伤心掉眼泪的,在她这儿一律都是王八蛋。 另一边,酒店房间里,两姑娘对着意料之外的邀约,态度呈两极化趋势走向。 唐斯眼睛直冒绿光,拉着林伊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撺掇她—— “答应啊!去啊!多好的事呐~” “我不想去。”林伊不是扭捏也不是拿乔,她一惯胆子小,即便偶尔有那么点野劲儿,也是偷偷在背地里冲动一下,从来不在人前展露,“斯斯,我和她不熟。” “谁跟谁一生下来就熟啊?那不都得玩着玩着才熟嘛~” 要放平时,林伊去也就去了,都是年轻人,凑到一起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情况特殊,她才经历了分手,嘴上说着要重新开始,可心里一片迷茫,既不知道怎么重新开始,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稍一牵动撕心裂肺的痛劲儿就又密密麻麻地窜上来,不是咬着她的心,就要咬着她的身,像条毒虫。 “哎呦~你这是又想什么呢?”唐斯看出来林伊的顾虑,也没藏着掖着,直言不讳的跟她点破,“不就是出去玩一次嘛,这有什么的?别说你现在单身,就算是你不单身,你也有权利跟别人出去玩呀,再说了况厘这不也没说什么嘛,你现在这样纠结为哪般呢?” 唐斯了解林伊的性子,虽然经历了恶心的前任,丑陋的分手,但在她心里爱情仍旧至高无上。 “但凡她今天有一个字不正经,别说你不想去,就算你想去,我都不让你去,可人家规规矩矩的,反倒是你这样思来想去的犹豫,显得多不单纯。” “斯斯,我想明白了,我去。”林伊也不知道是被唐斯劝动的,还是真自己想明白了,再开口人就明显变了样,“想那么多干嘛呢?胡乱揣测人家的好意,没劲儿。” “那还等什么呀,赶紧给人回消息呐~”唐斯又拿胳膊肘顶了下林伊,“定好时间,早点休息,赶明儿化个美美的妆,我姐们儿照样迷倒万千~” 林伊把手机捏在手里,刚打两个字,又停下来—— “斯斯” “嗯?” “你得跟我一起去,要不然我不去。” “行啊~有的玩我巴不得呢~” 唐斯看着林伊把消息给人发过去,心里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 自己这么大瓦数的电灯泡在那儿得多碍眼啊?可就冲林伊刚刚的话,要是自己不去,这事儿铁定就泡汤了。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林伊跟况厘发生点什么,就是单纯想让林伊出去转转,总不能因为失恋分手,就连阳光都不见一下了吧,晒晒太阳,看看风景,瞧瞧美女,晚上睡觉也有个好梦不是? 小海马在脑子里蹬腿踹有了! 明天找个借口,溜号~ 唐斯挠了挠天灵盖—— 我可真聪明呐~ 这边,况厘以为都没戏了,手机冷不丁震了下,就看见林伊回过来的消息—— 「明天有空,我跟斯斯一起去」 她笑了—— 「好」 唐斯来了更好,这样就不怕冷场了,虽然况厘也不是个会让话掉地下的人,但毕竟头回约人出来玩,人多还是要热闹些,也能更加玩的开,就是有一点不太好三个人的话,难免会周全不到,万一其中一个落了单,多少也有点不合适,但如果是四个人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况厘想到了盛宁,她想撮合盛宁跟唐斯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了,盛宁这人就像深烘焙的冰美式,不光看着苦,喝起来也苦,这么苦的东西自然是会让一大部分人敬而远之,可唐斯不同,她就像片青酸的柠檬,把柠檬放进冰美式一苦一酸的中和,那种刺激味蕾的化学反应,很难不让人上头,况厘相信盛宁之所以倔强,是因为还没领略青酸柠檬的滋味,但凡她领会了一定忍不住上瘾。 作为好朋友,况厘也好奇盛宁上起瘾会是个什么样子? 况厘扎进对林伊的莫名好感中,自然也不会放过盛宁,如果真要堕落,那就大家一起好了。 于是,转手就给盛宁打去了电话—— “我约了林伊跟唐斯明天出去玩,你也一起来吧。” 盛宁没在自己家,她在沈秋澜这儿,正陪着沈秋澜吃糖水。 一听到这话,盛宁先没做声,看了眼对面的沈秋澜,随即便起身离开餐桌,往客厅走去。 “你为什么约人家?” 盛宁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况厘跟林伊在操作室抱在一起的画面,白天才抱了人家姑娘,晚上就约出来玩,这个行为背后的动机很值得怀疑。 “我是问你要不要一起来,你重点放错了吧。”况厘不接她的话,“还有你多久没去游过泳了?有一个月了吧?” 盛宁只要每次压力一大,就会去游泳,全身没入水中,被水吞噬身体的负压感,令她觉得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让她混乱的头脑暂时得以平静,释放一些积压在她内心深处的坏情绪,等游完几圈之后,精疲力尽的爬上岸,体力消耗殆尽的惫懒,又能让她继续支撑生活中的琐碎支离。 可自从唐斯出现开始,她就再没去游过泳,就连平常时不时会突然冒上头的坏情绪,似乎都销声匿迹了。 如果不是况厘提出来,盛宁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个习惯。 “唐斯是个热情大胆的姑娘,骨子里天生自带着开朗活泼,不管你信不信,和这样的率真人待久了,无论你多封闭,也还是会被感染到的。” “况厘,我” “你先别那么快着急回答我,就只是出去玩一下,也没什么别的,当然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来,我也没办法,不过唐斯那性子你也知道,真要玩嗨了,指不定得疯闹成什么样?万一再缠着要喝酒,到时候一个我顾得了,两个就不一定了。” “就这样,你想好了发个消息给我。” 况厘说完便把电话给挂断,该说的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她要还是僵在那儿,回头再难受了那就是活该。 撮合也得有个度数,强摁着牛吃草,草也不香。 等盛宁再回到餐桌,沈秋澜便问她—— “是谁的电话?” “况厘。” “有要紧的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她说明天约了朋友让我出去玩。” “那你就去呀。” 盛宁没想好这事儿,她不觉得况厘那句‘只是出来玩一下,让自己别多想’的说辞有多单纯,如果她没别的意思,也不会专门把自己压力大就游泳的事情拎出来说了,况厘这人自己了解,但凡能说出口的话听着挺简单,其实都埋着坑。 沈秋澜见盛宁不说话,随即皱起了眉—— “你这孩子,又不比别人少个眼睛鼻子的,怎么就那么不爱见人呢?” “我没不爱见人,主要是明天咱们不是说好陪您去老年大学嘛。” “你少拿我当借口。” 沈秋澜冲她摆手,站起身就把盛宁面前的糖水收进了厨房,一点不留情面的赶她走—— “你妈我还没老的不能动,不用你陪,你回家去,明天该去哪玩就去哪玩。” “妈” “别气我。” 盛宁就这么被沈秋澜给赶走了。 开车回到了家,盛宁也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到底去,一个月没有烦心事,盛宁承认自己的确是有被唐斯快乐感染到,所以现在才会觉得好像答应了,就有点图谋不轨的成分。 她找了本书看,想要静静心神儿,可那书上的字今天就跟长腿会跑似的,坐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不就是出去玩一次嘛,有什么不得了的? 盛宁只觉得自己荒唐,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她阖上书,拿过手机就给况厘发去消息—— 「我明天有空,可以去」 「穿清凉点」 「什么?」 「水上摩托+冲浪」 那岂不是又得去海边? 盛宁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上了况厘的套。 但她已经没法反悔了。 盛宁仰头倒在椅子上,眼前全是唐斯的样子—— 那天她把自己摁在车里亲的样子。 完了。 第26章 你不占我便宜?那我还怎么占你便宜! 今天依旧阳光刺眼,但胜在天蓝海碧,柔软的沙滩赤脚踩进去,脚趾头缝里都被摩挲的细腻发烫。 况厘在这边定了沙滩酒店,两间房,林伊跟唐斯一间,她跟盛宁一间,算是准备一整天就待着这里了,玩累了就住在这儿,睡饱了第二天再回。 唐斯对况厘定的这个玩处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她打算待会儿就在这里,等她和林伊换过那身性感无比的基尼后,让外面那群——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的白的黄的的异国人士或本国同胞,通通见识一下什么叫东方姑娘的极致美。 比基尼还没换呢,唐斯就在脑子里先过了把万众瞩目的瘾,结果一转身,瞧见林伊,原本都笑咧到耳朵根儿的嘴,立马收回来—— “你这穿的什么东西?” “泳衣啊。” “你的比基尼呢?” 林伊磨磨蹭蹭的,脸颊瞬间飞起两团红霞—— “斯斯,我想了想,今天太晒了,还是不要” “你快拉倒吧,哪次去海滩你怕晒过?”唐斯的眼睛在林伊身上打转,“多好的身材啊,你不勇敢展示自信美,包裹的这么严实,捂痱子呢?” 说着,唐斯就把林伊那件‘棉衣’拽过来丢到一边,又把之前在酒店里两人准备好的比基尼拿出来,塞进林伊手里“就穿这个,不准怂,等会儿且得亮瞎外面帮人的眼睛!要不你就不是我姐们儿,听见没?!” 林伊给唐斯弄得没办法,只好舍弃自己的泳衣,换上了手里的比基尼。 这会儿两人走出更换衣服的小屋出来,林伊还是没破得了心里的防线,扯了条沙滩巾披在肩上。 姑娘皮肤粉白,被阳光一照,就跟从牛奶里沁过似的那么发光发亮。 唐斯冲她瞪眼—— “没出息,这有什么好挡的?” 不远处遮阳伞下站着的况厘跟盛宁。 唐斯顿时哎呦了一声—— “你可瞅瞅那位穿的是什么吧?我还说你捂痱子呢,她才是真的捂痱子呢。” 林伊顺势望过去,况厘是背对着她俩的,头发拢起来扎在脑后,上身穿了件夏威夷风的花衬衫,衣摆堪堪垂在翘臀上,风一吹左右晃动,翘臀时隐时现。 盛宁则正对着她俩,一身连体黑色平角五分式短袖泳衣,怎么说呢虽然身材不错,腰是腰胸是胸,可这也太保守了点吧,这里是海边,又不是西餐厅,谨慎到多一点的肉都不肯露出来。 “你说她怎么不直接穿棉袄过来算了,白瞎了这么好的风景,真要捂出痱子她也是厉害了。” 林伊瞧着唐斯气鼓鼓的样子,扯了她一把—— “每个人个性不同,盛宁不喜欢那样穿,你这张嘴总这么不饶人,你还怎么追她呀?” “怎么追,赶明儿我也弄件棉袄,也裹得严实,到时候把她骗去桑拿房,我还就不信了,她能不脱~” 唐斯说完,没忍住又噗的笑出声来,脑子里冒出一个好玩又奇怪的画面——她跟盛宁满头大汗,互相伸手解对方的棉袄扣子。 “你可真是够混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你了,我倒是挺担心盛宁的。” “担心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你没有吗?你在脑子里都吃过好几拨了吧~” 俩姑娘嘻嘻哈哈边笑边往遮阳伞底下去。 况厘见盛宁朝身后投眼,也跟着转过身去,两个姑娘手挽着手踩在沙滩上,刺眼的阳光拢在健康明亮的身体上,也变得温柔起来,温柔却又耀眼,那挂在脸上的笑意,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非常好。 况厘冲她们点了下头,又看向盛宁—— “幸亏是来了,要不然多可惜。” 盛宁没说话,但她心里明白并且认同。 况厘先前一直背着身,这会儿彻底转过来,才看清她里面的穿着,她跟唐斯和林伊一样也穿着三点式,只是在外面又套了件夏威夷衬衫,衬衫的衣扣没系,就那样敞着,饱满的胸型在里面一览无余,她常年健身,腹部的肌肉线条也好看,不仅有马甲线,还有轮廓明显的腹肌,两条腿笔直修长,宝蓝色的三角泳裤,绝的想让人尖叫。 “不得了了,她怎么这么带劲儿啊?!” 唐斯口无遮拦,林伊却连连往后躲,手拽着身上的沙滩巾,裹得更紧了。 “你躲什么啊,欲盖弥彰的那个都没躲呢。”唐斯笃定况厘是故意这个打扮的,衣服敞那么开,跟脱了有什么两样?明摆着在放烟雾弹。 林伊想让唐斯别说了,可她的脸红的像猴屁股,也是奇了怪,明明全身都被自己拿沙滩巾裹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脸红到不行,低着头不敢看人眼睛。 “身材不错。”况厘没怎么看林伊,反而跟唐斯打趣。 “过奖了,你也不赖。” 唐斯手推了一把旁边的林伊,跟况厘说道—— “怎么玩啊?不能光晒太阳吧?” “先水上摩托,然后再冲浪,怎么样?” “这个行,够刺激,不过我得自己骑一辆,后面带个人可不好玩,而且我也带不稳。” 说着,手又贴在林伊的后腰上,这把力气比刚刚大,一下就把林伊推到了况厘旁边。 “你俩骑一辆,不过我这姐们儿胆子小,你可得骑稳点,不准吓唬人。” “行。” “斯斯!”林伊冲唐斯瞪眼。 “我真不会带人,到时候要是翻下去,遭殃的可是你。” 唐斯真没有故意诓林伊,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东西平衡不好把控,她之前也就骑过几次,技术真算不上多好,况厘一看就是练家子,跟着她绝对比跟着自己要安全得多。 随即拉过林伊,偏过头跟她咬耳朵—— “你慌什么呢,回头真让她小瞧了你,你越这样人家越是能拿捏你,自信点成吗?你今天真漂亮的要命~” 说完悄悄话,唐斯便退到一边,那双眼睛漫不经心地又往旁边另外一个人身上瞄。 盛宁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旁边桌子放着杯冷饮,时不时就拿起来喝一下,虽说穿着平角五分式的泳衣,可胜在这泳衣面料服帖修身的厉害,把她身体的曲线包裹的玲珑有致,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人半躺在那里,身段都被拉长,两侧的腰身弧度柔美,唐斯又想起自己做的那几场春/梦了,登时就在脑子里比划出一个大写的S 绝了真是绝了 愣是什么都没露的,却又性感的一塌糊涂。 唐斯悟了—— 这人的好东西都藏在衣服底下呢。 脑子里的小海马长出手脚来,不停地摩拳擦掌—— 真讨厌~穿那么多干嘛呢? “脸红了?”况厘笑她。 “哪能啊~我那是晒得。” 唐斯脖颈子都红温了,嘴还硬呢。 “去吧,别瞎说话。” “谁瞎说话了?”唐斯纳闷了,自己到底是有多爱说瞎话?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不知道多实诚呢。 “你说你,人都被你叫来了,你好歹也让她换件像样的衣服啊,这不露胳膊不露腿的,像什么话嘛~” “你这么有本事,你让她脱啊。” “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吗?” “你等着!” 说罢,唐斯气势汹汹的就朝盛宁过去了。 况厘顿时笑出声来—— 这人真是个炮仗。 随即,再一转头,就看见了旁边的林伊,她已经拿水把身上打湿了,至于那条沙滩巾孤零零的扔在一旁。 况厘眼底一热,脱掉了衬衫 唐斯也就是跟况厘嘴凶,真叫她去脱人衣服,借她十个豹子胆都不敢。 她不敢脱盛宁的衣服,但她敢露自己的好身材。 胸乳被比基尼托衬的浑圆,腰肢玲珑婀娜更是令人惊艳,轻薄丝滑的面料像个人间尤物贴在身上,起起伏伏,神秘蛊人。 年轻姑娘的腰臀比,是熟透的苹果披着浅薄的羽毛,海水泡沫的呼吸起伏在太阳穴的盒子里轻叩,节奏狡猾的蕴藏脚心。 唐斯不是晒得,她是真的脸红,浑身像被太阳吻过一般滚烫发热。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大着胆子要来给她看的,可真走到了这人跟前,却又抹不开面儿,觉得自己过于露骨了。 但她到底不是个害羞的姑娘,骨子的热情大胆是她与身俱来的自信,唐斯落座在盛宁旁边的躺椅上—— 不遮、不避,不藏。 大大方方晒太阳。 东方姑娘的极致美在唐斯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就这样半躺在这儿,却不知道晃了多少人的眼。 也包括盛宁。 昨晚盛宁睡得不太好,褪黑素的效力太大,跟况厘说话的时候她还在犯困,可看见唐斯从更换衣服的小屋里出来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精神了,她欣赏敢于展示自己身体美态的姑娘,自信大胆的模样,永远比羞涩胆小的腼腆更令人钟意。 一时没忍住,便多看了几眼。 但也就是多看的这几眼,让盛宁忽然又不舒服起来,唐斯太漂亮了,漂亮到过路来往的人都朝她望眼,那种视觉点击率的疯狂增长,令盛宁感觉很不好,不好到她想找个东西把唐斯藏起来。不该这样的,美好的事物就该展露。 盛宁觉得自己狭隘了,怎么能想把人家姑娘藏起来呢? 这太不像话了。 唐斯哪知道盛宁在想什么呢,她跟旁边的小圆桌较上劲儿了,这桌子真讨厌,放哪不行,偏偏要放在两张躺椅中间,害的她脑子里的那些想跟人勾搭的小花招都没办法使出来。 她拿眼睛当尺,又比划了下两人中间的距离,心里又开始纳闷其实桌子也不算大,就半个手臂那么长,这么近的距离,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啊,除非她不看。 唐斯心里不乐意了,干嘛不看呐,平常那是不方便,现在多方便,就算盛宁的眼睛长在自己身上,也没关系。 她有心使坏,却忘了这边不光只有盛宁一个,撑起身子侧过俯到桌子旁边的冷饮,头往前那么一伸,胸前的春光便被挤做一团,宛如夏日浪潮里两颗甜美的水蜜桃。 她这样子太勾人。 盛宁手心攥出汗来。 越不想要什么,越是来什么,就在离她们不远处有人在打沙滩排球,已经朝着唐斯看了好几眼,都有点跃跃欲试想来跟人打招呼的样子。 如果换做从前,盛宁一定会出声提醒,又或者不提醒,只在旁边静静观察,如果唐斯不愿意被人搭讪,她再出手解围。 可今天她身体里的神经却开始反骨作祟,很罕见的长出倒刺。 她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人对美好都是有占有欲的,自己也是人,所以不能免俗。 盛宁忽然就从躺椅上站起身,目光不带避讳的直视着那个想要过来搭讪的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表情充满进攻性,好像那人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开战。 眼风随着脚下步子一转,径直走到唐斯面前,她站姿笔直,像一堵墙似的用自己的后背,把唐斯跟那人的讨厌视线隔开。 我靠!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凶呐? 唐斯琢磨不透盛宁这无名火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没使花招呢,充其量就是扭着身子喝了口饮料~ 再说刚刚她连看都没看自己,不至于吧? 唐斯往后缩了缩身子,真是活见鬼了,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偏偏就这么怵她呢? 不过,唐斯也不傻,这地方可是沙滩,比自己穿的还性感的一抓一大把,就在刚刚还有人趴地上裸身晒太阳呢。 唐斯:“你” 盛宁:“晒吗?” 唐斯:“啊?” 盛宁的表情跟按了开关一样,上秒钟还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这会儿就又态度温和起来,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防晒霜—— “海边紫外线厉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涂。” 手指便扣开瓶盖,将防晒霜挤在了手心,修长的手指来回地搓着。 “不介意!我可太不介意了!” 唐斯就是个傻姑娘,瞬间眉开眼笑起来,但凡她再动那么一下脑子,就能发现盛宁的意图了,这哪是跟人询问,霜都挤手心上了,明摆着就是要给她涂。 “咱们从哪儿涂?要不先从前面涂就这我这晒得都疼了~” 唐斯边说边挺起身子,手指头尖顺着下巴颌儿一路从脖颈指到锁骨,就连小腹都没放过。白的人都泛粉了。 她一点不觉得被盛宁占便宜,反而满脑子都是自己占人家便宜,心里那点儿花花肠子全写脸上,多不容易啊,能让盛宁给自己推油。 巴不得呢~ 得寸进尺。 盛宁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不理她。 “前面自己涂,我替你涂后背。” 唐斯特想再跟她分辨几句,涂都涂了还不帮人帮到底,可她也知道盛宁这人古板,能提出来帮自己涂防晒估计心里都不晓得翻了几座大山,这会儿要是再跟她提要求,别说油没得推,恐怕翻脸走人也不是没可能。 唐斯拎得清,反正只要自己还在这儿,还不走便宜嘛~总是有法儿占的。 于是,便乖乖转过身去,但嘴上仍旧要再逞个能—— “您重点手太轻了,我可怕痒呢~” 盛宁只当她又犯浑,不跟她计较。 其实光是唐斯犯浑吗?自己就没犯浑的成分在? 盛宁的目光落在唐斯白皙的后背上耳朵听着那边人打排球的跳跃声,犯浑就犯浑,她犯那么多次,就不兴自己犯一次。 盛宁把防晒霜挤在指尖,将手贴在唐斯的背上,光滑细腻的触感在没有毛孔的掌心沉溺,就算是石头做的血肉,也成了绕指柔。 那根儿系在后背的绳结,勒出浅浅的红印指腹长出夏天的幽微。 她俩这样太暧昧,暧昧到在外人眼中看来像是默认一对。 误会就误会吧,谁没被误会过呢? 盛宁想明白一件事—— 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 唐斯对自己的身材有自信,她不信面对自己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漂亮姑娘,盛宁还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指不定现在也胡思乱想着什么东西呢。 唐斯想抓盛宁一个正着,可又不能打草惊蛇,便佯装一个方向趴累了,趁着松动脖颈的时候,快速扭头向身后的人看了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唐斯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盛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目不斜视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坦荡呢,而且她推油的手法特新奇,不像别人那样随意揉散,而是跟画平行线一样,一道一道地往下刷。 她这是给人漂亮姑娘在沙滩海边推油吗?她这是在她家厨房给烤乳猪刷料呢吧?! “你这是给人推油呢?还是给烤乳猪刷腌料呢?” “大同小异,都差不多。” 唐斯一点都不舒服了,合着在她眼里自己跟烤乳猪没差啊? “你——” 话还没说完,盛宁的手就从唐斯的背上收回,转头抽了两张湿巾,擦干净了手。 唐斯傻了—— “你这就推完了?” “不然呢?” 行,可真行。 这推了个屁啊? 还不如不推呢。 盛宁看了眼那边打沙滩排球的人已经散去,边擦手边往前面走,见身后的人没跟来,才又停下回头看去。 唐斯跟自己较劲儿呢,就为人家刚刚没占她便宜,唐斯不觉得盛宁这样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派,反而满心忿忿,心里想着—— 你为什么不占我便宜?你不占我便宜我还怎么占你便宜?? 她端着那杯冷饮,一口气嘬了大半杯。 盛宁眼睛又被这人晃一下,唐斯一张一合地鼓着腮帮子,活像只被人捏了一把后涨圆了身子的河豚。 明明是生气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盛宁却觉得十分可爱。没来由的,勾起了嘴角,笑了下—— 这人脑子一天到晚都装的什么东西? 这么喝冷饮,也不怕牙疼?傻不傻。 她较劲儿,盛宁却不较劲儿,原本觉得挺暴晒的太阳,现在却又觉得光景极好,碧蓝的海水被炙热的光线笼照,颜色像白玉一般闪耀。 “刚刚不是闹着要去玩吗?现在不去了?”盛宁问唐斯。 有病是不是? 刚刚推油的时候脸绷的像挂了浆的硬布,现在又找自己过去玩? 谁跟你去玩? 唐斯猛地站起来,就往海边走,她不想搭理盛宁,快步走过这人前面,顺便还捞了件罩衫给自己穿身上。 不就是装正人君子嘛,谁不会呀~ 你不看,我还不乐意让你看呢。 两人到了海边,况厘带着林伊已经玩了好一会儿水上摩托,眼瞧着都快到岸边了,方向一转,又掉头朝远处驶去,屁股后面掀起层叠的白浪。 就在这时唐斯的余光瞥见一旁的盛宁,她正和水上摩托的工作人员交谈,一板一眼的询问注意事项,哪怕是极小的细微之处,也没有落下。 盛宁站在沙滩上,脚下的砂砾金黄细腻,头顶的阳光照着她的黑发,柔软朗润。 突然,唐斯刚刚窝在心里的失落,瞬间就散去了,人也不再较劲儿。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打从认识她起,这人不就是这样嘛,换句话说,她要真跟别人一样,见着美女就走不动道了,自己还会喜欢她吗? 唐斯玩归玩闹归闹,可对自己骨子里的那点劣根性也是明白的,盛宁真要那么容易被搞定,自己一准就腻了。 等盛宁跟工作人员说完话,再过来找唐斯,就见这人像是变了一个样,两只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 这又是怎么了?河豚的劲儿下去了? “我要骑,我要带你。”唐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别了,还是我带你吧。” “你小瞧人~” 盛宁真是服了她,这是自己小瞧人吗?刚刚是谁在那儿说自己手不稳不会骑的?把林伊推给况厘? “林伊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 “你偷听我说话?” “我用不着偷听。”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关注我就直说~” 要换之前盛宁说什么也得跟她讲清楚,可现在唐斯的这张嘴她也懂了,事实如何无所谓,只要她爱玩的劲儿上来,就只说她自己想说的。 这会儿骑到水上摩托,唐斯坐在后面抱住盛宁的腰,身上的罩衫她没脱下来,但却湿漉漉的沾了满身的水。 车速开的快,水花就溅的高,不止唐斯,盛宁的身上也都是水。 两个是湿漉漉的人,服帖的抱在一起,即便隔了层布料,却还是让人难耐的厉害。 这是唐斯的私心,跟况厘现学的,既然你不喜欢赤裸裸,那我就欲拒还迎、欲盖名彰。 唐斯把整个身体都贴上去,盛宁想让她松开点,可话还没说出口,却感觉腰是一紧,贴在她后被上的人,好像在发抖。 “你害怕?” “有点。” “那我慢一点。” “别慢了没意思,你就骑你的,千万别减速,不然没劲儿。” 唐斯把人抱得跟紧了,恨不得都能把身子融进她背里,盛宁是真上了她道儿,真的以为唐斯害怕,可她哪知道唐斯把脸贴在她背上偷乐呢。 一肚子的鬼心眼儿,全用在盛宁身上。 唐斯也捏准了她 这人心肠软着呢。 玩了一圈下来,唐斯占尽了便宜,她紧贴着盛宁的背,甜美的水蜜桃都被挤压的变了形,盛宁的腰又细又软,抱在怀里就跟揣了一方软枕,要不是怕自己这张嘴说话没个把门的暴露自己,她是真想和盛宁再嘤嘤嘤上几声,上心到这种程度,唐斯再怎么不想承认自己没出息也不行了。 她们是上岸了,可况厘跟林伊还在水上飘着呢,老远望过去两人抱得也是一个紧。 “她俩真配,你说是不是?” 盛宁正拿着沙滩巾擦着身子,她被唐斯抱了一路,这人的胳膊勒的太用力,这都下来好半天了,腰那块还是像箍了个东西似的发紧。 “这没什么吧,谈不上你说的那个问题。” “怎么谈不上?难道你觉得她俩不配?” “般不般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应该乱点鸳鸯谱。”盛宁说完,又补了句,“还有难道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喜欢之外就没有别的吗?我以为单独的成年个体之间除了情爱,应该还有一种坦坦荡荡,志同道合的关系,只不过是大家故意装作看不见罢了。” 盛宁一本正经上纲上线的古板样子,让唐斯的好心情瞬间撤了大半,她就不懂了,这不就是最正常的七情六欲嘛,怎么到她这里就又是坦荡,又是志同道合,搞得好像谁对谁有点好感,就是不道德。 见唐斯盯着她看,盛宁也不慌,她说的自己的心里话,又没讲瞎话,至于对方是个什么意思,与她无关。 “你看什么?” “我能看什么?看女菩萨呗。” 唐斯拢紧身上的罩衫,懒得再跟她掰扯,有什么好掰扯? 是了,全世界就你一个最正经,大正经! 她朝着冷饮小摊走过去,结果刚走了没几步,手机就响了,唐斯低头一看,忽然人猛地转身小跑回来,对着盛宁就瞪眼—— “你必须得请我吃饭。” “为什么?” “因为你的好朋友把我的好朋友拐跑了。” 第27章 就亲个嘴,你俩还能激烈到这个程度? 两人在沙滩露天的餐厅吃饭,满天的星光将热带雨林气候炙热的晚风涂抹的风情万种,远处的海浪翻涌回流,在沙滩留下潮汐池,时不时有闪着光芒的生物探出海面,或许是华丽粘稠的鱼,又或许是海底沉落千年的化石碎片。 一时间唐斯也看的入神。 她觉得这样的地方特别适合去冒险,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青春往事汹涌而来,唐斯想到自己十五岁时候的一次离家出走,随意买了张大巴车的票,坐到终点站,下车的时候也是这样地方。 于是拿出手机给林伊发消息—— 「你看这儿像不像我离家出走那年的地方」 好一会儿林伊才把消息回过来—— 「你可再别提那次了,你那次真的是快要吓死人了」 失踪了一天一夜,唐柳颐都报警了,所有人一起出动去找唐斯,结果她可好,自己买了张票又回来了,唐斯挨了一顿狠打,被关在家里整整禁足了一个礼拜。 但也幸好那次离家出走,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风兵草甲的城市,不要企图去寻找任何可以回归自我的机会,想要被在乎,那就得谁都不在乎。 她在这边给林伊发消息,那边盛宁也没闲着,也在给况厘发消息—— 「你真把人家姑娘带走了?」 「只是出来散个心」这边况厘回的倒快。 盛宁看着况厘回过来的消息,皱了皱眉头,她倒不是非要去管这些事,只是觉得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姑娘,就把人带出去,先不论这个行为妥不妥当,单就是人家不过是来这里玩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会离开。 「这样有意义吗?」 「生活本来就没意义,有意思就行」 盛宁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再抬头就跟对面唐斯的目光撞上。 林伊回个消息磨磨蹭蹭,发出去半天才回过来一条,唐斯觉得这会儿实在不该打扰人家,可她又是个管不住脑子的,今晚的夜色这么好,要是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难免不会可惜。 一时间嘴又不受控起来,没忍住问了盛宁一句—— “你说她俩现在干嘛呢?” “我怎么会知道。” “会不会是在” 盛宁都没等唐斯把话说完,手一伸就把水推到这人面前,很明显不让她说,原因也很简单,她能猜到唐斯会说什么,无非就是成年人之间的那点事罢了。 唐斯一反常态的乖巧听话,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头往前一伸,张嘴喝了口水。 她知道盛宁这人行为谨慎思想正直,时不时还有股不像现代人的保守固执,自己虽然不喜欢她这一点,可却没法阻挡自己喜欢她这个人。 总是没完没了的气她怼她,有什么用呢?连点反应都不给自己,对这个木头桩子重拳出击,到头来疼的还不是自己的手。 唐斯看着盛宁,看着她静静地吃着东西,再想想这些天林伊为王瑜的难受的样子脑子里的向来活蹦乱跳的小海马,忽然也跟淋了场热雨似的多愁善感了起来—— 是不是先动心的注定要承受这一切? 你把自己伪装的不羁随性,人家却还是八方不动。 果然—— 浪漫爱情是迫害女性心理的撬动点。 低头又看了眼手机,林伊还没回消息呢。 唐斯心里琢磨 这样的话自己晚上还要给她留门吗? 林伊当然回不了唐斯消息,她这会儿正跟况厘亲的难舍难分。 说不上是谁主动,大概就是气氛正好推到那块就不由自主了吧。 但林伊觉得应该是自己主动更多一点,理由也很简单,她不想在感情里再做个被动者,上一段的感情,她什么都听王瑜,王瑜高兴她也高兴,王瑜不高兴,她就要小心翼翼,可自己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千疼万宠长大的姑娘,如果不是真的那么爱着对方,又怎么会甘愿自降身段? 可到头来,自己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场丑陋的出轨,单方面的痛苦心碎。 林伊没法跟王瑜决斗,所以她选择自己和自己决斗。 她对况厘谈不上喜欢,毕竟她们只见过两次面,但况厘的心思她却看得出来,林伊想着就做个坏女孩吧,随意接受追求,四处放肆留情。 关于两半苹果可以重合的理论,她选择丢弃。 林伊是带着一种报复性质的痛快,和况厘接吻。 她热情的不像话,像一团滚烫的火焰,手扯着况厘身前的衣襟,蛮狠地拽向自己,然后咬住她的嘴唇,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在里面几乎粗鲁地搅动妄想要在月圆之夜吃掉一只野兽。 林伊野的要命,可她身体又是软的,两人的舌尖缠绕,互相汲取又相互给予,唾液的交融声,全都化作缠绵的进攻。 “停下停下来林伊” 况厘拉住林伊企图往自己衣服里钻的手,用了点力气把两人的距离给拉开。 “你不想?”林伊气息不匀。 她一直在咬况厘,把况厘的嘴唇都咬肿了。 况厘气喘吁吁,从没接过这么窒息的吻。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以为,林伊要在今晚温柔的夜色里和自己同归于尽。 “你真的想吗?” “废话,要是我不想,你觉得我会答应跟你出来吗?” 况厘笑了。 这笑让林伊有种羞耻的感觉。 “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况厘听出林伊的声音在发抖,随即便收敛了笑容,她看着眼前的姑娘,明明就不是一个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大胆出格的性子,可偏偏做了这样离谱的事,她心里当下竟然有种被揪起来的酸疼感。 这样的时候太少见,况厘专门暂停情绪去领会了一下,的确是酸疼。 林伊的眼眶湿漉漉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她抿着嘴角,安静的像只猫,一只受了伤,不再相信人类的猫。 “你误会了,我没觉得好笑,你很漂亮,接起吻来让我很舒服,老实说你咬的很疼,可我不介意,这样热情窒息的痛快,我很喜欢。” “既然喜欢那你为什么拒绝?” “因为你不是真的想。” 况厘的目光深深,平静温和的落在林伊的脸上,虽然没了刚才意乱情迷的冲动,但却有几分愿意倾听心事的坦荡。 可林伊的劲儿还别在这儿,她报复情绪还没从身上卸下来,此刻面对况厘这样一幅善解人意的表情,除了鄙视还有嘲讽。 “你现在倒是像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了,你把我约出来的时候,也不见你有现在这样的矜持。” 林伊嘲讽也自嘲—— “况厘,你装什么呢?你以为你现在停下来,我会感激你吗?大可不必都是成年人,我也没见你想的那样玩不起,你这样叫停,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没品,也会让我觉得我没有魅力。” 林伊的话带着刺儿,故意扎着所有人,可她不知道的是,一个真正乖巧的女孩,即便是故意用冷嘲热讽的形式来当武器,终究也还是差着意思。 “你真的想?” “是。” 况厘又笑一下,再抬眼时,目光明显就变了,要论狂野,她比林伊更胜。 忽然,一阵热风吹过,细碎的树叶摇摆,绿草清新的香气被风都吹得褶皱破碎。 况厘俯过身来的那一下极快,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她勾住林伊的腰,猛地拖向自己,身体与身体闷声撞击,而后又突然撤离,林伊踉跄着往后退了一下,她被林伊摁着肩,用力地推到身后粗壮硬实的树干上,单薄的布料摩挲着粗糙的树皮,绵软的衣料起了难捱的小毛球,衣料底下的皮肤也被摩擦地一阵阵刺痛。 “你好香” 况厘咬住林伊的嘴,年轻姑娘薄薄的嘴唇被吸吮地充血肿胀,泛着细密的痛感。 “你很漂亮” 况厘又是猛地一嗦,血液中的氧气被真空顷刻抽干,林伊下意识地抖了下身子,睫毛不停地颤动,鼻息都变得断断续续。 林伊在害怕 她没有体会过这样狂野的亲吻。 心里想做个坏女孩,可身体的本能却不由自主地反抗起来。 “你可以慢一点吗?” “不是你想让我狂野吗?” 况厘掌控了主导权,勾着她的月要,人贴过去,伊甸园里盘根错节的树枝相互交缠,不仅如此一根藤慢逐渐向下引申缠绕 手指贝占在林伊的衣摆,向上一掀,随后向下窥个究竟,手指便摸到她牛仔裤腰的扣子,林伊发抖地更加厉害,人像是失去重心,不自觉地向下滑。 “你喜欢这样是吗?” “我”林伊想说不喜欢,可这要求却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如果拒绝那就成了自己没品,自己装模作样。 林伊身体里的反叛和乖顺做着巨大的抗争。 一个让她贯彻‘坏女孩’的行为做派。 另一个却让她保守世俗训诫的最后一道底线。 就在林伊的神经被到极致拉扯的时候,况厘停了下来。 她手指抚过牛仔裤的金属扣子,用力地在上面摁了下,随即便撤走了手。 女人之间风卷残云太简单了,尤其是对于主导的那个,况厘甚至连衣服都不用脱,指尖亦张亦弛再带些技巧,况厘有信心她绝对有能力让林伊忘不了这个热风躁动的狂乱夜晚。 林伊会变成搁浅在沙滩上的热带鱼,她需要被扔回水里。 在大自然的法则里,水、爱和她们共存。 况厘也跟自己打了一架。 一个是被支配谷欠望的身体。 另一个是被大脑控制的理性。 显然,后者赢了。 她松开林伊的腰,人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上头的亲密距离,却还在暧昧范围之内。 “我以为你是淑女。” “淑女就一定很正经吗?我就不能不做淑女?我就不能做个坏女人吗?” 林伊很糟糕,但这次的尖刃却是扎向她自己。 她为自己的退缩,为自己故作胆大的怯懦而感到深深可耻。 发泄之后,又开始懊恼。 是她先不诚实的,况厘完全是个受害者。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冲你,我在发疯。” “你可以发疯。” 况厘的善解人意的程度超出了林伊对她的预料。 “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是我先开始现在却又” “如果我们刚刚做了,那才是不公平,不管对你还是对我,可我们没有做不是吗?” 世俗对女人关于贞/洁的训诫,在两人的大脑里都起了不同程度的作用。 况厘抬起手,指尖抚过林伊的嘴唇,林伊只不过是咬疼了自己,而自己却实实在在吸紫了她。 论行为,自己更恶劣。 “能跟我说说吗?” “说什么?” “那个伤了你的人。” 林伊的心猛地揪疼起来,毒虫瞬间又钻出来,啃咬着她的身跟心。 “很丑陋,我们在一起七年,然后她出轨了,跟她的女上司。” “可我们在一起七年,七年的感情,屁都不算。” “我应该恨她,应该诅咒她,应该天天都盼着她不得好死,可我做不到我现在只要一想她起来,都是我们曾经的那些美好时光。” “我很没出息对吗?到这样了我却始终忘不了当初的那些承诺。” “是挺没出息的,但可以理解,其实有时候谎言和诺言一样,都是会使人致\幻的兴\奋剂,你相信她的承诺,就会想要占有,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会永远一成不变的。”况厘点点头,又问:“所以你就想用一场艳\遇来报复她?” “” “艳\遇没那么简单,真的要做了你会后悔的。” 林伊不说话,她不敢看况厘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也丑陋了,不光因为被出轨而失恋的坏情绪无法排解,就想拉一个无关的人下水,更因为她是一个把谎言当做诺言来相信的失败者,却还是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的行为更让人恶心。 “别多想,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必须要和你承认,我的目的也不单纯,我对你有感觉,约你出来也的确是想做点什么,但我认为这种事情很美妙,你现在心情不好,只想发泄,会降低这种美妙的体验感,而且最重要的时候,我也不希望你跟我做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感性之处吧,思想的快\感和身体的晕眩必须一致。 况厘把脸又凑近林伊面前,伸手替她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能跟你提一个要求吗?” “你说。” “等你什么时候想好,或者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来一次艳\遇的时候,我希望我可以是你的第一人选。” “好,我答应你。” 两个人以成年人的方式,很好的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未遂艳\遇。 况厘很体贴,她怕林伊尴尬,等到了酒店,就借口要去买东西,并没有和林伊一同乘电梯。 林伊在电梯门阖上的一刹,看见况厘跟她微笑。 她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讨厌况厘,更没有想要落荒而逃从此各自天涯再不相见的感觉。 即便经历了那样令人作呕的恋情,可面对一个对自己有好感且明确表达出好感意*图的人,依然内心受用。 这是什么? 这是人性。 到了房间门口,林伊房卡还没掏出来,门就被打开了,一只手快速伸出来,猛地将她拽进房间。 嘭的一声门板阖上,就见唐斯眯着眼睛,一只手拽着林伊的胳膊,把人给堵到墙角—— “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 别说唐斯问,就算她不问,林伊也不打算瞒着,她看了眼对面墙镜上自己被况厘口及口允到发紫的嘴唇,心尖忽然窜跳了几下—— “我们接\吻了在树林里,就这样其他什么都没有。” “就亲个嘴,你俩还能激烈到这个程度?” 唐斯没觉得有多诧异,相反她觉得这的确是林伊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狂野,林伊性子太软,人又太乖,即便是被伤心冲昏了头,可真要没下线的不管不顾,她也做不出,一定会在最后关头,守住身体底线。 挺好的,有个底线,将来人也不会后悔。 “那感觉好吗?”唐斯想了想,又问道:“况厘是不是特带劲儿?” 林伊脸红了,但她没像平常那样支吾敷衍,反倒用力地点了点头—— “特别好,不瞒你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疯狂的接吻了。” “斯斯,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开始,这说明我其实也在期待着新的生活到来。” “当然算!”唐斯拉住林伊的手,紧紧握住“你得保持住你现在的这个心态,王瑜算个屁,你要相信人这一辈子有无数的爱与被爱,不管是哪个先到来,你都是最值得的那个!” 人生三万六千天听起来漫长难捱,实际上不过就是夏日里的一道闪电。 如此漫长的岁月,只爱一个人太辛苦,所以注定是要再爱上别人的。 两姑娘相视一笑。 心里落下种子。 这边,况厘也回来了。 盛宁坐在椅子上,见她回来,便转头去看,况厘的嘴唇红肿,细看之下,还印着两排牙印。 况厘这人情商智商双高,在对于爱情的关系里,她总是魅力无比且游刃有余,盛宁虽然没谈过恋爱,可也知道她嘴肿成那样,还有咬出来的牙印,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况厘见盛宁看着自己的目光明显有话要说,她倒是坦荡,不等人家问,先开了口—— “林伊挺不错的。” “知道人家不错,那你就应该考虑周全,不该草率行事。” “我没有草率,你懂我的要是我真的那么没轻没重,你觉得今晚我还会回来吗?” 盛宁眉头一皱—— “况厘,你的私事我不该过问,但我觉得作为朋友,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你说。” “她们只是过来玩的,什么时候走也不一定,你这样万一出了差错,不好收场。” “你到底是怕我跟林伊不好收场,还是怕你和唐斯以后没法相见?” 况厘不是盛宁,不喜欢做什么事都思虑周全,假如没有一百分的把握,宁可错失,也不愿去搏一把。 就为那百分之五的失败概率,而放弃剩下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 可她怎么就不想想,这种计算概率的方法难道真的适用于情感世界?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百分之五,还是百分之九十五,落在头上的那一刻,都是百分之百。 “我没贸然,也不是玩一玩,林伊很不一样,她让我很心动。”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盛宁说完,便站起身来。 “我去游泳了。” 等盛宁一走,况厘忽然深吸了口气——这个点?游泳? 况厘目光一撇,落在桌上盛宁刚刚一直在看的书页上,两行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坏习惯会导致物种在生理和认知层面的退化。 长期沉溺于生存基本需求就活成了动物。 她又笑了 游泳是吧? 我让你游。 况厘是个只活在当下的人,只感受过程从不沉溺于目的,她想如此一来西西弗斯就不再是惩罚,而是另一种神赐。 出了房间门,况厘步子向左一转,就摁响了旁边房间的门铃。 第28章 你想过谈恋爱吗? 叮咚~ 房间里的俩姑娘听见门铃声,冷不丁一愣,都这个点了?谁来了? 唐斯点着小碎步,走到门前,手指头往一挑勾开猫眼上的小盖,眼睛贴上面一瞄,忽的一惊,随即又是一喜,扭头就跟林伊眨眼—— “况厘,是况厘!” 林伊肉眼可见的慌了,转身就想往阳台躲去。 毕竟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热吻,虽说什么她们都没发生,可林伊心里一时半会儿还没做好跟人坦荡相见的准备。 “你躲什么呀?”唐斯却一把攥住林伊的胳膊,把她往后退的步子又拽了回来。 “太尴尬了” “这有什么尴尬的?不就是亲了个嘴,又没脱衣服没干什么的。” 唐斯对这事儿有经验,真要论尴尬程度,她跟盛宁在沙滩看日落的时候,她强摁着人在车里亲嘴,硬是被人给推开了,那才叫尴尬。 “刚跟你说的话你全忘了,你得保持住你的好心态,亲个嘴有什么的?人家都不尴尬,还能过来敲门,我告诉你,任何关系都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她要是和你装,你就得比她还能装,老江湖怎么了?老江湖也有小水沟里翻船的时候呢~” “可是” “别可是了~”唐斯捏了捏林伊的小脸,手动给她拉出一道微笑唇来“听我的,等会儿就这么笑。” 况厘在门外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于是又摁了摁门铃—— “你们在吗?我是况厘。” “来了来了~” 唐斯一边开门,一边还不忘回头再跟林伊眨眼——别怂! 门一打开,唐斯原本想着怎么着也得损况厘两句,林伊多漂亮一姑娘啊,脸皮薄,嘴唇嫩,虽说成年人悸动上头,不像十七八那样小心细腻,可多少也得悠着点呐,这人倒好瞧瞧把人好姑娘细皮嫩肉的小嘴都吸成什么样儿了?这把紫的都快淤青了。 结果,损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唐斯就望见况厘的嘴了,比林伊的还厉害,不仅红肿一片,还有牙印,那牙印上居然还细密密的渗出来小血点。 啧啧啧 你俩这是亲嘴吗? 你俩这是泄愤呢吧? 唐斯瞬间扭头就看向林伊—— 你还是我认识的林伊吗? 好姑娘你怎么不干脆把人吃了算了。 林伊给唐斯看的浑身发毛,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那张白嫩的小脸,红的就跟沸水里滚过一遍的蟹子似的,又烫又麻。 况厘看见林伊的脸红了,下意识抿了抿嘴,舌尖还在被咬的出小血点的地方舔了舔。 “你瞎看什么呢?” 唐斯环起手臂冲着况厘就扬起了下巴,什么人呐?没瞧见林伊脸红的都快滴血了嘛,还在这儿对着人瞎撩拨,当谁瞎看不见呢,舔什么嘴唇?回味没完了? 论‘伤情’状况,那肯定是况厘更严重,毕竟都出血了,可要论人情远近,那铁定唐斯得跟林伊站一波。 自己的好姐们自己可以损,别说你俩八字还没一撇,就算是一撇一捺都有了,那也不行。 唐斯就这样,护犊子没命。 这会儿唐斯走到林伊旁边,歪着头和她咬耳朵:“你瞧瞧她那样儿,绝对是给你迷住了,你刚刚怎么不再大点力气,咬死她得了~铁定就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了~” “斯斯”林伊推了她一把,整个人火烧火燎。 况厘虽然没听清她俩说什么,但就唐斯这人的性子,八成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不然林伊也不会把头都快缩进脖子里了。 “你刚刚跟盛宁一起吃的饭?” “她跟你说的?” “我猜的。” “是吃了饭,因为她必须得请我吃,谁叫你把我的饭搭子拐跑了呢,她是你好朋友,可不就得负责嘛~” 唐斯霸道的没理由,分明是她自己想跟盛宁共进晚餐,还偏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帽子抠脑袋上,倒也不是心虚什么,毕竟她俩就是吃饭,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可她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别扭,好像自己要不主动上赶着,盛宁就不理她。 况厘话是跟唐斯说的,可眼睛却越过她,落在旁边的林伊脸上。 唐斯不是老江湖,充其量就是比别的小女生有点胆量罢了,否则又怎么能是不破况厘的招数,一点没看出,这画面全然调转。 明明在况厘刚进来的时候,她是拿捏审问的女主人,这会儿全然叫况厘喧宾夺主,她倒成了被拿捏的那个。 不仅一点没看出来,还被人牵着鼻子走。 “盛宁去游泳了,刚去。” 唐斯忽的一怔,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敢情她来就是要跟自己说这个? 况厘笑了,这姑娘真傻。 “看来你对我有误解。” “那还不是你太不正经~” 唐斯脑子转的没况厘快,但嘴却不输。 况厘不跟她计较,又问—— “你还不去?再磨蹭一会儿,当心人就回来了。” “她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这么惯着她呀?没她在我自己玩去还不行~” “行,当然行~怎么能不行呢?赶紧的吧,别耽误工夫快去玩吧~” 况厘学着唐斯的腔调说话,惹得唐斯真想拿脚踹她,瞧瞧这个德行还真跟自己一模一样呢! 唐斯就是嘴硬,两只脚早不受控地往门口走了,等走到况厘身边,实在没忍住,手在这人的肩膀上拍了下—— “真不愧是你,小间谍~” 说完,人又嘿嘿傻乐。 唐斯前脚刚出了门,眼看门都要关上了,倏地一下又给推开,脚抵着门边,手指头指出去又收回来,她想了想指人不礼貌,便攥成小拳头,对着房间里的况厘跟林伊来回的晃了晃—— “虽然我很想跟你换房间,非常想要跟盛宁住,但是我没说晚上不回来呢,你给我正经点,我可拿房卡了。” 话音刚落,唐斯的胳膊瞬间抽走,紧跟着门板嘭的一声阖上。 房里房外,两个天地。 况厘笑了笑,眼睛望向林伊—— “你有润唇膏吗?” “” “我嘴疼。” 这个点,泳池人不多,只有几个妈妈带着小孩在浅水区玩。 唐斯没穿白天那身性感到爆炸的比基尼,她换了件中规中矩的泳衣,她记着盛宁帮她涂防晒霜的事儿呢,唐斯想不明白盛宁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她就不想了,只当盛宁怕自己晒黑,当她是出于好心,反正盛宁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对谁都好心。 她站在泳池边,朝里望眼,深水区都是空的,只有一个人在里面游着。 唐斯的眼又被里面的人晃了下。 盛宁没换泳衣,还穿着白天那身黑色连体的平角五分,戴着泳帽泳镜,露出脸来的时候,唐斯还看见她鼻子上的黑色鼻夹夺人颜值泳帽也没影响她的漂亮,光洁的额头饱满圆润,脸上的皮肤细腻白净,五官匀称精致,无论初见亦或久处,都是青春期里叫人一见倾心的初恋脸。 这人怎么一身黑呐?就没点别的颜色? 唐斯心里刚一嘀咕,转念却又打消,一身黑就一身黑吧,就她这副模样,都有够勾人的人了,要是再换点明朗鲜亮的颜色,指不定还得被多少人再惦记呢。 唐斯觉得自己追不到她是一回事,可她要是被别人惦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心里都够酸的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盛宁——” 唐斯叫了她一声。 这会儿盛宁正游在兴头上,那声音从泳池边传过来的时候,她刚巧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没听见。 唐斯瞧见这人的身体沉在湛清的水里,黑色的速干面料紧致包裹在她身上光滑细腻的泛着幽蓝的水润,她像条鱼似的在泳道里游走,唐斯不可避免的又想起她俩玩水上摩托,自己在后面抱着她腰的时候了。 又细又软,湿漉漉的抱在怀里,肉麻在脑子里具象化的变作随意揉搓的人形。 唐斯可以嘴硬故意气她,也可以假装无所谓的故意撩拨,好像她们之间从来都没个正经,轻飘飘的来一句‘不过就是成年人之间的苟且罢了’,但唐斯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是在硬撑,硬撑好像自己有多不在乎她似的。 忽然间,唐斯就理解了那个叫欧然的姑娘,为什么会再被拒绝之后愤然离去。 不是输不起,而是太在乎。 可有什么用呢?用愤然抽身的方式捍卫自己的自尊,却和心里喜欢的人从此再无交集的可能。 唐斯觉得这招真傻。 这要换做自己,哪怕就是她不喜欢,自己也不会撕破脸,喜欢跟接受都是每个成年人之间的自由权利,任何单方面暧昧的感情活动,都不可避免的带着两厢情愿的期盼,但拒绝和期盼又持不相上下的平分状态,所以就算是被拒绝之后,仍然保留和平相处,这也是一种自由权利。 唐斯觉得自己真是牛掰,她竟然在面对一个自己惦记了这么久的人,并且是在泳池这样最容易滋生暧昧情愫的地方,想明白了如此高妙的人生哲理。 顿时拍了拍脑门儿,怕自己忘了,赶忙拿出手机给林伊把自己的这通人生哲理发过去—— “你姐们儿我开悟了哎~” “这么牛掰的道理我竟然也能出口成章了,你说回头儿我是不是得去找间尼姑庵,也修行一下,搞不好我就是下一个明镜法师。” 林伊回的很快—— 「就你?可算了吧,别祸害人小师傅的修为了」 唐斯低头一看,啧!说的这叫什么话呐,刚想和她理论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怎么回这么快?况厘呢?」 「她走了」 「怎么就走了?」 「不是你说的嘛」 嗐!唐斯眼睛睁地滚圆,这才亲了个嘴,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这会儿林伊坐在床边,手里捏着润唇膏,深叹了口气。 真发疯了是吧? 咬那么狠干嘛呢。 唉 又游了一个来回,盛宁终于在抬头换气的时候,看见了唐斯。 她不意外,肯定是况厘告诉她的。 盛宁真都服了况厘,真是一丁点的机会都不肯放过。 看都看见了,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盛宁稍微放慢了些速度,脚在水里蹬了下,然后就冲唐斯点了个头。 打过招呼后,盛宁便又继续游起来。 她觉得自己这招呼挺坦荡,没什么故意撩拨人的意思,可她不知道的是,对唐斯来说,盛宁这个人本身就充满了撩拨。 唐斯眼睛一亮—— 瞧瞧这是叫自己跟她一起玩呢~ 这完全就是‘跟上跟上’的意思~ 顿时就下了水,哪去不去,就奔着盛宁。 唐斯都想好了,她不惹事,也不嘴欠,就主打一个陪伴,她看得出来盛宁挺享受游泳的时间,人在这样的时候肯定不想跟别人聊天,这就像自己忙活自己中意的事情,也不喜欢被打扰。 脑子里计划的不错,可惜真实践起来,却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体力悬殊。 唐斯体力不算差,平常没事也爱健身,可她三天摸鱼两天晒网,仗着新陈代谢快,总对健身不是那么上心。 这才陪伴了三圈,人就手软脚软的没力起来。 唐斯不是那种不行还非得硬撑的人,傻不傻啊,手脚都发软了,还陪伴个什么劲儿呢?万一要是腿抽筋儿,还得叫人家来救,丢人倒是其次,最主要是破坏人家的好兴致,唐斯想得明白,哪怕心里再想跟盛宁玩,她也绝不做那个扫兴的人。 这会儿,人爬到泳池边,打算坐着等她。 反正自己只要不走,在哪陪不是陪呢。 唐斯拿脚在水里踢着,眼睛一直盯着盛宁,见有小孩套着泳圈想往那边扑腾,她还给人捞回来,跟人一本正经的教育—— “那是深水区,你太矮,等你再长大点玩吧~” 说着,手往浅水区一指—— “瞧见那儿了嘛,去那玩去吧~” 连哄带吓的就给人孩子弄走了。 唐斯又坐了会儿,原本主打陪伴的心思,这会儿又变了样—— 她看着盛宁—— 嘶 这人怎么游的这么狠啊?怎么连口气都不带喘的?跟有人放狗在后面撵她似的,好像慢一点就得被咬到屁股。 这么游可还行?等会儿上了岸那还不得虚脱啊? 唐斯摇了摇头,手在台子上一撑,两只脚就从水里拿了起来,跑去自动售卖机买了瓶饮料。 她拿着饮料,又等了大概十分钟,盛宁终于是泳完了,刚摘掉泳帽跟泳镜抖落着身上的水,就看见朝她走过来的人,紧跟着一瓶饮料就递到了面前。 “喝点吧,补充一下。” “谢谢。” 盛宁接过饮料,也没客气,她这趟游的比以往都狠,最后那一圈回来的时候,也是咬紧牙拼着最后一口劲儿,哪怕就是体力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唐斯这饮料给的挺及时,拧开瓶盖,一口气就喝下去大半瓶,润肺又润脾,立马深吸了口气,缓过来了。 唐斯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又瞧了眼自己给她买的饮料,就剩一小口了,她真心觉得这把陪伴挺值的,虽然没说上什么话吧,可却见到了盛宁不一样的一面。 心里再次确信无疑—— 她不可能是性/冷淡,哪个性/冷淡的人能游泳游的这么狠? 真是的这么好的体力全浪费在水里,多没意思啊 这要是用在自己身上,那得多好啊。 盛宁擦干了身上的水,见唐斯还站在原地不动,以为她还想在这里待,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刚才高脚凳上的救生员,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再看看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都在往外走。 “唐斯” “嗯?” “不早了,回去吧。” 盛宁说完,人便动身。 唐斯的眼睛全黏在盛宁身上,人家一走,她立马就也跟着。 不知道是怎么了,趿着拖鞋的右脚,忽然往前一滑,唐斯重心不稳,身子顿时就朝旁边歪去,那一下来的特别开,唐斯觉得自己都飞起来了,连叫都还没叫出声,人就栽进了泳池里。 就在她不受控栽过去的时候,盛宁猛地一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可猝不及防的身体失重,盛宁力气再大也拽住她,不仅没拽住,还跟她一起也栽进了泳池里。 扑通一声,水花溅出老高去。 唐斯被盛宁紧紧地抱住腰,两人的距离太近,事情发生的又急,唐斯也抱住了盛宁,像个慌张的孩子扭动身体,一不小心,唐斯的嘴碰到了盛宁的嘴。 那温润细嫩的触感,哪怕就是在水里,哪怕就是那么快速的一小下也还是没能被忽略。 唐斯心肝儿怦跳,她睁开眼,水中一片清澈,盛宁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头发在负压的水力作用下仿佛海藻一般飘逸悬浮,随水招摇的宝藏,被唐斯装进眼里。 左右不过两秒钟,却好像两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会儿,两人的头露出水面。 波涛四溅的水花立刻风平浪静,可唐斯却不能平静,她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像缺钙一样缺乏爱情。 “没事吧?”盛宁问她。 “没事,滑滑脚了。” 唐斯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说的是真话,可怎么就那么像在编瞎话呢?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盛宁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唐斯虽然爱玩了点,但绝对不是个分寸的,刚那一下她连叫都没叫出来,要不是自己伸手去拉她,这会儿就是她一个人在水里了。 唐斯有点怵,不光怕盛宁不信她自己真是脚底打滑,更怕刚刚的两人的嘴唇碰触,她怕盛宁跟她讲道理,要是装的,她别说讲道理,哪怕就是劈头盖脸的训自己一通,自己都认,可自己是不小心,又不是故意的这要是挨了训,简直比窦娥还冤。 唐斯琢磨着要不要装一下柔弱?比方嘤嘤嘤啊啊啊几声,表达一下自己也挺害怕的心态? 有这个想法,可她张不开嘴,太作太矫情。 就在唐斯乱琢磨的时候,忽然腋下一紧,是盛宁的手,她托着唐斯的身体,用力往上一撑,就把唐斯从水里抱起来坐在了泳池边上。 长方形的白色瓷砖,丝丝的沁着湿润的凉意,唐斯的心又咚咚地猛跳起来,腋下被这人刚刚用力托起的皮肤,隔着泳衣轻薄的面料发烫发痒。 唐斯看见盛宁手扶在台子上,胳膊稍一用力,也从水里上了岸。她的头发被再次打湿,贴在肩膀上,往下滴着水。 盛宁拢了把头发,紧跟着便在唐斯面前蹲下了身来,低头看着她的脚踝,红了大一大片,肉眼看上去还有些泛肿。 她伸出手去在唐斯的脚踝上摁了下,唐斯顿时吸着鼻子抽了声。 “很疼吗?” 唐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疼倒是没有很疼,就是挺麻的。 “没伤着骨头,应该是扭着筋了。”盛宁收回手来,扶着膝盖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人都走老远了去,唐斯才回过神儿来,低头盯着自己泛起红肿的脚踝,喃喃自语—— “你去哪儿啊?不会扔下我跑了吧?” 她翘了翘脚趾头还麻着呢。 盛宁套了件衣服,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罐消肿的喷雾,是她去酒店前台,问工作人员要的。 她拿着喷雾,走到唐斯面前,重又蹲下来,身上的水还没擦干,把她套在外面的干净衣服都沁湿了,泳衣的黑色布料从白色的外套里印出来,湿漉漉的又是一大片。 “别动,喷一下会好受点。” “哦。” 唐斯有点呆,她看着盛宁往自己的脚踝上打喷着喷雾,噗嘶噗嘶的声音关进耳朵里,钻进她的心。 眼睛顺着盛宁的手指挪向手背,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隐隐作动。 这人发梢落下的水滴,打在长方形的白瓷砖上落进瓷砖的缝隙中,水分子的张力互相用作,瓷砖灰色的缝隙被填满被拢聚,像个涨圆了肚皮的小胖子。 唐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儿 她被盛宁的温柔攥住了心尖。 冷不丁目光一对视,她看见盛宁琥珀色的眼睛,干净透亮,比她们旁边泳池里的水都还要清澈见底。 小小的心思在唐斯的脑子刮起一场十级飓风。 从来快言快语有话直说的人,此刻竟然扭捏起来。 她攥紧了手指,心里一个劲儿的默念—— 菩萨啊,佛祖啊 可救救我这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凡夫俗子吧~ 你把这么一个亮晃晃的人放在我面前,我可怎么忍得住呢! 唐斯长到这么大,也不是没有心动的时候,但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躁动,这样疯狂流汗。 旁边的几个小孩把救生圈当皮球拍着玩,偌大的泳游池里全是他们的闹哄哄的声音。 唐斯心里也闹哄哄的,汤姆和杰瑞也闹哄哄的一个打着响指,一个眨着眼睛。 就着里外里闹哄哄的劲儿,唐斯的声音却小到出奇,手指抵着白瓷砖,凉丝丝的水钻进指甲缝里—— “你想过谈恋爱吗?” 第29章 妖精! “你想过谈恋爱吗?” 那声音轻飘飘的在两人之间擦过。 直到盛宁喷完喷雾,才抬起头来—— “你刚说什么?” “呃没什么。” 所以她没听见? 汤姆和杰瑞又开始掐架。 唐斯特想给这俩闹腾的家伙摁趴下,但她又觉得这不是关键所在,关键在于这会儿盛宁伸手扶她的时候,竟然被她拒绝了。 “别别别” “怎么了?” “哪有那么矜贵,我自己走吧。” 唐斯一瘸一拐居然比盛宁走的还要快,电梯门一开,唐斯急忙先窜进去,等盛宁再上来的时候,电梯超载的提示音就响了。 没辙,盛宁只好下去,人刚出了电梯,一回身就见唐斯和她招手—— “哎哟~真是不巧,您赶下趟吧,我腿脚不方便,就不等您了。” 说完,电梯门便阖上,头顶的指示灯一层一层地往上跳。 楼层还没到呢,唐斯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盛宁发过来的消息。 “嘶这怎么电梯里还有信号呢?” 别看,这有什么好看的? 肯定是让自己别乱蹦跶。 唐斯特别不想看,但还是没忍住,强憋了三秒也是极限了。 这会儿划开手机屏幕,就看见盛宁发来的消息,果不其然—— 「好好休息,如果明天还疼,就去医院看一看」 瞧瞧真体贴啊。 唐斯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酒店房间,连拿房卡这样的事都忘记了,手指头一个劲儿地怼着门铃摁。 林伊刚洗完澡,听见这么着急的门铃声,也是心里一惊,她怕别是况厘又来借润唇膏,于是磨磨蹭蹭半天儿才挪到门口,跟做贼似的偷摸往猫眼里探头一瞧,这才松了口气,把门打开。 “你干什么呢?这么半天才开门。” “我刚洗澡,没听见。” “一个两个怎么全都耳背” 唐斯叹了声气,人特别没精神,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身子一歪就把自己扔了进去。 林伊觉得唐斯这样不太对,她不是刚刚去找盛宁了吗?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而且这人脚怎么了? “你脚怎么了?” “滑了一下。” 泳池里滑一下可大可小,而且她走路都瘸了,肯定滑的不轻—— “盛宁呢?你没见着她?” “见着了。” “那她人呢?你都瘸成这样了,她就让你自己一个人回来?” 林伊急了,这人也太没风度了吧?! 唐斯一见林伊误会了,连忙就从床上爬起来—— “跟人家没关系,我摔的时候她还伸手拉我呢,害的她也跟我一起栽到泳池里去了” “你栽泳池里了?!”林伊以为她就是滑了一下,没想到人还栽水里了,吓了一跳,“那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要有事还能回来啊,而且多亏了人家盛宁,不仅被我连累落水,完了还帮我去酒店前台要喷雾,要不是她的那个喷雾,估计我这会儿瘸的更厉害,而且人家也不是没管我,她要送我来着,我给拒绝了。” “你拒绝?你为什么拒绝啊?” 林伊不明白了,心里成天惦记人家,现在多好的机会,怎么就拒绝上了?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唐斯的头又垂下来,耷拉着脑袋,手指头扯着床单,在上面又抠又挠 “林伊我害羞了” 林伊听了个糊涂—— “所以呢?这是什么重点?” “这还不是重点吗?!我什么时候还害羞过?你是了解我的,哪回不是我把别人逼到急赤白脸?现在我突然害羞起来,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吗?” “???” 见林伊还是不明白,唐斯干脆撂了实话—— “我在意上了,不仅在意上了,我还喜欢上了” “你不是一直就喜欢她吗?” “这不一样,我之前喜欢她的时候,没害羞过,可今天今天她给我脚踝喷药的时候,我居然对着她脸红!不止脸红,我还出汗可人家干什么?就给我规规矩矩喷药呢,连偷瞄我一下都没有” 唐斯觉得自己完蛋了她承认她是挺馋盛宁的,是总想着能跟她发生点成年人之间该发生的事情,但她对感情的态度,向来都是直进直出,从没有拐弯抹角的小心思,这种突如其来的害羞感,令她大条的神经忽的敏感起来,像被人拿着最小号缝针在穿针引线,而她呢不责怪针鼻太小,反倒怪罪自己的神经太粗 “你先别慌,害羞这事儿没那么可怕,你喜欢她,总是逃不了这种感觉,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但你这害羞来的也太突然了,上一秒还天不怕地不怕,下一秒就天崩地陷了?你跟我说说,你俩在泳池里,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林伊说完这话,唐斯不吭声了,手指头不拽着床单又抠又挠了,改换指甲缝了,右手指尖怼着左手指尖,在那儿撕撕挠挠。 “你不仗义啊~”林伊突然把这人手拉开,就在她肩膀上捣了下,“我跟况厘的事儿全告诉你了,你倒在这儿和我遮遮掩掩?” “谁遮遮掩掩了?你姐们儿我是那么不仗义的人嘛~”唐斯抗议,赶忙给自己澄清,“我这不是在组织语言嘛” “快说,一个字儿都不许落!” 唐斯嘟囔了句:“你可真八卦~” 然后她就把自己跟盛宁在泳池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和林伊说了个干净。 有多干净? 不但把事情说了,还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也全说了。 她不小心碰到盛宁的嘴,心肝儿那叫一个怦跳! 盛宁把手伸进她的腋下,掐着她的身子给她抱到岸上,你就说说她力气怎么那么大呐?可明明劲儿大,却又那么温柔,我一点都不没觉得疼,她能是性/冷淡吗?绝对不能!人不知道多体贴多温柔呢! 盛宁还给我看脚踝,她的手可真漂亮,又细又长,手背上的血管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薄薄的凸起来一层,这要是摸上去肯定软软呼呼~兴许那血管还跳呢~ 她还帮我去酒店前台要喷雾,身上的水都没顾得上擦干,回来的时候外套都被浸湿了,找条毛巾擦个身子能费多少功夫,她就是实诚,对人好到简直让我揪心。 她给我喷药的时候,头发丝都在滴水,我瞧着那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砖缝里我都恨不得拿手去给她接着,我就恨当时自己没带个玻璃瓶,要是带了,我铁定全装瓶子里,一滴都不浪费! 然后然后 关键地方卡住,林伊也急,拍*她一下—— “然后什么呢?” “我问她你想谈恋爱吗?” “” 唐斯往后一仰,重重栽进床褥之间,满脸的生无可恋—— “你说我怎么能问她这个呢?我真是昏头了,是我不好我当时完全陷入温柔冢里了,问就问了吧我还特小声,就跟蚊子叫那么大点,周边还有小孩在闹腾,搞得好像我是故意趁着有人比我声大闹哄哄的,才敢开口问的一样” “你不是吗?” “我” 唐斯又不说话了,她是。 否则的话,汤姆跟杰瑞也不能在她脑子里各种掐架。 “所以呢?盛宁她怎么说的?” “她都没听见,能说什么?” 唐斯一想到盛宁喷完药抬头问自己刚刚说什么的样子,就心焦,瞬间深吸了口气,又猛猛地叹出。 “你可轻着点吧,这么重的叹气,等会儿该头晕了。” “晕死我得了。” 林伊见惯了唐斯没心没肺的样儿,顶瞧不过眼她现在这副唉声叹气的丧气相,捞过她的胳膊,用力给人从床褥里拽了起来—— “之前你让我别没出息,那现在换我让你别怂,不就是问了句‘你想谈恋爱吗’,别说她没听见,就算她听见了又能怎么着?你又没说让她跟你谈恋爱。” “得了吧,她可别听见,你当人家傻啊,我这算盘珠子都蹦人家脸上了~” “她不傻,可耐不住她装傻,不就是装大尾巴狼嘛,她不会还是你不会?”林伊晃着唐斯的肩膀,“我的好姐们儿你可别犯晕,这事儿我算是听明白了,不怪你害羞,你还是你,没变。” “既然我没变,那我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呢?”唐斯不解。 “你是难受了。” 林伊直截了当,把唐斯脑子掐架的汤姆和杰瑞拉开—— “你心里真喜欢上她了,这几次也算是明里暗里的和她示好,可她呢?没有一次给过你确切的回应,你没追过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小心思,冷不丁遇到这种软硬不吃的刺头,你就乱了阵脚儿,心里的劲儿就别在这儿,一次两次没关系,三次四次你就不舒服了,别着的劲儿就给拧巴住了。”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样。”唐斯手指尖抵着心口揉了揉,颇有种大松口气的架势,“我就说嘛,我也没那么容易害羞,这给我吓得我还以为我出什么毛病了呢~” “你先别着急放松,这事儿要不彻底解决,下回你再见着她,再给气氛那么一烘托,你还得脸红出汗还得晕,而且很有可能,比你现在这次更厉害。” 唐斯刚喘一半的气,又被林伊说的立马屏住,这一次就够了,再有下次,八成自己就真得问盛宁要不要跟自己谈恋爱了,她要再跟今天一样听不见,自己那就真的万念俱灰了。 “怎么彻底解决?你看她那样儿跟个女菩萨似的,我还没怎么着呢,她都恨不得把杨枝甘露全撒我头上,估计我在她眼里,就是盘丝洞女妖精~还得是最妖的那个!” “那不能够,我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一点不觉得她是女菩萨,我倒觉得她像是装菩萨的。”林伊挑了挑眉,掰着手指头和唐斯分析—— “那次你在车里亲她她不拒绝,你都亲半天了她把你推开,今天也是你在那儿陪她半天,她一声不吭,你给她饮料她还喝,你栽泳池里她也跟着你一起栽。” “水底下你俩离那么近,她是木头做的?你嘴巴碰她嘴巴,她能不知道?又是掐你腋下,又是抱你上岸,身上水都不擦干就跑去前台给你要喷雾,还亲手帮你喷?知道的你滑的是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伤着手了呢?!你见过哪个女菩萨这么对女妖精的?” “而且我才不信她没听见你说的那句话,我看她是听见了,不想接招罢了。” “你要这样说,那她就是对我意思,有意思不接招?为什么呀?” 唐斯不理解,在她的认知里喜欢上一个人就跟爱上一道菜一样简单,你只盯着那道菜,只惦记着那道菜,拢过来捂怀里,然后片甲不留地吃光它。 林伊:“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 唐斯:“性/冷淡?” 林伊:“迫不得已的压抑?” 唐斯:“深柜?” 林伊:“还是害怕失恋的危险?” 唐斯:“母胎单身后遗症!” 俩姑娘像是阿加莎克里斯蒂上身,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提出问题给出答案。 但也就提了三个,因为她俩都觉得这行为有点蠢。 这种问题跟回答,堪比十万个为什么,全是猜测,没一点可靠。 “得了吧,我看她哪样都不是。”唐斯手一挥,累了。 林伊也挥了下手—— “我还有一招。” “说!” “既然清醒的时候不好好说话,那就给她干到微醺!” 唐斯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骨碌碌地直转悠—— “这样好吗?” “这样坏吗?” “不坏!” “不坏那就是好!” 一定要温温柔柔的才行吗? 死犟死犟的不行吗? 第30章 先跟她谈个恋爱 盛宁有点热,回了房间直奔着浴室就去洗澡。 她站在莲蓬头下,三十五度到四十度的水温区间是最接近人体的温度,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将自己的全身淋湿。 湿漉漉的温润不差分毫地包裹着每一寸皮肤,按道理这应该是最令人去除疲乏与紧张的时刻,可盛宁却怎么都没办法放松下来,她闭着眼,听着水流哗啦啦地冲进下水道,脑子里唐斯的脸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伴着她细微的声音随着流水声,一并在耳朵里响起——「你想过谈恋爱吗?」 她们离得那么近,就算周边小孩闹腾的声音再大,自己也不可能没听见。 盛宁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假装没听见?身体里莫名其妙出现了紧张感,让她忽然在那一刻就失去了应该有的反应。 这会儿抬起胳膊,在脸上揩了一把,指尖抚过嘴唇时,却又是一怔。 难道是因为那个不小心擦过的吻? 可唐斯又不是第一次亲她,她们在车里的那次,远比这次要凶猛的多。 况且这算吻吗?这不过就是皮肤跟皮肤之间的一次快速擦肩,恰巧擦肩的部位是嘴罢了。 盛宁不认为自己会因为一个不小心的嘴唇碰触,就慌张失措,尤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人家都掉进水里,你却只惦记唇齿的温度,这不是她。 盛宁觉得大概率又是自己骨子里那条古板神经在作祟,盛宁了解这根神经在自己身体的顽固程度,它喜欢按部就班,钟意循规蹈矩,就像一个道德法庭的判官,时刻监督着自己的言行举止,提醒自己不要行差踏错,不管思想还是身体,都应该做个知行合一的人,否则就是违法乱纪。 正因为如此,她才接受不了跳跃式的思维顺序,那无序的混乱会令她失去平衡。 盛宁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在温热的水流中,用力地一条一条捋着凌乱的思维。 只是她越努力,唐斯的脸在脑子里就勾勒的越是清楚。 她又想到唐斯最后瘸着腿仓皇飞快窜进电梯的模样,哪怕她是笑着,说话也还是一惯没个正经的风格,但盛宁也能看得出来,这姑娘应该也是慌了。 极高的道德感与年上的责任心,是她身体里两道高筑的围墙,虽然在外人看来古板固执,但盛宁却为之骄傲,人活着,怎么可能不受约束?但真正能守住防线的又有几个?而她守得住,这说明她有高乎常人的克制能力。 但现在盛宁却觉得自己腐化了,引以为傲的两道高墙在她的身体里岌岌可危,自己怎么能在唐斯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故意装作没听见?怎么能在明明看出唐斯的慌张下,却还是不做任何表示? 她把两个人的问题,全部抛给了唐斯一个人,好像她们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唐斯一个人造成的? 这令她觉得自己道德败坏。 这通澡洗的盛宁心累,不仅没让她的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反倒又心烦意乱起来。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捞过手机查看消息,唐斯没回她。 盛宁这会儿坐在床边,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但给人感觉却很不一样,肉眼可见的情绪失落。 “又搞砸了。”况厘在旁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你又知道?”盛宁头都没抬,回了她一句。 况厘也不看盛宁,她两手绕到身后,交叠着垫在脑袋后面,轻轻向后一靠,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心里想着,这还用问吗?从回来到现在话都不说一句,洗完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看了半天脸上都没个表情,这不是搞砸了是什么? “真行,唐斯这么好哄的姑娘,你都能搞砸,你也算有点本事。”况厘有心戳她,明面上放暗箭。 “所以,你跟女孩相处,都是靠哄吗?”盛宁接住她的暗箭,又跟她扔回去。 “你如果非要把寻找共同话题当做是哄人来看待,我也没办法,反正难受的是你又不是我。” 况厘转了转脖子,才不接她扔回来的暗箭。 两人性格不同,对于感情的理解自然也大相径庭。 就像盛宁不理解况厘为什么会在只见过林伊两面的情况下,就能把人约出去,她是怎么开得了这个口的? 盛宁抬起头,目光扫过况厘嘴唇上渗出血点的牙印,皱了皱眉—— “你不会觉得这样太快了吗?” “快能有多快?慢能有多慢?怎么个快法?又怎么个慢法?”况厘舔了下嘴角,反问她。 “不急于求成,细水长流,顺其自然。”盛宁回她。 况厘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能说你错,可也不能说你对,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生活经历也不相同,对于人生的消化领悟更是相去甚远,你忠于细水长流的温情,而我专注当下激涌的肾上腺素,谁都没错,但是你再仔细想想你心里真的想要细水长流吗?就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可你也总得先让水流出来吧?” 况厘看向盛宁,又挑了挑眉毛—— “你敢说你对唐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她穿着比基尼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真的不想对她做点什么吗?” 盛宁沉默了,她是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那些该有的悸动与yu望,即便她行为上再怎么克制,大脑里却没办法一点波澜都不掀起,要不然她也不会提出给唐斯涂防晒霜这么离谱的要求了。 “我知道你不是个冷漠的人,你家里的事对你影响很大,你总觉得感情靠不住,认为把幸福建立在别人身上太危险,可话说回来你都脱离原生家庭多久了?如果你现在是十七八或者二十出头,我肯定充分理解你,但你不是你三十了,早就是一个能够为自己行为完全负责的成年人,你现在的生活方式、你未来的生活归宿,全都取决于你当下的选择,无关任何人与事,所以你要是再拿原生家庭的那套来做挡箭牌,就算我们是好朋友,充其量我共鸣你,但要让我共情你抱歉我做不到。” 况厘一直都知道盛宁的藏在心里的事情,可却从来没有直接和她明说过,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跟无法和解的伤心。 就算没有唐斯的意外出现,况厘想自己也还是会找机会跟她聊一次,但绝不是现在,只能说唐斯的出现加速了她们交心的过程。 况厘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人生充满无常和生命的脆弱。 “别把细水长流当成感情的信仰,真正的不急于求成和顺其自然,是在面对捷径和机遇来临的入口,也会孤注一掷地跳入。”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能把感情说的如此简单?”盛宁目光不错地望向况厘,“难道在你眼里,遇到一个会让你肾上腺素激升的人,就可以像狗熊偷吃蜂蜜那样奋不顾身了吗?你就没考虑过,一旦激素水平下降,失去初见的新鲜感,浓烈化作平淡,到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不道德。”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表达自己的看法,如果让你觉得不适,我收回。” “你看看,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好朋友之间也还是这么谨慎,要是和我说话你都要三思后行,那咱们这么久的朋友算是白做了。” 况厘的脑袋在靠枕上轻磕了几下—— “你说的没错,我是有点不道德,因为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压根儿就没想过。” “生活很复杂,没有具体可靠的公式能够套用,你得不出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答案,我知道你想要安稳,不愿意一时冲动就开启一场恋爱,可你不觉得这就是个悖论吗?你见过哪个理智至上的人会谈论爱情?爱情本来就是一场原始冲动的革命,看你怎么选择而已。” “反正,我是没办法看着那个人朝我走来,而我却选择视而不见。” “所以,那个朝你走来的人是林伊?” “是。” “真坦荡。” “错了,不是坦荡,而是说实话。” 两人你来我往明刀暗枪,盛宁以为自己就算赢面不大,但也不会输她太多,可况厘这最后一句,却让盛宁实打实的彻底败下阵去。 坦荡一定是说实话,但说实话却不一样是坦荡。 就像盛宁,她从来都说实话,却不见得有多坦荡。 这会儿,况厘见盛宁又是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好看是好看,就是周身散发的气质太过冷清,大部分人见到她这样的,最多惊艳一下,然后就会转身走人,毕竟太过冷清的气质,总是难免误解。 况厘视线一撇,目光又落在这人搭在床沿的手指上,纤细修长。 倏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盛宁莫名其妙。 “我只是在想,你如果要再这么继续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搞不好会让人家姑娘觉得你有毛病。” “我有什么毛病?” “身体或者心理比方” “性/冷淡。” 盛宁脸上红红白白的好一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况厘已经走到了门口,笑着问她—— “要去喝一杯吗?我请客。” “我谢谢你,我不去。” 等况厘喝完一杯再回来的时候,就见盛宁已经睡下,被子裹紧身体,背对一切。 没多会儿,况厘也睡了。 房间彻底黑下来,盛宁却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她失眠了,睡不着但也不想吃褪黑素。 盛宁侧躺着身子,眼睛看着窗帘外面透进来的霓虹,脑子里有两个唐斯—— 一个她把自己摁在车里亲,眉毛眼睛里全是夙愿未了的火光,像潘多拉被摔碎的瓶子,碎片扎入掌心,让人分外眼红。 另一个她潜在水里唇间碰触,搁浅的鲸,沉船的残骸,挺拔高耸的危岩峭壁,却快速撤离的后遗症扩散成为煤气灯效应的ptsd。 盛宁攥紧指节,用力抵住自己的唇间,牙齿咬疼舌尖。 她不是被搁浅的鲸,不是被沉船的残骸,她不怕危岩峭壁。 她没毛病,她很健康。 —— 这边,唐斯跟林伊还没睡,俩姑娘挤在一个被窝里,聊天说话。 一个说况厘,一个说着盛宁。 两人各说各的,谁都不搭界,只在偶尔提到王瑜的时候,一块开骂王八蛋。 这感觉就像小时候那样,两人刚刚对谁有了点意思,但心里有拿不准对方是否喜欢女生的时候,那会儿她们就会这样,一直说一直聊,能聊一整晚。 唐斯趴在枕头上,下巴颌儿抵着小胳膊,冷不丁一歪脑袋,瞧见窗外月亮。 明亮冷清,月心中间还有灰色的斑驳,淡淡的云雾拢着它,迷离又梦幻让人看不清楚,可那它又是那么清透,就像盛宁这个人,看上去好像一眼见底的清澈,但实际上你压根儿就没看清过她。 “你说,我约她喝酒,她会答应吗?” “要是她不答应的话,我怎么办呢?” “总不好强拉着她硬去吧?那我成什么了?” 唐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尽琢磨这几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被盛宁给影响了,以前自己想约谁出来吃饭喝酒,一个电话过去,说约就约了,哪有像今天这么费事儿?还担心她会不会拒绝? “你说她该不是给我下药了吧?要不然我怎么这么纠结呐?不就是约她出来喝个酒嘛,有什么的?你瞧瞧我这一个晚上思前想后,别扭!” “她是给你下药了,给你下的迷魂汤,你现在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她。”林伊转过身去,捏了捏唐斯的小脸儿“我说,你就承认了吧,你这满肚子的花花肠子算栽她身上了。” 唐斯在月光的流泻清辉里眨巴眼睛,难得没做出反驳,她现在的确满脑子都是盛宁,她不能说瞎话,说瞎话会变小狗,不仅会变小狗,还会吞下一千根儿针呢! “我喜欢她,我坠入爱河了可我没这样的经历,我得适应。” “怎么适应?”林伊困劲儿上来了,迷迷糊糊地问她。 “让她陪我逛街、看电影、压马路,给我拍好看的照片,我累了她就给我捶腿,我走不动道儿了,她就蹲下身子背我,等晚上回到家,她得把手洗干净,把指甲剪光溜儿,得抹最香的那种护手霜,指头缝儿里都不能放过,全都得抹匀了,然后她还得喷香水、点香薰、还得给我讲故事,不要格林安徒生的那种,要萨德跟王尔德的那种,等把我哄高兴了,我俩就把被子一蒙,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林伊被她逗得咯咯笑。 唐斯推她一把—— “你笑什么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斯斯你就是总说实话,才会老是把盛宁给吓跑。” “她吓什么啊?这不就是成年人之间的正经事儿嘛?!” 唐斯不乐意了—— “那你说还有什么正经的?” 林伊扯了下怀里的被子—— “我觉得你还是先跟她谈个恋爱比较好。” 唐斯一怔,忽然就没声了,林伊都不用看她,就知道她在笑。 “高兴了?” “那可不!谁谈恋爱不高兴呐~” “要是我跟她谈恋爱了,那我是不是就能可劲儿折腾她了?”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她可劲儿折腾你~” “那也行!都一样!” 俩姑娘顿时笑作一团 第二天一早,唐斯是被林伊从床上给拉起来的。 “你昨天不是跟我一起睡着的吗?怎么困成这样?” “睡得着,不代表睡眠质量就高。”唐斯手一挥,捂在嘴上直打哈欠,眼泪都挤出来,“快别提了,都是你招的我,非说什么要我跟她先谈个恋爱,搞得我昨天一晚上可劲儿做梦尽梦见盛宁了。” “是我招的你吗?我就不信你以前没梦见过她。”林伊往脸上拍了拍水,然后捞过洗面奶挤满手。 “梦是梦见过,可那不一样。” “又怎么不一样了?” 唐斯拿着牙刷,在嘴里东捣一下,西刮一下的。 她是真被林伊的话刺激到,真把谈恋爱的事儿给放到心上了,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吧,但她这人就这样,有没有那一撇没关系,重要的是她确定目标了,人只要有了目标,管它‘八’字怎么写呢,吹在身上的风总归是不会再歪了。 但唯有一点唐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她想跟盛宁谈恋爱,可梦里却都是盛宁主动和她表白呢?表白就表白吧,梦嘛,有什么打紧的?但问题是盛宁表白完之后,自己竟然跑了?! “我怎么能跑呢?这太不合理了?我应该马上答应她才对啊!”唐斯把这事儿告诉林伊,一个劲儿地摇着脑袋,想不明白。 “梦都是相反的。”林伊洗完来脸,边拿洗脸巾擦边说:“现实情况,很有可能是你跟她表白,她——” “打住!” 唐斯一口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嘴角边还沾着白沫—— “她不能跑,跑了我也给她抓回来!” “抓回来你放哪儿啊?” “找个小黑屋给她关着,再敢不听话,就把她裤腰里的猴皮筋抽出来,弹她屁股蛋儿!” 林伊哈哈大笑 等唐斯和林伊退房下来的时候,盛宁跟况厘已经先她们一步在酒店大堂等着了。 盛宁昨天睡得不太好,天快亮才睡着,结果还没睡多久闹钟就响了,这会儿整个人都不太鲜亮,里外里透着疲惫。 “她这是已经被你抓回来,关小黑屋里弹过屁股蛋儿了?”林伊歪过头小声在唐斯耳边嘀咕。 “八成是。” 话音刚落,沙发里的况厘跟盛宁不约而同地朝她们看过来。 四目相对,俩姑娘连忙收声,她们互相换了个眼神,彼此之间都有点心照不宣的脸红起来。 她们都揣着心事,林伊没做好怎么跟况厘从艳/遇未遂的模式过渡到普通朋友之间的相处,虽然她们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可林伊在心态上还是有点隔膜。 唐斯则是为了自己昨天在泳池里的害羞,她觉得害羞这事儿挺神奇,有点像恶作剧的盒子,你明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是吓唬你的,可你就是没办法不去紧张不去在意,她现在十分认同林伊说的话,这事儿一天不解决,她心里的劲儿就得一天别扭在这儿。 “您二位够早的~”唐斯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她习惯每次在外面吃饭完都顺手从店家赠送的托盘里拿几颗,没多甜,薄荷味,吃完饭来上一颗,嘴巴里凉凉的。 她给了林伊一颗,又给了况厘一颗,最后才递到盛宁面前。 “谢谢。”盛宁没拒绝,接过糖,当着唐斯的面儿撕开就吃进了嘴。 “客气了不是~” 唐斯把剩下的薄荷糖重又放进兜里,那薄荷糖中间有个小圆孔,她一个没忍住,玩心又上来,裹着糖用舌尖顶立起来,嘴唇微微张开,呼的那么一吹,明亮的哨声就从她的嘴巴里冒了出来,咻地一声,清亮! 盛宁原本低着头,听见这声音,便抬眼又朝她看。 唐斯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吹了个口哨嘛,只要自己没拿她嘴里的糖来吹,她就管不着。于是也朝盛宁看回去,嘿嘿一笑—— “我这声儿够响吧?给您提提神儿!” 唐斯说是那么说,可心里又觉得挺没劲儿,林伊在旁边看了她一眼,她知道林伊什么意思,不就是颗薄荷糖嘛,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还挨个派发,而且从刚刚的距离来看,明明就是自己离盛宁最近,可偏偏最后一个才给到她。 ‘为了和你握手,我握了所有人的手’ 唐斯脑子抽冷子冒出《罗马假日》的经典台词。 我靠! 我变成安妮公主了? 关于爱情在现实压力下的隐痛与妥协? 没到这个地步吧? 唐斯被自己的矫情给吓到了,连忙命令汤姆和杰瑞停战歇火,先把丫的矫情怪打死再说! 给矫情怪揍得没影儿,唐斯舒坦多了,顿时又没心没肺起来,手挽着林伊蹦蹦跳跳瞎乐呵,时不时嘴里就冒出几下咻咻的口哨声。 盛宁没说话,薄荷糖压在她的舌尖底下,呼吸都窜着凉风。 她耳朵听着唐斯吹出来的口哨声,眼睛看着唐斯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没心事的孩子,好像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转头就能忘,任何人跟事都不会影响她的好心情。 回去的路上,况厘开车,盛宁坐在副驾驶,唐斯跟林伊在后座,她俩挨得紧。 唐斯低头抠着手指尖,余光一抬,撇见副驾驶盛宁的侧脸,头发散在耳边,低垂着眼眸的睫毛轻轻颤动,纤细的脖颈被车窗外面的阳光一照,有种普天晴朗的光亮,颈侧的美人筋延顺而下没入领口,白皙的皮肤上还有青色的血管在隐隐作动。 这画面唯美的像电影里的漫长镜头,唐斯的心又给攥紧了,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汤姆和杰瑞抱着啃呢。 忽然,她身子往前一倾,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 “你俩带我俩玩了,那我俩不能白玩,礼尚往来,我们请你们吃饭。” 况厘刚想说好,旁边一直默不做声的盛宁,突然开口—— “好。” 大家都愣了下。 谁也没想到盛宁会答应的这么痛快,特别是唐斯,她还以为这人多少得装聋作哑一番呢。 盛宁原本倾向车玻璃的头转了过来,眼尾的余光扫过唐斯搭在椅背旁边的手指,鼻息间几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清凉,淡淡的薄荷味。 “她也没那么难约啊。”林伊又凑到唐斯耳边说悄悄话。 唐斯刚动了动嘴,立马拿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敲,让林伊看手机—— 「那是你没见过她拒绝我的样子」 「慌了?」 屁! 唐斯冲林伊瞪眼睛—— 「我再想着怎么灌翻她呢!」 「巴普洛夫的狗,桑代克的猫,斯金纳的老鼠,班杜拉的宝宝,苛勒的猩猩抓香蕉,托尔曼的白鼠走迷宫」???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伊抿嘴一笑—— 「想怎么灌怎么灌,管她呢!」 嘿~ 没一个“好东西”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失了智 盛宁的性子忽阴忽晴,谁知道她这次怎么那么痛快? 等到了休息日,刚好林伊的智齿也愈合了,唐斯就把吃饭的地儿给盛宁和况厘发了过去,就定在酒店附近的那家日式烧肉店。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唐斯手贴在窗户玻璃里,远处的渡轮又开始夜晚的狂欢。 她从衣柜里把那件吊带裙拿出来套身上,镜子里印出她的模样,清瘦、单薄,不说话的时候,眉目间婉约细腻,有些烟雨朦胧的薄暮诗意。 “这么瞧你,倒不像个北方姑娘,像个乖巧的南方佳人。”林伊冲她竖起大拇指,“真漂亮,一会儿你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盛宁,她准得被你迷晕。” 唐斯娴静不过两秒,一听这话,立马嘿嘿一乐—— “拉倒吧,她正直着呢。” 转身问林伊—— “你说,她不是真菩她是装菩萨,那我就奇了怪,既然她是装的,你说她为什么能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对别人也这样吗?” “什么意思?” “她没谈过恋爱,难道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吗?她喜欢女人,就算她再正直再谨慎,要真有个合眼缘心意的美女从身边经过,她也还是能一眼都不瞧人家吗?” 这个社会对女性大都有偏见,尤其是对事业有成的女性偏见更大,总认为这样的女性选择单身是迫不得已,不是自视甚高,就是无人问津,再不然就是心理或者生理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疾病,总是妄自揣测然后主动栽赃,给她们扣一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脏帽子,他们在脑海里极尽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哪怕离谱荒谬也在所不惜,言而总之就是不愿意相信她们是自愿选择单身。 可自愿选择单身,不代表就此失去欣赏美的权利,她们在脑子里对于审美有自己的一套理念,不限于容貌,不止于身材,更不局限于大众世俗的常态。 林伊说:“就算她没谈过恋爱,自愿选择单身,但她绝对不可能在心里对任何人都没有过好感,除非她是李修缘转世,要不然这太不合理了。物极必反,极度正直谨慎的人,褪去包裹的外壳,大概率都是一个不愿受拘束的自由灵魂。” “你的意思是,她其实有看我,只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看我?” “可以这么说。” 唐斯顿时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这什么毛病啊?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偷摸着看像什么话?成年人之间的情感世界,哪能偷摸着来?得大大方方才行,你说的这条我记下了,回头肯定得让她改喽!” 林伊被她逗笑。 唐斯这话说的挺不着调,听起来也好像是在逗闷子,但她自己知道,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她不喜欢把一样东西翻过来倒过去的拼命琢磨,哪怕是她喜欢盛宁都不行,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认真,她只是不像其她女孩那么容易多愁善感罢了,只不过喜欢了个人,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要命事,没必要人家眼风一转,你就草木皆兵。 用她的话来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恋爱、接吻、上\床、分手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没什么应不应该,就是个人生经历。 唐斯忽然觉得自己不害羞了,大大方方的做自己,她敞亮着呢! 盛宁和况厘到烧肉店的时候,唐斯和林伊已经在包间等着了。林伊没坐在唐斯旁边,她把这近水楼台的位置特意留给了盛宁。 盛宁还是一如既往沿袭着冷清气质,穿了件修身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依旧系在最上面一颗,她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意外,毕竟林伊是唐斯的好朋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唐斯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在唐斯的旁边坐了下来,正衣理袖一派镇定自若。 倒是况厘,瞧见桌上放着两瓶清酒笑了。 唐斯穿着那件吊带裙,后背大敞露着,橘黄的灯光倾斜落而下,她稍一动身,蝴蝶骨像两边轻薄的蝉翼,在四周星光环绕,她坐着了身子,体态优雅柔美,夹菜的时候,肩膀微微地向前倾身,挂在肩头的细吊带,也随着微微一颤,这样子动人极了。 “裙子挺漂亮啊。”况厘笑着说了句。 “还行吧,从小大到就爱穿这种前后透风的。”唐斯回她一句,然后扭头看盛宁。 盛宁正举着筷子点了点芥末在酱油里,见唐斯扭头看自己,她才抬眼看回去,盛宁刚进来的时候就认出她身上的裙子了,她们在车里看日落*的那次,这人就穿的是这一件,忽然盛宁就想到自己被唐斯摁在座椅里亲的时候,她把肩带用手指挑开的样子了,那被挑开的裙子里面是一对肉粉色的胸贴,当时来不及回想的细节,现下却在脑子里炸开盛宁想起来唐斯好像还蹭到她了。 成年人的感官是经不起刺激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盛宁有种好像把人家姑娘衣服扒\光的感觉,甚至有那么一刻,她竟然在回味起那种绵\软的触感,这太可耻了,身体里古板的神经被扯动,提醒她此刻已经在违反乱纪的边缘徘徊了。 盛宁不敢再有任何目光停留,迅速别开脸去。 她这一下太刻意,刻意到唐斯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脏东西,看了就会眼瞎一样。 这裙子也不是唐斯故意穿给她看的,唐斯单纯就是喜欢这件裙子而已,哪怕盛宁今天不在这儿,她也还是会这么穿。 话虽然如此,但盛宁要是一眼都不看,不仅不看,还像躲怪物似的躲她,唐斯心里也还是不舒服的要命。 这就好像我不是专门为你打扮,可你也得对我说喜欢。 唐斯霸道的劲儿上来,全然忘记这种招数仅限于学生时代的小暧昧,对于成熟女女之间地暗流涌动并不适用。 盛宁收放情绪自如的像一条浑身沾满粘液的鱼,唐斯觉得自己真是天真无邪的可怜。 再往后,唐斯便一句话都不再说,大口大口的吃着三文鱼跟甜虾。 中途借着去卫生间的工夫,唐斯跟林伊说—— “你刚瞧见了吧?真新鲜我是招她还是惹她了?用得着那么害怕吗?” “她会不会是不好意思?”林伊看见盛宁的迅速把脸别看的样子了,那一下的确是挺气人的。 “得了吧,她不好意思她还一口一个寿司呢?真不好意思她怎么不脸红怎么不钻桌子底儿呢?” 唐斯气鼓鼓的像只涨圆了肚皮的河豚,话说完,河豚的肚子就瘪了,她扯了两张干手纸擦手,揉的皱皱巴巴,丢进垃圾桶。 “行吧,爱看不看,我又不是穿给她看的,我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林伊看着唐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她知道唐斯这是心里不好受了,唐斯什么时候这么纠结过?哪回不是想喜欢谁就去喜欢了,就算是被拒绝,她也从来没有这样丧气过。 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遇上了一个心思难猜的人,注定是要在这上面受委屈的。 “你在说反话。” “我才没有,为一个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人,我干嘛说反话。” 唐斯好多了,手指在心口拍了拍—— “走吧,咱们回去,可别让她以为我是怕了她。” 就这样吧,总不能因为别人不看你,就连饭都不吃了吧。 唐斯还是这样,对待食物一如既往的虔诚。 只是再回去包间之后,林伊却变了样,她可不是唐斯,唐斯委屈可以憋着,但作为好朋友,她没办法看着唐斯委屈,这个头,她得替唐斯出。 这会儿林伊直勾勾地瞧着盛宁,忽然拿起桌上的清酒,斟了个满杯,对着盛宁就举了过去。 “俗话说得好,酒满敬人茶满欺人。”林伊笑着跟盛宁说:“盛医生,赏个面儿吧,这酒度数不高,不醉人的,咱们就当个饮料喝解腻。” 盛宁被架在这儿,倒是没了退拒的理由,就算再不想喝,也只能接住,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杯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林伊吃两口菜,就喝一杯酒,喝一杯酒,就说一句漂亮话,然后就敬向盛宁。 不知不觉三四杯下肚,盛宁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她酒量不好,平常也不没什么社交,自然也没地方给她锤炼酒量,才喝这几杯,她就上脸起来,脑子也晕晕乎乎发沉。 盛宁朝况厘看去,想让她出手解个围。 可况厘是谁?她可是这一桌子里唯一一个人精呢,从林伊向盛宁举的第一杯,她就知道今天这顿饭,盛宁是不可能再好好吃了。 至于为什么要灌盛宁?况厘也大概能猜出来一二。 所以,这会儿对于盛宁让她出手解围的信号,况厘只当没看见,毕竟人家姑娘穿这么漂亮,谁叫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的,自找的,受着吧。 早就提醒过她,刺猬肚子软和,别真等到咬着刺猬屁股,现下老实了吧。 况厘在那儿低头笑,忽然旁边一只手伸来,她都没反应过来,杯子就被倒满了。 林伊抿唇微笑—— “笑这么开心啊?你也喝。” “” 又是两杯下肚,盛宁脸红的厉害,耳朵跟脖颈也开始烧起来,她抬手扯了下领口,想给自己松口气,可作用不大。 林伊说话慢慢悠悠,劝酒劝的愈加高涨,她长了副乖乖女的模样,却有一个海量的肚子,除了那次失恋让她发挥失常外,唐斯还从没见过林伊喝醉,她觉得林伊底儿深,别说自己,就算是把现在桌上三个人全加一起,恐怕都喝不过她一个。 唐斯捏着筷子把甜虾的肚子戳了洞,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伊,然后眼尾一撇,又看了眼盛宁,这是灌到微醺吗?再灌就醉了吧? 她心肠又软下来,嘴里嚼着的甜虾软软呼呼,特没筋道。 忽然筷子一放,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桌面底下的腿直直一伸,在林伊的脚上踢了下。 俩姑娘目光一对视,林伊的手机就响了,是唐斯。 「差不多了」 林伊抬手勾了下耳边的碎发,回她—— 「心疼了?」 「哪能啊,我是怕她等会儿吐这儿」 「吐就吐呗,三个大活人在这儿,还怕她吐?」 林伊不理她,等唐斯再伸腿过来的时候,她就把脚往后一撤,没踢到她。 盛宁不傻,她看出来了林伊这是有心灌她,她虽然酒量不好,也不爱喝酒,但真要头硬起来,也不是会往后躲的人。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分明脸已经烧的滚烫,但人却有点亢奋起来,再往后都不用林伊怎么劝,她就先跟人抬手碰杯。 酒精的辛辣会刺激大脑皮层,亢奋是饮酒人的正常生理现象。 林伊借着盛宁的正常生理现象,又跟她碰了两杯。不过,林伊也不是瞎碰,她不是酒蒙子,也没有喜欢故意灌人酒的恶趣味,要不是刚刚在卫生间看出唐斯是真的难受了,兴许她也不会把酒程的速度提的这么快。 喜不喜欢人家,总得给句明白话,你不能一边和人表现的刚正不阿,一边又跟人推推拉拉的模棱两可,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不能这么给你拉扯。 这会儿瞧着盛宁眼睛都迷离了,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大了许多,林伊觉得差不多可以收手了。 她把酒杯一放,对着盛宁又微笑起来,抽冷子来了句—— “你跟唐斯认识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她挺不着调的?总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成天有事没事就和人瞎说八道,是不是特让你心烦?” 盛宁是真的有点晕了,但听到这话,却忽然又绷直肩膀,坐正起身子来—— “我们认识了一个多月,她话的确多,但我没觉得心烦,每个人思维行事都不同,但这不能说明什么,你是她的好朋友,这一点你应该更清楚。” “你不觉得她讨厌?” “不觉得。” “可我怎么感觉,你对她有偏见呢?” 林伊单刀直入,不跟她瞎扯废话,好不容易灌倒这个份上了,那还不得把想问的都问干净。 酒精将盛宁的脸颊晕染的涨红,林伊这酒灌的恰到好处,她处在失智的边缘地带,身体里的酒精让她比平常亢奋多语,但又不至于完全冲散她的理智。 盛宁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不喜欢‘偏见’这个词,这是一个包含太多贬义与狭隘的字眼儿,稍有不慎就会把一个无辜的人打入深渊,盛宁自己就被偏见裹挟过,她深受其害,同为女性,她不能再将这种莫需要的标签扣在另一个女性的身上。 “唐斯很好,热情、大方、爽朗、仗义,她或许跟世俗眼中对于女性的定义不符,但世俗之眼本身就带着狭义,就像真理从来只属于少数人的一派,我不讨厌唐斯,也不会带有任何有色眼镜去看待她。” 盛宁正襟危坐,醉态在脸上遮盖不住,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认真,她举起手边的酒杯,一口把剩余的杯底饮尽,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仿佛是下决心一般的笃定—— “我很欣赏唐斯,她的热情和勇气,让我看见真实。” 桌上的人都不说话了,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盛宁。 彼此各怀心思,却都在此刻思量关于真实的意义。 什么是真实? 有话直说,从来不掖着藏着,也不拐弯抹角的周旋迂回,好像无论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留个退路。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讲究一个实在,它从来都不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在这个利己主义之上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上的被害妄想症,对自己拥有的严防死守,对自己没有的贪婪掠夺。 林伊想到唐斯每次在自己受了委屈,替自己出头还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她那么爱这个朋友,多好,多值得。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还不赶紧拿来抱在怀里爱,还等什么? 听盛宁说了这些,林伊觉得她应该不是个不明白的人,或许她是个迟钝敏感的矛盾性格,既怕窗户纸捅破,又怕窗户纸捅不破。 “既然你把她说的这么好,那你为什么总冷淡她?” “什么?” “我问你,唐斯漂亮吗?” 盛宁愣了下,她反应有些迟缓,竟然还转头去看唐斯。 林伊没给盛宁回神儿的机会,手指在桌面上敲敲了—— “你对她就没个想法?” 盛宁又回头去看林伊—— “什么想法?” 她胸口咚咚的猛跳,头晕。 “不想跟她再有点什么?比如谈个恋爱?” 林伊太直接了,唐斯都给吓着了,立马冲她瞪眼——「你这什么打法啊?」 「管她什么打法,有用就行」林伊也跟她瞪眼。 俩姑娘眼神一来一回,盛宁终于后知后觉,她是醉了,但还没醉到会在酒桌上许诺的程度。 她心跳的更快了,像要从心口蹦出来似的,头也更晕了连摆正身子的余力都晃晃悠悠起来。 盛宁的目光在面前的三个人脸上挨个扫过,突然用力地推了把桌子,嘭的一下响,筷子从碗上啪嗒落下,她抬起手先指况厘,再指唐斯—— “你爱玩,你也爱玩….” 况厘一懵—— “我玩谁了?” 盛宁:“你有那么多好妹妹。” 况厘:“妹妹是真的妹妹。” 盛宁的酒劲儿上来,脑子里被酒精冲的乱七八糟,一条一条细数着况厘的妹妹。 况厘酒量只比盛宁好一点,刚刚被林伊灌了几杯,这会儿说话也没头脑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善罢甘休。 压箱底的事情都被撂出来—— 况厘的酒吧弹唱、学校后山的情人坡、月下黄昏的椰树林 盛宁收到的情书、被人偷偷画像制成的画册、图书馆遭人屡次蓄意邂逅 听的唐斯跟盛宁一个比一个目瞪口呆。 这情况倒是挺叫人意外的。 盛宁不行了,话说的太急,这会儿人难受的厉害,胃里一个劲儿的翻江倒海,忽然捂住嘴,起身就往包间外面跑。 唐斯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就也跟着追了出去。 现下包间里,只剩况厘和林伊两人,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安静。 况厘:“那个我” 林伊笑笑:“我去结账。” 说完,包一拎。 走了~ 况厘揉了揉额头—— 这叫什么事啊。 这边,唐斯走到卫生间,看见敞着的隔间里,盛宁半躬着腰在里面吐。可盛宁吐不出来,呕了半天,眼睛都充血了,也还是一点吐不出来。 她感觉有人在她背上拍了拍,便转头去看,是唐斯。 “没事吧?”唐斯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拿。 “谢谢。” 盛宁接过水,就喝了一口。 “你咽了?那是我接的自来水。”唐斯见她一出来吐就跟着了,哪有工夫去给她倒水喝,这是刚刚她在卫生间水龙头底下才接的。 盛宁抿了抿嘴唇,看着手里被自己喝进一大半的水,嘴里一股子消毒味,那味道在她口腔里弥漫,又引得她胃里翻浪,她想吐,可吐不出来,再加上唐斯在旁边,她心里的洁癖也冒出来,当人面打干呕,她做不出。 盛宁只能再含一口水,用力地漱了漱,把水吐掉后,拼命地压抑胃里的恶心。 她后背抵在隔板上,刚才呕的她出了一头的汗,这会儿头发丝湿哒哒的贴在额角,顺着耳鬓滑出一道鲜明的轨迹。 盛宁的头还是晕的厉害,一阵一阵的,醉酒后的状态跟平时的清冷全然不一样,她湿漉漉的整个人都蒙着水汽,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好像下了一场热雨,大理石砖反光的亮色,都没有这个人晃眼。 唐斯看着她,目光对视的瞬间,她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盛宁的眼睛像麋鹿一样漂亮,带着醉酒之后的迷离,有种说不清的泛滥柔光。 她真觉得自己没办法不多想,也没办法去克制身体里的苯基乙胺在夜色的垂暮里蠢蠢欲动。 唐斯一把夺过盛宁手里的纸杯,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紧跟着手就在盛宁的肩上推了一把,她把人推进了隔间里。 “吐不出来可不行,憋在胃里得多难受啊。” “我不嫌你脏,我帮你抠喉咙眼儿~” 说罢,唐斯猛地贴过去,把盛宁摁在反光的大理石墙面上,捧起她的脸,手指就要往她嘴里抠。 盛宁的脸被她捏着,嘴唇被她的手指撬开,盛宁脑子有点梗住,酒精的后遗症出了胃里翻江倒海,还有神经的麻痹迟钝。 等唐斯的手指碰到她的舌头,盛宁才反应过来,这人那句‘我不嫌你脏,我帮你抠喉咙眼儿’是什么意思。 顿时,就急了,挣扎起来。 盛宁的脸涨的比喝了酒还要红,都发紫了,眼睛也像冒火似的,全是血丝。 她一口咬住唐斯压在她舌尖上的手指,又一个挥手拽开了胳膊上被这人摁着的手,猛地一推—— “你是不是有毛病?!” 十指连心,唐斯被她咬的那一下生疼。 她没懂,自己好心好意的帮她,怎么就又踩着她的雷区了? “你难受,吐不出来,我帮你抠一下喉咙眼儿,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用你帮,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帮我,吐不出来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却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 “你的意图是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突然贴近,就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唐斯,你太小看我了,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古板固执!” 盛宁这通火在唐斯看来发的莫名其妙,什么叫突然贴近?什么叫挑战底线?而且这算哪门子的肢体接触?自己不过就是在脑子里想了想而已,自己做什么了?况且真要想干点什么,也不会在卫生间里,她连隔间的门板都没关呢。 唐斯觉得这真是一场闹剧,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什么话都没说,转身退出了隔间。 盛宁被这一通刺激的,胃里倒是不难受了,她发了一身热汗,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流过这么多的汗,衬衣的后领都被沁湿了。 她冷静了会儿,便也出了卫生间。 唐斯没走,她让服务生调了杯蜂蜜水,见人一出来,就又递了过去。 “喝吧,能好受点。” 盛宁刚跟人发完火,她以为按照唐斯的性子,这会儿就算不跟自己生气,也不会再搭理自己,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跑去给自己要来蜂蜜水。 盛宁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清甜的味道涌进胃里,像一层薄膜将她保护起来,瞬间就舒服多了。 她看着唐斯又朝她挪近两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却被唐斯拉住了胳膊,轻轻地晃了晃。 唐斯没想突然贴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声音不能太大的说几句。 “你真误会我了,我承认我刚刚是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但我真没想趁着你喝醉对你干什么?我是真的看你憋得难受,才想帮你的,你瞧瞧你怎么就跟我发了那么大的火呢?你说我爱玩,我都还没生气呢,再说了你以为你发火我就会怕你?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觉得我是那样胆小的姑娘吗?” 边说着话,唐斯的手边从盛宁的胳膊上往下滑,她感觉到这人的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倏地一下,攥住盛宁的手指—— “对我没感觉是吧?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是吧?可我就这样,不会因为你的不喜欢我就改变自己,那不是我。” “我爱玩,喜欢玩,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儿,有那么多喜欢新鲜的男男女女,大家对熟悉的事情视若无睹,却又对未知充满好奇,我也一样。” 说完话,唐斯又往前一倾,两人胸抵着胸,她故意用力地蹭了下。 随即,往后松开手,人往后一退,看也不看盛宁一眼,扭头就走了。 盛宁站原地,人像失了智,好半天儿,她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股滚烫的热气窜进衣领。 热 这顿饭吃的唐斯不舒服,吃了跟没吃一样。 回到了酒店,又给自己泡了桶泡面。这会儿坐在阳台一口热风一口泡面。 林伊环着胳膊瞧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唐斯给打断了。 “不想听,不喜欢了,拉倒吧。” “嘿,我说什么了?”林伊问她。 唐斯咬断嘴里的面条—— “她说我爱玩我都还没怎么着呢?我不就是看她难受想帮她抠一下喉咙眼儿嘛,她犯得着说我有毛病吗?你就说有没有她这样的的吧?我俩到底谁有毛病啊?” “我看你俩都有点。” 一个死鸭子嘴硬,一个专往人雷区上蹦迪。 等唐斯吃差不多了,听见手机响,她拿过来一看,顿时就乐了。 盛宁发过来的—— 「抱歉」 唐斯窝着火呢,之前看她不舒服,才一直忍着。 行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着我了。 「没事儿啊,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爱玩,爱玩的人都没个正经儿,您实话实说,道歉倒显得我不能听真话了似的」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您发火冲我,就记小仇的,我又不是吕洞宾,没说您是小狗的意思啊,别又扣我一大帽子,大夏天的扣几顶帽子捂得慌」 「不就是不喜欢我嘛,我知道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性/冷淡,人吃五谷杂粮谁能没点毛病,您放心,我不歧视您」 唐斯噼里啪啦一通敲。 洗澡!睡觉! 爱谁谁,有本事就一刀两断了!谁反悔谁小狗! 今夜唐斯想通一个道理:有些道理是想不通的。 千万别瞎琢磨人,这人叫盛宁! 第32章 她跟我表白了 唐斯才不受这个窝囊气,她就这么混,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对盛宁的喜欢,就委曲求全的一直忍让。 她觉得自己这样也是被盛宁给逼的,从来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真的去上心的追过一个人,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小海马在脑子里跑的腿都快断了,结果呢?就得到这样一个回应。 唐斯心里不好受,像过度发酵的面包酸的厉害,她感觉自己一片真心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情绪的不满足,令她浑身不爽利。 这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给盛宁发的那通消息,她觉得自己早就该这样了,要不回回都跟自己上赶着似的,不就是冷清嘛,搞得好像谁过度热情一样。 唐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得不到回应就算了,她一身的反骨,榔头都敲不碎,还能被盛宁给击垮?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切~你以为你是人民币啊! 林伊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见唐斯翘着二郎腿,身子仰在床上,又是一副恣意懒散、没心没肺的模样。 “跟人撒完气了?”林伊问她。 “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我不过就是跟她有话直说,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罢了。” 唐斯瞥她一眼,随即就把手机给林伊扔过去,让她观摩一下自己表达方式的态度和方法。 “乖乖!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 林伊被她这直言快语的方式方法吓到,可转念又一想,这也挺好的,毕竟有话不知说,在心里硬憋着,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不过这么一来,关系不就闹僵了吗? “你打算就这样了?往后真不跟人再来往了?” 唐斯光顾着不让自己受窝囊气,倒是没想过这一茬儿,被林伊一问,当下也没了个思路。 “你觉得就算我不跟她说这些,她就会搭理我了吗?她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见,拉倒吧我可不想遭人嫌。” 林伊觉得唐斯这话说的口是心非,她了解唐斯,看着挺爱玩的,可也绝不是会随便能喜欢上谁的姑娘,否则这会儿也不会非要跟她掰扯理论一通了,她要真是想拉倒还费那口舌干嘛?直接拉黑删除不比这样来的简单。 “其实,我观察了一下,盛宁也没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你就说我故意灌她酒,她能看不出来?一杯接一杯的喝,还丁点不跟人红脸,还有你给她发的这些东西,你瞧瞧人家到现在也没个回击不是。” “那是她有涵养素质高,别说你今天灌她酒,哪怕当她面和她顶起来,她也不会跟你怎么着。” “这是护她呢?” “我没有,我就是实话实话。”唐斯心里拎得清,哪怕是她俩谈不了恋爱,她也不可能在背后瞎编排人家,有一说一,盛宁这人没毛病,心正着呢。 “我还有一招,你要不要再试试?” “什么招?” 林伊冲她一笑—— “刚刚不是还要跟人家拉倒呢?这就又变了?” “废什么话呐,咱们一码归一码,要是真有法,我还是得再试试的。” 唐斯也想明白了,追人哪有容易的,要真给她轻轻松松的追到手了,那还是追人吗? “你说。” “你找个人,故意制造点暧昧,再故意让她看见,她要是有反应,那你俩就还有戏,她要是没反应你就和她彻底说拜拜。” 唐斯皱了皱眉头—— “你这什么馊主意?先不说她有没有反应,单论让我找个人故意制造暧昧就不靠谱,感情这东西虽然说你不能把它看的太神圣,可也不至于处心积虑。” 唐斯的感情观并不复杂,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可以上赶着贴盛宁的冷脸,盛宁也可以不接受她的热情,但这都必须有一个大前提,她们之间的筹码必须平等自由。 “你说的对,两个人谈恋爱可不就得平等自由,要真这样做了,别说你俩能不能成?哪怕就是你俩以后谈了,咱们心里也总是感觉低人一等,谈恋爱哪能这样呢?这样还是谈恋爱吗?这不给心里添堵嘛。” 林伊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唐斯的观点—— “那这招我收回,你就当我没说过,我再换一招。” “哪一招?”唐斯歪过头朝林伊看去 林伊瞧着唐斯,这人就是长了副小白兔的脸,看着柔弱可欺的模样,但只要是和她打过交道就知道她的长相跟她的性格全然不符,霸道、厉害、桀骜不驯。 “你愿意跟她示弱一下吗?跟她装装无辜,让她知道你也不是铜墙铁壁,真要被戳到心窝,也会难受。” “这” “不管你赞不赞同,有时候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个人先低头,不是你就是她,你俩要是都这么头铁,这恋爱就算谈成了迟早也还是得绷。” 话音刚落,林伊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没回,手机就又震了几下,她直接调了静音,转身塞在枕头底下,不再去管。 唐斯见她这样挺奇怪的,问她,“谁啊?一个劲儿的发?” “况厘。”林伊回她,声音很平淡,脸上也没什么特别情绪。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唐斯脑子转得快,况厘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可是让盛宁抖了个干净—— “她该不是专门来跟你解释吧?” 见林伊不说话,唐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俩” “斯斯,我俩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不需要和我解释,同样的我也不需要听她解释。” 林伊扯过被子,抬手关掉头顶的夜灯—— “睡了。” 唐斯瞧着林伊拿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不由地叹声气—— “我看你就是跟我支招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稀里糊涂了。” 随即也睡了。 可唐斯睡不着,她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着林伊说的示弱那招,虽然这不是唐斯的作风,可她也不能否认林伊说的没有道理。 盛宁要真的喜欢自己,对自己有意思,看着自己柔弱温柔的样子,或多或少都该有点怜惜。 唐斯窝在被子里,手机屏幕印出她的脸来,长时间的没眨眼,眼睛倏地泛起酸,快速眨了几下,再看过去,眼底就湿漉漉的泛起水光那样子好像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跟要快哭了似的。 啧 唐斯觉得心里别扭,她长这么大从来没矫情过,冷不丁让她柔弱装无辜,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大能适应,就自己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她喜欢盛宁,喜欢一个人就是没法不去用心琢磨,她觉得自己才不是铜墙铁壁呢,盛宁才是呢,要不是怎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她就是死活都没个反应? 唐斯来了劲儿,拼命地瞪大眼睛,再拼命地揉眼睛,这会儿不仅眼泪狂流,还一阵阵的发疼发痒,半天儿都没缓过来,只得下床跑去滴眼药水。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两只通红的眼睛,再看看手里的眼药水,又想到盛宁推开自己时候说的话了—— 「你为什么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意图是什么?」 「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古板固执!」 啧啧 多正直的人啊 唐斯立马丢开眼药水,猛地摇了摇头,大半夜不睡觉,搞这些? 真是有病。 —— 第二天,盛宁跟况厘酒醒后,总算是反应过来她俩上套了。 可况厘觉得自己太冤枉,昨晚那顿饭明摆着就是给盛宁摆的‘鸿门宴’,结果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拉下水。 这会儿她看着手机里昨天给林伊发去的消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应该是不会回了。 况厘皱了皱眉,难得在阳光晴朗的日子心情不畅。 她转身去到办公室,抬手快速敲了下门,都没等里面的人应,就推门进去。 盛宁正在整理资料,见来来人况厘,眼睛又挪回电脑屏幕上—— “你等我一下。” “我等不了。” 况厘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手机递了过去,举到盛宁面前—— “林伊不理我了,昨天晚上发的消息,到今天她也不回,我没法冷静,也没法等,这事儿是你连累我的,你得负责。” “抱歉。”盛宁是真心抱歉,她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酒品会这么差,要是提前知道会这样,那顿酒打死她她都不会喝,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把人家的老底全抖落出去了。 昨天酒醒之后,盛宁肠子都快悔青了,一个晚上除了道歉就是道歉。 “我不要你的抱歉,你现在就给我想办法,这事儿怎么解决?”况厘是真急了,“你明知道她灌你,你找个借口出去一趟,就说自己吐了,她还能硬灌啊? “可我当时没想吐,那样不是骗人吗?”盛宁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规规矩矩的来,“你把林伊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跟她说,我和她好好解释,我跟她道歉。” 况厘真是要被她气笑了,这人到底什么脑回路? “你呀就是太实在,真不知道唐斯到底喜欢你什么?我要是她早被你这个榆木性子给气死了。” 况厘着急归着急,可也不是会胡乱怪罪人的性格,盛宁不能喝酒,但凡昨天她态度强硬一点,也不能被灌醉。 “算了,这也不能全怪你,人喝醉了,难免酒精上头控制不住,况且你也没说假话,事儿是我自己做,但那都是以前,谁还能没个过去呢?这样吧我车送去保养了,等下了班,你开车送我去找林伊,我自己和她说。” “行。” 况厘转身刚要走,却又被盛宁叫住—— “况厘——” “嗯?” “我想问问你,我看起来很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吗?” 况厘没懂—— “什么毛病?” “没什么了。” 盛宁摇了摇头。 等况厘走出办公室,盛宁的神色忽然就紧绷起来,敛着眉心,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转头看了眼墙镜—— 眼圈是有点黑。 随即解锁手机,调出跟唐斯的聊天记录,用力地摁了摁手指—— “胡说八道。” 下了班,盛宁开车送况厘去找林伊,可况厘不知道酒店房号,要是去前台问,人家肯定不会告诉她,又看了眼手机,发去的消息林伊也还是没回。 虽然况厘说这事儿不能全怪盛宁,可盛宁自认如果不是因为酒后没控制住胡言乱语,也不能闹出这档子事儿,说到底还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她是真心想补救,于是便主动跟况厘报了酒店房号。 “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唐斯肯定也在。”况厘临下车时,问她。 “不了,我在这等你吧,就不上去了。” 况厘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总这么对人家退避三舍,就算唐斯真是*团火焰,也得给她浇灭了。 算了,感情这事儿外人不好说道,怎么走还得看自己。 况厘没再多说,嘭的一声阖上车门,就找人去了。 盛宁在车里坐了会儿,空调冷风吹得她难受,密闭的车厢空气都变了味,她降下车窗,想透透气,可作用也不大,热冷空气对流,在她脸上来回刮着,人比刚刚还要难受。 坐不住就不坐了,拉开车门索性下了车。 盛宁靠着车门边,抬手松了松领口,手指抵在脖颈下的第一颗纽扣上,白色的纽扣妥帖谨慎,她一直都喜欢这样的穿法,喜欢把扣子全都系上,那种包裹的紧致感,令她有种秩序的力量感。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她的手指摁在那颗扣子上,脑子里却思绪乱飞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性/冷淡了? 只是因为自己不爱笑?不爱说话?穿衣风格过于单调? 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盛宁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思路早已跑偏,她看着唐斯发的那一串正话反说讽刺自己的文字,一点都没生气,相反却开始反思 这合理吗? 她不生气她的讽刺,却在意自己在她眼里是否是一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 唐斯拎着一包小薯片边走边吃,刚拐过弯,准备被小跑两步去酒店旁边的甜品屋买个冰淇淋,忽然目光一怔,就看见盛宁。 盛宁的手在身前乱摸,一会儿摸脖子,一会儿又摸胸口,唐斯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要起飞了,就眨了那一下小,连零点一秒都不到的功夫,她就看见盛宁解开了胸前的纽扣,热风吹得呼啦作响,灌进盛宁解开的衬衫领子里,白色的真丝面料,被风吹的一鼓一鼓,那风没个章法规律,在她的衣服里乱窜,偏偏她这人瘦,又瘦又单薄,丝滑的布料勒紧她的身体,像被风裹挟的柳条,摇摆着的柔波带起一道神秘的波纹,上下起伏。 唐斯有点发晕,一张脸嫣红发热,她像在日落的黄昏里做了一场滚烫的春/梦,她陷在这梦里而不远处被风吹乱身体的女人,是她遗失多年的爱物。 她深吸了口气,也顾不上喷香的小薯片,赶紧拿出手机就给林伊打电话。 嘶这人怎么不接电话啊?! 立马挂断,又给她发消息—— 「你姐们儿遭劫了,那斯又来我这儿钓鱼下咬钩了!」 「钓鱼执法啊她!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我现在头晕脸红,我害羞完了!我小心肝儿怦怦跳呢!」 林伊的手机在床头狂响,她这会儿也是快要钻地缝的慌张程度。她没想到况厘会亲自过来找她,门铃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唐斯回来了,结果门一开,就被况厘给堵门了,堵门就算了最主要是她还跟人扯谎,说自己手机没电。 这会儿听着不停作响的手机铃声,林伊汗都从头皮里渗出来,真是尴尬她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你先看手机。”况厘没有询问,也没有调侃,只是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等着。 林伊快步走到床头,拿起手机,她看着唐斯的‘求救’,破天荒的居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但这种错觉只维持了两秒就被她打散了,自己和唐斯情况不一样,唐斯是喜欢盛宁的,盛宁最多就是死鸭子嘴硬,而自己呢?林伊自问不是多情的人,她跟况厘还万万没到这个程度。 「别慌,有什么说什么,把她当颗大白菜」 发完消息,林伊便看向况厘,没了先前的尴尬,脸色平淡冷静。 “如果你是为了你的私事想跟我说什么,我觉得不需要,因为这无所谓,毕竟我们也不是恋人关系,没必要因为我跟你接了次吻,就好像要为对方守身如玉。” “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因为跟你接了次吻,就会自动默认归属地的人,我来找你是为了我自己,我的私生活并不混乱,我做过事我认,但我没做过的,我不能认,就这样,我走了。” 唐斯看着林伊支个给她的招,心里想骂人? 这是什么破招?大白菜? 把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当成一颗大白菜? 除非自己瞎了。 不行,不能总这样,发现问题不解决,就这么一直拖着,那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唐斯下狠心咬了咬嘴角,这会儿抬头挺胸干脆迎了过去,见招拆招吧,管她呢,真要是闹翻了,大不了删除拉黑,反正这种事她干的也不少。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瞧着气势汹汹,结果一没留神儿,左脚绊右脚,直直地就冲人盛宁栽了过去。 “小心——” 盛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唐斯穿着吊带,光溜溜的胳膊上被热风吹得发烫,冷不丁被盛宁凉丝丝的掌心握住,那滋味就像软乎乎的流心馅饼,嗖一下就又往她的心里头钻。 唐斯快速把胳膊抽开,往后一退拉开距离,她这动作比盛宁在饭桌上扭头的那一下,更加明显刻意。 盛宁看她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姿态,盛宁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唐斯给拦住了。 “你先别说话,先让我说。” 唐斯环起手臂,深吸了口气—— “咱们认识挺长时间了,我一直觉得你虽然冷清,但肯定是个聪明人,所以有些话就算我不明说,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可我现在才意识到,你压根儿就不明白,我不管你是装不明白还是真不明白,但我不可能再陪你演下去了,我得跟你说明白。” 唐斯眼睛落在盛宁胸前,她解开衣扣的衬衫前襟大敞着,在这之前唐斯一直以为这人里面应该没再多穿东西,可现在真的看见,才知道她里面竟然还搭了一条白色的小吊带,她觉得这人像颗洋葱,一层一层的好像怎么剥都剥不完。 “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我没有偏见,不会拿有色眼镜来看我,说我热情大方爽朗仗义,还说欣赏我的真实,可结果呢?你转头就给我贴了一个爱玩的标签,是我是在认识你没多久的时候,就跟你在车里亲嘴,然后又总跟你动不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瞎话,让你误会我不认真我爱玩,这是我自己作的,我认可是——可是你就不能再往深处想想吗?我为什么只对你这样?我怎么就不跟别人这样?那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嘛!” “我就是用了点小姑娘喜欢人的小招数,我是捅你心脏了还是戳你肺管子了?你要不喜欢我,你就彻底别搭理我,你不搭理我,我还能上赶着想你啊?一边对人好,一边又疏远,你不喜欢我你还老跟我玩什么劲儿呐!” 唐斯说着说着竟然难过起来,连声音哽了一下都没发现。 “你哭了?”盛宁看着唐斯的眼睛,下意识的伸手就想去看。 “别动手动脚~谁哭了?” 唐斯偏过头,她才不让盛宁碰她。 早干嘛去了?现在又跑来跟自己嘘寒问暖。 唐斯前一秒还委屈巴巴的红着眼,后一秒又突然强势起来。 她没忘记林伊教的那些示弱无辜的招儿,也看的出来盛宁吃这套,要不然也不会软下态度跟自己说话。 可她这弱只示了一半,另一半她做不下去,后颈里的反骨扎出来,凭什么自己要示弱?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这世界上好吃的菜多了去,自己干嘛就偏盯她盛宁这套吃? 唐斯扭过头,眼睛重又落在盛宁敞开的衬衫衣襟里,突然抬起胳膊,揪住她的衣领,用力往前一拽,带着一股狠劲儿,她把人的领子立起来,连同盛宁都跟着向前一近。 “不喜欢我算了,但你别再来招我,别莫名其妙的瞎关心我,就算我在这儿走丢你也别管,我喜欢一个人快,忘掉一个人也快,但你让我适应适应,反正在我没不喜欢你之前,你得避着点我,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千万别发什么动态秀恩爱,总而言之就一句话,都别让我看见,要不我难受!你等我缓过这劲儿,到时候你再发。” 唐斯慷慨激昂的一通陈词,不像是深陷感情漩涡爱而不得的姑娘,倒像个行走江湖忠肝义胆的女侠客。 不仅说了这一通,她还给盛宁罗列了几个餐馆跟饮品店的定位,发过去跟人一条一条地指—— “这些都是我常去的,你存一下,往后都避开点。” 交代完,唐斯胳膊一挥。 走了。 况厘是看着唐斯离开才过去的,这会儿她走到盛宁面前,也吓了一跳。 盛宁领子乱翻,耳朵通红,披散在肩的头发也被热风吹得乱飘,鬓角落下的一缕贴在了唇角边。 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现下竟有种混乱失序的无措感。 “你这是怎么了?挨打了还是挨骂了?” 盛宁好半天儿才回过神儿,目光怔怔地望向况厘—— “唐斯她她跟我表白了。” 第33章 瓜熟蒂落 这会儿况厘都上车了,盛宁还在车门边站着,像个提线木偶般提起脚跟儿动了动,鞋尖儿轻碰地面却又停下,她觉得自己腿上粘满了跳跳糖,唐斯的话像热雨,就是这么一场在热带再平常不过的雨,却引爆了跳跳糖,噼里啪啦炸的盛宁的腿麻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听见了唐斯刚才说的话,有抱怨自己给她贴了爱玩的标签、有委屈自己对她的疏离,也有命令式的让自己以后避开她 从唐斯一股脑的说完这些到离开,盛宁的大脑像被蜡纸包裹住,唐斯的话雨点似的从蜡纸里模糊的渗进来,可唯独那句‘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一字一字重重地打在蜡纸上,重量透过蜡纸震颤着盛宁的大脑。 颤到大脑发麻、手腿发麻、理智发麻,只剩一颗心脏孤独亢奋地跳动。 况厘敲了敲车窗玻璃,对她说:“走吧。” 盛宁没说话,手摸进兜里掏出车钥匙看了眼,掌心并不凌乱的纹路里有晶亮的热汗,随即回过身,就把车钥匙给况厘扔了过去,说了句:“你来开。”然后打开车门,就把况厘从副驾驶拉了出来,自己坐了进去。 四通八达的路面直进直出,况厘一边开着车,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盛宁。 盛宁从上了车后,就一直默声不语,耳朵尖儿有那么一点红,被唐斯揪了一把的衬衫领子也没有再理正,就那么皱巴着的竖在脖颈上,鬓角的碎发落下敛着眉心,虽然脸上表情还跟平常差不多,看不出来有什么翻天的波澜,可整个人透出的状态,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干干净净的气质,一下就混乱了起来,好像心事从天而降。 况厘觉得挺新鲜,一个从来都游刃有余掌控自己的人,从不让情绪有半点外露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 就因为唐斯跟她表白? 不过,怎么会突然就表白呢? 况厘不大能捋清这中间的脉络,可她却也不意外,毕竟就唐斯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哪怕再离谱再不合逻辑的事情,她也做得出。 “你要不要喝点水?”趁着红灯,况厘问盛宁,“我觉得你现在挺紧张的,适量的喝点水,可以稀释血液里肾上腺素浓度,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听到这话,盛宁扭头看她,目光里却带着一丝明显的倔强—— “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不紧张吗?连车都没法自己开了” 况厘忽的一笑—— “怎么样?听唐斯跟你表白,什么感觉?现在还认为人家姑娘是在跟你闹着玩吗?” 盛宁不说话了,她抬眼望向后视镜,镜子里的人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但却让她感到陌生。 她不止耳朵红,脸更红。 “我只是有点意外。”盛宁说。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她一直都喜欢你啊。”况厘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弯。 “可她以前从来没说过。” “有时候你不能看别人说了什么,你得看别人做了什么,她那么黏着你,难道还不能说明态度吗?你非得让人家姑娘把喜欢你三个字说出来才行?不说出来就是不认真?你的原则呢?你那套作为年长者的理论跑哪去了?你让一个比你小了五岁的姑娘,先主动表了白,你是证明了她的认真,可这有什么意义吗?你就会因此变得高尚吗?” 况厘比盛宁在感情方面经历得多,体会和感悟自然也要比她深—— “你把理智摆在神坛上这没错,可理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起正向作用,特别是在面对情感关系的方面,你太执着它就会变成一只马蜂,会让你把喜欢的人看做深渊,你得相信不管你觉得自己多么与众不同,也和一只蚂蚁没有分别,甚至比它还要无足轻重。” “你把我说的品德败坏。” “不是品德败坏,是太固执己见,所以你要改正吗?比如向我学习。” “什么意思?” 况厘拍了拍方向盘,眼底笑意更甚—— “咱们把车开回去,这回换我在楼下等你,你上去跟人说话。” “开你的车吧。” 盛宁不想理她。 真犟。 况厘没再多说,也用不着再多说。 伊甸园的苹果长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它迟早会瓜熟蒂落,只是时间早晚。 你要相信,那个叫丘比特的胖小子,会平等的‘教训’所有嘴硬的人 这边,酒店房间里,唐斯拉着林伊跟她说着自己刚刚有多酷—— “我揪着她的领子一把就给她拽过来!你是没看见我那动作!简直就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客,你就说,一个女侠客怎么能被儿女情长束住手脚呢?” “咱们去吃麻辣火锅吧,要超级变态辣的那种。” 林伊觉得她这是受刺激了,大概率是想以毒攻毒。 不过好朋友是干嘛用的?不就是在这时候陪着一起瞎疯闹嘛,顿时头一点,就舍胃陪君子了。 她们火锅店的时候,里面热热闹闹,周边的食客几乎全是中国人,大家说着相同的语言,开着都能听懂的玩笑,麻辣红油锅底热气腾腾咕嘟冒泡。 唐斯心情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捞了筷子牛肉片送进嘴里,又辣又烫吃的她斯哈斯哈,满头大汗,火辣朝天的样子别提有多痛快了。 可林伊了解唐斯,她每次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就是这样,都要跑来造作一顿,好像那辣椒是什么万能良药,一辣能解千愁。 “你悠着点,当心一会儿胃疼。”林伊把手边的椰奶用吸管扎开,给唐斯递了过去。 “这才哪到哪儿?就这辣还不至于。” 唐斯又挑了筷子牛肉,裹着小米辣一起送进嘴,小姑娘白嫩嫩的嘴唇没几下就给染得一片通红。 “我跟你说,我这回是真的痛快了,打从我喜欢她开始,我就一直忍着,原先我还觉得我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就那么惯着她呢?直到我和她把话全说明白了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就是憋着了,说完那话我就走了,头都没回一下,我喜欢人不是为了为难自己,自己都不痛快了,还喜欢个什么劲儿呐。” 唐斯深刻的总结了下自己,得出结论——她就是没心没肺。 可林伊却不这样认为,痛快是一回事,只能说明把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了,可发泄之后呢?想不想得开,心里难不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真想开了?”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她只是不喜欢我,又不是杀人放火。”唐斯嘬了口椰奶,又说:“我本来是想装一下柔弱的,可是吧这种事儿装一次,往后就得次次都装,多累人啊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原形毕露了,索性就把自己都暴露了吧,这样也好,让她知道我是个什么人,相识一场,也不算什么都没留下。” 说是这么说,但唐斯觉得自己在对盛宁的事情上,还是不大公平,毕竟从头到尾盛宁都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自己呢?却是实实在在发了那样一通冷嘲热讽的文字。 她觉得自己这行为挺掉价的,好像人家不给你喜欢,你就因此产生愤怒。 唐斯不是那样小心眼儿的姑娘,她虽然霸道,偶尔也会有些牙尖嘴利,但那些都是没有恶意的,这会儿拿出手机,编辑了条消息,给盛宁发过去—— 「那天我也喝多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 等消息发过去,唐斯又举起来给林伊看—— “瞧瞧吧,你姐们儿我心多敞亮~” 林伊冲她竖起大拇指—— “牛。” “那是~”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后天再陪我去一趟诊所吧,我想把剩下的两颗智齿也拔了。” 唐斯听到这话,筷子放慢捞菜的速度,抬眼看她。 林伊知道她想说什么,笑了笑—— “你别多误会,我不是因为王瑜,我也想开了,为了这么个人,实在没道理伤害自己,我单纯就是不想发炎再遭罪。” “嗐,谁有功夫想她啊,这孙子薄情寡义丧良心,你等着吧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唐斯捞过涮好的牛肉夹进林伊的蘸碟里,忽然又想起林伊说况厘来找她解释事儿,便说道—— “其实,况厘挺不错的,说话幽默风趣,就冲你不给人回消息,人还能亲自跑过来一趟,我觉得她八成是喜欢你,你说呢?” “你都能看出来她喜欢我,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林伊捏着筷子,把牛肉裹了层厚厚的麻酱蘸料,慢条斯理地吃进嘴,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况厘话里的意思,嘴上说着不是怕自己误会,是没做过的事情不能认,但本质上都是一个意思,她们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亲密关系,况且谁没有个过去呢?这种事情在成年之间太小儿科,压根儿就不能作为她专门到自己这儿跑一趟的理由。 “况厘这人是挺有魅力的,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都挺照顾我的感受,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压力都没有,很自在也舒服,可越是这样,我的感觉就越不好。” “为什么呀?自在舒服还感觉不好?”唐斯不明白了。 “你听过那句话没有?当你和某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舒适感,这就说明对方的情商绝对是碾压你的存在,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迁就另一个人,你就当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总之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和任何人产生一丁点的情感关系。” “你你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唐斯拍桌子瞪眼,一脸的严肃认真,“林伊,你不能因为遇见了个王八蛋,就觉得所有人都是王八蛋,即便你不和况厘谈恋爱,也不和任何人谈恋爱,这都不要紧,可你不能就此对爱情失去信心,这并不是说爱情有多伟大,而是因为你足够值得!” 人这一辈子谁能不遇上几个人渣,遇见了、看清了,一脚踹进垃圾桶就行,怎么能去怀疑爱情呢?先不说这对后来者公不公平,首先对于你自己就不公平。 “斯斯,你别急嘛” “你老这样想不开,我能不急吗?!” 林伊抿了抿嘴角,她已经不再往牛角尖里钻了,可一时半会儿又没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可能是我遇上的每一个都这样吧,起初的时候什么都顺着我顾着我依着我,后来我我是真怕了,老实讲,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盛宁这人虽然冷清,但最起码不会藏着掖着一开始什么样儿,相处久了也还是什么样儿,不会变。” “你可得了吧,那是没让你碰上,她那人就跟座庙似的,不瞒你说,有时候是我都想着一气之下削发为尼了,只要她能收了我” 话刚说这儿,唐斯的手机就响了,顿时摇了摇头,把手机举到林伊眼前—— “你自己看吧。” 是盛宁发过来的——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和你道歉」 唐斯哼了一声—— “连道歉都要一对一,你确定想要这样的?” 林伊不说话了。 “还是算了吧,就当我没说。” 另一边,盛宁回到家,换了身运动衣,像平常那样就去跑步机上跑步,可今天她却跑的格外狠,速度提到一个新高度,把心率拉到爆表,她跑了一个小时,下来的时候流了一身热汗。 她觉得自己黏糊糊的,就像从水池里趟过一遍的感觉,转头就去浴室洗澡,等洗完澡再出来的时候,就收到唐斯给她发来的那条道歉消息。 唐斯什么撩\拨\逗弄的字眼儿都没有,就是正儿八经的在跟她道歉,按理说,这是盛宁喜欢的交流方式,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盛宁却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就被这一条认认真真的道歉一笔勾销了似的。 盛宁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唐斯,也不知道在唐斯眼里她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好像喜欢跟不喜欢,只要从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任何问题,她光明正大,从不藏着掖着,看着挺玩闹的人,却活的那么随性通透。 盛宁被唐斯的敞亮又击败了,败的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彻底。 她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看着唐斯发过来的消息,也同样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认真回复。 盛宁得承认,她没有与众不同,确实比蚂蚁还不如。 这会儿清清爽爽的坐在床边,书也看不进去,心也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唐斯揪着她的衬衫领子跟她说的那些话,可她说了那么多,最后盛宁听进耳朵里却只有那一句——‘我喜欢你’ 她耳朵又红了,没法控制的紧张起来,目光落在脱下来的衬衫上,她看着衬衫的领口,感觉唐斯的手好像还揪在上面,像一把火,烧着她的脖颈。 盛宁是个慢性子,凡事都喜欢慢着来,这或许和她的原生家庭有关系,但关系不大,应该还是她这个人的问题。 她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一眼好感,但却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与其说她是信仰细水长流,不如说她是需要按部就班。 盛宁觉得自己在对感情的理解上太肤浅,就因为唐斯打破了她固执己见的情感生态,便肤浅到宁愿相信唐斯爱玩,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喜欢她。 盛宁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耳朵里又响起唐斯的声音——‘我喜欢你’ 忽然,她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被拨动了一下,像一个开关被打开。 秩序归位,失衡的生态被拨乱反正。 这一夜,盛宁有了新的感悟—— 她们重新开始了。 第34章 主动?盛宁? 到了要陪林伊去拔智齿的日子,唐斯前一天晚上拿精油球舒舒服服的给自己泡了个热水澡,临睡觉的时候还往脸上敷了层免洗的美白面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皮肤就像脱了壳的嫩鸡蛋那么水滑光润,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下巴上窜出的两颗小痘儿。 颜色红彤彤的涨的鼓圆,拿手指头一碰还疼。唐斯倒抽了口凉气,赶忙又拿遮瑕膏想去盖盖。 林伊见她在镜子面前一通捣鼓,问了句—— “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 “干嘛你自己去,不是说好我陪你一起嘛。” “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吗” 唐斯一听这话,瞬间就停住了手—— “我为什么尴尬?” “因为” “你别跟我说是因为盛宁。” 唐斯马上就把遮瑕膏放下了,她想不明白,林伊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就因为自己下巴上长了两颗痘儿? “我长痘说明我身体年轻,雌激素分泌旺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跟她在车里亲嘴的时候,她把我推开,我没尴尬;我和她发消息想约她出来看夜场恐怖电影的时候,我没尴尬;我跟她在游泳池边,她帮我看脚踝,我脑子发热问她想没想过谈恋爱的时候,我没尴尬现在好了,我该说的话都跟她说完了,她跟我道歉,我也跟她道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往康庄大道上走起来,我尴尬了?你觉得这合理吗?” “是不大合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种乱七八糟说不清楚的复杂关系,我跟她才哪到哪儿?尴尬真不至于,而且你难道不觉得我现在这样特牛掰嘛?” “我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我跟她既没拉黑删除,也没闹翻撕破脸,你往宏观了去想,我是不是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又飞跃了一大步?” “你的意思是,做不了恋人还能做朋友?” “那不然呢?总不能因为人不跟你谈恋爱,就背地里画圈圈诅咒人家喝凉水都塞牙吧。” 唐斯说的都是实话,她把这些东西就像绕口令似的和林伊说了个遍,但却在说完之后忽然又在心里怔了那么一下,因为她发现盛宁的那张脸在她的脑子里无比清晰的又冒了出来。 可她描绘不出自己内心的全部真实感受,想要表现的无所谓一些,可偏偏像是吞了一口苦胆,但这苦不致命不伤身,连个喷嚏都没让她打一个,可却就是让你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绞着生疼。 打从唐斯认识盛宁的那天起,盛宁就一直在帮她,不管她的样子有多冷冰冰,态度有多硬邦邦,可却没有一次真的袖手旁观。 唐斯很多时候都没那么无所谓,她觉得自己挺在乎的。 只是两个人相处不能这样,一方永远沉默,一方时刻主动,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就算是再不计较的人,也会变得小肚鸡肠。 唐斯不想那样,也不想她们变得那样。 “伊伊,你知道吗,人的DNA和香蕉的DNA有百分之五十是一致的,所以生活有的时候不顺利也是正常的,因为我有一半是香蕉,而她可能恰巧不喜欢吃香蕉吧” “你确定不是在装坚强吗?” “当然不是。” 林伊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介于上段失败的恋情,她对‘做不了恋人还能做朋友’的观念持怀疑态度,总觉得有了那么一次难堪过后,再相见心里多少都该有些膈应才对。 可唐斯现下这种大大方方的敞亮心态,又让她觉得或许万事都没有那么绝对。 “斯斯,我得跟你学习。” “学习什么?” “通透。” 唐斯见她一副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又笑了,捏了捏林伊的小脸蛋儿—— “我这哪是通透,我这就是没心没肺,你可别跟我学这些,这些东西不好,你太心软,太善良,谁跟你面前哭上一鼻子,你都跟着也能流一篮子眼泪,你就记着一点,凡事多为自己想想,只要自己舒坦了,其余的算个屁!” “又瞎说。” 林伊不爱听唐斯总把没心没肺挂在嘴边,真要是没心没肺又怎么能处处为别人考虑,她不过就是用一种嬉笑怒骂的方式漫不经心的道出自己的心声罢了。 这不符合世俗大众的对于女性在情感关系里的主流意识,他们总是凭空捏造女性面对爱情来临时的慌张无措,再臆想锻造女性失去爱情之后的痛苦悲情,他们用爱做困兽斗室,却不愿意承认女性在爱情关系里没那么脆弱,她们往往要比他们更加坚毅仗义 今天天气不错,天蓝风轻云白,空气里湿漉漉,沁润着皮肤都像是喝了一大口水那么舒服。 林伊没跟况厘提前打招呼,老老实实跟前台拿号排队,林伊嘴上说着不想麻烦人家,可她心里知道,自己这是故意在避开况厘,林伊自认没有唐斯那么通透,做不到大大方方的相见无顾虑,她心里也有杆秤,可惜秤上面的砝码有失偏颇,做不到公平公正,就只能接受重量失衡带来副作用。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你越不想,就越是能撞上。 唐斯看着林伊手里的单号,后面的接诊医生明明白白写着‘况厘’两个字。 “我能重新排吗?”林伊一个脑袋两个大。 唐斯先没说话,先跟她拿眼睛在休息区巡视了一圈—— “今天人多,你要是想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就去重新排,可你得先想想明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你是怕况厘尴尬?还是怕你尴尬?还是说你认为你们俩都会尴尬?” 林伊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或许她都怕。 “你如果认为坏事情会发生,那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你想想你来之前的心态,你要真怕你们会尴尬,那你就不该来,可你现在来了,那就说明你心里是不怕,至少是不想去怕。” 唐斯拍了拍林伊的肩膀,又说—— “你不能一边想要破除自己的焦虑,一边又不想付出任何努力。” 说着,唐斯歪过头,靠在林伊的耳朵边儿—— “你怕什么呢?她又不是三头六臂,还能扑过来吃了你啊,你要再这么怯三怕四的,我可真要怀疑了” “怀疑什么?” “你对她有意思啊。” “我没有!” “那你就在这儿老实坐着,别想什么重新排号的事儿。” 林伊没法再为自己找借口了,就像唐斯说的那样,要再这么下去,就算自己心里没鬼也有鬼了。 她俩就这么等着,也就二十来分钟,护士出来喊号。 唐斯拿肩膀拱了拱林伊—— “去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等林伊前脚一走,后脚唐斯就抱起了胳膊,漫不经心地四处看去。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就是一个面熟的都没有。 唐斯一面觉得挺好,一面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个什么东西似的。 其实,她跟林伊说的那些话,只说了一半,还剩另*一半她没说,自己的确是和盛宁把话都说清楚了,但这不代表自己就能立马把她抛到九霄云外,她得承认她心里还是喜欢盛宁,一时半会儿也还是放不下。 她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在跟自尊心较劲儿,不想让自己输的太惨,至少不该看上去那么惨。 唐斯找了本杂志在手里翻着,她觉得自己挺矫情的,装的好像一副没心没肺什么都能看开的样子,可实际上呢?又在这里偷偷的想人家。 既没意思也没劲儿。 另一边,林伊已经坐进了操作室的牙椅上,这会儿张大了嘴,正被况厘把麻药推进去。 “疼吗?”况厘问她。 “不疼。” 况厘停下手,起身又朝消毒池走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操作室里就响起了班得瑞的轻音乐。 林伊觉得况厘是看出自己紧张,故意放给自己听的,可况厘没说,她当然也不会问。 还是那句话,她们之间的关系,没到可以自作多情的程度。 两人多余什么话都没再说,等拔完智齿,林伊立马起身就走,她记着唐斯说的话呢,况厘不是三头六臂,自己没必要怯三怕四。 她的脚步没那么快,就是正常速度,拉开门柄,走出去的时候,既不慌张也不无措,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光看林伊的步调,还以为她们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会儿林伊捂着左边脸颊,她刚刚没控制好吞咽,喉咙呕了那么几下,现下一出来,眼睛红着一片,不停地流泪。 她这样把唐斯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她欺负你了?” “没,被水呛到呕的。”林伊抽了两张纸巾,往眼睛上擦了擦,“再说了她能对做什么?我俩拢共都没说上三句话。” “这倒也是,况厘那人虽然嘴损了点吧,但还真不是会欺负人的样子,你要真不愿意,她也不能硬来” 唐斯说没两句,人就不见了正经,扭头瞧着林伊还泪汪汪眼睛十分我见犹怜,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 “你说她刚刚要是硬来,你怎么办啊?” 林伊一听就知道她在瞎说八道,这会儿智齿拔完了,刚才紧张尴尬的劲儿也过去了,林伊也没那么大的包袱背在身上,也跟她没个数地闹起来—— “我不会反抗啊?我就那么好欺负?她要是真硬来,指不定谁吃亏呢~” 事实证明不能背后说人,因为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俩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况厘就来了,脸上戴着口罩,一路都没摘下,反倒在两人面前站定的时候,摘了下来。 况厘对着唐斯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林伊,她一手拿着冰袋,另只手从兜里掏出布洛芬,一并给林伊递去,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异样,但不管是声音还是动作,却格外轻润体贴,叫人看在眼里竟有些温柔的感觉。 “四天之后,你来拆线就行。” “好,谢谢。” “不用客气。” 况厘说完,人就走了。 这会儿,唐斯瞧瞧况厘,再扭头瞧瞧林伊—— “你确定你俩拢共都没说上三句话?” “我骗你干嘛?” “那她这怎么回事?又是冰袋又是布洛芬的。” “她上回不也这样。” “那不一样,上回是我专门叮嘱她了,这次我可什么都没说。”唐斯想了想,又说:“而且你不觉得她这家伙太淡定了吗?” “你这话说的?我跟她又没什么?淡定不是很正常吗?” “我看不像” 唐斯眯起眼来,又想到刚刚况厘摘口罩的那一下了,怎么讲呢,有那么一点做作,就像是电影里故意给出的慢镜头特写,要加深印象似的。 “你当心着点吧,这家伙看着可没那么容易放弃,指不定在哪儿偷偷琢磨你呢。” “琢磨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琢磨怎么让你喜欢上她啊~” 林伊这回是真急了,不跟她瞎说八道了,赶忙抬手去捂她的嘴,冲她瞪眼——“况厘还没走远呢!” “你怕什么呀,听见就听见了,她还能回来吃了你不成啊?”唐斯瞧着林伊紧张兮兮的样子,更是坏笑没完,“我刚可瞧见了,这家伙的手指头特别长呢~” “斯斯!” 林伊被唐斯作弄的脸都红了,这会儿反问她—— “你就知道说我,看见盛宁了吗?” “我看她干嘛?我闲的。” 唐斯一不留神儿手碰到了下巴上的两颗痘儿,疼的她立马抽了口气。 “你跟我说实话,真不打算再试试了?真就跟人家这么掰了?” “你打住,我跟她连开始都没开始呢,‘掰了’?这词用我俩这不合适。” “盛宁条件不错,长得好工作好,虽然性格是怪了些,可也难保不会被别人盯上,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就这么撒了手,万一——”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斯打断—— “爱谁谁吧,我是不伺候了,我又不是她的小零食,想吃吃不想吃就扔一边,拉倒吧!” 唐斯就不信了像自己这种热情大方勇敢真实的都打动不了她,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往前冲? 冲了也白冲! 反正她现在是铁了心要做女侠客,要把自己打造的滴水不漏。 “你别劝我。” 林伊见她态度这么强硬,觉得她在说反话,真要是爱谁谁,这么大火气干嘛呢? 她扭头到处看了看—— “奇怪了,刚刚我还听见有人找她呢,怎么这么一早上都没露面呢?” “躲起来了吧。”唐斯抽冷子来了句。 “躲什么?” “躲我呗。” “不至于吧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躲的人” “那她看起来像是什么人?”唐斯打了个哈欠,又笑了一下,“八成是怕我看见她,把她给吃了~” “怎么吃?”林伊也跟她笑,“关小黑屋里扒光了吃嘛?” “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我就这样那样再这样给她吃的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行!我同意了!” 俩姑娘歪在沙发上笑的前仰后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影儿都没有的事儿,她俩还一二三四上了,搞得盛宁像是已经被装盘上桌了似的,就等着唐斯大快朵颐呢。 对面操作室里,盛宁正在给器械消毒,间隔几秒,她就抬眼往外面时不时看一下。 盛宁没躲,她只是被手里的工作忙的脱不开身。 今天来看诊的人太多,一个早上到现在都没闲着,平常再忙再累也都没对工作有过抱怨的人,头一次萌生出嫌工作太多的念头。 她很想撂下手里的活儿,很想出去和唐斯打个招呼。 盛宁看着唐斯歪倒在林伊胳膊上,那样子就像个调皮的小孩,不知道她说什么,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快乐。 唐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都是上挑的,脸上还有酒窝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人像是被镀了一层粉金,实实在在的好看漂亮。 盛宁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了 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藏在口罩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扬了扬。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一晃就没了。 这会儿唐斯她们都走了,盛宁的眼睛还没挪回来,等她彻底忙完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休息区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盛宁突然有点糟心起来,可还没等她细品自己的情绪,一扭头就看见了情况同样比她好不到哪儿去的况厘,又想到况厘之前出去跟她们打招呼了,便问了句——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她不理我。” 盛宁愣了下。 况厘又说—— “不过,唐斯夸我手指头长得好看呢,又细又长。” “???” 况厘说完就走,她才不要给盛宁解什么糟心的疑惑呢。 自己琢磨去吧。 —— 日渐傍晚,暮色四合中窗外流云滚动,没了白天那么猛烈的日照,现下空气中倒是有了几丝晚风的凉爽。 先前唐斯陪着林伊在酒店吃了小稀饭,这会儿又嘴馋起来,就跑到楼底下的烧肉店点了几串小烤肉,顺便又叫了一盅没什么味道的小清酒。 结果酒还没喝呢,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那手指头特漂亮,骨节分明匀称,每个指甲盖修剪的圆润光洁,唐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再一扭头—— 果然,是盛宁。 盛宁什么话都没说,沉着一张脸,先抬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随即又扯着领子往两边拽了拽,紧跟着拿起唐斯刚刚点的那盅清酒,就给自己满一杯。 “你干嘛?”唐斯没搞懂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更没搞懂她为什么要喝自己点的酒。 就在唐斯晃神儿的两下功夫,盛宁已经把手里的酒喝光了,然后又要去倒第二杯。 唐斯回过神儿,立马去抢——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见外呢?要喝自己点,我说请你喝了吗?” 第35章 又觉得我要占你便宜? 夕阳沉落,椰林的树风摇摆,远处一片霓虹的彩灯闪烁,给这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夜晚萌生出一副人间喧闹的烟火气息。 盛宁刚和沈秋澜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沈秋澜临时起意说要开车,上了年纪的人开车都慢,捷径的小道不敢去绕,有人超车也不去争,就在主路面上四平八稳的悠哉开着,好在母女俩都不是性急的人,更没有什么怒路症。 只是路过唐斯住的酒店时,盛宁原本注视着车前窗的视线,下意识地偏过看向侧面的车窗,在酒店的门前停顿了片刻。 趁等路口红灯的时候,盛宁又往车窗外扫了眼,一下就看见了那家日式烧肉店,以及里面的人。 唐斯斜着身子坐在一张单人的小方桌前,那会儿服务生恰好过来,托盘里放着一盅清酒摆在了她的手边。 她怎么又一个人喝酒? 盛宁全然不记得自己上回在这里喝醉的事情了,满脑子都是唐斯喝醉的样子,在京北的那次,还有到了安岛之后,况厘给她打电话的那次。 她身体里那条固执又古板的神经忽然作祟起来,瞬间挺直了肩膀,整个人都歪向侧面的车窗。 “妈,靠路边停一下。” “怎么了?” “看见了个朋友。” 这会儿,车靠在路边停下,盛宁拉开车门急匆匆的就下了车,直奔着那家日式烧肉店就去了。 沈秋澜不知道她是看见了哪个朋友,她猜不是况厘就是欧然,毕竟盛宁的朋友数来换去,也就只有这两个人。 一时好奇也跟朝烧肉店里看去,结果就看见自家女儿跟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在抢酒喝。 沈秋澜很诧异,盛宁的社交圈子窄,这是什么时候交上的?但更让沈秋澜诧异的是,她知道盛宁从来不喝酒,现在怎么会和人家女孩挣着抢酒喝呢? 烧肉店里,铁板上的烤肉被翻烤的滋滋冒油。 盛宁的神色不好看,刚那杯酒倒的太满,她喝的又太急,喝进肚子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喝完了不适感窜上头来,半分钟不到的功夫,她脸就红了,胃里像被人放了把暗火隐隐地烧起来。 “这么不见外呢?要喝自己点,我说请你喝了吗?” 唐斯一副护酒的样子,看的盛宁胃里更不舒服了。 “那我请你喝。” 说完就要去把酒夺回来。 “你疯了吧?” 唐斯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神经,平常看见酒就跟看见耗子药一样的人,今天跑这儿来跟自己抢酒喝?不给她喝她还不愿意? 自己什么量不知道啊?才一杯脸就红成猴屁股了,是打算赖这了还是怎么着啊? “一杯过过瘾得了,这是酒又不是水。”唐斯摁住盛宁的手腕,不让她动,皱着眉头又来了句:“我是为你好,你又不能喝,瞎闹什么呀?” “不是你说的吗?这酒度数低,喝起来就跟喝饮料一样。”盛宁看着唐斯摁在自己腕间的手,她觉得胃里的那把火好像又烧大了些,燎着她的食道也跟着烫了起来。 “度数再低也是酒,你跟不要命似的经得住吗?” “你也知道这是酒,那你为什么总要去喝?” “什么叫我总要去喝?” 唐斯有点莫名其妙,大晚上突然被搅了好兴致,她当自己欠她的还是怎么着?她俩话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了,歉也道了错也认了,不就是暂时还没办法把她先从心里拿出去吗?可自己也没要赖上她的意思啊?怎么就惹得她又跑来当面教育人? 唐斯真心觉得不是自己放不下身段和她装柔弱装无辜,是这人根本就是软硬不吃。 “我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喝点酒有什么问题吗?你自己不能喝,还不让别人喝?天底下有你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吗?成天就跟我在这儿喝三吆四,我是被你吓大的啊?” 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嘛?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唐斯咬着牙,但后两句话她没说出口,她也倔,平常好的时候,多胡闹露/骨的话都能说得出,可现在她们算什么关系?本来自己大大方方想的挺开,凭什么被她一搅和自己就跟露怯似的委屈啊? 你守你的清规戒律,我走我的百无禁忌。 就算我喜欢你,那我也还是得把自己的感受摆在第一位! “你来劲了是吧?!”唐斯一晃儿那小盅儿,好家伙半瓶没了。 盛宁只是脸红的厉害,但人没醉,她见唐斯冲自己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既没皱眉也没生气,只是拉着身下的凳子,往唐斯旁边挪近许多—— “我没来劲,也没想和你较劲儿。” 说完,人又坐直起来,神情认真地看过去—— “唐斯,你在我这里有两次前科,第一次是在京北,你一个人在酒吧喝的烂醉,我去扶你的时候你人都从椅子上掉下来了,我问你家在哪儿,你意识都没了吧,醉到话都说不清,揪着我的领子不停往地我怀里钻;第二次是在安岛,况厘在路边遇见你的那次,你在小酒馆里又喝醉了,我去的时候你趴在桌子上叫都叫不醒” 盛宁撩开袖子,看了眼腕间的手表—— “今天也晚了,你又一个人跑来喝酒,喝多了醉了谁来照顾你?林伊刚拔完智齿也需要休息,难道你想让她一边肿着半张脸,一边还要大半夜的守着你吗?再说了,喝酒也伤身,对不对” 盛宁一字一句,既没有质问人的意思,也没有苛责对方的语气,反倒是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关切。 她进来之前不是没有犹豫,就像唐斯说的,她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成年人喝酒不是什么过天的大事儿,可她为什么总要一个人来喝?还都是在晚上。 前两次都有自己在,喝多了也没关系,反正有自己看着她,这次呢?要是自己没碰巧路过,或者没往外看一眼,她到时候又喝多了,那会儿谁又能看着她? 盛宁知道唐斯不喜欢自己保守古板,不喜欢自己和她什么事情都要讲道理,可不讲道理又该怎么办?难道要自己给况厘打电话,再让况厘去告诉林伊,让她帮忙看着唐斯吗?先不说这套做法有多繁琐,但就论这个行为都不合适,况厘和林伊之间也是不尴不尬,盛宁做不到明明自己就在旁边,还要再去把别人牵扯进来,所以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闪过一下就立即被否决了。 唐斯听的莫名其妙,照顾我?我喝醉了吗?就照顾我? 她心里一下又一下地跳着,再回头看盛宁,就觉得这人没那么讨厌了,通红着一张醉脸,倒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那样子特别认真,好像自己在她眼皮子底下已经出了什么事似的。 难得唐斯八百年生出一回想讲道理的心思,她真得跟这人好好说道说道,成天该操心的时候不操心,不该操心的时候尽瞎操心,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盛宁——” 那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唐斯跟盛宁同时转头去看,沈秋澜站在门口,朝她们走来。 “诶呦,怎么着?喝不过还叫外援呢?叫也叫个妹妹来啊,怎么还叫个阿姨来呢?半老太太能干什么?” 唐斯小声嘟囔,话音刚落,就见上一秒还稳稳坐在凳子上的盛宁,这会儿忽然就站了起来,等沈秋澜走到面前的时候,张口叫了一声—— “妈。” 妈??!! 唐斯瞬间傻眼,她没恶意,就是管不住嘴那么一说,怎么都没想来的人会是盛宁的妈妈。 她坐不住了,立马也站起来,两只手老实的放在身前,左手叠右手的还轻轻地握了一下,身上混不吝的劲儿收敛地干干净净,尽剩下乖巧懂事了。 “阿姨好。” 沈秋澜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愈加慈蔼,刚在车里看的还不太真切,现下离近了,才发现这姑娘长得细眉亮眼。 “你好啊。” “妈,这是我朋友,她叫唐斯。”盛宁手扶着桌子,人有那么点迷离,可说这话的时候,却又是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唐斯,这名字真好听,人也长得漂亮。” 听着沈秋澜夸她,唐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突然就红起来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沈秋澜跟盛宁脸上来回瞧着,她觉得母女俩虽然长得不太像,但身上的气质都是属于温婉娴静的一挂,就是沈秋澜看上去要更平易近人一些,而盛宁更多的则是冷清,一脸生人勿近。 这会儿唐斯视线又一瞥,瞧见桌上放着的酒盅,再一抬头,盛宁脸红的就跟发烧一样,唐斯脑子顿时像被棒槌砸了一闷棍,这成什么了?好像是自己故意灌盛宁酒似的? 老天奶,这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赶忙跟沈秋澜解释,一个劲儿地冲人家摆手—— “阿姨,我我没灌她酒,是她自己喝的我发誓!我要是编瞎话我就是小狗!” 沈秋澜一点都没生气,反倒被她这句‘我要是编瞎话就是小狗’给逗乐了。 “阿姨知道你没灌她,我刚在外面都看见了,是她自己抢酒喝,你还拦她呢。”沈秋澜也跟唐斯摆了摆手,又说:“你们年轻人出来玩喝点酒好,现在也不是太晚,不着急昂。” 说完,沈秋澜又把目光移到盛宁脸上,抬手在她肩上拍了下—— “跟人家多聊聊天说说话,喝多了也不要紧,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不容易交个朋友,不要扫兴,知道吗?” “知道了。” “那你们玩吧。” 沈秋澜对着唐斯笑笑,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笑的眼睛都眯成条缝了。 人都走出去了,沈秋澜又回头看去,两个人站在一起氛围很不错,一个冷色调,一个暖色系,既养眼又登对,最重要的是盛宁刚刚的态度,在沈秋澜的印象里,盛宁还从来没有主动给自己介绍过谁呢。 沈秋澜坐进车里,又想到她那么抗拒自己提欧然,说不定是早就有别的打算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是个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的人,或许有些心里话是没法讲给自己这个当妈的听,但却能讲给别人听。 她觉得盛宁心里一定有许多话,只是差了个可以说的人而已。 沈秋澜偏过头,又往店里看了眼,目光落在唐斯的身上,那姑娘扶着盛宁坐下,还把水杯递了过去,盛宁定定坐着,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突然,沈秋澜的左眼皮跳了跳,心里隐隐生出某种期待来 烧肉店里,头顶的橘光拢在盛宁身上,映的她整个人都温静沉婉下来,她没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只有看人时候眼睛里满是认真的劲儿。 盛宁没接唐斯递过来的那杯水,反倒是拿眼一直瞄着还剩下的半盅清酒。 “我知道,我说话你不爱听,可不爱听我也得说你一个女孩子身处异国他乡,本来就容易被人盯上,你再喝了酒被盯上的几率就更大,万一出了事儿,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就算哭死都来不及了,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总得为你父母着想吧,收敛一下玩心,认真的对待生活和自己,绝对比你喝酒有意思的多。” 盛宁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想好了,既然她劝不住唐斯不喝酒,那就只能让她少喝,怎么少喝?那就是得有人跟她抢着喝,一盅酒一个人喝了多,两个人就不多了。 “我跟你一起喝,我醉了有我妈送我回去,我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 唐斯这回没拦她,她看着盛宁这骨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硬刺,明明没什么道理,可她自己却信任无疑。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到底长了个什么脑回路? 自己碰她一下,她跟要命似的避嫌,嘴上是说着不喜欢不愿意,可做出来的事儿呢?她有一丁点避嫌的样子吗? 唐斯觉得自己得亏是大度,但凡换个人恐怕早都被她这性子给气死了吧? 好在她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接触了一番,唐斯对她这性子也不说全部了解,但也基本都摸清门路了,就是这么一个口是心非的人,说句实话就跟喂她吃屎那么难。 唐斯等着盛宁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终于是把最后一点耐心都耗尽了,她手拖着凳子,凳子腿儿剐蹭着地板刺啦一声,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唐斯全部转过身,面对着盛宁,她把盛宁手里的酒杯拿走放远,然后又伸出手在盛宁的腿上拍了拍—— “盛宁,你看着我看着我,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盛宁垂着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唐斯的胳膊上,细长的胳膊像是贴了层白瓷儿似的那么雪亮打眼,她顺着这人的胳膊,一路往上唐斯没穿防晒衫,她只穿了件淡粉色的小吊带,两条细吊带挂在她单薄的肩头,稍一有动作,吊带就在肩上轻轻地晃动。 盛宁没忍住竟将目光在她的肩头停顿了几秒,等回过神儿,再抬头看向唐斯的脸时,才看见这人皱着眉,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盛宁没见过唐斯这样一时间脑子像是宕机那样似的卡住。 这种感觉太陌生,盛宁从没有接触过,她好像被人强行开启了一片从未有人涉足的荒原,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唐斯不让她退,用腿夹住盛宁往后退的腿,又一把拉住盛宁的胳膊,看都看了,还躲什么躲?人又往前倾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带到一个新的范围,她们都能感受到彼此间气息的流动。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立马就走,回去就把你删除拉黑,我能让你再也找不见我,不信你就试试!” 唐斯瞪着眼睛吓唬她,却冷不丁地耸了耸鼻尖,是盛宁唇间的清酒香。 盛宁酒劲儿上来了,目光像云层暗藏的星星一样闪动,琥珀色的眼睛装了个漂亮的小人儿,里面全是唐斯的样子,她睫毛一眨一眨的,有点委屈又有点无措,一个向来都清冷的人,忽然间就朦胧了起来,她感觉自己被唐斯拉着的胳膊,渐渐地酥麻无力 但出乎意料的并不反感,相反她觉得唐斯的手心很热,贴在她有些温凉的皮肤上,很舒服。 盛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很轻很轻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她的后脑勺上柔柔地推了下 唐斯看着盛宁的样子,心都快要化了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 怎么能这么乖呢! 这人微醺是这样的吗? “你关心我就说关心的话,人话不会说啊?” 唐斯的语调也跟着轻柔下来,她一边往盛宁耳边凑,一边拿眼偷摸往店门外面瞄,这人的车就停在门口,她妈妈还坐在车里呢。 唐斯觉得自己挺像十七八岁的早恋少女,想跟喜欢的女孩说说悄悄话,又怕人家妈妈看见,但她实在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有种心跳到没办法自控的状态,见盛宁她妈妈没有看她们,唐斯的胆子才又大起来。 她偏过头,身体前倾,带着年轻女孩的勇敢无畏,脸颊抚在盛宁的耳边,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但凡她动作再大一点,人再往前探一点,说话时候的嘴唇再扬高一点一准就要碰到盛宁的耳朵了 唐斯在靠近盛宁的右耳边还差那么一丁点要碰到的距离停下,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地问—— “盛宁,你喝醉了吗?” 唐斯的声音像一阵清风似的钻进盛宁的耳朵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炙热 盛宁被烫了下但这种感觉却令她生出奇怪,空气中弥散着闷热的潮涌,夏天的滋味不好受处处都充满了高温的炙烤,唐斯说出的话,唇间流出的温热,按道理不应该有所异样,这里的一切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她的温度要高得多。 可偏偏盛宁就是起了反应,她被唐斯的温度烫到鼠尾草的香气从她的耳朵里钻进去,又从她的鼻腔和口腔里蔓延人的器官四通八达,血液里都有氧气的浓度。 盛宁就像被装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除了唐斯还是唐斯,不管是这个人,还是她说的话,亦或她温热的气息,都像是一个发热体,盛宁无处可逃,她被唐斯烫到不对是烤到 烤的她又烫又慌 右边身子明显发麻温热的气息变作狐狸尾巴,在盛宁的身体里轻轻撩拨难耐的发痒,又像千万只小蚂蚁在啃噬它她的骨头又酥又疼。 固执被击败,长久以来的紧张神经在她身体里拉扯,拉扯到她搭在腿上的手指尖不停地来回揉搓。 她没有说话,只是又点了下头,自己喝多了吧… 盛宁点过头后,忽然又把头向右偏去微微垂下,耸起右肩,肩头快速擦过耳后。 很快的一下便又恢复如常。 可她们离得这么近,即便是再快速的小动作都难逃彼此的眼睛。 唐斯看见了,她看得清清楚楚不止盛宁的动作,还有她下巴和脖颈上扎起的一层鸡皮疙瘩,那被头顶橘色暖光笼罩,视野变得开阔明朗,皮肤上小小的绒毛都立了起来,高昂着头有种疯狂叫嚣的积极错觉 唐斯觉得自己好像都能看见盛宁皮肤上的毛孔在张大了嘴用力的呼吸。 那一瞬间,她的心又猛跳起来。 目光一撇,落在盛宁微敞的领口里唐斯刚刚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的扣子是什么时候解开的?是一直就解开了,还是在喝了酒之后? 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唐斯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座庙,这个身体的主人有反应。 四面通风的小店,炙热的空气像糜烂的果子,膨胀爆炸黏腻的汁水不放过每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年轻人。 唐斯咬着嘴角,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盛宁微敞的领口,一字型的锁骨,白皙干净上面染了一层淡淡的粉。 想象的再美好,也不如真真实实的看一眼。 她真漂亮,眼睛漂亮,头□□亮,鼻子漂亮,嘴唇漂亮 现在好了连身体也那么漂亮。 噼里啪啦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在屋顶,滑向屋檐,再顺着屋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没有打雷没有闪电,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落下。 晚风愈加躁动,树风抖擞的夜晚,裹挟着热带气候的雨季,它怎么会有清爽的凉意,它只有闷热潮湿、只有黏腻、只有让人疯狂作祟的妄念。 唐斯觉得自己掐爆了一颗种子,埋进了心里,就着雨水,肆意疯长… 差不多了,不能再想了,再这样下去唐斯怕自己就要忍不住带盛宁回酒店。 其实,赖上自己也挺好 但是今天不行,外面有她家长 得克制,得做个高级的人。 唐斯用力地捏了捏指尖,她让自己稍微平息了些,别显得自己眼神太过放肆。 也就那么几秒钟,唐斯便挪开了落在这人领口前的眼睛,她手扶着桌沿,指尖全是一道道掐痕,唐斯朝前探去身子,还是刚刚那样歪头趴在了盛宁的右肩,脸颊在这人肩上不轻不重的抵了下,就偏向她的右耳微转。 她喜欢盛宁的反应,喜欢她下巴和脖颈上起的那层鸡皮疙瘩,更喜欢她绒毛扎立起来叫嚣的样子 唐斯觉得自己真坏,她想再看一次,再看一次,然后再放她走。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两个女孩说悄悄话的模样,就算盛宁妈妈看见,这个姿势也正常。 唐斯借着性别的外衣,把自己的勇敢更加无畏的放大了。 实际上,唐斯嘴唇微微张开,悄悄地做了个隐忍式的深呼吸。 她是故意的故意对着盛宁的耳朵和肩膀之间,在她的侧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把盛宁的味道全灌进鼻腔里,橙花的木质香气带一些些微苦,以前闻着是清冷,可今晚唐斯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她闻见在盛宁身上有很大的谷欠望——是情谷欠的味道。 然后把刚刚吸进来的味道重重地再呼出来木质微苦的橙花里夹杂着自己的味道 她们得扯平,连呼吸也要交替这才公平。 当温热擦过耳廓,盛宁很明显地抖了下 唐斯笑了,这反应太好了,满意的简直让人想上天。 “你真不该带你妈妈出来,要不然这将是个潮湿的夜晚。” 说完,唐斯伸手在盛宁的嘴角边擦了下。 盛宁没躲也没避开,只是盯着她看。 “看什么?又觉得我要占你便宜吗?” 唐斯挑眉瞥她一眼,含着一汪被潮热浸透过的柔波,夹带着明目张胆的喜欢—— “嘴漏了啊?喝酒喝的满嘴都是,我都没嫌你脏。” “助人为乐呢我这是,顶顶好的良好公民!” 雨势渐大,总要沈秋澜等着也*不好,这会儿唐斯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也不再耽搁,又拍了拍盛宁的胳膊—— “走吧,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她想得开,不就是当正经人嘛。 大不了再惯你一回,迟早加倍讨回来。 今晚放你走丁点儿都不可惜,确认过盛宁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哪怕再怎么压制也依然能让她第二次露出破绽。 第36章 充其量叫互钓 现下,盛宁坐在副驾驶,说不上来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放松过,心情也从来没这么好过,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车玻璃上,整个城市笼罩在雨幕里,密闭的车内,盛宁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 她依靠在座椅的头枕上,素着两只手搭在腿间,互相摩挲着左右手的大拇指,有点像做了好事的小孩,得了个好吃的糖果那么开心。 真正的开心是从心里由衷发出的,眉眼间的神采骗不了人。 沈秋澜握着方向盘,缓慢的拐过路口的转弯,视线一撇,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心情很好啊?” “嗯,还不错。” “我以为你要留宿了呢?” “她也没邀您这哪跟哪啊,专心开车吧。” 盛宁垂下头去,闭了闭眼,人发烫起来,脑子里全是唐斯贴在自己耳边问的那句话—— ‘盛宁,你喝醉了吗?’ 喝醉了吗?盛宁重又睁开眼,后视镜里是一双再清明不过的眼睛,她没喝醉,连那种轻飘飘的眩晕感都没有,再没有比现在还清醒的时候吧?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喝多的自己,在唐斯问她有没有醉酒的时候,却点了头。 她学会了撒谎。 首先盛宁亲手摘掉了「古板」的标签,她之所以说谎点头是因为好奇,她太好奇如果自己醉了唐斯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甚至盛宁觉得如果刚才唐斯真的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自己可能都不会拒绝。 还古板吗?盛宁的行为给出了答案。 其次,被摘下的这个「古板」的标签,在当下被盛宁归类为「秩序期」,漫长的秩序期,长达三十年之久的秩序期,不可思议的在今天结束了。 打破了规则有发生什么吗?有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吗? 不,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想象中混乱、混沌、更没有像无措焦躁的小孩那样的不安。 而且,不得不承认,盛宁觉得这很爽。 内心的悸动和燥热在唐斯的那句‘潮湿的夜晚’中反复横跳。 盛宁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闷热咸腥的水汽拼命窜进她的鼻腔,她把手指探出窗外,任由雨水打湿她的指尖,再抽回手,没有拿纸巾擦干,她看着手指上被水沁湿的晶亮,指尖相触带着些湿滑。 她第一次萌生出希望雨不要停一直这样下,一直这么潮湿 盛宁一走,唐斯也没兴致再喝酒了,拿起小碟子里的肉串三两口吃完,就也回了酒店。 她哼着歌进来的时候,林伊正半躺在床头刷视频,唐斯耸了耸鼻尖儿,女孩子就是好,什么时候房间里都是香喷喷的。 “我瞧瞧你的脸。”唐斯快步走到林伊身旁,俯下身,就去看她拔过智齿半张脸,手指捏着这人的下巴上,左左右右仔细端详了一翻,嘿嘿笑道—— “还别说,况厘不错啊,你这脸还真是一点都没肿。” “手活真不错,是吧伊伊~” 林伊怀疑唐斯在开车,可她又没证据,但被她打趣的脸颊却微微发烫起来,脑子里一下就想到自己跟况厘在夜里未遂的那场艳遇,她记得况厘的手都探进自己的衣服里了。 唐斯转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拧开瓶盖仰头就往嘴里先喝了一口,水凉冰冰的灌进口中,卷着舌尖咽下,像在她燥热的肺腑洒下一场甘霖,稍微降了点温度,这会儿牙齿咬着瓶口,肩膀一抖一抖的,稍没留神儿人就噗的笑出来声儿来。 林伊放下手机,歪头朝她看去—— “怎么了这是?掉蜜罐子里了?这么高兴?” “差不多吧,你知道我刚刚遇见谁了吗? “谁?” “猜猜猜猜!” 唐斯这么得意,林伊觉得除了那人也没别的了吧? “盛宁?” “你怎么一猜就中呢,一点悬念都没有~” “是我一猜就中吗?你那嘴咧的都能塞下两个盛宁了。”林伊抄起枕头扔了过去,“赶紧说说,怎么就遇见她了,你俩发生什么事了?别卖关子。” 唐斯接住林伊扔过来的枕头,立马就抱在怀里好一通揉,那样子不像揉抱枕,倒像是在揉谁的脑袋,她抬眼瞧向林伊,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好心事—— “那聊聊~” 说罢,两人同时望向阳台。 两个漂亮姑娘一人搬了一把小椅子去到阳台外面,边看风景边聊天。 雨还在下着,闷湿燥热的空气长满了黏腻的土壤,远处的河面渡轮一波接一波地驶过,平静的水面被雨点打出的印迹还不足以释放快乐,深一道浅一道的波痕,反复洗涤,黑色的河面向上吞噬着黑夜,留下五彩霓虹和星星,向下干干净净的,仿佛通往天堂的镜子,在另一个入口处闪耀。 唐斯开了罐冰啤,歪着身子蜷在椅子里,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皮肤亮闪闪的像是静谧夜色中的一颗明珠。 她随意地摇晃了几下,绵密的气泡便在易拉罐里噼里啪啦的炸响,她挺放松的,另只闲着的胳膊绕到脑后,把压在脖颈里的头发撩了出来。 小脚拇指不安分地胡乱翘着,灵动、活泼、叫人看一下就再也挪不开眼。 唐斯把刚刚和盛宁在烧肉店里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全跟林伊说了个遍。 林伊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那你这算是见家长了?” “去你的,哪跟哪啊就见家长。” “你这反应,我还以为人家盛宁把你扒光了呢,感情就这” 林伊笑她也太好哄了,人家盛宁干什么了?不就是被她在耳朵边吹了口气,脸红了嘛,这就是掉进蜜罐子里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林伊这会儿笑完,还是认真地问了句—— “所以,你俩现在是窗户纸捅破了,在一起了?” “那倒是没有,她还没跟我表白呢,不过我能确定她肯定不是性/冷淡,哪个性/冷淡能让人在脖子里吹口气就就起这么大反应的?而且她肯定喜欢我,就是吧她这人性格有点太慢太闷了,搞得本来挺简单的事儿就复杂起来。” 唐斯喝了口手里的冰啤,随手放到地下,转头就把背后的靠枕抱进了怀里—— “你说,我真是都搞不懂她,明明就是关心我,说句关心的话不就得了,这事儿有那么难吗?她非得跟你讲一大串的道理,她把我当什么?当路边遇到的不良少女,还是当好赖不分的小人了?” 唐斯是真没见过盛宁这样的人,凡人有点七情六欲在她那儿就跟触了什么天条死罪一样,就说自己对着她脖子使坏吹气的那几下,要换别人恐怕早就扑过来了,可她呢,宁可把自己的手指头都掐烂,也不肯就范。 让你不知道说她是太古板还是太能克制情绪。 唐斯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儿就想把揪着盛宁的领子把人拽去卫生间了,她是真想把盛宁那张斯文隐忍的外皮剥下来,她倒要看看这人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身体没毛病,人也没毛病,该有的反应都有,你说她等什么呢?”唐斯摇了摇头。 “认真吧,可能还有点谨慎。”林伊想了想说:“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有把握,不愿意一时兴起就突然开始。” “这话说的,谁不认真啊?我要不认真我能一直到现在还把她留在通讯录里?这要按我以前的脾气,我早就删除拉黑了,这么来来回回的拉扯,我都给她磨成牛皮筋儿了!” 唐斯的感情经历或许比盛宁多一些,但她的感情观却完全没有盛宁这么复杂,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考虑,别说什么这是为自己好的话,这算哪门子的好?真要好那看着自己现在这样难受的样子,就该扑上来把自己抱在怀里亲着哄着疼着才对。 喜欢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喜欢,谈恋爱的时候认认真真的谈,哪怕就算以后分道扬镳,既不心亏也不留遗憾。 唐斯不是没想过和她算了,但感情的事不是你想算就算的,盛宁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说过一个不字,不管自己遇到什么难处,她都第一个出现。起先唐斯是觉得她人好实诚,对一个这样没有杂念,不求回报,单纯只想帮助你的人,谁能不多看两眼? 可越到后面,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唐斯就觉得自己不单是多看两眼那么简单了,她想把这个人占为己有,想让她只对自己一个人好,想只有自己是她唯一的例外。 “我觉得她有些时候跟我妈挺像的。” 唐斯抽冷子冒了句,林伊都给听懵了 “啊?你这直接升辈分,搞小/妈文学啊?” “难道不是吗?她俩都属于那种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头不晓得有多关心对方,结果呢,说出口的话,却又让人浑身上下的不痛快。”唐斯扭过脸,冲林伊摊开手“你就拿我妈对我外婆这事儿来说吧,嘴上一遍遍讲着‘怎么可能找得到?’‘等你们撞到南墙撞疼了就死心了’,可电话一挂,又是给我订头等舱又是给我打钱,这行为不别扭吗?” 唐斯提到家里的这些事,就糟心。 “我真觉得我外婆这辈子太难了,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啊?看着挺和谐友爱的一家子,实际上呢?一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都没有,我妈明明那么在乎她,知道老太太生了病,宁可背地里自己哭,也不肯多说一句软话,我外婆呢,处处为她着想,只要给我打电话第一句就是让我别和她闹别扭了。” 林伊对唐斯家里的事基本都知道,唐柳颐不是唐瑾亲生的,是她从孤儿院里抱回来的,唐斯第一次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林伊根本就不信,还是唐斯拿着唐柳颐跟唐瑾的照片放在一起比较——‘你瞧瞧有一个地方像的吗?’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能想到唐家一个在京北看来如此富裕的大户,竟藏着这样的事儿呢。 “斯斯” 林伊拉住唐斯的手,在上面用力地握了握—— “你要让我说实话,你外婆肯定是这个。”林伊竖起大拇指,就冲老太太单枪匹马挣下的那份家业都了不起。 “你妈妈呢,顶多是强势了些,这也没毛病,毕竟手底下管着那么多号人,又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她吃饭,要是不强势些也守不住这些。” “你们家我最最最‘佩服’的还是你爸,一个大男人光明正大的吃软饭,没脸没皮。” 唐斯乐了—— “别说,你这词用的还真他爹的精准!” 说完这些,话题原又绕回盛宁身上。 林伊问唐斯—— “那你现在怎么办?她要一直这么认真谨慎,你就准备和她一直磨啊?” “那肯定不能够,她有心思和我磨,我还没那功夫跟她扯呢。” 唐斯原先想不明白是因为盛宁含糊不清的态度,她怕别人家不喜欢自己,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赶明儿热的多了就成骚扰之嫌了,可现在她想明白了,盛宁喜欢她,那现在的形式可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有的是招~” 林伊见她眼睛闪着光,简直不要坏的太明显—— “你真是有点心眼子全用盛宁身上了,瞧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何高见我倒要听听看了” 唐斯抱着怀里的靠枕,低下脑袋,拿自己的下巴颌儿在上面磕了磕—— “我原先觉得自己有一半是香蕉,盛宁八成不爱吃香蕉,可我现在换了,我有一半是香蕉,那她也有一半是香蕉啊,我们俩合起来,香蕉皮一裹这不就是整整齐齐的一家子嘛!” 林伊摇了摇头,“说点能听懂的人话成嘛?你这跟我玩解密游戏还是做阅读理解呢?” “我都说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唐斯凑到林伊旁边一只手抬起—— “这是鱼竿。” 一只手落下—— “这是是鱼饵。” 一左一右的来回那么一比划—— “瞧见没~这鱼不就上钩了嘛~” 林伊懂了—— “你要钓盛宁?” “多新鲜呐,谁规定只有她盛宁能放饵的?她能放我不能放?不就是推拉战术嘛,谁不会啊,再说我钓她怎么了?我都被她钓多少次了?她饵下太多,是丁点儿不管鱼的死活,我反过来钓她一次还不行。” “我俩这充其量叫互钓。” 互钓多有意思啊,有来有往,见招拆招! “你要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林伊弯下腰来,手拖住下巴“我就怕你到时候又舍不得下口了。” “绝对不能,这回我是认真的。” 唐斯坐直了身子,两只胳膊环在胸前,一脸正色——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定要让一方改变迁就自己,但要是对方身上有不好的习惯那就要改,我尊重盛宁的性格和她为人处世的原则,毕竟两个人谈恋爱,肯定有强有弱,所谓和谐是指性格平衡,要是都强都弱,那肯定成不了,但这不代表我就能允许她性格里不好的东西伤害我,我得跟她表达出我的想法,当然我也不双标,如果她对我性格里有哪一点让她不舒服了会伤害到她,那我也肯定会改。” “总之我就一句话,先敬罗衣后敬人,她呢可以上钩,也可以脱钩,但她不能总是原地徘徊,就这样。” “所以,她会改吗?” “不改也得改,只要她想和我认认真真谈恋爱。” 唐斯话音一落,林伊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目光不错地看着她。 “你看什么呢?” “我怕你话说太满,到时候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因为你现在想跟盛宁谈恋爱,就像想发财!” “嗐,我打你~” 俩姑娘顿时闹作一团,嘻嘻哈哈的笑声冲散了雨水的哗然。 可她俩却都有疑惑。 让一个固执的人改掉身上的坏毛病,仅仅只是为了去谈一场连终点都不知道在哪儿的恋爱?林伊改过,也曾经试图让王瑜改过,可她都失败了。 唐斯想的却是,当你发现喜欢的人所呈的秉性存在一些恶习,真的可以毫无顾虑的大度包容吗?用时间去等待爱情,验明人心。 唐斯不是恋爱脑,她不全信人只能自己成全自己,她愿意信盛宁一次。 小径分岔的花园。 奇奇怪怪,胜在有人爱。 第37章 开屏x打架 偶遇一次叫巧合,但要是连续偶遇,还是那种早中晚饭都不间断地偶遇,就连出门去楼下买杯咖啡都能碰见的情况,还能叫偶遇吗? 唐斯信这世上有巧合,但她不信三次都能这么巧。 巧合多了,多少就有点故意的味道。 早上第一顿她吃的虾面,那会儿面刚上桌,她才捞了一筷子送进嘴,面条都还没咬断,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进来的盛宁。 盛宁穿了件v型领的薄针织短袖,米黄色的布料,把她整个人的肤色都提高了不止一个亮度,细长的脖颈露在外面,锁骨看的清清楚楚,她往前一走,腰身收拢的匀称,轻薄的面料被小风那么一吹,衣摆便随风晃动起来,连带着她这个人都有了那么几分恣意松弛。 她神清气爽,丝毫看不见一丁点昨夜醉酒的样子,倒像是早睡早起,规律健康。 唐斯见她模样真心觉得稀罕,这是怎么了?是终于知道怕热了?还是衬衫穿腻歪了?怎么就突然换了画风? 还是件V领,没记错的话,唐斯在书店‘偶遇’的那次,就许愿盛宁要是把圆领衫换成V领就好了,这是实现了? 您的保守呢?您的古板呢?没了? 她心里这么想,可眼睛却没法不往盛宁身上瞧,尤其是往这人的脖颈跟锁骨上瞧 嘶还真是挺惹眼的。 但唐斯想归想,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眼馋的样子,原因也很简单,人不可能突然转变画风,特别是一个把风格保持了三十年的人,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刺激着她了?但到底是什么?唐斯却懒得去想。 等她把嘴里的面条咬断,盛宁就在她对面落了座。 “真巧。” “是挺巧的。” 一大早楼底下吃个面条都能遇见,能不巧吗? 唐斯没打算搭理这人,毕竟她看起来那么坦荡,眼睛里干干净净,就好像昨天自己对着她耳朵吹气的事情,全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唐斯打心眼里不喜欢独角戏,她喜欢有来有往的交流,哪怕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单只凭眼神对视都能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的那种闪光。 而盛宁呢?不仅没有这种闪光,还慢条斯理的往吐司上抹着咖椰酱,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心急的样子,要多斯文有多斯文。 得~您慢慢斯文吧,我是个粗人,学不来这套。 唐斯三下五除二吃光了碗里的面条,端起碗还喝了口汤—— “我吃好了,先走了。” 等到吃中饭的时候,唐斯又遇见了盛宁,那会儿点的咖啡刚上桌,她正琢磨是加点奶还是加点炼乳,还没等她琢磨出来,盛宁就又在她旁边坐下了身。 唐斯扭头看过去,盛宁衣服又换了没再穿早上的那件米黄色的薄针织,改了件连身的小裙子,裙摆堪堪垂在脚踝,坐下之后,又往上稍微提了提露出白皙的小腿。 “这家咖啡不错。” “是挺不错的。” 能不错嘛?跟你上班的诊所隔着小二十分钟的路程呢。 唐斯趁着往咖啡里加奶的时候,耷拉了下眼皮,从旁边这人的小腿一路朝上顺着望去,最后停在盛宁搭在桌面的手肘上,等她再把眼睛收回来的时候,就见盛宁抬起手,手指在耳朵边捋了下,原本遮住左边脸颊的头发,全被捋到了耳朵后面。 那样子,看上去好像不经意,可细品之下,处处藏着心机。 1.通常来说,人的左脸都比右脸好看,因为右脑主导情绪表达,情绪信号会优先从左脸传递,所以左脸的微表情就会更生动,视觉上就更具吸引,再加上咀嚼习惯,左脸因为咬肌使用的少,线条就比较清晰流畅,也会更显消瘦。 唐斯瞧见盛宁微抿的嘴角,消瘦的下颌,以及脸颊旁边那颗凹陷的酒窝 这人 故意的吧? 但凡盛宁这时候转头冲唐斯笑笑,唐斯兴许就撂了,可她偏偏就是不笑,不笑你又跟人露酒窝? 唐斯觉得盛宁在钓她,用她的美/色想逼自己先就范。 美人计?谁没有啊! 她不动声色的捏着小勺,把咖啡里刚刚加进去的奶搅匀,随即便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精光,小勺丢在空杯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我喝完了,先走了。” 唐斯起身就走,头都没回一下。 她心想着—— 不就是装大尾巴狼嘛!谁不会呢~ 接连两次偶遇,再到吃晚饭的时间,唐斯心里隐隐就生出了些期待。 她看着夜幕降临,灌木丛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燥热的晚风像是燎原的火种,随时做好付之一炬的准备。 果不其然她们又遇见了。 盛宁换回了那件以往的衬衫,但却松开了系在脖颈的头两颗纽扣,她下身穿了件包臀的小黑裙,衬衫一半衣摆掖在裙腰里,另一半扯出来搭在外面。 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一本正经,可偏偏被这套装扮弄出了几抹风韵,她像是一半踩在正经里,一半落在红尘中,摇摇摆摆的身姿,来回偏颇。 两人像是都存在了某种固定的默契,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就在那儿等着她们。 除了她们,谁都不行。 “你吃晚饭?”唐斯率先开了口。 “嗯。” “可我怎么记得你不是晚上从来不吃饭吗?” “改了,适当的吃一点,对身体也有好处。” 真行呐。 唐斯觉得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穿衣风格能改,保持的饮食习惯也能改,就连斩钉截铁说出口的话,现在也能改了。 所以不能改的就只有你这张死嘴吗? 唐斯把盘子里的意面拿叉子搅和的稀巴烂可她觉得这意面是无辜的,它是被自己当成了某人,拿来撒了气。 餐厅里挺热闹的,但她们却异常安静。 唐斯眼睛一直盯在盛宁脸上看,她想从这人身上瞧出点破绽来,哪怕就算是她微微的挑动一下眉毛都行,唐斯有信心,绝对能从里面找出一个破解僵局的理由。 可惜,盛宁自始至终,别说挑一下眉毛,就是眨一下眼皮都没有过,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像一尊活化石。 哪怕就是抬起眼来,和唐斯的直视的目光撞上,都没有一点露怯。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不好到让唐斯觉得,今天这顿饭哪怕不是跟自己吃,就算是跟别人吃,她也是这样,不会有任何区别。 女人的所有不满,都来自于不够特殊不够被爱。 唐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是她脑子里的海马体,看不到她的心里,也窥不见她大脑里流淌的液体形状。 她只能看见她的脸,看见她的外表,以及她镇定自若的沉默态度。 唐斯觉得接连三次的偶遇,忽然就没了意思 她不晓得自己是失望盛宁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还是失望自己对这人冒出的期待,可能两者都有。 这会儿,唐斯看着盘子里被搅成一团烂的意面,瞬间也没了胃口。 再抬头,朝盛宁看去,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衣领敞开的胸口 唐斯来了那么点劲儿,自己干嘛要去管这人的态度? 难道她不说话,自己就失去理智了? 她的目光扫过盛宁削尖的下颌,沿着下颌滑过她的脖颈,她看见盛宁吞咽食物时喉咙的滚动随着滚动又向下延伸,凸起的锁骨有种性感的妩媚,衬衫里搭着一件黑色的吊带,盛宁往前倾着身子吃东西的时候,吊带的领口也下坠了那么一点虽然幅度不大,可唐斯还是看见了那道从胸口往里探进的缝隙 忽然,唐斯就笑了。 她没占到这人态度的便宜,却占到了自己眼睛的便宜。 吃一顿饭看一场美女,还是自己喜欢的美女,这种感觉也挺不错。 唐斯瞬间变得大度起来,拿起手边的冰水喝了一口—— “盛医生,单我买过了,先走了。” 没有多余一句废话,唐斯走的干脆利落。 盛宁坐在位置上,眼睛一路追着唐斯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了夜色中,要不是这人盘子被搅得稀烂的意面还在桌上,盛宁都要怀疑她们刚刚究竟有没有在一起吃饭。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唐斯变了,在今天之前,她还不是这样。 唐斯没变,只是她心里想的明白,还是那句话,谈恋爱是好事是开心的事,要成天都不痛快要靠猜测对方的心思过日子,那就算是再喜欢对方早晚也得把这份喜欢磨没了。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是有数的,哪能说风就是雨,得更珍惜才是。 况且,明明就是有感觉,明明也是喜欢对方,怎么就是一句真心的明白话都不肯说?这事归根结底也就是两厢情愿,一个眼神儿都能捅破窗户纸,可她偏偏要舍近求远的翻山越岭。 这算什么?算给自己留后路吗?留的还是那种万无一失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 在唐斯看来盛宁的这些改变,就跟新闻联播里的早安午安晚安没分别,说了等于没说,除非盛宁哪天想明白,不再这样莫名其妙的偶遇,而是正儿八经的邀请自己,那样的改变才是改变,才能作数。 —— 天空泛着湛蓝,云层重叠,从远处看去像是一团肥硕的脂肪相互挤压。 盛宁昨晚没睡好,人有点没精神,喝了两杯咖啡,神情也还是有些恹恹的。 不是咖啡没用,也无关昨夜失眠,盛宁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她和唐斯之间。 盛宁没谈过恋爱,三十年的人生经历里也几乎没有和感情有关的牵扯,这是她唯一一次的主动,仅仅只是因为唐斯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在盛宁的感情世界里,人跟人都是有隔膜的,所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不会轻易产生喜欢,更不可能把喜欢两个字随意的说出口。 她不认为唐斯是个随意的人,就冲那天她揪自己的领子说喜欢自己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哽了,她要真是那么随意,又怎么会有那些反应呢?还有那天晚上在烧肉店里她贴在自己的耳边说的那句‘潮湿的夜晚’明摆着就是想跟自己做点什么。 盛宁皱了皱眉头,她困惑了既然喜欢自己,也想跟自己做点什么?那现在若即若离又是什么原因?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宁的疑惑还没想通,那边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况厘见盛宁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笑了。 “怎么?有心事?” 盛宁算是默认了,她抬起手手指摁在领口系着的第一颗扣子上,一副要解不解的样子。 “你说要是有个人一直都挺主动的,忽然间就不主动了,是为什么?” “唐斯不理你了?” “也不是不理我,就是” “没以前热情对吧?” 况厘一点不意外,不紧不意外,心里竟然还有点痛快,盛宁先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时候,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自己了解盛宁,要真是在心里对人家没点感觉,她根本就不会再和唐斯有交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和人家姑娘来往,不就是对人家有意思吗? “不热情就不热情呗,你不对人家也一直爱答不理吗?怎么?现在人家对你这样就受不了了?” 盛宁瞥她一眼。 “你别看我,我是对事不对人,就算你是我的好朋友,可你做得不对,我也不可能闭着眼睛说瞎话。”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舒服?心里像缺了个什么东西似的,有点闷还有点不上不下的卡在这儿透不过气?” 盛宁被况厘全都说中了,这会儿就装哑巴,梗在原地一声不吭。 “正常,你要再这么瞻前顾后,奉行你那套顾左右而三思的原则,别说唐斯现在是不热情,赶明儿把你删除拉黑都不是没可能。” 况厘压根儿就不听盛宁再多说,光嘴上说顶什么用?你在这里想破脑袋,可要是一点实际行动都不付出,想死了也白想。 这会儿况厘都走出办公室好半天了,盛宁也没回过神儿来。 唐斯的确是拥有一种魔力,一种可以让只要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喜欢她的魔力,不由自主地就欣赏她维护她。 她爱玩爱闹,脑子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藏着掖着,这份正大光明的坦荡,人间难得。 她得承认自己被唐斯影响到了,她以前从来都不怕失去任何关系,可现在她怕了她怕自己会因为固执失去一个鲜活灵动的好姑娘。 结束秩序期,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这样吧,她不习惯了,她不镇定了。 开始在乎,害怕失去。 盛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 酒店房间里,窗外的太阳早都日上三竿的晒屁\股了,林伊却缩在被子里赖床,唐斯都催她半天了,她也不起。 “斯斯,我真的是太困了,你去吃吧,让我再睡会儿,求求你了” “你昨天也睡得不晚啊。” “我就是懒劲儿上来了,你别管我让我再睡个回笼觉。” “行吧~那我等会儿给你打包带回来。” “好呢~” 等唐斯出了门,林伊听着门板咔哒一声落锁,她才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手机被她攥的热乎乎的发烫,快速编辑了条消息发出去—— 「定位发你了,她刚出门」 叮的一声,手机又一响—— 「谢谢」 这会儿唐斯顶着大太阳,直奔着那家特好吃的泰国餐厅就去了,人还没到店里,脑子就先把菜点好了,一道酸酸辣辣的冬阴功,一份咖喱蟹,外加罗勒炒猪肉,再来碗小白米,拌着汤汁往嘴里一送,那味道简直绝了!不愧是从昨晚就心心念念的美食。 她是打算的挺好,可她忘了一点,现在是饭点,捡这种时候去吃饭,哪会有位置。 果然人满为患。 唐斯在排队还是走人之间,选择了先进去看看,也得亏是她进去了,要不然也不能看见老熟人。 盛宁就坐在斜前面的一张方桌上,她收到林伊的那条消息,就开车提早到了这儿,连着偶遇了唐斯三次,都被她轻飘飘的驳回来,盛宁认真思考了一番,既然自己主动偶遇她没用,但就干脆让她来偶遇自己。 这会儿,两人的目光对视,唐斯慢着步子进来,默不做声的走着,脚步轻飘飘的像只优雅的猫,但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盛宁对面的那把椅子。 “盛医生,你也来吃饭呀~” 唐斯自觉的不得了,一点都不认生了,盛宁还没应她,她就在人家对面落了座。 她才不要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呢,先把饭吃饱,不比什么都重要。 盛宁倒是没和她计较,还把菜单主动递了过去,让她点菜。 唐斯也没客气,是自己递给我的,又不是我问你要的,一肚子的强盗逻辑。 这顿饭吃的不痛不痒,唐斯时不时就朝盛宁看一眼,而盛宁这人仔细,就连吃虾,也得先用刀叉把虾肉剔出来再吃,虾壳也不凌乱,*整整齐齐的被她放在一旁。 唐斯越吃心里越不得劲儿,又想到昨天三次的偶遇,心里就更不舒坦,特别是现在盛宁只顾着吃饭,头都不抬一下,她就更不舒服。 你又不跟我说话,你还老在我眼皮子跟前冒什么冒呢? 忽然就看什么都来气了,看虾肉气、看虾壳气,看对面人慢条斯理的举动也气,尤其是看盛宁最气! 她特想跟这人斗两句嘴,凭什么每次都是她把自己逼得像个鼓气包,她倒好一点不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 但唐斯还是忍住了,盛宁这人找不到突破口,你就算和她发了脾气,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恐怕还会四两拨千斤的给你弹回来。 自己又不傻,才不找这个气受呢。 她加快速度吃饭,等一吃完就走,不理她。 饭是吃的挺快,但唐斯漏算一点,盛宁饭量小,就算她吃的再快,也还是比不上这人的小鸟胃更快。 她还没吃完呢,盛宁就已经停筷,饱了。 等唐斯把最后一口饭喂进嘴,再用小勺捞干净最后一碗汤吃进肚子的时候,盛宁都等她半天了。 “你吃好了?” “好了。” “喝好了吗?” “好了。” 盛宁点了点头,两片薄唇上下一碰,紧跟着轻飘飘的声音就灌进来唐斯的耳朵里—— “唐斯,单我买过了。” 说完,盛宁暗爽。 唐斯的脑子顿时懵了下,一双眼睛睁地滚圆。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吃好了先走了」「我喝好了先走了」「单我买过了」 这不是自己昨天怼她的招吗? 今天这是就被她拿来对付自己了? 但凡盛宁这时候笑了,又或者是有点想憋笑的样子,唐斯都不至于跟她计较,可偏偏就是盛宁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就是单纯的跟她说话,唐斯气就气她这股正儿八经的样子。 合着自己跟她反击了三次,结果就被她一次就驳回了。 一拳头捶在棉花包上不要紧,对方毫发无伤也不要紧,但弹出来竟伤到自己,让唐斯气到脑缺氧。 突然,起身人就走了。 盛宁扭头看过去,就见唐斯站在门外面,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 唐斯气鼓鼓的样子,脑袋晃来晃去,扎在后面的马尾也跟着甩来甩去,盛宁觉得这人的脑袋怎么好像大了一圈呢?是生气生的吗? 老实讲,唐斯这气生的没道理,有点像小孩闹觉,盛宁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小孩,但她却能肯定如果这小孩是唐斯,自己一定喜欢。 盛宁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对面唐斯的碗碟—— 胃口真好 真可爱。 “你去哪儿?我送你。” 盛宁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冒出来,唐斯吓一跳,赶忙把在半空中乱挥的胳膊收回来,插在兜里儿,怎么都不肯再拿出来。 去哪去哪?除了回酒店我还能去哪儿?! 唐斯在嘴里嘟嘟囔囔,可真等说出了口,又变成—— “我自己回,不劳累您。” “你确定?现在是正中午,很热。” “我就喜欢晒太阳,我不仅喜欢晒太阳,我还喜欢正中午跑步呢,我们年轻人你不懂,年轻人吃完饭是要养生消食的!” 唐斯连说了两个年轻人,故意想要气她。 说完,还真就快步跑了起来。 盛宁倒是没拦着她,见她在前面跑,自己就开车在后面跟,这地方离她住的酒店拢共不到五百米,一路小跑回去也不会把自己晒晕。 盛宁看见唐斯终于有情绪反应了,不再是前两天的淡人模样,就知道这套反碰瓷式偶遇确实有效,今天到这里刚刚好,剩下的就留在下次吧。 盛宁怕若是再出击一点点,估计外面这个养生达人真的能在正中午跑出一场马拉松。 眼看着快到酒店,盛宁嘀的一声按了下车喇叭,轻点了油门,随即把车窗降下来,歪头看向窗外—— “慢点跑。” 惯的你! 我就跑!我还加速跑! 唐斯一股脑儿,气都不带歇一口地跑进酒店。 林伊早起来了,见她这样还吓一跳—— “这小脸通红的,怎么啦?被色女追啊?” 说着,眼睛还往门口撇。 唐斯把门啪的一声阖上,目光直勾勾的盯在林伊脸上—— “嚯,快让我瞧瞧女菩萨,搞了半天在这儿呢。” “你你说什么呢什么乱八七糟的。” “你再装,我的行踪都是你报给盛宁的吧?” 林伊愣了下—— “她这就打小报告了?” “这还用得着她说嘛?她跟在我身上装了GPS似的,我前脚到哪,她后脚立马就到,除了你还能有谁?” 林伊嘿嘿一笑—— “斯斯” “你别跟我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况厘一样,都是小间谍!哼!” “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 “既然你没生气,那你别扭什么呢?” “我” 唐斯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别扭什么,大概就是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是个瞎楞木头呢? 她想着和盛宁这几次的偶遇,简直是能把人气死又气活过来,再气死的程度,这是想要跟自己有点什么的样子吗? 关心人的话说不出口就算了,聊天也不会聊? 这么不爱说话,上辈子八成是话太多被剜了喉。 唐斯忍不住想和林伊吐槽,一转头就看见这人换了鞋子,正往门口走去—— “你要出去吗?” 林伊这段时间休养生息了一阵,不管是气色还是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像才过来的时候那样了,有时候半夜三更,她还偷偷在被子里跟人聊天呢。 这会儿手机又响了,林伊立马低头就去看。 “问你话呢,要出去?该不是和另外一个间谍吧?” “对呀。”林伊回完消息,就大大方方的回话,“况厘约我了。” “你俩间谍会晤啊?” “是的,没错儿,我们俩间谍交流一下心得,好下次为您们提供更好的服务。” 唐斯看着林伊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简直和原先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软姑娘判若两人。 “行啊,那感情好,以后必须单开一桌给你俩,就安排在主桌的前面,够意思吧?” “得得得,快去交流吧,不过咱们有宵禁时间。”唐斯冲她笑道:“十点整我开门,你要是没回来,老拳伺候~” 说罢小拳头就捏了起来。 林伊学她的样子也跟着捏起小拳头,两人拳碰拳的撞了下,人便出了门。 唐斯的笑在脸上半天都没收回来,她觉得林伊这样挺好—— 在一个蓝天白云的晴朗天,赴一场美妙的约,不管这会不会成为你爱情的黄金时刻,你都该为此时快乐的□□。 老天总会给及时止损,勇敢结束的人,奖励一个新的开始。 唐斯也想要这份快乐,于是拿出手机,对着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叮叮叨叨—— “人家况厘都知道发个消息约个会,你呢?你会什么?” “你就会开屏似的换衣服,什么V领、什么裙子、还敞个大领口” “我倒要看看你明天穿什么?有本事穿个三点式!” “三点三点的话那就打一架” 第38章 吻* 天色渐晚,零零散散的几颗星子在夜幕垂落之际闪亮起来。 盛宁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桌上是这几天一直在看的书,她向来喜欢沉重偏安文字,喜欢从晦涩难懂的字里行间寻找制衡情绪的人间法则。 她不太懂热闹喧嚣,也不是那么理解人间烟火。 某些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该生活在城市里,毕竟夜晚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常常吵的她无法安寝,她有时候会突然冒出避世的念头,逃去一个深山老林,在那里过只有一个人的隐居生活。 但每当这样的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总是会令她想到《百年孤独》,她怕这种隐居的生活,在年深月久的移动中,最后也会形成一个庞然大物。 盛宁觉得自己从没读懂过这本书,翻来覆去的看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能记住的却只有乌尔苏拉的那句‘脑子里长出猪尾巴’ 每个人的脑子里大概都有一条猪尾巴,只是有的人长在神经里,有的人却长在心里。 盛宁觉得自己的那条猪尾巴就长在了心里,长在她名为爱情的小屋里。 她单身是自愿的选择,就像她每次都主动拒绝别人的示好。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是荷尔蒙临时起意的作祟冲动?还是人类情感不可抗拒的线性历程?亦或是孤独尽头无法忍受的悲凉时刻? 爱情有永远吗? 当你心中的天平开始失衡,有意或无意偏向另一端,当你的身体开始接纳对方的气味、温度、抚摸,这样的感觉会有时效的限制吗? 如果,有一天相爱的两人变成一面清晰透亮的镜子,你看见的会是对方的缺点还是优点? 倘若是后者,你们会更加相爱,可要是前者,那又有该怎么办呢? 盛宁不晓得为什么,她明明都还没有跟唐斯怎么样,可眼前却冒出她们争吵的画面。 盛宁对爱情一窍不通。 她又低头去看书,直接了当地翻到终章的大结局,如果爱情和人生也能像手里的书一样就好,再开始的时候就可以提前预知答案,或许她会比现在更加勇敢一点。 自己一定会规避掉那些不好的过程,把那些崎岖的小径铺设成平坦的大道。 盛宁想,以自己的能力,绝对可以做好这些。 可惜,人生和爱情都不会有明确答案。 就像唐斯的出现,也从来都不在自己的规划之中。 娜拉出走之后的剧本,扑朔迷离。 手机响了,沈秋澜打来的电话,暂时中断了盛宁此刻的胡思乱想,她接起—— “妈,这么晚您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奶奶明天的忌日,去墓园之前的那条路这几天都在施工,明天你来的时候绕一下吧。” “嗯,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盛宁听着沈秋澜温婉又慈祥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让她烦乱的思绪,有了些平复的迹象—— “妈,您后悔吗?” “后悔什么?” “结婚生子,半辈子都困在盛家。”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我没有结婚,就不会有你。” “可如果你不嫁进盛家,而是嫁给别人,即便没有我,你也会有别的孩子。” 沈秋澜听出了盛宁的话里意思,笑了笑,又说—— “可就算我嫁给别人,也不能保证我的婚姻生活会顺遂无虞,人生是没办法预料的,我在结婚之前也没想过会这样,盛宁,我的婚姻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它过成什么样,是好还是坏,那只都是我的事情,这和你和我的孩子是谁都没有关系,你有你的人生,不要过度美化你没走过的那条路,未来是荆棘还是坦途,选择权都在于你,懂了吗?” “懂了。” 电话挂断后,盛宁把头轻轻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她才从书房离开。 回到卧室,捞过床头的褪黑素扣了一粒吃下。 药效的作用很快,不到十分钟,盛宁的大脑就迷迷糊糊的发沉起来,脑子里唐斯的那张脸又冒了出来 涣散的意识,让她没办法深入思考,可药物催生下的睡眠,又不能让她完全放松。 沈秋澜的话跟唐斯的脸来回在她脑子里交替闪过。 男女之间的婚姻尚且有法律的保护,都如此艰难不定,那要是两个女人呢?没有法律的保护,没有家人的理解,没有世俗的祝福,又会怎么样呢? —— 热风摇摆的夜晚,星辰晃动。 一辆车缓缓的停在酒店门口。 况厘解开落锁的车门,扭头看向旁边副驾驶正在低头解安全带的林伊。 “我们现在这样,算是说好了吗?” “嗯。” “那往后我要是再约你,你会出来吧?” “我会。” 林伊说完这句,便下了车,直到走进酒店大门再看不见的时候,况厘才驱车驶离。 酒店房间里,唐斯正琢磨着要不要给林伊发个消息,问问她今晚到底回不回来?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去,就听见房门嘀的一声开锁,林伊回来了。 “这才刚十点!”唐斯丢开手机就蹦起来。 “不是你说的吗?十点不回来就老拳伺候。” “那你也不用这么准时啊。” 林伊换了鞋,去到卫生间洗手,一边听着水流声咕嘟咕嘟的流进下水道,一边把手擦干,随即走到唐斯面前,拿胳膊肘捣了捣她—— “我和况厘说清楚了。” “说清什么?” “我俩打算目前以朋友的形式相处。”林伊深吸了口气,忽然有种卸了包袱的感觉,“我承认我之前的确有想过把况厘当做疗伤工具,但这样太龌龊了,毕竟况厘对我是诚实的,所以我们做了个约定,以两个月为期限,如果两个月以后我们觉得不错,等那时候再开始,但如果还是不行,那我们就算了。” 虽说这算不上一个多好的决定,但至少也算是给对方都给了个机会。 唐斯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走向会如何发展,可却真心觉得这个决定对当下的林伊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了解自己的好朋友,林伊在感情里就是最最普通的哪一类女孩,想谈一场不会分手的恋爱,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想跟一个人白头到老天长地久。 即便她不会再爱王瑜,但也不能立马就把有关前任的一切彻彻底底的从心里剔除,人是无法对感情祛魅的,尤其是当你有那样一段从学生时代走来的感情,就算是到最后再难堪,大哭奔溃一场后,也还是记得其中的好。 只是,爱情也有寿命,长或短,你都得接受现实。 唐斯揽住林伊的肩膀,把她往怀里一搂—— “当朋友好啊,朋友充满无限可能。” “别想那么多了,从爱情的阵地上暂时的退出来,又不丢人,往后你想化妆就化妆,想一天不洗脸不刷牙的赖床上就赖,咱们大吃大喝,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你是你自己的女皇啊,你说呢!” 林伊被唐斯逗笑了,但眼底却有些湿润起来。 她庆幸自己能遇见唐斯这样的人做挚友,感激她在每个脆弱十分,都能稳稳地接住破碎的自己,好像就算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唐斯也会毫不犹豫的跟自己并肩站在一起。 “别说我,你跟盛宁呢?” 一提到这个,唐斯就乐不起来了。 “好端端的提她干嘛?” “你俩还僵着?” “不是我跟她僵,是她跟我僵。” “说实话,我觉得你俩现在就剩捅破层窗户纸的事儿,实在不行要不你先来。” “我不。” 唐斯前所未有的笃定。 “爱情里总得有人退让。”林伊说。 “那为什么非得是我,就不能是她?难道就因为我先动的心,所以我就得每次都让步?”唐斯打心眼里不赞同,“我是喜欢她,但我不能讨好她。” “这难道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唐斯摆了摆手,“我不是小心眼儿的姑娘,这你是知道的,我跟她归根结底问题也不是出在谁主动上面,而是她的性格” “林伊,我可以主动可以积极,但是我的分享欲是需要有回应的。” “我想我的分享欲能得到她的回应,哪怕不那么热烈” 林伊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斯,心里竟也开始为她高兴起来,从来把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姑娘,忽然就在乎了起来,光秃秃的山丘上长出青葱的绿草。 “斯斯,你开始认真了。” “什么?” “认真的去喜欢一个人了。” 当你开始认真,开始在乎,心里便会生出勇气。 这是情感世界通往成熟的迹象。 是成长,也是蜕变。 —— 屋子里窗帘没开,昏昏暗暗的光线像面不透风的铁罩,将床上还在睡的人拢的严丝合缝。 盛宁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间好像听到手机响,刚想去接铃声就断了,陆陆续续的反复四五回,终于是接通了。 “你人在哪呢?”况厘在电话那头都喊起来了。 “家。” 盛宁的声音有气无力,况厘一下就听出来不对劲儿了,连忙又问—— “你怎么了?” “发烧了。” 说完这句,电话就又断了线,况厘再打就没人接了。 这家伙不会烧晕了吧? 况厘不放心她,想去她家找她,可诊所一堆事儿,她也离不开,正犯愁怎么办呢,手机一滑,看见了通讯里唐斯的电话。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过去。 唐斯正在茶室里喝咖啡呢,一看是况厘,立马就乐了,怎么着?这是追你追到我这来了? 随即,便接起。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先听见况厘的话—— “盛宁发烧了,估计这会儿应该都烧糊涂,你现在有时间吗?要是——” “发过来。” “什么?” “还能什么,她家的地址。” 收到况厘发过来的地址跟门密码,唐斯一刻都没敢耽误,赶紧打了辆车就去了。 一路上唐斯都在催司机师傅快点,可路上一直堵,紧赶慢赶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她坐车赶到盛宁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唐斯摁了摁门铃,又在门板上使劲儿敲了几下,没人开,耳朵贴在门板上,一点声儿没有。 这人不会真晕了吧? 赶忙输了密码,这才进去。 她跑到卧室,来到床前,就见盛宁闭着眼,看着是在睡觉的样子,可脸上完全不是正常颜色,整张脸烧的通红,嘴唇却煞白到吓人,唐斯叫了几声,她也没反应,等把掌心往她的额头上一贴,瞬间抽了口凉气——简直烫的跟着火了似的。 唐斯想到从前的一个同学,也是发高烧,就因为晚去了医院,结果烧成了脑膜炎,落下了脑损伤,不仅走路一瘸一拐,就连智力都下降了,学没上完就退了。 “哎哎你醒醒醒醒” 盛宁烧晕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叫她,还一个劲儿地推她胳膊,勉强算是睁了睁眼—— “怎么是你?” “还行,还能认得出我是谁,脑子还没坏。” 唐斯把被子一掀,拽起盛宁的胳膊就往自己脖子上架,她是真怕这人烧成傻子。 盛宁不舒服的厉害,浑身像撕开了那么疼,见她拉自己极其不愿意配合,嗓子因为高热,说话声音都哑了—— “你干什么?” “去医院啊,你想在家烧干啊?” “我不去,我睡一会儿就好。” 唐斯简直要被这人气死,都烧成这样了,还睡一会儿就好呢。 她拽着盛宁的胳膊不撒劲儿—— “我告诉你,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平常的时候,唐斯劲儿是没盛宁大,可现在盛宁生病了,唐斯的劲儿就上来了,再说跟一个人病人商量什么?她都病糊涂了,你还跟她商量呢? 盛宁不情愿,可又没力气抵抗,就这么被唐斯架着胳膊,硬是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还没换衣服” “你有力气换衣服吗?”唐斯看着她身上的黑白格的睡衣,长袖长裤,哪哪也没露着“就穿这身吧,都这样了,你就别瞎讲究了。” 最近的医院都得十来分钟,唐斯把人搀扶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拿了玄关口放着的车钥匙,这会儿到了楼下,唐斯一手拉开车门把人塞进副驾驶,转身一绕,就坐进了驾驶位。 她刚要启动,余光外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唐斯原本想要安慰盛宁的话,立马又咽了回去,都不等盛宁开口,便就从兜里掏出小证件本—— “你看好了,这照片上的人是我,我有国际驾照,放心了吧。” 盛宁还真是仔细的看了眼,确定是唐斯没错,才把拦人的手收了回去,两只胳膊环抱起来,身子向后一倒,重新又把眼睛闭上了。 真行,脑子都烧迷糊了,还能记着自己能不能开车的事,唐斯有点气,但又有点想笑,这感觉像是上学时候每次都被老师点中抽查作业,好像她天生就长了副会不写作业的脸似的。 车窗外日光暴晒,油亮灿灿的树叶在没有变化的四季热风中放肆张扬;车内安逸静然,副驾驶的冷美人眼眸阖闭,一根发丝粘在盛宁的嘴角,勾起一个浅薄的弧度。 忽然,盛宁眉心一耸,温润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睁开眼便看见唐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干什么?” “给你调调椅背,这么大个子,蜷着身子不难受啊。” 唐斯真的是再调椅背,动作麻利,几秒钟功夫调好,立马便又退回原位,随即手又伸过来,把盛宁沾在嘴角的那根头发拨弄开,手指尖触到了这人的嘴唇,被烫到的指尖倏地收回—— “你你别吃头发” 到了医院,唐斯一个人跑前跑后,直到盛宁打上针,她才歇脚,就坐在盛宁旁边,一会儿抬头瞧瞧吊瓶,一会儿扭头又看向盛宁,冲她眨眼一笑—— “没事昂,等打完针你就舒服了。” 盛宁看着面前的唐斯,刚刚她跑上跑下的一通折腾,脸上也出了不少汗,鬓角处几缕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自己不常生病,每年也就是在忌日前后这几天会来一次高烧,以往都是一个人硬抗,突然间有个人来照顾她,盛宁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却也明显的察觉到心底忽然就热了那么一下。 可她还没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就见唐斯的脸突然凑到自己面前,闪着光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 “你” “嗯?” “你该不是感动了吧?” “” “叫妈妈。” 冷不丁来这一下,盛宁都懵了。 刚还满心感动,可被唐斯这一句‘叫妈妈’搞得情绪是丁点都没了,倒吸一口气,又随即闭上眼睛,还把头也微微侧过去。 唐斯就像个热情顽童,就喜欢在这种有点感动的氛围里,弄出些破坏气氛的‘笑话’,她知道盛宁这人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对自己送她来医院这事儿心里准拧巴,与其让她别着劲在心里打鼓,不如用个玩笑岔过去,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过了会儿,盛宁又问—— “你怎么会过来?” “况厘打电话跟我说的。”唐斯回她。 也是,除了况厘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谢谢”盛宁说完就闭上了眼休息。 打完针,唐斯又送盛宁回来。 盛宁坐在副驾驶,虽然人还是病恹恹的,她看了眼开车的唐斯,又望向窗外的天空,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它,天空蓝的并不深,云也没有淡的透,光亮舒朗的拢着人间,此刻阳光畅通无阻地注满世界。 唐斯没着急走,她跑去厨房拉开冰箱,肉蛋菜都有,还行,粮草库挺足的。 顿时袖子一卷,人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盛宁躺在卧室的床上,给沈秋澜回去电话,她一来要强,二来也不想让沈秋澜担心,便简单用了一句着凉,就把自己高烧的事情含糊过去,沈秋澜自然是了解她的,也没有再多问。 挂了电话,盛宁听着厨房里有动静,她很想去看看那人在干什么,但她的烧还没有完全退,身上也还是疼,闭了闭眼睛,脑子又泛起迷糊来。 就在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厨房里的动静停了,迎面扑来的是清粥小菜的家常香味。 盛宁睁开眼,就见唐斯一手端着白粥,一手端着碟小炒的素青菜。 “我知道你没胃口,但没胃口也得吃点东西不是,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生病发烧,我外婆就做这个给我吃,你别小瞧这碗白粥,人难受的时候来上一口,保准从上到下都舒服呢。” 唐斯说着人就走到了床边,挨着床沿坐在盛宁旁边,白色的小瓷勺在粥碗里搅了搅,米粥的香气更是浓郁。 盛宁看着眼前的这姑娘,身上的围裙都还没脱下来呢,盛宁觉得自己有些挪不开眼。 刚想说谢谢,却又见唐斯冲她笑—— “你不是不敢吃呀?你放心我试过了,没毒,而且味道还不错呢。” 唐斯会做饭,都是跟着唐瑾学的,她手巧,不管做什么都一学就会,随便几样食材,哪怕是没见过的,视频上一搜,都能做的有模有样。 别人给你做饭,怎么可能会嫌弃? 盛宁便接过白粥,一口粥一口菜的吃了起来。 她吃的很好,不急也不慢,直到把粥跟菜都吃完才停下,胃口比没生病的时候还要好。 在盛宁看来,最好的谢谢,不是说出口的,而是做出来的,唐斯的好意,自己的心跟自己的胃都领了。 唐斯瞧着这人一副听话的模样,心里跟有猫踩过似的,刚刚扶她的时候,这人浑身都是骨头,硌的自己都疼了,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碗筷收拾好,唐斯也还是没有走,就坐在床尾,手掌托住下巴,一会儿看看地板,一会儿再看看盛宁。 盛宁觉得这画面多少有点不太合适,特别是唐斯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特意守着自己似的,被人照顾了大半天,盛宁是真的有些过意不去了,她就是这样,哪怕她们之间就剩层窗户纸,她也还是不好意思麻烦对方。 “今天谢谢你了,你” “你赶我走?” “” 唐斯换了只手继续托着下巴—— “逗你的,那么认真干嘛?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我没事了,你不用守着我。” “我不是守着你,我是怕你再复烧,发烧这事儿没个准,要是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又烧起来怎么办?我不是还得来?” 唐斯大方的不得了,好像盛宁是客她才是主一样,拍拍被子—— “你就睡吧,就当我不存在。” 被人这么盯着哪能睡得着? 盛宁还想拒绝,但又有点说不出口,人家过来照顾你,带你打完针,给你做完饭,你吃饱喝足了让人走,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撵人的意思,盛宁做不出。 她把眼睛闭上,困意来的十分快,就在意识快要被淹没的时候,唐斯的脸却在眼前一闪而过,小小的鼻尖沁满了晶莹的汗珠 伴随着这滴汗,盛宁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斯揩了把鼻尖,听着这人呼吸逐渐平稳,便起身从床尾走到了床头,认认真真地又细瞧了一番,得出个结论,只要人长得好看,不管是浓妆艳抹,还是素面朝天,哪怕就是这样憔悴的病样,都还是好看。 俯下身,手又贴了贴这人的额头—— 行吧,不烧了。 然后唐斯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唐斯给林伊发了消息—— 「你姐们儿我现在也快成菩萨了」 「她都睡着了,我都没亲她」 唐斯深吸口气,又重重地叹出 这一觉,盛宁结结实实睡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 按这十年身体的惯性,她这样高烧都得两天才能好,可现下她却觉得浑身舒畅,抬手再一摸额头,不烧了,难不成有个人照顾一下,真不一样了? 盛宁有点不信邪,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每隔一个小时,就给自己量测一次,但每次温度都一样,盛宁再不信邪也得信了,她是真的好了,被唐斯照顾好了。 发了一整天的烧,打破了盛宁每天冲澡的惯例,这会儿扔□□温计,转身就进浴室,哗啦啦的热水从头淋到脚,再出来的时候,人像是甩下大包袱,轻松畅快。 盛宁走到玄关,拿过车钥匙,便出了门。 她开车拐到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百合。 这是老人生前最喜欢的花。 墓园之外天空晴朗,墓园之内云雾低暗。 也是,活人住的地方跟死人住的地方怎么能一样?如果一样了,又如何区分。 盛宁来到奶奶的墓前,看着上面摆满了名贵的花束,她径直走过去,一把拨开,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百合,大家明明都知道,却还是在忌日的时候去买那些她不喜欢的,盛宁厌恶这种装腔作势,恶心这种人死了之后才做孝子贤孙的行为,真要这么珍惜爱戴,人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对她好点? 盛宁把怀里的百合放在老人的墓碑前,一遍遍的擦拭着墓碑。 他们都说老人是因病去世,可盛宁却不这么认为,生病只是自然赋予的一种离开人世的方式,真正的原因,是老人心里无望了,丈夫的冷酷,子女的漠然一样一样的击垮她。 盛宁到现在都还记得,去看奶奶的最后一面,那会儿她已经和家里闹翻了,盛老爷子放话说盛家没她这个孙女,就连老人生病了,也不许她来探视,还是她小姑盛嫄眼看着老人快不行了,才想办法把她偷偷弄过来的,算是见最后一面,不让心里留遗憾。 「“你快去看看吧,今天晚上老爷子不在,医生说也就这两天了。” “小姑” “好孩子,去看看奶奶吧,她一直跟我念叨你呢。”」 盛宁来是来了,可惜她来得太晚,那会儿老人已经不能说话了,浑身插满了管子。 老人一直在流泪,盛宁知道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太痛苦了,不仅是现在,这一辈子都这么痛苦。 她握住奶奶的手,想要替她分担,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奶奶最后的眼泪,是盛宁到现在都不能忘记的伤疤。 她不喜欢这个家,可她还能去哪呢? 此刻墓园一片安寂,隐约有蛙鸣与虫叫的声音,像是在喃喃低语着什么,阳间的人听不懂阴间的冥语。 盛宁立在墓碑前,久久凝视,皮肤被热风鼓吹的刺痛,感官仿似不停流逝,想要借助风带给逝去的人。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薄雨,雾蒙蒙的雨帘编织成了一张透明的薄网,像是要把每一个人都网进去。 一些莫名难捱的情绪泛起,在这片寂静的墓园留*下触动。 浮生若梦,一语成谶。 儿女情长都变作此时无尽的薄雨,颜色尽褪。 —— 雨,把天空洗涮格外清澈。 盛宁病了一场,也好像在身体里下了一场雨,以往那些从没见过光发霉的地方,都随着这场雨被洗涤的干干净净。 看了眼时间,到吃午饭的点儿了,那天的泰国餐厅味道不错,唐斯吃的很香,盛宁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她也一定会再去 餐厅的落地窗前,坐了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是短发,两边的头发全都剃了上去,只剩一层青茬儿贴在头皮上,穿了件薄T恤,胸前一片平坦,透过薄T恤,隐约能看见背心勒出的轮廓。 这特征太明显,明眼人一看就是知道她是女生,并且喜欢女生。 唐斯就坐在一旁,跟人热络的聊天。 这短发女生的奶奶也叫姜淑怡,唐斯知道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找到人了,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才发现自己闹了乌龙,她奶奶是叫姜淑怡没错,但却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姜淑怡。 唐斯有那么点失望,但又觉得这也是一种希望,毕竟这世上是有姜淑怡存在的,既然能被她找到一个,那肯定就能再找到另一个,唐斯把希望的种子,埋进心里,她相信或许下一个就是她要找的人。 “你认识她吗?” “谁?” 短发女生冲唐斯斜后面的位置努了努眼。 唐斯一扭头,就看见了盛宁,绷着一张脸,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瞬间心里一怔,连忙又把头转过来。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刚刚没看见她呢? 唐斯摸了摸后脖颈就说怎么一直凉飕飕的,敢情是被人盯的。 短发女生一边喝东西,一边看那人,再把眼睛又看回唐斯脸上,谁没谈过恋爱呢?这眼神儿简直冷的要冻死人。 突然就笑了,再跟唐斯说话的时候,人就往前凑近了些。 唐斯见她凑过来,还笑的像朵花,立马就往后退。 “别动。” “那你别凑我那么近。” “我在帮你看不出来?” 唐斯没懂这话,冲她瞪眼。 “你别装了,就冲你俩现在这个反应,要说没点什么,就是鬼扯。” “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那眼睛都恨不得把我吃了。” 唐斯听她说这话,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盛宁 嘶还真的。 “可就算我俩有什么,也不用你来帮啊。” “不一定。” 说着,短发女生撑着桌子又往前倾了一大步。 “你信吗?最多五秒,她铁定过来。” “你能信吗?” “那就试试。” 她们在这边嘀嘀咕咕的密谋,那边的盛宁看到的却是两人距离近的都快要贴上的程度,不仅如此,两个人还时不时发出笑声,唐斯是在逗对方吗?像以前逗自己那样? 盛宁深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冰水,仰头猛喝了一大口,随即便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唐斯就走过来了。 “唐斯,你跟我来一下。” 盛宁说完就走,绷着一张脸,说话的声音都好像咬牙切齿了。 唐斯楞一下—— 这是?生气了? 短发女生环起胳膊—— 不然呢? 这会儿,盛宁就站在车旁边,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意思很明显,让唐斯上车。 唐斯走过去,两人几乎同时就都坐进了车里。 嘭的一声车门关上。 盛宁手扶着方向盘,表情无比严肃,不光是生气还有些压抑不住的气愤。 唐斯觉得她这气生的莫名其妙,怎么干什么了?她就气成这样?就因为自己和别人说了两句话?可她们什么关系啊?她有什么权利和自己生气? 唐斯心里也较上劲儿了,转头对她说—— “你要说什么?赶紧的,我饭还没吃完呢。” “你还要回去?” “不然呢?”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喜欢女生吗?” “她喜欢女生怎么了?你不也喜欢女生吗?” 盛宁眉头越皱越深,又沉默起来。 唐斯烦透了她的沉默,两成年人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的明说,非得这么互相猜着彼此的意思打哑谜,终于唐斯受不了了,她觉得那句话太对了,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算了,我真是没心思再跟你这样耗下去了,咱们有什么话今天干脆都说明白得了。” “我就不懂了,你成天的装哑巴有意思吗?” “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有那么难吗?不就是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嘛,高兴了咱们就在一起,不高兴了咱们就分开,你还要怎么样呢?” 唐斯说着,身子忽然歪过去,她扣住盛宁的胳膊,用力把这人带向自己,她们的距离亲密到一个不能再亲密的程度。 唐斯蹭着盛宁的鼻尖,嘴唇里滚烫的气息不匀,一个字一个字的烫在盛宁脸上。 “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盛宁,你当我傻是不是我第一次在车里亲你的时候,你耳朵都红了,我把舌头搅进你嘴里的时候,你还跟我回应,你浑身上下都麻了我亲你半天,你连动都不动” “还有在烧肉店,我揽着你的脖子,故意往你耳朵里吹气,你下巴和脖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都快把你自己的手指掐烂了”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掐自己?你在忍耐什么?!” 盛宁抖了一下,她被唐斯的鼻息和她说出的话烫到了。 像火山爆发的岩浆要把自己吞噬似的。 “唐斯” “你闭嘴!” 唐斯抬起手,勾住盛宁的脖子,手指从她的后领探进去一寸比一寸的深入,沿着她的脊骨的凸起缓慢的在上面描绘纹路。 “你生病的时候我真想咬你,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如果我那样干了,或许当时我是舒服了,可事后你一定会又推开我。” 唐斯偏过脸,嘴唇擦过盛宁的脸颊,落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地张一张口,盛宁的耳垂就被她剐蹭的通红一片。 “这么逼我有意思吗?你能得到什么呢?盛宁” 唐斯的声音带着委屈 盛宁变成了欺负垂耳兔的坏人。 “我只是想要一个确定。”盛宁想把唐斯拉开,想和她好好地说说话。 可唐斯却不。 她眼下的劲儿已经到这儿,不管是对盛宁的谷欠望,还是对自己的承受能力,全都到了极限。 “确定?怎么确定?” “在我看来什么确定都是假的,只有” 唐斯话还没说完,一张口便做了那天没做的事,她咬住了盛宁的耳朵。 “呃” 盛宁猛地一个激灵,她摁住唐斯的胳膊。 “你敢推开我!你要是敢推开我我就真的把你拉黑删除,我保证我们真的就结——” ‘结束’两个字唐斯没舍得说,因为她感觉到盛宁按住自己胳膊的手松了。 接收到信号,唐斯便愈加大胆,在盛宁的耳垂上细密地咬了起来。 真的要命! 明明该咬她的嘴才对! 唐斯咬着咬着,她察觉到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开始慢慢的抚\摸渐渐地向上 最后落在她的脸上,盛宁把她的头掰正了过来,她看见唐斯眼底的委屈心突然酸疼起来,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进去,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酥麻到指尖 突然,盛宁就贴了过来,右手勾住唐斯的后颈,拖住她的后脑勺,唐斯头被迫仰起,双眼湿漉漉的,盛宁含住唐斯的唇,把舌尖递给了她。 唐斯都傻了脑袋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仰头接受 这个吻太温柔,带着苦橙花的香气。 第39章 刺激吧! 盛宁含着唐斯的唇,把舌尖递给她,那一下很迅速,但却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她只是含着她舌尖抵着舌尖。 这个吻如同静止了一般停顿,就像坏掉走针的表盘,时间都被凝固。 盛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只是看见唐斯眼底的委屈那种湿漉漉的晶莹,让她没办法再维持理智。 她没谈过恋爱,没跟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唐斯是第一个。 此时,俩人拉开些距离。 唐斯的目光注视着盛宁—— 这人坐在那儿,像一枚透亮的白玉,她的袖管卷起,腕间系着那块老派的手表,咔哒咔哒发出陈旧的腔调,隐忍克制。 盛宁抬起手,不知道是热了还是怎么了,竟解开了领间的纽扣,手指捏着领子向外拉扯,白皙的脖颈便敞露出来,像一面不透风的墙,忽然间被劈开一道口子,有了突破的豁口。 唐斯视线一撇,落在她的腕表上,眼神四下游走,顺着手臂肌肉线条的纹理,这是常年运动的痕迹,手臂之上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之下隐隐作动,沿着血管一路延伸,停在她的手背上筋络紧绷凸起,连带着手指,骨节分明,根根纤细。 唐斯的视线不停回转,刚刚是从上往下,现在又自下而上直到盛宁微敞的领口,锁骨的形状很漂亮,刚好可以盛满一汪春水,唐斯恨不得变成一条鱼,鼓着腮噘着嘴在里面一圈一圈的游曳。 这里没有春天,但春花却开在了盛宁身上。 唐斯在春天里停留了几秒,而后目光继续向上,重又落回盛宁的脸上,精致的五官,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朦胧的潮气,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初次亲密时刻犹如蜻蜓般的恍惚,还有她的嘴 被自己吮吸成了充血的樱桃,薄薄的皮一碰就会破。 唐斯在她的样子里看见谷欠望,被压抑的几乎变形,忽然抬起手,指尖抵在盛宁的锁骨,在那一汪春水里划过,轻拂过盛宁脖颈凸起的美人筋,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 “别再折磨你自己,也别再折磨我了” 盛宁的唇被唐斯的指尖烫过,她的肩膀挺得笔直僵硬,搭在膝盖上的手不停地用力揉搓,骨节都有了泛白的迹象,低垂的睫毛一颤一颤,在眼圈下投出浅青色的羽鸦。 唐斯没忘记她们第一次在车里接吻时候的场景,这人也是这样,攥紧了手,掌心里全是汗。 她心底默默叹声气,胳膊一伸便将这人攥紧的手拉了过来,一根一根地展开她的手指,果不其然全是汗,跟上次一模一样。 唐斯低下头,对着盛宁的掌心轻轻吹气—— “不要紧张。” 盛宁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她比唐斯大了五岁,按道理就算自己没谈过恋爱,也不至于会这样。 她抬起头朝唐斯看去。 目光忽的一怔。 盛宁看见唐斯把穿在外面的罩衫拉了下来,轻薄的布料软软地从这人的肩头滑落,露出条细细的肩带 盛宁目光不错地盯着那条肩带,松松垮垮的垂落,她觉得只要自己稍微用力一点,那条肩带就会断。 她的视线顺着肩带一路向下看去,唐斯的腹间一鼓一鼓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逐渐她们呼吸同频。 最后,盛宁的眼睛落在唐斯露出的膝盖上,而眼尾余光则聚在被推高的裙摆之上。 此刻,盛宁的脑子里全是刚刚唐斯的那句‘折磨’。 “你上回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句话?” “你问我想不想谈恋爱” “你说呢?” “盛宁,你要不要叛逆一下?接着上次在沙滩” “跟我” 话音未落,唐斯忽然倾身向前,吻住了盛宁。 她没有明确的回答,却做了再明确不过的行为。 车厢的窗户严丝合缝的阻挡着外面炙热的空气,车内的空调冷风不停地发挥着降温的效用可唐斯一点都没有觉得舒服,相反她只觉得热很热 盛宁是发散热源的中心。 唐斯被烫到无处藏身盛宁的睫毛每颤一下,她的眼皮就跟着轻痒一下。 空调的冷和她们的热来回交替,对流循环成了首尾衔接的莫比乌斯环。 热吞着冷,冷咬着热。 反复几次过后,唐斯看见盛宁蕴红的脸颊,这人的气质不再那样清冷,她卸下执着的顽固,任由滚烫在她的身体里沸腾 每一寸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一张一合,贪婪叫嚣。 麋鹿也有迷失,琥珀也有斑斓。 唐斯的心猛地被掐紧左右心室疯狂震颤 两人都睁着眼,在这场亲吻中进行着一场有关情感的博弈。 日光扑朔迷离,唐斯的吻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像昨夜里未完成的一场旧梦。 盛宁的喉咙滚动,不停地来回吞咽。 唐斯的左手摁在盛宁的胳膊上,手指搅起她袖子上的褶皱,捏着褶皱一点一点地往上提拉指腹触到布料之下,柔软的皮肤被她的手掌裹紧。 她的右手攀在盛宁的脖颈上,凸起的脊骨发散着性感纹路她一寸一寸向下摩挲 焦灼的燥热在她们之间涌动,唇齿相贴,温热湿濡。 空气在冷热交替的回流中对撞。 两个身心健康的成年女性,该如何释放自我? 除了酣畅淋漓的大做一场,也没有别的方式了。 唐斯摩挲着盛宁,摩挲着她的肌肤,摩挲着她肌肤下滚烫的血液跳动,想要占有的心思来的那么直接了当。 她长着猫的心肝,狐狸的骨头,女妖精的眉眼。 她把心里的那点念头,全放出来,明晃晃的摆在盛宁眼前—— 要她欲罢不能 要她脸红心跳 要她提心吊胆 她赌盛宁会被蛊惑。 她笃定她受不了这样的撩拨。 她肯定她会方寸大乱。 果然—— 盛宁发间渗出热意,热汗顺着额角流下。 当下就捏起了拳头,骨节僵硬的绷住,神经的暗物质变成荷尔蒙滋生的养料。 自厌,微苦。 却又无法抗拒。 她的眼睛红了,眼白充血。 盛宁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咬钩的鱼,她只知道再继续简单的亲吻,已经不够了。 克制隐忍是道德的高尚。 但却是情感的腐败。 唐斯故意把胳膊横亘在两人之间,故意用力地往中间挤压 深深地膨胀 两条腿不安分地互相搓\磨,遮住膝盖的裙摆被一点点地推高 露出引人遐想的白腻。 叫人沦陷。 盛宁上钩了,晃动身体的眩晕感充斥着她的视觉神经。 攥紧的骨节咔哒作响 理智溃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平淡地,即便在唐斯上车之前,她都以为自己可以维持住这种混乱的失衡。 盛宁意识到自己错了 或许在京北酒吧自己反常的将唐斯带回酒店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没有平衡了。 她的天平早就倒了。 盛宁忽然抬起胳膊,手指抚在唐斯的腰间,轻轻的触碰 终于开口了—— “唐斯,过来。” 盛宁拖住唐斯的臀侧,一个用力就把唐斯从副驾驶抱了过来。 唐斯也早就准备好了,翻身跨坐在盛宁的腿上,推高的裙摆彻底被月退根与腰胯吃了。 空调的冷吹朝她们吹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变成燎原的火种。 越冷越大,她们就越热越燥。 唐斯张口含住盛宁额角滑落的汗珠,牙齿刮过她的鬓角。 “嗯!” 盛宁闷口亨一声,原本拖在唐斯胯侧的手,忽然向上一把掐住她的腰。 唐斯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铺天盖地的吻便像雨点一般密集,落在了她的脸上。 盛宁反客为主,顺着唐斯的眉毛一路亲下,柔软又粗鲁地不肯放过每一寸。 掠过她的鼻尖,亲过她的人中最后咬住了她的嘴。 撬开牙齿,横冲直撞地 她的手摸过唐斯的裙子,抵在她的腰窝,掌根用力地摁压几下,随后又轻轻地抚摸 不那么强势却又没那么温柔。 唐斯不再拥有主导权,她陷在盛宁的手里,胳膊攀上她的肩,手指勾住她的脖颈,她把自己交出去任由她鱼肉。 盛宁一只手托住唐斯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 舌尖酸胀,上颚发痒,牙关痒痛。 迫不及待的气息在她们之间拍打交替。 唐斯没有过这么疯狂的接吻 她觉得盛宁琥珀色的眼睛冒着绿光。 她被刺激、被点燃、被窒息。 拼命地回应,用力地沉沦,放肆的上瘾。 唐斯不害羞,面对身体本能的七情六欲,在正常的生理反应之下,和自己喜欢的人,她只会想要的更多。 盛宁也不知道第一次接吻,自己会这么疯,不仅在车里,还是在白天。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该这样放纵,但她的情感却不允许她放手,甚至脑子里还有鼓励她的声音 你可以再用力一点,幅度再大一点 唐斯不是泥做的,她血肉里长着骨头。 人的骨头是坚硬的。 盛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竟然听从了脑子里的声音,她掐着唐斯的腰,猛地往上一提。 唐斯就在她的腿上颤起来,整个身体都挤在她怀里。 这场热吻最后是在两人都快窒息的时候才结束。 盛宁抱着唐斯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大口的喘气,一又一个轻吻落在唐斯的肩上。 唐斯的手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捋着,耳边是这人喘气声。 唐斯还坐在她的腿上,但状态却比之前都要松弛的多。 她亲够本了。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视,盛宁又垂下头去。 刚刚是自己吗? “盛宁你看着我”唐斯手指轻捏盛宁的下巴,“难吗?” “” “和自己喜欢的人接吻,这事难吗?” “真的亲了,刺激吧?爽吧?” “你要学会脱敏,承认爱情已经发生。” 盛宁没有说话。 循规蹈矩到打破秩序,只相差一个人的距离。 “唐斯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我需要明确的答案才会行动,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好像仅仅只是因为生理反应就发生点什么,我不信激素一时升高的快感,我只相信日久生情的专注,前三十年的人生里,我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女孩我承认我排斥过,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失败了” “不得不承认,在打碎‘古板’这个禁锢外壳的那一刹,是有爽。” 盛宁捋着唐斯的手指,声音跟她的眼神一样温柔—— “唐斯,我没谈过恋爱但我想谈。” “跟你” 唐斯看见盛宁的脸红了。 噗地一声就笑出来。 “你是在跟我表白吗?还是想现在让我表白?” “盛宁,我懂你的欲言又止,我信你也懂我的言外之意,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相爱吗?” 第40章 享福~ 确定一段关系就是这样简单,首先要有俩个互生好感的人,然后是两颗彼此想要贴近的心,最后谈恋爱就成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至于往后的相处,能相处多久,那就得看两个人对这段感情用心经营的程度。 这会儿她们重新又找了家馆子吃饭。 盛宁坐在唐斯对面,为唐斯布菜倒水,俨然是已经进入恋人状况的样子。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唐斯看见玻璃上反射出盛宁的影子,干干净净眉目清朗,她就像一幅泼墨的山水画,一撇一捺都有自己特别的风采,唐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盛宁会对自己的吸引力这么大?现下忽然就想通了,大概就是这人身上的气质,那股清冷干净又安然的气质 这气质和自己截然不同,却像一股清风拂面而来,这人干什么都认真,做什么事都爱讲道理,唐斯对着她总能看见自己身上的一大堆缺点,可奇怪的是,她却不介意把自己的缺点都展露给盛宁看,好像唐斯就是有自信笃定,盛宁不会介意。 把缺点暴露给一个人,这种感觉令唐斯畅快,因为你不用和她伪装,在她面前你就是你自己。 这样的盛宁在唐斯的心里扎了根儿,你不仅不想赶走她,你还想给她浇水施肥,好让她在你的心里把根儿再扎的更加深实。 唐斯看着看着就又想到刚刚两人在车里接的那场吻,眼睛便落在盛宁的胳膊,顺着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歪心思突突的在脑子里打架,瞧着挺瘦的一个人,怎么那么大的力气,就那么拖住自己的臀,一把便将自己从副驾驶捞了出来 还有她的嘴也太软太嫩了吧,随便用力一吸立马就红的像要滴血 另外这人也太容易害羞了,她们不就亲了个嘴嘛,自己连裙子都还没脱掉,她就又是脸红又是出汗那掌心湿漉漉的就跟在水里泡过一遍似的。 这么害羞可不成呐,赶明儿要是她俩真在床上闹起来,万一不让自己开灯怎么办?不仅不让开灯,万一还非得钻进被子全蒙起来怎么办?那事儿可不能蒙被子做,到时候做两下,头放到外面再喘两口气? 真要是那样,被子没把自己闷死,自己也得给她憋死。 盛宁见唐斯半天儿也不动筷子,还以为是饭菜不和她的口味,刚想问她,如果吃不惯就换一家,可话还没说出来呢,盛宁倏地一怔,人顿时就跟打立正似的在椅子上绷直起来。 唐斯牙齿咬着吸管,低垂着睫毛上下忽闪,像两把节奏乱飞的小扇子,她抬起眼,眼底的水波明晃晃的荡漾好似被石子打出一个漂亮的水漂,一圈一圈泛起涟漪,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盛宁,脚却在桌子底下不安分起来,她往前一伸,脚背勾住了盛宁的脚腕,从这人的垂落的裤筒里探进去若有似无得磨蹭着。 “好好吃饭。” 盛宁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随即人便向后退去,连带被唐斯勾住的脚腕,也收了回来。 盛宁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挺气人,尤其是她还往后退,勾一下怎么了?她们的脚在桌子底下谁能看见? 唐斯不吃她加的菜,她要吃肉! 于是,人往前倾,脚又对着盛宁伸了过去。 盛宁这回已然有了准备,她知道这人没那么容易放弃,她把腿缩进椅子底下,唐斯勾了半天连盛宁的裤腿也没碰到。 她立马就不乐意了,牙齿松开吸管,跟人皱眉毛,“你躲什么?” 盛宁是没谈过恋爱,但她又不是傻,就冲她唐斯脚底下勾她的那个劲儿,还有之人眼睛里赤裸裸的目光真猜不到她想什么才怪。 “这是在外面。” “你可真逗,刚刚咱们亲嘴的时候也是在外面。” “那是在车里。” “那行吧,咱们赶紧吃,吃完快回车里。” 说着唐斯拿筷子挑起碗里肉片,猛地一大口吞进嘴。 她就不信了,恋爱都谈了,搞点小动作还不行了。 可唐斯低估了盛宁在性/事方面的保守,谈恋爱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道关卡。 现下吃完饭,盛宁也不着急回车里,反而拉着唐斯在附近的商业街逛,她俩一家店接一家店的逛,唐斯看上什么东西,盛宁立马就拿过来放进购物车,唐斯起先是被这些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吸引了兴趣,可小玩意再有趣,也没盛宁这个大活人有趣。 等逛了几家之后,唐斯就不愿意了,扭头看向盛宁,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盛宁也还是不急,就跟在她身后,见她走的快了,步子才跟着加快,直到要过马路的时候,才和她并肩站在一起,手一伸拉住了唐斯。 “你干嘛你,大白天的这可是在外面呢~”唐斯甩了一下,但她的力气不大,单纯做做样子。 盛宁拉着她不松手,只是对着她微笑。 笑什么笑? 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不能随便跟人笑啊。 唐斯垂下目光,落在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心里却又颤了那么一下。 是有点不一样了,要放以前,估计这会儿盛宁就松手了。 过了斑马线,两人坐回车里。 唐斯被太阳晒了一圈,皮肤就有些发红,人也出了点汗,鬓角散落的碎发被汗打湿,贴在了嘴角边,有那么点痒。 她其实也没真想跟盛宁现在就发生点什么,毕竟两人才刚刚确定关系,于情于理都该谈上一段时间再说,再加上盛宁这人又是个慢慢吞吞循规蹈矩的性格,你就算逼她,她不仅不会就范,恐怕还得适得其反。 唐斯不气她慢吞吞的性子,她气的是盛宁这种明明看穿自己的心思,并且她也有那个心思,可偏偏就是能忍住什么都不做,好像每回都是自己上赶着,她呢次次都能临危不乱。 盛宁瞧着唐斯闷不做声的模样,伸手把她贴在唇边的头发拨开。 唐斯往旁边一躲,不给她碰。 “规矩点,在外面呢~” “这是在车里,再说你是我女朋友,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有什么不对?” “你还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啊,我以为你都忘了呢。” 现在知道自己是她女朋友了?刚刚在餐厅自己勾她脚的时候,都恨不得跳起来飞出二里地去。 盛宁没觉得恼,只觉得这样的唐斯更加可爱,谈恋爱就是这样吧,一点一滴发现对方,优点放在神坛,小脾气小任性也能被捧在心里。 又笑了下,随即开口,“我没忘,而且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了?”唐斯的小性子上头,明知故问,“刚刚在车里可是你先跟我动的手,我可没怎么着。” “是我动的手,我承认,但是谈恋爱跟上床” 盛宁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儿,‘上床’两个字说的特别小声,就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唐斯噗的一声就笑出来,紧跟着她就看见盛宁的耳朵红了。 这回唐斯拿了先机,她不让人家碰她,她倒好一点不客气的就碰了人家,抬起手,手指捏住盛宁绯色的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 “我还说你正经呢~敢情你都想这么远了~” 明明是唐斯先打的歪心思,这下可好全赖在盛宁身上。 盛宁被她捏着耳尖左右撩拨,那种感觉不像是被人捏着耳尖,倒像是被掐着身体里的某个地方顿时一股热流就在身体里窜涌起来。 她看着唐斯眼里明晃晃笑,把所有的念头就摆在自己面前,不遮不掩光明正大,让你想不看都不行。 “这是谈恋爱的必经过程不是吗?如果我们想要更长久的在一起,迟早都会走到那一步,所以既然是必定的,那或许我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你说对吗?” “你又想讲道理?” 唐斯就不明白了,没谈恋爱的时候是隔着层窗户纸,现在谈恋爱了怎么还隔着道纱? 不过,好在盛宁说了那句‘长久在一起’,让唐斯心里舒服了不少,至少她没一上来就跟自己提醒预防分手的对策。 “我不是想跟你讲道理,就是想说说心里话。” “行吧,你说吧,我听听看。” 盛宁把这人捏着自己耳尖儿的手捞下来,裹在手心里,一下一下捋着她的手指骨节那动作就像是在进行什么安抚模式。 “人和人之间是需要磨合的,并不是说谈了恋爱就会一帆风顺,我们需要时间去相处,去了解对方的内心世界、生活习惯还有彼此价值观,你懂吗?” “不懂” “好,那我再说的简单一点,我想和你先从约会开始。” 约会开始? 唐斯有点懂了,但又不是那么懂。 “你的意思就是不能先上床呗?” “” “那怎么个约法呢?” “就像刚刚,我们可以吃饭、逛街、看电影” “那能亲嘴吗?” “” 唐斯见盛宁不说话,但她的脸却越来越红,顺着耳朵尖儿一直扩散到整张脸,就连脖子也开始慢慢着色。 唐斯是真觉得新鲜 没谈过恋爱的人都这样吗?没有感情经历就像是白纸一张,除了纯情就是纯爱。 面对身体里已经产生的谷欠望,都能比一般人更加克制。 唐斯忽然有点惭愧,惭愧自己总是对这人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总是动不动就想把她拉进某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锁上门,然后把她扒光了弄哭。 可唐斯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想有错,她们只是在感情跟性/事上面观念分歧罢了,但这并不影响她们彼此喜欢。 就好像我不喜欢胖子,也不喜欢抽烟。 但我却喜欢一个会抽烟的小胖子。 唐斯俯过身在盛宁的嘴角亲了下,不再像之前那么热烈,只是蜻蜓点水很快的一下。 “行吧,我答应你,看在你没谈过恋爱的份上,但有一点你不能让我等太久。” “好。” 这会儿盛宁开车送她回酒店。 唐斯越琢磨这事儿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临着要进酒店大门的时候,她停下步子扭头回望了一眼。 盛宁坐着车里对她笑呢。 笑的可真纯洁,一点都没有要送她上楼的心思? 唐斯心里有点怪,别别扭扭的劲儿一下就窜到天灵盖 不对啊!她们还没亲再见吻呢? 谈恋爱第一天,怎么能连个明天见的仪式都没有呢? 唐斯顿时小腿一迈,就又冲着盛宁跑了过去,但没上车,只在在驾驶座旁边的车窗前,敲敲车窗,对她摆手,让她把车窗降下来。 盛宁以为她是有什么事,就把车窗降了下来,紧跟着唐斯便弯下腰,半个身子探进车窗里,手揪着盛宁的领子,就把人勾进了怀里,咬着她的嘴,舌头搅进去一通猛亲。 毫无章法,却又令人脸红心跳。 唐斯的舌尖刮了下这人的牙龈,退出来的时候,还在她的下嘴唇上咬了一口,松开牙齿的瞬间,啵的~一声,盛宁的下唇弹回去。 “你是我女朋友了,你得记着,往后你有主儿了,还有你这衬衫领子,我不*在的时候原给我系上,你这眼睛也是没事的时候别瞎看别人,小姑娘小伙儿都不行,你得有点女朋友的自觉性,我这人毛病多,小性子说来就来,反正你现在是上了贼船,想下去也不可能了,我是船长,你是船员,以后你都得听我的,这不叫霸道,这叫你在乎呵护我。” 唐斯越说底气越不不足,因为她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盛宁是跟她谈恋爱,又不是跟她签了卖身契。 她现在这一通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她就是知道自己在乱说,所以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 盛宁没笑,但看唐斯的眼神却越发温柔,像是唐人街中餐店里新出品的巧克力流心小笼包,全都裹着蜜呢。 “还有吗?”盛宁问她。 “就先这么多,其余的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加上。” 唐斯才不跟她讲道理了,人都是自己的了,还讲什么道理呢。 “逗你玩儿呢,穿衣自由,看美女也自由,当然,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女朋友~” “得了,你走吧。” 说完,唐斯身子一转,别别扭扭的劲儿没了,立马又高兴起来。 别人都说她性格太厉害,嘴上不饶人,可实际上呢,那些都是不了解她的,真正了解她的就知道,唐斯就是看着凶,其实心比谁都软,人比谁都好哄。 天生长了副直肠子。 盛宁坐在车里看着她,唐斯的那些话一下一下的在她耳朵里转悠 舌尖舔了舔被唐斯咬了一口的下嘴唇 又笑了笑。 唐斯真的应了那句:如果沟通有障碍,那就接吻吧。 盛宁预感,她们以后会有很多 这恋爱来的太意外,要早知道亲她能有这么大效果,唐斯早就干了,哪至于等到现在。 她一想到自己为盛宁心酸了那么久,就觉得自己蠢,女女之间的感情确实细腻,得浇水除草上养料,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罢了。 在真心面前,连性别都得靠边站,谨小慎微又算得了什么。 唐斯必须得跟林伊分享一下。 可到了酒店房间,唐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林伊,不仅人没了,连行李箱都不见了。 她赶忙拿出手机给林伊打电话,这才看见手机里林伊一个小时前的未接来电,跟她的消息。 「斯斯,况厘约我出去玩,你电话打不通,我给你说一声。」 我靠! 唐斯当即就把电话给林伊回过去—— “我说你也太——” 话还没说完呢,唐斯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既不是况厘也不是林伊,好像是酒店台前的服务人员,唐斯耳朵尖儿,一下就听清了,说什么今天房间只有一个了。 这会儿,况厘正看着林伊—— “只有一间了,咱们出行的太匆忙,是我没考虑到。” “没关系,一间就一间吧,反正明天就有空房了。” 见林伊点头,况厘这才去办入住。 等林伊把手机放到耳朵边,就听见唐斯在里头儿一个劲儿啧啧没完。 “我俩就是单纯出来玩,我之前答应过她了,她要是约我,我会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单纯就是玩嘛~那我祝你俩有个愉快的夜晚~” “斯斯”林伊不跟她嘴贫,问她:“今天偶遇盛宁了吗?” 唐斯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顿时笑的嘴都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错过了我的分享局,我告诉你从今儿以后你得换个问法了~” “你得问,你俩今天有没有把床做塌~” 林伊拿着手机,眼睛都亮了—— “你们做了?!” 她声音没收着,被况厘听见,一抬头就见况厘再看她。 林伊赶忙低下头,人就退到后面去了。 她问唐斯,“怎么回事?快说说盛宁她不是性/冷淡吧?” “你瞧瞧你这个脑子,我俩要是做了,现在还能有空给你打电话?” “我俩谈了,确定关系了。” 唐斯歪倒在床上,脑袋拱着被子—— “你说她怎么那么怪呢,说谈恋爱跟上床是两回事,说要是想把一段关系长久的行进下去,就得慢慢来,她说要和我从约会开始。” “然后呢?” “没了。” 林伊沉默片刻,忽然就笑了—— “斯斯,我有预感盛宁脱了衣服肯定是个禽\兽!” “嚯,这可是个好词儿,还不得是我享福~”【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药到病除” 盛宁没谈过恋爱,但却有自己的一套节奏章法,她把明天两人要约会流程,用马克笔在本子上逐一做了规划,吃饭、看电影、逛街压马路,每道流程预备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样一来她们就有六个小时。 她端坐着身子,手里的马克笔在本子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这样子有点像上学时候做时间规划,但那会儿完全是为了课业,做规划也是为了督促和自律好让时间充分利用起来,现在就不同了她是为了约会,是为了和女孩谈恋爱这里头的每分每秒不再枯燥无趣,没有任何鞭策,再低头朝本子上看去,一笔一划的黑色墨迹便生出无限浪漫。 盛宁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浪漫的人,于是心中便对和唐斯明天的见面有些许多期待。 她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约会规划拍了照,刚想给唐斯发过去,况厘的消息就进来了。 「你俩谈了?」 「嗯」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先从了解彼此开始」 「登堂入室」 「没那么快」 「可我感觉唐斯不是那么有耐心的女孩」 盛宁皱了皱眉,没接况厘的话,她把问题抛回给况厘—— 「难道两个人一旦确定恋爱关系,就要迫不及待的先上\床吗?如果她不了解我的内心世界,单纯只是为了解决性/欲,那我们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在寻求生理伙伴?你也不希望对方仅仅是对你的身体感兴趣,而不是对你这个人吧?」 「身体的契合跟心灵的契合同样重要,你的身体一旦认同对方,心自然也逃不过」 「所以,你这次约林伊出去,是为了和她发生点什么吗?」 况厘知道盛宁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又把她那套古板的道德准则用在了爱情里,她不想跟她争,毕竟盛宁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如果林伊有需要,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不管我们发生什么,前提都是基于两厢情愿」 「那我祝你好运」 「你还是祝你自己好运吧」 两个人的爱情观天差地别,不能说谁对,也不能说谁错,基于彼此对待爱情的态度,都有立场。 盛宁不做他想,转手就把自己制定的约会计划给唐斯发了过去。 另一边,唐斯刚洗完澡出来,带着浑身的水汽,身后敞开门的浴室袅袅的热雾缭绕,她像是从云间出尘而落的仙子,通身散着盈润的灵气。 等她看完盛宁发的东西,瞬间灵气就没了,扑通一声就从云端落地,一下就被打出原形,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低低的垂在身后。 唐斯抬手抹了把镜子,满脸无语。 这是哪门子的约会? 十六七岁的高中生都比这个要刺激。 唐斯是真想不明白,就算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吧? 你再瞧瞧她罗列的时间,这是两个成年人谈恋爱的样子?分毫不差牛马上班也没她这么争分夺秒吧? 唐斯把手机撂在一边,懒得理她。 对着镜子就开始擦身体乳,她还没穿衣服,只裹了一条浴巾,浴巾堪堪遮住胸前,两团软乎乎的浑/圆被挤在一起,中间勒出一条嫩白的沟壑。 唐斯一边抹,眼睛一边往镜子里看,来回的在身上打量,忽然坏心思就又起了 放下身体乳,转头又把手机捞起来,对着脸自拍了一张,就给盛宁发了过去。 她就不信了这人的身体里还真能住个菩萨? 不会谈恋爱是吧? 没事~我教你。 盛宁回的很快,几乎是唐斯刚发过去,她就回了,四个字—— “赶紧撤回” 这不是唐斯想要的答案,她瞧着自己发去的照片,多好看呐~简直就是美人出浴图,再看看这人的回复 傻子是不是?不赶紧保存上,躲被窝里好好观摩,还叫自己撤回? 我就不! 唐斯对着镜子又拍了几张发过去。 盛宁的手机接二连三的震动,发过来的照片不是胳膊就是脖颈,她的太阳穴隐隐跳动,没辙了直接拨去了电话。 唐斯听着手机铃声,嘿嘿一乐,就说这人不能是个菩萨,就冲自己这副好身材,她那张斯文的皮囊也该被扒掉了。 她不着急去接,有心晾一晾她。 慢条斯理的把身体乳的盖子阖上,摘掉头上的干发帽,等彻底落座在床边,唐斯才拿起手机,接通放在耳边。 “什么事说吧~是不是觉得你女朋友特漂亮?你真不该打电话,你应该发视频~” 盛宁听到唐斯完全不当回事儿,还跟自己没正经的打趣,手指一滑,又看见她那几张对镜自拍,皱了皱眉—— “你刚洗完澡,酒店房间空调太大,你这样容易感冒,先把衣服穿上。” “感冒了好啊,感冒了你就照顾我呗,反正林伊跟况厘出去玩了,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我去你那儿或者你来我这儿,咱们俩缩在被窝里,你把我搂在怀里,让我狠狠地发一身汗,保准儿药到病除~” “那样不会药到病除,只会两个人都被传染。” 盛宁一本正经的语调,气的唐斯想骂她,听不出来自己这是在跟她调情呢?多好的氛围啊,自己小照片一发,她在那边一看,隔着手机屏,谁也瞧不见谁,但就是被撩的心里着火。 你放一把火,我回浇一桶油。 一来一回的,这火不就越烧越大嘛。 唐斯烦她这么不解风情,没谈恋爱的时候不合适,谈了恋爱也这么拧巴。 不上床就算了,连玩点情侣之间的小把戏,她都这么上纲上线? 有那么点生气,也有那么点无奈。 吃素长大的?这么清心寡欲? 盛宁捏了捏眉心,又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两分钟之内可以撤回,现在都过去一分钟了。 “唐斯,手机信息有泄露的风险,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加注意的,你把照片撤回,咱们好好说说话。” 唐斯终于明白盛宁是什么意思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气她了?气她吧她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可要是夸她吧心里有的的确确的不舒服。只能说这人骨子里还是个认真谨慎的性子。 “那你把照片保存,我拍都拍了,你不能让我白拍,要不然我就不撤回。” 盛宁不跟唐斯争,说了声好,就把她发的那几张照片全存上了,她怕唐斯不信,保存之后还给她又截了张图库。 唐斯被她这番举动又给逗乐,真是个老实人呢。 她一张一张的撤回照片,等全撤干净后,才又说道—— “怕我不安全,那你倒是过来陪我啊,光在电话里说有什么用?我要真出点什么事,你是能从手机里冲过来还是怎么样?” 说完,又轻佻着声音问她—— “我漂亮吗?” 其实,唐斯发过去的自拍不算有多过分,她身上裹在浴巾,露出来的无非就是胳膊和胸口,这种暴露程度,还不及在沙滩晒太阳穿的比基尼性感。 是盛宁这人太过保守,又因为和唐斯谈了恋爱,所以一看见这样的画面就怕自己生会出点不好的念头。 都说了要慢慢来,要从约会开始。 说出口的话,那就得以身作则。 虽然是这样想的,可盛宁的手机界面停在图库,她垂眼看去,镜面不规则的水雾里呈着唐斯的模样,橘黄的射灯把她整个人罩住,像一盏温火下振翅的蝴蝶,她的肌肤胜雪,被橘色的暖黄摇曳的仿佛镀了一层金粉,嘴角勾出浅笑,像一朵世上没有的花。 莫名的盛宁挪不开眼。 这花长进了她的心里。 “嗯。” 很漂亮。 “具体点,是脖子漂亮还是胳膊漂亮?还是胸口漂亮?” 唐斯故意掐尖儿喉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舌尖弹出,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发梢的水滴从她圆润光洁的肩头滚落,那被毛孔吃了的水汽让她变成了只猫,顺着无形的电波,从手机听筒里钻出,踩奶一样的勾着盛宁的耳朵毛乎乎的小爪子挠着盛宁的心。 “说话啊,不是你说的嘛?我撤回照片,咱们就好好说说话。” 唐斯靠坐在床头,两条腿交叉叠在一起,人像水豆腐一样娇嫩,地里新鲜的葱苗被掐了尖儿。 盛宁看不到唐斯的样子,但听她的声音,却能想象的出。 这人像只狐狸又在撩她。 “你对明天的计划有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有我现在重新改。” “有,我意见大了,吃饭看电影逛街压马路都行,但我想问问你,咱们什么时候亲嘴?你把各个流程标注的那么清楚,多仔细呐~怎么就把最重要的一项给漏了?你得把咱们亲嘴的时间也列出来,怎么亲?亲多久?不能简单敷衍,你得让我过瘾,最起码得把我亲麻了,你要不会,那就我来,总之这条你必须得给我加进去~现在就加!” 唐斯刚在盛宁的脑子里变成狐狸,这会儿几句话就又给打回原形了,掐尖儿的喉咙没了,撩拨人的乱调飞了。 盛宁看见狐狸夹着尾巴遁逃,只剩一个手叉腰支棱着脑袋的小家伙,顿时就忍不住笑了—— “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行。” 盛宁挂了电话,又发了句‘晚安’作为两个人第一天谈恋爱的结尾。 唐斯不想回她,都谈恋爱了,还这么规规矩矩干嘛? 晚安?应该是宝贝晚安才对呢~ 真是个老古董。 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把消息回了过去。 盛宁是真的没有情感方面的经历,三十岁的人了,跟女孩子谈情说爱像是高中生上课传小纸条,说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字里行间夹着让你去猜的小心思小情绪。 唐斯觉得这太纯情了,可她又实在稀罕。 盛宁就是一片没被人涉及过的花圃,自己是第一个把花圃打开进来的人。 人性都是这样吧,嘴说着我不在意你的过去,实际上呢,真碰见一个没有痕迹的,却还是忍不住窃喜。 唐斯霸道的念头疯长 关了花圃门,门上栓把锁里面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了。 “明天别涂唇釉,我不喜欢那味儿,记得带支润唇膏,到时候亲完了,拿润唇膏润一润,再继续亲,这样嘴不疼。” 唐斯不想睡觉,就逗她。 “别装看不见,我知道你还没睡~” 盛宁躺下还没两分钟,看到唐斯发的消息,就又笑了。 唐斯的率真里带着无畏,勇敢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孩童,有一股子莽劲儿的热情,她好像从来都不害怕自己会是个骗子,不管是她们恋爱前还是恋爱后,她都那么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 盛宁不认为唐斯是那种把性看的有多开放的女孩,否则她不会跟自己周旋这么久,大可以在一开始发现自己保守的时候就换人。 “知道了,早点睡吧,别熬夜。” “睡吧睡吧。” 唐斯把手机撂一边,成天哪么多觉? 你就跟你的床最亲密。 手机那头的人终于消停了。 可盛宁却有点睡不着了,睁着一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此刻,她有一种被信任的满足感,被唐斯信任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的身体里到处蔓延,由她的心脏延伸四肢,流经血管时异常膨胀。 她得到一种触底反弹的力量,从力倦神疲变得精力充沛,她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 不再抗拒情感关系,不再深陷孤独的岛屿,不再主动隔离,也不再被动接受。 而是不管身处任何地方,只要一想到心里的那个人就会从心底笑出声。 宇宙拍了拍‘你’,将‘你’从一个地方拖拽到另一个地方。 —— 今天是休息日,盛宁一起来,就接到沈秋澜的电话,说是她小姑来了,问她要不要回家吃饭。 沈秋澜总担心盛宁太孤单,她身边来去就那么两个朋友,但朋友到底是不比身边人,她们也有自己事情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着盛宁,再加上盛宁的性格,就算人家肯带着她,她也不见得就愿意和别人一起出去。 不喜欢跟朋友待着,那就干脆和家里人待着,不管怎么样都好过一个人。 “今天吗?”盛宁问道。 “怎么你有事?” “有。” “什么事?” “我约了朋友吃饭。” 沈秋澜听着盛宁平静的语调,总觉得这孩子今天有哪里不太一样,因为盛宁从没主动约什么朋友吃饭,这还是头一次,沈秋澜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那个跟盛宁在烧肉店里喝酒的姑娘。 倏地一笑—— “是不是唐斯?” 盛宁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沈秋澜竟然还记着唐斯,而且还给猜中了。 “是是和她。” “这回我们不喝酒。” “喝了也不要紧,成年人喝点酒有什么的?你妈我还动不动就小酌两杯呢。” 沈秋澜一边说着话,一边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 “行了,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交朋友嘛~要主动一些才好。” “好,那您帮我跟小姑问好。” 电话刚一挂断,盛嫄就过来了,接过沈秋澜手里的喷壶。 盛嫄是盛家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刚四十出头,想当初也是声名在外,被盛老爷子安排了一场家族联姻,结果遇人不淑,男方不仅婚内出轨还是家暴,事情爆出来以后,盛老爷子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就想让盛嫄妥协,后来还是盛老太太死活都不同意,拼了快半条命才让盛嫄把婚离了。 好在盛嫄有能力,盛家子孙又不争气,公司全靠盛嫄一个人撑着,但就算这样盛老爷子依然不待见她,说出口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 除了过某些时刻需要做做样子以外,盛嫄基本都不回盛家,只有和沈秋澜私底下时常见面相聚。 “宁宁交朋友了?”盛嫄问道。 “应该是,她还从没主动约过谁呢。”沈秋澜笑了笑,“我见过那个女孩,特别漂亮,性格特别好,而且还挺能管的住盛宁的。” “那有时间让宁宁带回家啊。” “再看吧,宁宁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思太细,我怕我要是太着急,回头又吓着她,万一她要是再胡思乱想那就糟了呀。” 盛嫄愣了愣,举着喷壶的手随即放下—— “嫂子,你你还没跟宁宁说吗?她不知道?” “我也想和她说,可我每回一提,她就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我就想着等她要是能遇见个喜欢的人,到时候我再开口也行,哪知道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先前那个欧然?” “她不喜欢人家。” 沈秋澜话锋一转,忽然拍了拍手—— “这个我看搞不好能成。” —— 这边,盛宁开车去接唐斯。 一路上她的左眼皮都在跳,八成是太兴奋了。 毕竟这也算是她三十年来的头一次,第一次约会,紧张在所难免。 她手扶着方向盘,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出汗,她觉得这种反应太奇怪了,就算没谈过恋爱,也不至于紧张到出汗吧? 可她又没办法否认。 于是想了想又—— 兴许这不是紧张,是激动。 车在酒店门口停住。 盛宁拿出手机给唐斯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你出来吧」 消息发过去半天,也没人回。 于是,盛宁又把电话打过去,这次倒是接的快,嘀的一声立马就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唐斯猫一样的声音—— “你上来。” 她说。 第42章 不是说上去坐坐吗?走吧。 说完这声‘上来’,唐斯就挂断了电话。 她早起来了,香喷喷的给自己泡了一场花瓣浴,湿漉漉的头发用吹风机吹干,随意的拿手一缕柔软丝滑,身上穿着件布料少到可怜的吊带睡裙,前胸呈v字形,后背大裸着,直到腰窝的地方才有布料又包住,裙摆堪堪遮住腿根儿,内裤是蕾丝薄纱,若隐若现的透出一抹粉光。 唐斯站在墙镜面前,仔细的端倪着自己这身行头,胸前丝滑的布料被空调冷气吹过,软软地朝她吐了一口气,不经意间隆起的两点显得格外突兀,好像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盛开的两朵繁华。 眉眼间透着慵懒,举手间露着松弛,脸是润的,眼是亮的,皮肤是雪色的,唇点着嫣红,像是西湖的水,淡妆浓抹总相宜。 唐斯有意给平淡的生活来点不一样的痛快,也有心给谨慎的人下一剂放肆的药水。 就好像她喜欢吃蘑菇,而蘑菇看起来虽然是植物,但实际上它更接近于动物,蘑菇是真菌,所以爱吃蘑菇,本质上还是爱吃肉。 盛宁坐在车里,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唐斯当成了蘑菇,也不知道蘑菇的背后是爱吃肉的本质。 但她到底比唐斯大了几岁,介于两人之前有关性/事方面的讨论,她觉得这一句‘上来’,大概率没那么简单。 想了想,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还没起吗?」 「那我去买杯咖啡,你慢慢收拾,不急」 唐斯无语了,谁要喝你的咖啡,听不懂中国话是怎么着? 她拎着手机转头就跳回床上,脚上的拖鞋随便一踢,甩的老远,白嫩嫩的两只小脚丫就搭在被子上明晃晃地翘了起来。 「我不喝咖啡」 「那你喝果汁吗?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去买」 唐斯越看越来气,她才不信盛宁听不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这人单纯就是不愿意上来。 也不跟她打哑语,唐斯直接把电话拨过去—— “我不喝咖啡也不喝果汁,更不想吃什么东西,我现在就想让你上来,立刻马上,一秒钟你都别给我耽搁,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盛宁手机开的公放,唐斯的声音在车厢里灌的到处都是。 她蹙了蹙眉头,那样子既不想让两人一大早就因为这点事儿不愉快,可又不想就这么上去。 唐斯听见盛宁那头儿没声了,她都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肯定是在琢磨什么不上来的理由。 她没给她时间琢磨,又说—— “我是你女朋友,我又不是外人,你开车来接我去约会,难道不该依着我的意思?况且你到都到了,为表诚意,上来等我不是更应该吗?” 唐斯的理由充足,让盛宁一时间没了反驳的借口,而且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没了诚意。 “那好吧,我现在上去。” 挂了电话,盛宁就下了车,进电梯的时候,她看了眼反光的银色墙壁,耳朵尖儿莫名的窜出一点红来。 抬手捋了捋落下地碎发,触到耳尖儿的时候手指有些发烫。 电梯门甫一开,盛宁就迈了出去,脚步不快不慢,等快要唐斯的房间时,才逐渐放慢,她站定在深棕色的房门前,摁响了门铃。 “来了啊~” 唐斯等着呢,一听到门铃响,立马就从床上跳下来,连拖鞋都不顾上穿,赶忙先跑去窗户边,把窗帘拉上。 随即才去开门。 那门带着一点拉力,得用点劲儿才能拉开,昏暗的室内光线和过道走廊的明亮灯光呈鲜明对比,盛宁看着门板被一点一点拉开,昏暗的光线被明亮剪开一道豁口,豁口里流出一抹鼠尾草的香气,幽幽地钻进她的鼻尖里,唐斯赤着一双白嫩的脚丫就站在那儿。 盛宁的目光落在唐斯翘动的脚趾上,毛绒绒的地毯从她的脚趾缝里冒出,她有些控制不住,顺着这人的脚趾一路向上看去笔直的小腿肌肤细腻,并拢的膝盖一曲一伸,就像两只瓷白的小碗轻扣在上面,裙摆堪堪遮住的腿根儿,露出的地方透着象牙白,白中间还沁着一抹粉 再往上看去,就是这人小腹轻薄的睡裙布料把她的身段衬的愈加单薄纤瘦,胳膊垂在两侧,微曲的手指互相摩挲 盛宁心一紧,眼睛瞥过唐斯的胸口大片的春光从v字形的衣领露出,随着呼气的起伏,睡裙也跟着摇摆。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没道德了。 盛宁才刚平复的耳尖儿腾的一下就红透了,跟充血似的一路从耳根烧到脖颈,骨头缝里都闪着火星子。 “愣什么呢,进来啊。” 唐斯看见了盛宁的反应,嘴角压不住的笑,怎么就害羞成这样了呢? 她觉得就冲盛宁对自己这个反应,估计今天都不用出去约会了。 “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盛宁挪开眼,可她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猛地一拽,她被唐斯给拉了进去。 嘭的一声门关上,盛宁的后背重重撞向门板,唐斯把她给抵在了门板上。 “唐斯——”怀里扑进来一个软乎乎的人,身上带着香气,唇齿间全是热烘烘的鼻息。 盛宁比她高,唐斯踮着脚,她都快要被这人给弄疯了,这会儿硬把自己挤进她怀里,手揪着她的领子,不由分说地带向自己,仰头看去的目光中柔的都快成一滩水了。 “你躲什么躲?有你这么躲自己女朋友的吗?你就抱着我又能怎么样?咱们正儿八经谈恋爱,又不是偷偷摸摸搞地下情你总这么躲着我,我一碰你,你就不情愿?你让我怎么想?” 唐斯掐着喉咙,声音从她的嫣红的唇间流出,像是碧绿荷叶上淌落的晨露。 盛宁垂眼看去,唐斯的嘴唇微张,牙齿整齐洁白,她的脸颊飞霞皮肤阵阵发烫人像是在桑拿房里蒸过一遍,通身散着热气。 不管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心都一样热情大胆。 再看看自己明明起了反应,可却始终放不开手,她像是寺庙里六根未净的出家人,满脑子的涟漪起伏,跪坐在蒲团之上,装模作样念着我佛慈悲。 她们再继续这么抱着是要出事的。 “我跟你说话呢?别装哑巴” 唐斯箍紧盛宁的腰,削尖的下巴颌儿在这人的心口一磕一磕的。 自己都主动成这样了?她怎么还楞呢? “唐斯我在餐厅定了位置,要是晚了就取消了” 盛宁的手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她把头抬高,唐斯的发顶砸她的脖颈上一拱一拱,几根不停话的头发也钻进了她的衬衫领子里,四处都发着痒。 唐斯才不要管什么餐厅的事,她把脸从盛宁的胸颈间抬起来,胳膊绕到这人的脑后,手指探进她的头发里,用力扣向自己的同时,又踮起脚尖,一张嘴牙齿就咬住了盛宁唇。 “嗯”盛宁吃疼,呼吸顿了一下。 唐斯趁机就把舌头送进了盛宁的嘴里,两个人就这么搅在了一起。 盛宁终于败下阵了,她知道要是自己再僵着,唐斯恐怕就要撵她走了。 盛宁垂在身侧的胳膊,慢慢抬起,环住了怀里人的肩膀也抱住了她。 唐斯不安分地扭动身体,舌尖搅动得频率越来越快,贪婪地吮吸着盛宁她能感觉到盛宁的冲动,能察觉到盛宁环住自己肩头的掌心渗出热汗。 她哼那么一下,像春苗被掐了尖儿水灵灵地溢了一手。 光是这么抱着吻着已经不够了,唐斯想要更多。 她又扭了几下身子,两条腿有意无意地想往身后的大床上退去。 盛宁一手拢着她的肩,一手箍住她的腰,人像是在地下生了根,不管唐斯怎么蛊惑她都不挪动半分。 等这个吻的频率稍微减慢,趁着换气的机会,盛宁才开口和她说话,声音有些低哑,却很好听—— “我真的定了餐厅,那家餐厅的氛围很好,我查过了,是情侣约会的圣地,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再带你去看电影,你不是还想去山上看星星吗?我们可以晚一点回来,但现在我们真的得出门了。” 唐斯不喜欢她在这样的时候还跟自己说这些,唐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在她看来约会的地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约会的人。 她踮着脚还要去亲盛宁。 盛宁只能先哄她手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扶着,又把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我对你有反应,也承认想和你发生点什么,但不该是现在我想你能多了解我一点,两个人在一起不能仅凭生理冲动就行事,这种刺激都是一时的,我们现在是可以不管不顾的享受,享受完了呢?我不想等你真的和我发生了什么,却又后悔,你能明白吗?” “我们才刚开始谈恋爱,对彼此的一切都充满新鲜和好奇,无论看对方什么都觉得好,可这都是暂时,这就好比一顿丰盛的佳肴,你把好的全都先吃了,剩下的都是没那么好的,可如果能先忍住诱惑就顿佳肴就会一直丰盛。” “唐斯延迟满足,会让一切都不失控。” 身体的谷欠望在盛宁的理智里被安抚下来。 唐斯看上去是有了点认真的样子,可这认真里盛宁的话只能占三分,剩下的七分来自她们刚刚接的吻。 身体的谷欠望和精神的理想看似冲突,其实都是一样的。 就像唐斯现在被盛宁抱着,被她亲的的感觉一样,了解来自真实,真实来自身边的人。 如果唐斯不想和盛宁点什么,即便她们的灵魂再契合,也不是爱情。 唐斯又露出湿漉漉的大眼睛,眼底沁着盈润的水光,仿佛含了一口春,娇滴滴的要盛开。 她的胳膊勾着盛宁的脖颈,皮肤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隔着披散的长发,有声息的滋长。 “再亲一下” 唐斯感觉到盛宁的身体还在发烫就跟自己一样那么热。 这很正常,是健康的人该有的温度。 “再亲一下像刚刚那样我要再亲一下” “你昨天才说我漂亮的,你不能今天就赖账” “是你说的你从来不说谎话,我把你的每句话都是当真的,你如果不亲我那你就是在骗我” “我一大早就起来了,泡了一个小时的花瓣浴,睡裙也是我现买的,我挑了那么久,就想着怎么讨你喜欢,哪怕你现在不愿意和我发生什么,可你也不能拒绝和我亲密” 唐斯仰起头,在距离盛宁嘴唇只差一点点的位置停下,齿间有茉莉的清香。 那清香带着温热,带着温柔,还带着诱惑人心的甜蜜。 唐斯惯用这一招,她知道盛宁就吃自己这一套,因为她心软,太容易相信小妖精会‘改邪归正’的话了。 盛宁信了,但也没全信 性跟爱是分不开的,假如唐斯真的不喜欢自己,就不会想和自己发生点什么。唐斯就是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所以才这么勇敢无畏。 唐斯勾着盛宁的脖子,手指在她的发间缠绕—— “就亲一下,亲一下都不行吗?” 终于,盛宁捧住唐斯的脸的,亲了她一下。 “再亲一下” “刚刚太快了,我都没感觉” 唐斯摆着脑袋,在盛宁的手心里升温,原本勾在盛宁后颈的胳膊也拿到了前面,她把盛宁散落在脸颊的头发拨开,又把自己凑过去,从盛宁的下颌一直吻向她的鬓角,最后脸对脸的又和她碰了碰鼻尖。 像动人的琥珀,晶莹剔透。 盛宁没法不接招,理智在某些时候,也是情感的手下败将。 吻来的自然而来,没一丝无可奈何。 盛宁不会激烈的吮吸,她只会温柔的吞噬,鼻尖擦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像一片落叶轻轻降落,又像一根羽毛缓缓地拂过,所到之处都是发自真心的怜爱。 唐斯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叶扁舟上,随着平静的水流缓慢的延展,盛宁撑着浆并不那么急,她循序渐进,浆撑进河水里,掀起柔波。 唐斯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给盛宁,失重一般倒进她怀中,她把主动权交给盛宁,慢也好,快也罢都是她带着自己的。 只是偶尔平静的柔波里也需要荡漾,唐斯咬了下盛宁的舌尖,又被盛宁裹住两个人在彼此的唇齿间相濡以沫。 平静温柔的叫人脸红心跳。 唐斯有点意外自己竟然喜欢这样没有过分激烈的亲吻,脑子里想象出另一个画面 像盛宁这样的人,如果真的上了床,会不会也是这样? 不激烈,不冲动,不粗鲁。 会不会像深海中的鱼人,只在缝隙里寻找珍宝? 唐斯被盛宁裹在怀里,她亲的很规矩,抱自己也抱地很老实从始至终手都环在自己的胳膊上,连抚摸都没有。 可唐斯却觉得自己在被盛宁一点一点的融进骨头里。 唐斯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盛宁,无比投入。 所以,这是盛宁的步调? 唐斯很想去打破这种缓慢的步调,即便她喜欢这样的温柔,可却也还是更热衷于情事的疯狂。 到底怎么样才能刺激到盛宁? 斯文的皮囊究竟裹了多少层? 唐斯心里长满野草。 漫长亲吻结束。 唐斯的嘴都被盛宁磨麻了这人力气不大,就是专盯一个地方亲。 老实讲,唐斯有点不满意,至少和她心理预期的不太一样,盛宁没有失控的表现,在她看来就像是一场没有尽力的演出。 唐斯眨了眨眼—— “要不,咱们别出去约会了,就在酒店里,我觉得恋人之间最好的升温方式就是独处。”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骗人上床的意思。 盛宁并不理会—— “是你说的,只亲一下,我已经亲了很多下了。” 她把唐斯推开,侧身站到一边—— “你换衣服吧,再晚餐厅真的取消了。” “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盛宁就开门出去了。 唐斯看着她利落干脆的动作,眼底的火光瞬间黯淡下来扭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睡裙却纹丝未动。 要不是嘴唇红到滴血,谁能想到她们刚刚是在接吻呢 一场不痛不痒的亲吻,一个摸不清心思的恋人。 唐斯像是长出倒刺,身跟心都不痛快。 餐厅吃饭的时候,唐斯吃了一块咸肉,有点齁,就想喝水,可手边冷饮被她已经喝光了,她就想去拿盛宁的,可手还没碰到盛宁的杯子,就被盛宁先拦住了。 “怎么了?” “太咸。” “你等等” 盛宁招手叫来服务员,重新给唐斯点了一杯冷饮。 唐斯看着她这番举动,脑子有些懵,张口便问—— “你的水我不能喝吗?” “我没跟别人共用过水杯。” “我是别人啊?咱俩亲嘴的时候也被见你这么避讳,现在用一个杯子喝点水,你倒是推三阻四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盛宁解释不了,因为她真的没往别的地方想过,单纯就是处于某种习惯。 “那给你喝。” “我不要了,要来有什么意思,像我逼着你一样。” 再往后,唐斯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盛宁知道她生气了。 盛宁不晓得这种场面应该怎么应对,她想和唐斯解释,可就像唐斯说的,亲都亲了,用一个水杯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夹了一只虾,把壳剥去,然后送到了唐斯嘴边。 “你干嘛?”唐斯问她。 “和你道歉,我们第一次约会吃饭,我让你不高兴了。” 盛宁满眼真诚,看的唐斯又自责起来多大点事儿呢,不就是一口水嘛,怎么就跟她生上气了? “我没不高兴,我知道你不习惯,毕竟突然冒出个人,你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也正常不过以后你这习惯得改改了,还有别老是拿我跟别人比,女朋友别人能一样吗?你能和女朋友亲嘴,你能跟别人亲嘴吗?这中间差多了。” “好,我记住了。” 吃过了饭,两人就去看电影。 黑漆漆的放映厅就她们两个人,跟包了场似的。 唐斯低头朝两人中间看去,这是情侣厅,都是两人座,中间没有扶手挡着,随即又把眼睛向上挪,落在盛宁脸上。 盛宁坐在笔直,目光不错的盯着荧幕。 唐斯心里也纳闷,她有点搞不懂这人究竟是真的不会谈恋爱,还是借着没谈过恋爱的理由,和自己耍花招? 你说她不会谈恋爱,她知道订情侣座。 可你要说她会谈恋爱,这会儿又正儿八经的一脸认真,好像她就是为了看电影来的一样。 起初唐斯老老实实的看电影,两人隔着空隙,谁也不挨着谁,她垂下眼皮,扫过盛宁搭在腿上的手 这电影唐斯早看过,是部爱情片,就是中间夹杂了些悬疑元素,她对这里头的情节发展了如指掌。 她等着悬疑的情节冒头,惊悚的音乐一出来,唐斯立马就朝盛宁靠过去,先前瞄准这人的手,被自己一把抱进了怀里,脸也跟着埋在她的肩膀上。 等了半个小时,就是为了这一下。 盛宁扭头看向唐斯—— “你害怕?” “有点这音乐太渗人。” 唐斯心里偷乐呢~ 她不怕,她就是想跟盛宁在黑漆漆的放映厅牵个手。 盛宁是真的以为她害怕,反手握住唐斯掌心包住她的手指,在她的指节上轻轻地摩挲像哄小孩一样的哄她。 唐斯觉得真棒,这木头总算是有点谈恋爱的样子了。 可过了会儿,唐斯又不老实起来,埋在盛宁肩膀的脸,向上抬了抬,对着这人的耳朵若有似无的吹气。 热乎乎气流,带着股清甜的香,一个劲儿地往盛宁耳朵里钻,把她整个人都吹烫了。 “唐斯” 盛宁一把摁住她的手指,头往旁边偏了偏—— “好好看电影。” 才说你不是木头呢,这会儿又成木头了。 唐斯就不明白了,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人可比电影好看多了。 一场电影九十分钟,唐斯闹了六十分钟。 电影结束的时候,盛宁的脸连着脖子根儿都是红的 盛宁是严格按照自己的约会计划在执行。 白天的光景在吃饭看电影逛街的流程里过得尤其快,这会儿天色渐暗,盛宁便开车带唐斯去了山上看星星。 她找了个好位置把车停稳,然后又把两人的座椅放平,打开车顶的天窗看起了星星。 满天的群星印在漆黑的天际,每一颗都是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 像在水里游的鱼,天空飞的鸟,充满惬意的美梦。 墨染的天际流淌着清辉月色的银白,浮光掠影的星辰里透过俗人的眼,闪烁起人间烟火的琉璃。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很美好。”盛宁问唐斯。 “是挺美好的。”唐斯一边欣赏着星空,一边怼着手指尖儿“要是今天一晚上都和你待在一起,我会觉得更美好。” “不一定。”盛宁摇了摇头。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可是恋人之间也需要独处的空间,如果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那样的话新鲜感很快就会消失。” 盛宁转头看向唐斯,把她的手拉了过来,勾着她的小拇指轻轻捏着——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一层一层的揭开面纱,比一次性切开洋葱会更加有感觉吗?” 盛宁的眼睛会说话,森林州麋鹿的微笑在里面闪着动人的光。 唐斯觉得这人瞎说,可她又没理由反驳,而且盛宁也不知道哪学的手法,捏着她的指尖轻轻地揉着还让人有昏头涨脑的舒服。 再过一会儿,唐斯趁着盛宁下车买水的时候,给林伊发了个消息—— 「她要我们保持神秘感,跟我上演洋葱理论」 「你说我能信她吗?」 林伊也不知道在干嘛,消息发过去半天也没回。 这会儿盛宁已经买完水回来了,她拧开瓶盖给唐斯递去。 等唐斯喝完了水,就见她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唐斯明白今天的约会结束了。 “咱们回吧?” “不看星星了?” “你都看表了,再晚我怕我就不让你回了。” 盛宁笑了下—— “再晚影响休息,你要是喜欢明天我还带你来看。” 按道理这时候换别的女孩,肯定就娇滴滴的点头说好了,唐斯也想学这套,那个‘好’字都到嘴边了,可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别了,你可换一个吧,我这人三分钟热度,这么好看的星星,赶明儿再让我看烦了,那多不合适。” “那我带你去种花吧?我知道有个花圃,挺不错的。” 唐斯也跟她笑了下。 得~换不换都一样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唐斯扭头瞧着盛宁,眼睛忽闪忽闪的,跟刚才她们在山上看的星星一样—— “我真没打算留你的意思,我知道要保持神秘感,但我出于女朋友的自觉,还是有必要问你一下,要不要和我上去坐坐?” “不了。” “那下回上?” “下回再说。” 盛宁抬手揉了揉唐斯的脑袋—— “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行。” 唐斯拉开车门,大步流星就走了。 她觉得自己都走的够快了。结果台阶都还没上完,一扭头,盛宁的车都没影儿了。 唐斯深吸了口 这是约会吗? 不上去坐坐就算了,至少也得看着女朋友的背影先消失才对吧? 这叫什么事儿啊? 等唐斯到了酒店房间,林伊的消息才回过来。 「她不肯跟你上/床?」 「何止,亲个嘴都得我哄着来」 「真怪」 「怪透了!」 唐斯把今天跟盛宁的约会流程跟林伊说了一遍,还包括了早上两人在房间的那个充满纯情羞涩的吻—— 「吃饭逛街看星星,我都没意见,可她不能总做这些吧?」 「我俩都亲成那样了,她竟然一点想扒我裙子的冲动都没有」 「明天还说要带我去种花」 「我心想种花多难啊,还不如来和我种草莓呢,这不比种花有意思多了吗」 林伊想了想,给她回复—— 「斯斯,你别总把这些事挂在嘴上,时间长了会让人家误会的」 「误会什么?」 「误会你只是单纯的想睡她」 唐斯不懂了—— 「我想睡她不就是因为我喜欢她吗?我要不喜欢她,我能想睡她吗?」 「可你先前不是答应了人家要慢慢来嘛?再多约约看」 「这得约到猴年马月去?」 「先约着呗,她要真是禽/兽,迟早都得露马脚」 手机忽的又一震,是盛宁—— 「晚安」 宝贝都不说一句的禽/兽 真斯文。 唐斯歪头倒在床上。 —— 她们一直在约会,这期间唐斯又一个延期都办下来了,两人的约会也没个进展。 盛宁俨然一副要把纯爱进行到底的样子。 唐斯陪着她一起琢磨纯情的戏码,可是越琢磨,就越是不痛快,越是不痛快心里就越是别捏。 她搞不懂盛宁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恋爱关系? 明明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又那么充满爱意,对自己的事情贴心照顾,自己的一个眼神,她立马就能察觉。 这是不喜欢自己的样子吗? 这分明就是太喜欢自己了。 可是她为什么唯独在亲密这方面无动于衷呢? 抱她,她淡定。 亲她,她稳重。 咬她,她就笑。 笑笑笑我又不是哈哈镜,你老笑什么笑啊? 唐斯就这么赴着约,盛宁越是起劲儿,她就越是无精打采。 她跟林伊说—— 「这人该不是就想一直这样下去吧?」 「她不会是柏拉图恋爱的忠诚信徒吧?」 「我靠!我可不能柏拉图,我是坚定的弗洛伊德派!」 林伊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了片刻,认认真真的回复—— 「斯斯,盛宁她不会真的是性/冷淡吧?」 这会儿唐斯去洗手间了,她手机就放在桌子,登的一震,屏幕瞬间亮起来。 等唐斯从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就见盛宁拿刀叉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切一条吃一条,也不看她,直到把盘子里的牛排全都吃完。 “你今天胃口这么好?”唐斯有点诧异,她们认识这么久,从来还没见过这人能把饭吃完过。 “平常吃得太少,让你误会了。” “” 唐斯一头雾水,没弄懂这人的意思。 盛宁也没给她琢磨的工夫,这会儿放下刀叉,拿出兜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吃好了吗?” “好了。” “那走吧。” 天色不早了,唐斯算着今天的纯爱之约也该结束了。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的时候,唐斯照旧按着惯例问了句—— “要上去坐坐吗?” 盛宁没答她,目光在唐斯脸上幽幽的扫了眼。 那眼神很怪,看的唐斯心里发毛,好像自己有什么小辫子被这人攥在了手里。 “你” 话还没说完,盛宁就把安全带解开了,车门一拉,脚便落了地。 她扭头看向还在车里坐着的唐斯,又笑了—— “不是说上去坐坐吗?” “走吧。” 唐斯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意识到这人说的话—— 靠! 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下就转性了? 盛宁在前面走着,唐斯在后面跟着,她的脚步有点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不留神儿就撞在了前面人的后背上。 盛宁一把拉住她,攥紧了她的手腕—— “别低头,看路。” “” 盛宁拉着她手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拽进电梯,一路都没再松过手,直到进了酒店房间,她才松开。 “借用一下卫生间。” 说是借用,可盛宁也不等唐斯答应,她就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挤过洗手液,认认真真的洗了起来。 所以她上来是为了洗手? 唐斯心又堵了。 “台子上有洗脸巾,你用吧。” 唐斯说完,就转过了身。 水声响了好一阵才停下。 唐斯正照着镜子呢,忽然腰间一紧她颤了下,是盛宁从后面将她抱住,偏过头嘴唇贴在了唐斯的耳朵上。 盛宁的吻很轻但动作却格外磨人,她的手箍在唐斯的腰间,慢慢的摩挲,刚刚洗干净的手带着微凉,却从掌心涌出燥热的温度。 唐斯吃的不错,小肚子都撑圆了盛宁像是给她消食一样,一点一点的揉着,渐渐地她感觉到怀里呼吸加快,手便又松了松绕到她身后的腰窝拿掌根一下又一下的摁起来。 唐斯手抵着墙镜,看着镜子里自己样子她好像被盛宁捏在了手里,随时可以揉捏成任何形状。 盛宁咬着唐斯的耳朵,用力一抿,耳垂便立刻充血。 唐斯受不了这个她心心念念惦记了盛宁这么久,哪用得着盛宁再费工夫光就是被她猛地冲过来箍住腰的时候,她就身体里的火就被点燃了 “盛宁” “舒服吗?” “嗯舒服” 唐斯的身体比她的嘴还要诚实,她从盛宁的怀里转过身,眼睛落向不远处的大床上。 盛宁明白她的意思,单手也不松开,两个人互相抱着,仿佛连体婴似的慢慢吞吞地挪向床边。 眼看着就快要到床边的时候,盛宁忽然用力,一下就把唐斯抱了起来,唐斯闭起来等再睁开的时候,她就被盛宁摁在了椅子里。 盛宁两手撑在扶手上,卷起的袖子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这个姿势充满进攻性,唐斯被她锁在了椅子里。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目光对视。 唐斯仰着头,有种无处遁逃的危险感,她觉得盛宁的眼睛里藏着一场暴风雨,下一秒就会山洪海啸。 那一下,来的特别突然,盛宁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俯下身铺天盖地吻落了下来,每亲一个地方,就拿牙齿咬她一下等碰她的嘴唇是,也没有犹豫,舌尖撬开她的牙齿,就把自己得味道送了进去。 两个人激烈的拥吻在一起。 唐斯的仰头被迫承受,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炸了她把脚上的凉拖踢到不知道撞在哪里发出嘭的一声响,她的手抱在盛宁的背上,用力抓着她的衬衫,想把这人那套斯文的皮囊扯下。 盛宁跪下身上,手扣在唐斯的后脑勺上,使劲儿压向自己,唐斯不得不随着她的节奏弯下要去 木质的椅子被摇晃的咯吱作响。 唐斯难受的厉害,身体里有个地方打开了阀门可这阀门不听她的话,她听盛宁的话。 “盛宁盛宁” 这姿势不舒服,唐斯使不上劲儿。 盛宁离开她的嘴,转而去亲她的脖颈故意又牙齿在她青色的血管上磨蹭 唐斯声音都哆嗦了闷闷的有点想哭的意思 “要我继续吗?” “要!要!” 盛宁猛地站起身,手摁着唐斯的肩膀,把她又摁回了椅子里,紧跟着人便彻底俯了下去。 盛宁头一回摒弃了斯文气质,指尖在唐斯的膝盖上轻轻地一圈一圈摩挲,沿着大月退向上挑开裙摆 隔着那一层轻薄布料,一会儿拿指腹挤着,一会儿又拿指甲挠着 快慢 慢再快 唐斯这才明白,她一进门就洗手的原因,她不是来借洗手间的,而是另有所图。 有意瞄准,无意击发。 盛宁的咬着唐斯的下巴,沿着她的下颌的骨骼纹路,一直咬到她的脖颈 唐斯不怕她咬,她怕她那只隔着薄料揉搓挑逗的手指 “你可以进去”唐斯喘着气。 盛宁不说话,偷偷在手指尖使坏。 唐斯梗着喉咙,嘤咛的声音在喉间被挤压,还未发出声音,又被另一个吞进唇齿里。 她鼻尖耸动,呼吸乱拍。 被填满,被抽空,被紊乱的几乎失序。 舌根发酸,牙龈饱胀,上颚疼痒。 她没了说话的权利,她被完全掌握在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肺部的氧气被迅速抽离,失重的真空感,让唐斯像沁满水的海绵只要用力,就能流出来。 盛宁的手指贴合她的凸起,那会隆起到让人尖叫的一点,被她轻松拿捏。 过了会儿她又把嘴贴像唐斯的耳朵,边吐着热气边说—— “女性的快/感大多在体外。” 话落的同时忽然就加快了速度,手掌像鱼鳃一样鼓动,指尖变成鱼嘴 顶端的那一点 彻底爆发。 唐斯的身体就绷直了 一道闪电在她脑子里晃过白光。 她高/潮了 隔着布料。 盛宁连进都没进去。 一种奇怪的快感在唐斯的身体纠缠。 她觉得或许她们还可以更进一步,趁着现在这种好氛围。 可唐斯忘了一点,盛宁转变太突然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 果然—— 盛宁站起身,目光晦暗不明,却又一脸认真,看向唐斯—— “斯斯,我不是性/冷淡。” “你放心,我身体没毛病。” 第43章 到底谁不认真?! 唐斯想起来了,自己的手机消息没有设置隐藏功能,一定是先前两人在餐厅吃饭,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被盛宁看见了。 嘶 唐斯倒吸了口凉气,心虚起来。 她觉得这事儿还是很有必要和盛宁好好解释一下,她跟林伊没有恶意,单纯就是两个好闺蜜之间悄悄话,她们悄悄话的内容很多,不止盛宁,还有王瑜、况厘以及那些曾经出现在她们生命中,或喜欢或讨厌又或者让她们眼前一亮却又无从交集的人。 “盛宁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和你解释”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我也没有生气。” 盛宁的确没有生气,如果她生气的话,大可不必上来,更不会发生刚刚的事情,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然后一走了之。 “没有生气,至少你也有不高兴,要不然你现在干嘛这么严肃呢?” 唐斯向来有话直说,她觉得盛宁也该这样,这种坦诚布公的心态,应该存在每个人的思想里,不仅止于恋人,或者说恋人之间应该更加贯彻。 “我承认我是有点不愉快,但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你。” “我?” 唐斯又不明白了自己哪有招她了? 她们刚刚不是挺好的吗? 盛宁把袖子放下来,抬手又整了整衣领,随即便将颈间松开纽扣重新系上,再转身时又恢复了一派清冷。 “我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并且正处在热恋期,我能理解我们对彼此身体的好奇和探索,但这不应该成为两个人谈恋爱的重心,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性的发展是恋爱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不会抵触也不会抗拒,可在抵达这条道路之前,我们应该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大到心灵的交集,思想的共鸣,三观的契合,小到对方的喜好,吃东西的口味,或者看待同一样事物的审美。” “我不知道我现在说的够不够清楚?” “挺清楚了,你无非就是想说你在很认真的和我谈恋爱,而我呢满脑子只想睡你,并不想和你交心,对吧?” “我没那样想你,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唐斯窝了一肚子火,头一回有种气撒不出来的憋屈感。 她觉得盛宁这人挺逗的,上一秒和自己在椅子上亲的死去活来,下一秒结束就能跟自己又掰扯那番大道理。 合着她上来干什么的?给自己一个甜枣,再打自己一巴掌? “你说完了吗?说了完你就走吧,我要睡觉我困了。” 唐斯下了逐客令,盛宁也没再说什么,看了眼阳台窗户,天已经全黑了,她提醒了句—— “晚上睡觉把窗帘拉好。” 说完,人就走了。 房门刚一阖上,唐斯立马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赤着脚小跑着到门口,她把耳朵贴在门板,细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儿,过了会儿,又把脸凑到猫眼儿跟前,唐斯看了好一会儿,紧跟着才把门又打开走廊的灯亮的刺眼,地上铺着红地毯像是没有尽头,左右望去空空荡荡别说人,屁都没有一个! 够可以的啊! 说走就走! 唐斯嘭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靠! 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盛宁折腾疯了!心里憋得那口气堵得她都想吐血了! 这会儿捞过手机,就给她发去了消息—— 「两个人谈恋爱不就是你情我愿吗?哪有那么多大道理?合着要是有哪天咱俩审美出现偏差,你还就一直不跟我上床?你把你那套洋葱剥皮理论少跟我上纲上线,我这人就这么俗,我不可能先喜欢上你的精神,再去喜欢你这人,懂了吗?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唐斯一点没惯着盛宁,也丁点没憋屈自己。 一通撒完火,手机就给调成静音扔到桌上,转身便去洗手间,该洗澡洗澡,该敷面膜敷面膜。 盛宁还没走,她坐在车里收到唐斯的消息,只回了条「知道了」,就也把手机收了起来。 又发愣了片刻,才开车驶离。 车子四平八稳的行驶在路面上,遇见减速带时还会更慢,盛宁从不开快车,哪怕就是在空无一人的深夜里,她也还是这么慢。 开快车太危险,盛宁不怕看到的危险,但她怕看不到的危险,那种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头的黑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快让她心头一震。 唐斯那么喜欢新鲜,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哪怕就是遇见自己这样一个古板木讷的性子,她也能积极热情,盛宁扫了眼后视镜里自己的脸,又想到唐斯的那句话‘我不可能先喜欢上你的精神,再喜欢你这个人’ 所以呢她和自己谈恋爱的初衷是什么? 是自己的这张脸吗? 盛宁皱起眉头 浴室里,唐斯站在淋浴头下,温热的水流淋湿她的全身,腾升的雾气中弥漫着不同以往的味道,鼠尾草的香气里夹杂了些许难耐清凉,微苦,却又滚烫。 刚刚脱衣服的时候,唐斯发现自己的内裤全都湿了,她明明是只待宰的羔羊,眼瞧着要被上盘摆桌,却莫名其妙的从好心人手中的镰刀下放生,但唐斯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慈悲心怀。 她的睡裙被揉皱,脖颈上有几抹刺眼的绯红,湿漉漉的泉眼和身体里未消退的躁动,一样样的都在提醒她,刚刚和盛宁做了什么。 等洗完澡再出来,唐斯就看见了手机里盛宁回过来的消息。 你知道个屁! 管杀不管埋的王八蛋!撩拨完自己就走! 成天就知道跟我讲道理,你怎么不和你自己讲道理! 唐斯对着手机狠骂了盛宁几句解气,然后就把跟这人的对话框给隐藏了,她气还没消,暂时不想看见这人。 这会儿散着头发,半靠在床头,才给林伊又回去消息—— 「不用猜了,她不是性/冷淡,丫身心不知道多健康呢!」 林伊现在正和况厘在游轮的甲板上看风景,黑漆漆的一片,满耳朵潮水翻卷的海浪声,咸腥海水气味让她有那么点不适,刚想找个借口回去,冷不丁瞧见唐斯的回复,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我试过了」 意外来的太惊奇,像一出悬疑片。 林伊一秒钟都没耽搁,赶紧就把电话给唐斯拨了过去,转身的时候太快,没留心脚被绊了下,刚有点往前踉跄的趋势,就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捞住了,瞬间又被稳稳地拽回来。 “慢点。” 况厘拉着她的胳膊,笑了笑,随即松开手,人便朝着另一边走远了些。 但她也没走太远,甲板上灯光太暗,周围也没什么人,她担心林伊会害怕,现在站定的距离刚刚好,既在视线范围内,又能给她私人空间。 电话通了,林伊把手机放在耳边,急忙问道—— “你怎么试的?她这就从了?” “可能是还记着我说她性/冷淡的事儿呢,八成是想跟我证明一下自己有多能耐吧。” 唐斯没说是因为盛宁看见了林伊发的消息,她知道以林伊个性肯定是要自责的。林伊好不容易才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点,又愿意跟况厘出去玩,唐斯不想给自己好朋友为了这么点不算事儿的事再添堵。 “那她有多能耐?” “不知道。” 林伊没懂,“你不是试了吗?” 唐斯手指勾着头发,在指尖缠了几圈,视线一瞥就落在了两人先前‘试活儿’的椅子上—— “你信吗?我俩连衣服都没脱,她连进都没进去,就隔着内裤在那儿磨我” “我都抖成那样了结果可好,她撩拨完我,起身就开始和我讲大道理说我只是想睡她,根本就没想和她好好谈恋爱” “她也不想想我要是没想跟她好好谈恋爱,我会跟她做这种事吗?” 唐斯心里有点难过,盛宁那话说的她好像有多随便似的,大街上捞一个人来就能上床。 林伊听出了唐斯的难过,她说:“斯斯,你别多想,盛宁肯定不能是那个意思。” “那她什么意思?你别安慰我了你是没看见她当时的样子,嘴上说着不生气,可说出来的话比谁都气人!” “我就奇怪了,谁谈恋爱不是稀罕的跟金子一样,就她反着来,她对我就一点占有欲都没有吗?” “我觉得她也不是没有占有欲,应该是想和你长久的走下去。” “就她这个态度,别说长久,眼下都成问题。” 林伊晓得唐斯这会儿在气头上,说再多她也不一定能听进去,与其让她再烦心,不如先把这*茬儿岔过去,等冷静下来,她自然就想通了—— “斯斯,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至少盛宁不是性/冷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是个好处啊。” “她还不如是呢!” 唐斯就是嘴硬,电话一挂断,脸就红了。 ‘试活儿’的椅子就摆在那儿,唐斯没办法让自己装作看不见,更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当时的情况。 她心一跳一跳的,眼睛一睁一闭,盛宁的脸就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咬着自己的耳朵吐热气,还有那句—— ‘女人的快\感大多在体外’ 唐斯觉得自己的脑子瞎了她都气成这样了,想的竟然还是—— 为什么盛宁不流氓到底?! 是啊 为什么呢? —— 海风斜斜的吹过,落在在皮肤上印下一片湿润的抚摸。 林伊把手机揣回兜里,朝着况厘走去。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刚刚扶了我一把,没让我摔倒,也谢谢你”林伊朝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谢谢你在这儿一直等我把电话打完,要不然我还真有点害怕。” “既然这样,那你不如请我喝杯东西?” 说罢,况厘就指了指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 两人各买了瓶冷饮,一边喝着一边往舱室回去。 她们的房间挨个,中间隔了一堵不厚不薄的墙板,轻轻一扣就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况厘站在门口,送林伊进去,直到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她忽然伸手又把门挡住—— “林伊” “嗯?” “好梦。” 说完,也不等林伊回应,就手从门板上拿下来,带着门柄缓缓阖上,而她的眼睛一直到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也没有挪开。 目光里噙着温柔的笑,整个人都浓情起来。 林伊听见她的脚步声,直到隔壁的舱室的房门打开又合上,没多会儿便响起轻柔的音乐声,是电影《初吻》的主题曲《reality》。 那一瞬间,林伊好像跳进了一种朦胧的错觉里,一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错觉。 她恍惚了一下,走到墙板前,将整个手掌覆上去。 如果说恋爱和艺术一样,需要天生的悟性和后天的技巧,那况厘一定是最有艺术细胞的那个。 聪明又浪漫。 这两者对女人来说,是致命的软肋。 —— 这两天的约会中断了。 盛宁把先前没和沈秋澜跟盛嫄吃的饭,又重新补上了。 连着几天都是在家里吃的。 这天晚上,沈秋澜熬了消暑的甜汤,等着盛宁喝过一碗,就也没再留她,让她先回去。 盛宁胃口不好,饭也没多吃,甜汤要不是沈秋澜非盯着她喝,恐怕她也省了。 等盛宁走了之后,沈秋澜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和盛嫄说道—— “前几天跟我打电话还说没时间回来吃饭,这几天就又跑回来了,我看八成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需要我问问她吗?”盛嫄说道。 “你觉得就她那个性子,你能问得出来?” “恐怕不太能。” 沈秋澜关了水龙头,转过身又说道—— “算了,孩子大了,有些事儿我这个当妈的也不好干涉,要是能成那是她的福气,要是不能成我也认了。” 盛嫄听到这话,顿时就笑—— “看来您对那个姑娘很满意,听您整天的夸她,我都想去看看她了。” “行呀,回头我就问问宁宁,咱俩到时候一起去看。” “您不怕吓着她,您就去问。” 话音还没落,盛嫄便捂嘴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停下。 沈秋澜给她倒了杯水,拉过她在沙发上坐下—— “去看了吗?你最近总是咳嗽。” “看过了,身体检查都没事儿,我这就是老毛病,一忙起来就这样。” 盛嫄没具体说在忙什么,但沈秋澜也猜得出,她前些日子去看盛明辉的时候,听他提过一句什么股权稀释和地皮的话,八成又是盛家的那两个兄弟要闹事了。 沈秋澜看着盛嫄,脸色发白,人也越发消瘦。 她想到老太太去世的时候,盛嫄大病了一场,在病床前哭着和自己说,往后再没有家的话了。 “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盛家的人都靠不住,你为了公司那些事儿,成天劳心劳力,到最后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他们也不会感谢你的。” “大嫂,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盛家,我手里的股权是老太太留给我的,我不能看着它们毁在我手里。”盛嫄明白,老太太去世之后,只有沈秋澜这个大嫂是真心对自己好。 她喝口水,又笑了笑—— “您放心吧,我没事,要是真到了扛不住的那天,我一定跟您说。” 喝了甜汤,盛宁的情绪也还是提不起来。 她跟唐斯有几天没见面了,倒不是因为不想约她,而是盛宁觉得应该有必要让唐斯好好想清楚,不管是对自己,还有对她们的这段感情。 如果她真的没有想要认真谈恋爱的心思,那趁着现在感情还不深,还不至于泥足深陷的时候,及时停止,也不失为一种有效措施。 盛宁看了眼时间,便拿过手机—— 晚安两个字都打出来,又被她删掉。 她看着跟唐斯的对话框,寥寥无几 说不上来她觉得自己心口有那么点酸。 盛宁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想好好的认真的谈个恋爱,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好像怎么做怎么说都是错,她也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写写删删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忽然手机就响了下,是唐斯打来的,可还没来得及就又断了,一秒都还不到。 盛宁急忙就把电话回过去。 唐斯接的倒是快,就是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好—— “有事?” “你刚刚打电话” “不小心碰到,拨错了。” 唐斯把手机调成公放,丢在枕头旁边,她坐在床上,一条腿伸直,另一条曲起,弯腰在那儿给脚趾头涂指甲油,左一下右一下的刷,丁点都没涂到外边。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睡了。” “明天下午我休息,有家新开的中式餐厅味道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盛宁说道。 “明天我一天都有事儿,去不了。” 唐斯是故意这样说的,凭什么她要来吃饭,自己就一定得答应去?谈恋爱不是两个人的事吗?不是要尊重表达两个人的想法吗? 你要私人空间,给你。 你要慢慢来,也给你。 都行! 谁还能没点自己的事儿啊。 电话一挂断,唐斯对着脚指甲又是吹气又是扇风,等指甲油彻底晾干后,被子一拽,倒头就睡。 可盛宁却睡不着了 她明天什么事儿? 是约了人吗? 林伊不在,她约了谁? 盛宁忽然变得小肚鸡肠起来,以往的包容大度全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唐斯踢出她的那个好玩的圈子里了,因为自己太无聊太没趣,所以她要去找更好玩更有意思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唐斯收拾好就出门了。 她去了姜淑怡在信件上留的地址,这已经不是唐斯第一次来,打从在安岛落脚后,她时不时就到这来看一看。 可惜姜淑怡信件上对于这地方的描述,早就物是人非,她说这里一排白色的小房子,对面有棵参天柳树,柳树旁边还有口水井,天气太热,她们就会往水井里扔上几个大西瓜,等上一两个小时,就把西瓜再捞出来,那样的西瓜吃进嘴里,满口都沁着冰甜。 但唐斯此刻就站在她说的这个地方,没有一排白色的小房子,只有林立的高楼大厦,对面也没有参天的柳树,只有一座繁华的商业街,柳树旁边更加没有水井,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息,车流拥堵。 唐斯没办法体会西瓜扔进井水之后的冰甜,她感觉到的只有密不透风的钢筋丛林。 或许姜淑怡是在吃西瓜的时候,坐在柳树的阴凉下,写的那封信又或许是靠在那排她口中的小白房旁边,蹲在某个角落里写的那封信又或者她在自己的房间里 各种画面在唐斯的脑子里浮现但却都是模糊的。 姜淑怡始终活在这些信件里,从来没有过具体。 唐斯把头仰起来,莫名有想流泪的冲动。 我们活在这个人世间,世上一分一毫的变化,都可以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个人间连我们的死活都不关心,又怎么会去怜悯那一点点世俗的情爱? 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也许自欺欺人才是行事之道。 路上她接到唐柳颐的电话—— “还剩下一个月?是现在就回来?还是想到等到最后希望彻底破灭再回来?” 唐斯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顶点,一听到唐柳颐说的话,像刺一样又捅过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密密麻麻千疮百孔。 “希望破灭的不是我,是外婆你有本事别跟我说这些,你去跟外婆说啊,去跟她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姜淑怡这个人,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急了?你急什么?你信誓旦旦的要去找人,偷偷摸摸谁也不告诉,就一个人跑去安岛,这希望难道不是你给老人家的吗?现在找不到人了,你就急了?当初但凡你多考虑一点,今天也不会成这个局面!” 唐柳颐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唐斯是她脚下的贱\民。 她以暴君的姿态去伤害比她弱小的人,根本体会不到别人的拳拳之心。 “妈你爱外婆吗?” “你爱你自己的母亲吗?” “或者我该换个问法,你爱过谁?” “你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也别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有爱你懂爱。” “爱从来都不是任性妄为,爱的背后是责任和义务。” 说完,唐柳颐就把电话关断了。 一转身,却看见唐瑾站在后面。 “妈” “又和斯斯吵架了?” “没有。” 唐瑾叹声气—— “你说你们母女,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你是想她了才给她打的电话,说不到两句就吵起来,你这电话不是白打了?” “可能上辈子是仇人了,要不然这辈子怎么能做母女。” “那我和你也是仇人?” 唐柳颐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猛地发酸起来,可她一向要强,即便是对最亲近的人,也不愿露出柔弱的一面。 梗了梗喉咙,硬是把眼泪又逼退回去。 “妈人还在找,您别着急” “我都一把年纪了,没什么看不开的,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她我也想得开,实在找不到,就权当这辈子无缘无分了” —— 这边,唐斯都被唐柳颐快要气晕过去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唐柳颐都可以不等自己反击,就迅速关断电话,她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要听她把自己训的狗血淋头,等她先挂电话,而不是在她刚开始发飙的第一句就先挂断? 莫非是血脉关系的压制? 还是自己天生就是个受虐狂? 唐斯饭也不想吃,水也不想喝,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蓝天白云都堵她的心。 这会儿打了辆车,就回酒店了。 车子刚在酒店门口停稳,她人还没下来呢,就看见不远处停着另一辆眼熟的车,车旁边站的人不是盛宁是谁? 唐斯太糟心了 她现在就想一个人待着。 下了车,唐斯看也不看盛宁,径直就往酒店大门里走。 她走的飞快,可盛宁却不想放过她,比她还快的冲过去,就挡在唐斯面前。 “我想和你谈谈?” “我不想和你谈。” 唐斯满心满脸都是坏情绪,她又不是个能克制的性子,也是害怕会把坏情绪全发泄在盛宁身上。 可她这样子在盛宁看来,就是想要结束。 “就因为我不同意和你上\床?所以你就这样?那你之前说你是认真的,其实都是在骗我?” 唐斯目光一怔,眼神瞬间就凌厉起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都不想让她好过是吗?全往自己枪口上撞。 她拼命克制,掐着指尖都快要抠拦了,终于还是炸了。 “你跟我过来。” 唐斯朝着盛宁的车走过去,车门一拉坐进副驾驶。 等盛宁也上了车,唐斯便环起胳膊,扭身看向她,开口说了话—— “你要认真是吧?行,那咱们今天就掰开了揉碎了,全说个清楚!往后干干净净的谁也别赖谁!” “你想怎么认真?你是能带我去见你的家长,还是能和我注册结婚?你有明文条例的法律来保障我们之间的关系吗?你能大大方方牵我的手,去见你所有认识的朋友师长亲戚吗?” “我不认真?我们从开始到现在哪一次不是我主动?就连这几天你冷落我,都是我给你先打电话?我要是不先打这个电话,你会开口找我吗?!” 唐斯的情绪积在这儿,爆发的那一下就顶不住了,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 盛宁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唐斯哭。 “斯斯你怎么了?”手立马就伸过去。 “你别假好心!现在问我怎么了?你晾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 唐斯一把给她挥开,胳膊在眼睛上豪气地揩了把。 “约会要计划,谈恋爱要计划出门吃个饭喝杯咖啡你也要计划,你这么爱计划,那么讨厌意外,那你跟我谈什么恋爱呢?” “要是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来,那我俩就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我就是你计划里最大的意外!” “你好好想想吧,咱俩到底谁不认真!” 说完,唐斯拉开车门就走了。 她走的飞快,鞋底擦着地面发出哐哐的重响。 眼泪不停地往外飚。 她把火全撒在盛宁身上了。 她完了 她不是故意的。 可她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第44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要开始吗? 唐斯一路哭着跑进电梯,挺漂亮的姑娘在里面梨花带雨,强梗着喉咙想把眼泪憋回去,可眼泪没憋回去,人倒是又抽噎起来,耸着肩膀一下下地打抖子。 电梯里的陌生人见她这样还以为怎么了,身后有两个年轻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递去纸巾并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唐斯从友善之人的手中接过纸巾,摇了摇头,投回一个同样友善的感谢微笑,她没事,她就是没克制住脾气,跟喜欢的人大吵了一架,搞砸了一场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的恋爱罢了。 电梯门甫一开,唐斯就快步冲了出去。 等进到房间里,就看见墙镜上自己那张狼狈的面孔,眼睛红彤彤的冲着血,泪痕在她的脸上深一道浅一道满是斑驳。 你可真是出息了,学会把坏脾气发在别人身上了。 唐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和懊悔。 她觉得自己特别差劲儿,不管是作为恋人还是作为一个人。 但她从前却不是这样的,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为了一句话或者一个人,把自己想的这样品行不端,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可能是现下有了盛宁,仗着盛宁的喜欢,就这么发了脾气。 她想改变盛宁,想把那人骨子里的古板和固执统统捏碎掐死,可到头来,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能改变,反倒是被盛宁入侵,把她的那些恪守的本质渐渐渗透。 唐斯觉得自己后颈的那根反骨好像被一把指甲锉细细地磨炼,习以为常的尖锐棱角,有了萎缩的颓势。 她洗了把脸,用胳膊揩掉脸上的水。 转头便捞出手机—— 我心情不好,不是冲你。删了。 我和我妈吵架了。删了。 我跟你道歉。 对不起三个字都还没打完,就又被唐斯删了。 伤人的话都说完了,现在道歉还有什么用?无非就是骗骗自己,让自己心里好受些而已。 唐斯揉了揉眼睛,一根睫毛掉出来,有时候就是这样,就这么个小玩意儿,都能让你又痛又酸。 就在唐斯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自己搞砸的烂摊子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斯斯,是我。” 盛宁站在门外,平静又轻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她没走,唐斯的眼泪吓到她了,打破了盛宁对唐斯以外笃定的认知。唐斯眼泪落下的那一瞬间,让盛宁心疼了一下,一路追上来的时候,这心疼也没有停止,反而随着她的步伐愈加明显。 门没开,盛宁继续敲。 很罕见的,盛宁也摒弃掉以往骨子里的骄傲,如果换做以前,她不会追上来,不仅不会追上来,恐怕连一句为什么都不会问,她只会认为她们没有共振,认知不处在同一个频率上,然后就让两人的关系悄无声息的结束。 门还是没开,盛宁想了想给她发消息—— 「刚刚是我口不择言,我不该说你骗我,但我真的没有那样想你,你把门开开,我跟你道歉,好吗?」 唐斯状态不好,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没褪下去,她低头看着盛宁发过来的消息,这人还是这么理智,刚刚自己都发飙成那样了,她也没有一句重话,但没说重话,不代表这就不伤人心,盛宁是个什么性子,唐斯早摸透了她即便没有恶意揣测自己,只是话赶话的说到那而,可心里肯定有这个想法,否则也不会脱口而出了。 唐斯没把消息回过去,而是走到门口,手握在门柄上,隔着门板和她说—— “你不用道歉,反正我也骂你了,一人一次,咱俩扯平了。” “你回去吧,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盛宁听着唐带着鼻音的声音,心又紧了那么一下。 她不知道唐斯‘让自己回去’和她的那句‘累了’,代表什么意思,只是现在不要打扰她,还是说以后都不用再来找她? 但不管是哪一个,盛宁都不想选择。 她又把消息发过去—— 「那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我就在外面等你」 唐斯反复地看着这条消息,她太了解盛宁,如果自己不开门,她肯定就会一直在外面站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就这么傻站着算怎么回事? 终于,唐斯还是把门打开了,敞了条巴掌大的缝,把脸露出来,她们中间还隔着一条门链。 这会儿,一个在外一个在里,面对着面,眼看着眼。 “你真的回去吧,我没闹脾气,我就是累了,想睡觉。” 说完,唐斯就想把门关上,可盛宁的手却先她一步把住了门边,她握着门边,手指头用力地牢牢拽着。 “你干什么?” “你关吧。” “那你把手撒开。” “我不撒。” 盛宁学着唐斯的那套,有点耍无赖的样子。 “你别以为我不敢,当我舍不得呢?” “我知道你敢,也知道你没舍不得,所以你关吧。” “你——” 唐斯故意晃了门,吓唬盛宁想让她撒手,但盛宁就是铁了心不松开,哪怕被夹手指,她也不松,那样子让唐斯没了辙,到底是长在护心肉上的人,她没那么狠。 摘下门链,唐斯扭身就往房间里去。 盛宁赶忙把门打开跟了进去,反手一推,门就被轻轻关上。 她看见唐斯背对着自己,瘦弱的肩膀好像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两只手环抱着胳膊,紧紧地箍住,像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用自己怀抱来支撑身体。 唐斯站了那么一会儿,便转过身—— “冰箱里有水,要喝自己拿,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没了平时的嘻嘻哈哈,言语里尽是礼貌又疏离的态度,可眼底的倔强,却又让人没办法忽视。 盛宁的心又紧了一下。 她走到唐斯面前—— “我们聊聊?” “聊呗。” “我说了特别糟糕的话,我又让你难过了,我是真心和你道歉的,唐斯真的对不起。” “你要是想聊这个那咱们就别聊,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一人一次,算扯平了。” 唐斯也是真心的,真心不想让她们俩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对不起,这点事儿不至于让唐斯过不去,她心里真正难过的是,为什么盛宁总是那样想她,总觉得她对待她们的感情特别不认真。 “还有别的吗?没有的话,你就回吧,我真的要睡觉了。” 盛宁没有做声,目光落在唐斯腰间衣裙的褶皱上,忽然就想起那天她们在椅子上,自己对唐斯做的那是事儿了,她当时穿的也是这件裙子,盛宁的手掌猛地发烫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把那会儿都快要把她身上的裙子揉碎了。 倏地,盛宁的手就伸了过去,掌心覆在了唐斯的腰间的褶皱上。 唐斯怔了一下,立马就要挥开,盛宁一反常态的不退让,步子往前一夸,就把唐斯抱进了怀里,发烫的掌心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你又想耍流氓?!你给我放开!” 唐斯越挣扎,盛宁越是抱的紧。 唐斯气急,手掐在盛宁的胳膊上,隔着衬衫布料,狠狠地拧了一圈。 盛宁吃疼,鼻尖倒抽了口凉气,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松开。 唐斯又踩她的脚,在盛宁怀里连踢带踹,红着眼睛骂她—— “说我不认真的是你!现在跟我耍流氓的还是你!我在你眼里这么不认真,你又这样是干嘛?!谁认真你找谁去啊!成天跟我较劲儿,你有瘾是吧?!” “你给我放开!听没听见?!” “再不放开,我还掐你!!” 盛宁的力气大到出奇,唐斯掐着她的胳膊,都能感觉到这人鼓起来的肌肉,一时间急火攻心,撩开她的袖子,想也不想指甲又在这人皮肤上掐出一道又一道红印,她也没收劲儿,那红印都渗血了。 空气总弥漫着铁锈味,像糜烂的果子一颗一颗爆开,鲜红的赤色汁水洒了一地。 “别生气了好吗?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你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你多少次了?每次都道歉,下回该怎么说我还怎么说?我凭什么就要信你?我欠你的吗?!” 唐斯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刚洗干净的脸,又被掉下来的眼泪弄的深一道浅一道。 她挣的太厉害,脸都挣红了,眼睛一闭一睁,湿漉漉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打在盛宁的胳膊上,渗进被唐斯掐出血印的地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个人太无趣,而你又那么精彩,我怕你哪天就对我没兴趣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滋味不好受” 盛宁把自己心里真情实感和唐斯表达出来,又和她再一次认真说对不起,问她—— “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唐斯掐着她的胳膊不放,手指甲怼着薄薄的肉皮又用力。 盛宁绷紧了腮帮子任她掐,可人到底是肉做的,她再能忍痛,也还是控制不了的鼻尖抽气。 压制的呼吸声,吃疼的钻进唐斯耳朵里,等唐斯松开手,低头再看去又是一道渗血的红印子。 她们俩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受虐狂,跟一个施虐狂,除了惨不忍睹就是惨不忍睹。 唐斯不挣扎了,身子软软地靠在盛宁怀里。 “痛快了吗?” “要是还没痛快,那你再继续掐。” 盛宁说。 唐斯在她肩上捶了一把,不想理她也不想说话,她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彻底的败下阵来,毫无主权可言。 她不喜欢盛宁这样进退有余的态度,盛宁平静的像一片深海,自己把天大的委屈投进去,也激不起任何水花。 但唐斯又没办法抗拒盛宁,自己喜欢她,连带她的好与坏,她只要肯低一点点头,自己就又乖乖的陷进去。 可唐斯却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在情感里被吃死的感觉,这不是她,她不该被冲昏头脑,她应该始终清醒,始终倔强,始终充满尖刺。 盛宁见她的情绪平复下来,终于不再那么用力的箍着她,但却也没有完全放开手,她怕一不留神儿,这人就会又从自己手底下溜走。 这会儿,盛宁看着唐斯的脸,伸过手在她的眼睛上抚了抚,很轻的一下,像是芦苇被风吹过的摇摆。 “我喜欢计划,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排期,喜欢把时间全部都填满,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抗拒意外的降临,而是我希望和你能有以后,我不想我们只是简单的谈一场恋爱,突如其来的邂逅,莫名其妙的结束,等漫长的时间过去,连彼此的样子都记不清,如果最后的结局是这样,那我宁愿我们不要开始。” “你说,我们不能结婚,不能见家长,也不能大大方方牵你的手带你认识我所有的朋友师长亲戚,我认为你说的不对如果我们的感情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你说这些我都会做,而且” 盛宁顿了下,目光注视着唐斯—— “你觉得像我这样一个事事都详细计划的人,会漏掉这些吗?” “斯斯,我之所以不想把进程发展的那么快,不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是我没有谷欠望,我是想让你想清楚,我这个人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发生,就不可能再放弃了。” “所以,我现在很认真的问你,也请你深思熟虑的回答我,要开始吗?” 唐斯没想过盛宁会考虑的这么长远,更没想过她会突然就捅破所有的窗户纸。 唐斯的脑子懵了一下。 她突然间发现,这段随心而起的简单恋爱变得复杂起来。 “我没你想的那么多,我说那话的意思也不是想让你给我做什么保证和承诺,这两样东西都太虚无,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头脑发热,身体冲动,然后就去喜欢了。” “当然我知道我这话说的挺混蛋,可这就是现代人的恋爱观,开心了就在一起,不开心了就分开,谁也不能拍胸脯保证这一辈都顺遂无虞没有磕磕绊绊。” “当然我也不是说我们就走不到最后,要是两个人真的有心经营,不管多大的困难都不会阻扰爱情的发展,爱一个人不在于时间长短,也不在于对未来的计划是否详细,你和一个人十年都不一定能贴心,但你和一个人也有可能一眼就万年。” 盛宁没接她的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沉了一下,但只一下就消失无踪了,所以唐斯也没发现。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想和我一起经营以后?” “要不然呢?我奔着分手去?那我和你还谈什么恋爱?直接拜拜不就行了。” “我知道了。” 盛宁没在再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这会儿拉过唐斯,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哭过一场的痕迹还在,还有点肿。 她转头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随后又掏出兜里的手帕把瓶身裹住,递给了唐斯—— “敷一下,会舒服很多。” 唐斯接过冰水就覆在了眼睛,她看着盛宁噙满笑意的目光,明亮又温柔,明明是被爱意包围的温馨气氛,可唐斯却越发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哪不太对呢? 哦,她们刚刚吵完架。 唐斯觉得盛宁这人也挺神的,她俩刚刚的气势那么凶险,俨然是一副站在悬崖峭壁上的风景,结果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化解了? 直觉告诉唐斯,虽然盛宁没谈过恋爱,可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唐斯又看她一眼,就侧过了身去,坐在了床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安岛?”唐斯屁股刚坐稳,就被盛宁突然问了句。 她难得谨慎起来,毕竟刚刚她们才探讨过经营爱情的话题,这会儿又被她问了这句,要是回答不好,恐怕还有的吵。 唐斯不想再吵了她被唐柳颐堵心的够糟了,再吵就要偏头疼了。 “一个月吧毕竟这地方延期也只能办三次。”唐斯问她,“你问这个干嘛?” “我总得了解我女朋友后面的行踪吧,这样我也好做早计划。” 盛宁朝她笑笑,像在进行某种脱敏治疗。 说完,便走过去,坐在唐斯身边,两人挨得很近,肩膀都叠在一起。 “今天到底因为什么事?方便跟我说说吗?” 盛宁没头没尾的又来了句,唐斯的大脑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怎么突然就炸了?” “你不是个容易生气的性子,更不是会随便就会哭的人,就算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不深刻,但是这点我还是能看的出来。” “能和我说说吗?出什么事了?” 盛宁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撩开她的头发,去看她的眼睛。 唐斯的眼睛被她的手指温柔到,心也跟着热了下。 这种体贴细致,特别难得,因为这不是所有恋人之间都会有的。 本质上,就算谈了恋爱,大家更关注的也还是自己。 唐斯瞬间什么气都消了,就连被唐柳颐训的狗血淋头的那股糟心都没了,她现在又觉得自己的眼光特别好挑中了盛宁这样一个温吞细腻的恋人,慢是慢了点,但她足够耐心。 “我” 唐斯的手撑在床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手指顺着枕边插了进去,触到了几张颗粒不平的纸页,那是姜淑怡跟自己外婆的信件,照片就加在里面。 有那么一瞬间,唐斯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或者她可以问问盛宁认不认识姜淑怡,她是本地人,就算不认识,也可以帮忙打听一下,门路怎么都比自己多。 但也就是想了一下,就被唐斯又给打消了,因为这事儿她没法跟盛宁解释 如果不解释以盛宁这样细致性子,肯定会猜疑。 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迟早都得露马脚,到时候谎没圆成,自己还成了谎话精。 可解释自己能怎么说? 总不能告诉盛宁姜淑怡是自己外婆年轻时候的恋人吧? 那成什么? 姜淑怡已经结婚了,她跟外婆最后来往的信件里说的,现在四十几年过去,别说祖母恐怕连曾祖母都做了也说不定 性取*向到现在都还是不能直白摆上台面的事情,更何况是她们那个年代 人家现在子孙满堂,自己贸贸然的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万一出了差错 这个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唐斯把手又从枕头里抽出来,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就是和我妈吵架了。” “我已经没事了,我和妈经常吵,我都习惯了,今天就是所有事情都赶到一起了,我才才炸的。” “我懂了,我是撞你枪口上了,对吧?” “嗯差不多吧” 盛宁既没生气,也没和唐斯计较,这点事儿在她这里不算什么,就像唐斯说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一直顺遂无虞,总会有磕磕绊绊。 有这么一次也好,以后再来就有经验了。 等唐斯的眼睛消肿,时间差不多了,盛宁就起身准备离开。 唐斯送她出门。 盛宁的手都把门打开了,忽然又关上,随即转过身。 她望着唐斯哭过一场的脸,像是雨后冒头的春笋,一半是年轻女孩的灵气,一半是成熟女人的柔美。 总之看在眼里心里就会冒出嫩绿。 “斯斯” “嗯?” 唐斯都以为她是有话要说,正等着呢,就见这人手伸了过来,勾住自己的后颈,用力往前一带。 盛宁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一面轻柔地摩挲,一面带向自己,随即一个吻便印在她的唇上。 唐斯没有闭眼的习惯,她被迫仰起头,看见盛宁微阖颤动的睫毛在眼圈下划出一道清浅的阴影。 盛宁咬着她的嘴角,吮着她的舌尖含了好一会儿,就在要撤开的时候,忽然又猛地突进,直到把唐斯的舌根吮吸的发麻发酸疼的涨起来 她才松口。 “我走了,明天来接你。” “那家新开的中餐厅味道真的很不错。” 盛宁都走了,唐斯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儿。 舔了舔嘴唇,心脏怦怦乱跳—— 她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啊? 还专咬下嘴唇?? 盛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在郊区一直打转。 撩开袖子的胳膊上是被唐斯掐出来的红印,某些地方渗出血迹。 盛宁没觉得疼,只觉得痒满脑子都是那天她把唐斯摁在椅子上,最后唐斯在自己的手指尖发抖的样子。 盛宁把领口扯开,任由冷气灌进来。 她不期待爱情,可爱情到来,她却也不会轻易放过。 她知道唐斯的恋爱观是热情自由的,盛宁相信唐斯会用心经营,可却也看见了她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或许唐斯并不理解自己所谓的计划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情感上的期望寄托,是理性主义者的爱情准备,等待希望降临永远是被动的,可对于未来的详尽安排却是可以被稠密计划的。 一份在心里的‘情感清单’,更准确说法应该是一份关于情感的‘隐形合同’ 盛宁不会明说,因为谁也无法确定,自己这一份‘隐形合同’在对方那里算不算得上是一种霸王条款。 但盛宁相信,如果计划的足够详尽,即便是隐形也可以显性。 不期望事情发生如你所愿,只期望如愿以偿的应对所有。 —— 第二天,盛宁准时到来,带唐斯去那家新开的中餐厅吃饭。 唐斯正低头看着菜单,就见盛宁忽然抬头朝门口看去,她顺着盛宁的视线也转过了头——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上半身黑色西服外套下身搭着一条卡其色百褶裙,气质干净又干练,眉眼间还有些面熟。 唐斯觉得她跟盛宁有点像。 “你认识?” “我小姑。” 第45章 来我家吧,我手艺还不错。 前一天晚上盛宁想了很多,也许对于唐斯来说,自己先前制定的那些计划过于俗套,像她这样情感热烈且生活丰富多彩的女孩来说,仅仅只是一成不变的约会,并不能让两人的关系有什么进展的,长久的消耗下去,只会让她失去活力,或许于她而言突如其来的意外,才是解救僵局对峙的良方。 所以,盛宁给盛嫄打电话,约她明天一起吃饭。盛嫄问她是家庭聚会吗?她可以开车去接沈秋澜一起。盛宁说不是,是和朋友在在外面吃饭。 盛宁也想过叫沈秋澜一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先不说自己的性向还从来没跟沈秋澜提过,光是她跟唐斯现在的进程也还没到见家长的那一步,如果贸然行事,只怕到时候场面失控,更加脱离轨道。 她得先搞定盛嫄,真到了那一步,盛宁需要有人跟自己站在一起。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她要在混乱的失序里,规整出一条平坦。 盛宁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 “你小姑?”唐斯手里的菜单一抖,啪地掉在桌子上。 “她刚好在这附近,过几天她要去国外出差,顺道就一起吃个饭。” 盛宁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这有什么坏处呢?无伤大雅的小策略如果能使恋爱中的两人拉近距离,且又不会导致后续的不良行为,又何尝不算一种胜利法则?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我就去和她打声招呼,让她先走,我小姑人很好,不会介意的。” “别!来都来了,你让人家现在走算怎么回事?虽然你小姑看起来年轻又漂亮,跟你站在一起就像两姐妹似的,但到底也是长辈呢,对长辈不能这么没礼貌!” 唐斯抬手在耳朵边捋了下,又把翘着的腿放平,俨然一副要见家长的小媳妇姿态,冲着盛宁皱了皱眉—— “你真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换条裙子了。” 唐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吊带裙,第一次见盛宁家里人,即便不是什么正式的的场合,也该有些正式的礼仪。 “没事,我小姑她不保守。” 盛宁笑了下,起身去迎盛嫄,唐斯见状也赶忙站起来。 “站起来干嘛,快坐下呀。” 盛嫄的目光落在唐斯脸上,一下就明白沈秋澜为什么对这个女孩那么喜欢了,她光是站在这里,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股明朗的气息,让你想不在意都不行。 “唐斯是吧,我听盛宁提过你,果然很漂亮。” 唐斯懵了一下,漂亮? 盛宁可从没在自己面前说过这话,合着她都跟她家人怎么说的? “您好您也很漂亮” 唐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盛嫄,叫小姑?不合适吧哪有人一见面就认亲戚的?叫姐姐?那更不合适,自己和盛宁还谈恋爱呢,这辈分差哪去了? 盛嫄似乎看出来唐斯的为难,主动开口解围——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跟盛宁一样,叫我小姑。” “” 唐斯扭头瞧了眼盛宁。 盛宁手指抚着茶杯,指尖贴着杯沿轻轻地摩挲——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没关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唐斯要还僵着,那就显得她心里有多复杂似的,扭脸又看向盛嫄,点点头,礼貌又乖巧的叫了声小姑。 但其实她想问盛宁,所以况厘也这么叫吗? 这顿饭,唐斯吃的有那么点拘谨,倒不是因为盛嫄的突然出现,她挺喜欢盛嫄的,谈吐儒雅待人温和,没有一点长辈架子,既能和盛宁说些工作上的话题,还能和自己扯点家长里短总之整个气氛都十分融洽。 唐斯觉得不管是盛宁她妈妈还是盛宁她小姑,三个人在性格方面都挺像,自带沉稳内敛的气质,无形间就给人落下安静温婉的好印象。 她拘谨不是盛嫄,而是盛宁。 唐斯眼瞧着盛宁不停地给自己夹菜,去了虾头剥了虾壳,接二连三的大虾仁放进自己碗里,牛排用刀叉抵着,切成一条条的刚好能吞进嘴里的程度,放进自己碗里,时不时还给自己添水递纸巾。 唐斯心里七上八下的被恋人体贴肯定是好事,如果她们是一男一女,这会儿自己就该把头垂地低低的,然后表现出脸红害羞的样子,好在长辈面前扮演好一个女朋友的模样,将来等真正见家长的时候,这顿饭会是一个绝对的加分项。 可她们都是女人,并且岁数都不小了 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女人体贴入微嘘寒问暖,唐斯不晓得是该自己害羞还是应该神经大条? 唐斯看见盛宁的眼睛幽幽的扫过自己的脸心里阵阵打突突 这是要出柜还是怎么着啊? 终于,她忍不住抬脚,在桌子底下踢了盛宁一下。 盛宁似乎早意识到她会来这一下,不仅没躲,反而在唐斯踢过来的时候,把她的脚给夹住了,她的脚踝蹭着唐斯的脚面,一下一下的唐斯脚上的凉拖都被她蹭的快要掉下来。 唐斯吓一跳简直不敢相信,盛宁会做这样的事,还是在她小姑的眼皮子底下! 她赶忙往回抽,可盛宁夹得特别紧连抽了两三下,都没抽回来。 唐斯急了手扶着桌子,脚底下暗暗用力。 两人较着劲儿,都有点互相抗衡的意思。 就在唐斯又一个用力的时候,盛宁松了脚,唐斯完全没防备,抽回脚的那一下太快,小腿磕在了桌腿上,嘭的一声桌子都颤了下。 “怎么了?”盛嫄也吓一跳,低头往桌底看去,“腿没事吧?” “没没事” 唐斯把脚彻底缩回椅子底下,趁着盛嫄没注意,朝着盛宁瞪去。 盛宁呢全然事不关己,照旧慢条斯理的剥着虾,去了头扒了皮,光溜溜圆滚滚的一个放进唐斯碗里。 笑了笑—— “还要喝点水吗?” 唐斯悟了 这人也太心机了吧? “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盛嫄笑了笑,随即便起身离开。 等盛嫄一走,唐斯立马又是一脚踢过去。 这回盛宁没躲,也没故意使坏把她夹住,老老实实的挨了一脚。 “你吃豹子胆了?又是剥虾又是添水的你是怕你小姑看不出来吗?还是打算现在就出柜?” “没吃豹子胆,我小姑看不出来,至于出柜,如果有需要也不是不可以。”盛宁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唐斯脸上,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明显的黯淡“你怕了?” “谁怕啊?” “那你急什么?” “我” “斯斯,我喜欢女人,这是事实,不管我和谁谈恋爱,迟早有一天我都要出柜,这跟你没关系,还有我生活里没朋友,我对你好在我小姑看来只会认为我是肯把自己的社交圈打开了,她不仅不会多想,还会替我高兴,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斯看见了盛宁眼底闪过的黯淡,心里一紧,瞬间就内疚起来。 “我怎么会怕呢?我要是会怕刚刚我就走了,还一起吃什么饭呢?我是怕给你找麻烦,出柜没那么容易,我不想你跟我谈个恋爱,搞得众叛亲离” “不会的”盛宁伸过手去,覆在了唐斯的手背上,掌心裹住她,皮肤的温度和她眼睛里的温柔不相上下,“别说不会众叛亲离,就算会我也还有你啊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唐斯觉得盛宁好像变成了一张网,一张充满温柔又浓情蜜意的网,那网朝着自己撒下来,自己明明可以不接招,可却就这样呆呆的站着,任由她把自己网住。 “我觉得你挺有心眼儿的” “不喜欢?” “没就是太肉麻了。” 盛宁没说完,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指,用自己噙笑的眼神若有似无的又把网收紧了些。 见好就收。 “我去结账,等会儿我们去看电影。” 唐斯看着盛宁走远,然后拿出手机给林伊发消息—— 「我怀疑她在对我下套」 「下什么套?」 「她说约我吃饭,又叫了她小姑,饭桌上对我体贴入微,不仅不怕被发现,还跟我说如果有需要她会出柜」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她在步步为营」 林伊先发来一个‘老天奶’的表情包,紧跟着才又回复—— 「她要是步步为营,那你怎么办?拆招还是接招?」 「既不拆也不接」 「?」 唐斯想先等等看,看看盛宁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是想让自己按照她的章法走,还是说想通过这样的做法来稳住自己,又或者想吓一吓自己? 但她更想知道,盛宁是不是会把自己的朋友都会带去见家里人?自己到底是她的常态还是例外? 这边,盛宁结完账,就去了洗手间,正好和盛嫄碰上。 盛宁走到洗手台前,也不洗手也不上厕所,就这么在旁边静静地站着,时不时看盛嫄一眼,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你有话跟我说?”盛嫄问道。 “她挺不错的。”盛宁没头没尾的突然来了句。 盛嫄一下就笑了“所以呢?” 盛宁没说话,把目光垂了垂,忽然就又抬起了头—— “小姑,您知道吧?” “什么?” “我是。” 其实对于盛宁的性取向,盛嫄早就有所察觉,那会儿盛宁还在上高中,但已经开始收情书了,她长得漂亮,家世也不错,待人接物也有礼有节,所以被人暗恋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盛嫄本来并没当回事儿,毕竟谁十七八的时候没有过青涩暧昧呢?可后来,盛嫄就发现了蹊跷,如果是男生对她示好,不管是情书还是别的方式,盛宁从来都不做回应,再惹急了就直接捅到老师那儿去,从不留情面。 可如果是女生,她的态度就全然不一样了,不仅会把情书小心保存,还会主动和人说明,最后即便是拒绝,也还是能和人保持友好的朋友关系,没有一个闹翻过。 时间一长,盛宁的偏颇就越来越明显,哪怕她不谈恋爱,可取向的事自然也会露出点蛛丝马迹的端倪。 “小姑,我很认真,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我知道,如果你要是不认真,就不会叫我来见她。” 盛嫄明白盛宁的顾虑,拍了拍她的肩—— “我虽然是你小姑,但我不是老古董,你喜欢谁,将来想和谁生活在一起,凭着你的心意来就好,取向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并不代表别的。” “所以您是和我站在一边了吗?” “如果你真的想寻求我的建议,我建议你应该和你妈妈好好谈谈,你要相信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好。” “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谈的。” 话说完,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卫生间。 再回来,盛嫄什么都没说,只让唐斯有时间可以去家里玩。 其中意味,各自领会 盛宁和唐斯吃过饭,就去看电影。 等天色渐晚,日头有了落山的迹象,盛宁才又开车送唐斯回酒店。 她把唐斯送到房间门口,盛宁规矩的站在门口,唐斯看见这人琥珀色的眉眼里盛满笑意,当下就生出一种想把人拽进来留下过夜的冲动 但唐斯还是忍住了。 她觉得或许自己也该在这人面前有所矜持,这样才不至于看起来像是被情谷欠冲昏头脑的样子,也能把盛宁脑子里对自己只想‘睡她’的念头驱散一些。 于是,只俯身在这人的鼻尖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行了,你回吧。” 说完,就把门给关上了。 咔哒一声,门板落锁,盛宁抬手在鼻尖上碰了下,有股隐隐的幽香。 勾起唇角,笑意更甚。 —— 第二天,盛宁依旧开车去接唐斯约会,她穿了件套头的灰色卫衣,下身搭了条修身的牛仔裤,头发没散着,用了根黑色头绳绑在脑后,发尾低低的垂着。 唐斯觉得她这样子特别青春,不像是步入社会工作已久的成年人,倒有点像在读的大学生。 果然,盛宁问她—— “我带你去我学校吧,我们学校附近有个小馆子,味道特别好,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去那儿吃。” 说完,盛宁便牵住唐斯的手,拉着她出了房间门。 一路上唐斯的手都被她紧紧地拉住,唐斯低头看去,还能看见这人用力绷紧的手指骨节,那样子生怕好像一松手自己就会跑了似的,唐斯出神儿又专注的看了好一阵儿,直到进了电梯里,盛宁伸手去摁电梯键的时候,她才把眼挪开,掌心有那么点发潮。 陆续又上来几个人,盛宁拉着唐斯往电梯角退了点,再站定的时候,唐斯又软下眼皮落在盛宁腿上的那条牛仔裤上,勾勒出来的臀线,修身紧致。 盛宁没察觉,只把唐斯的手拉的很紧,她没什么太出格的动作,但却会时不时就拿拇指在唐斯的手背上揉一两下,明显有点心猿意马。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心算着步骤,她想让唐斯多了解一点自己,好让自己的古板跟固执不再那么生硬,她每次都渗透一点,每次都改变一点就像是洋葱理论,每一层都带着不一样的新奇。 盛宁从来都没有为什么事这么费尽心思,她像个老谋深算的黑衣宰相,稠密的计划一切,只是想让两人的恋爱不要那么乏味,只想让唐斯对自己充满兴趣。 到了学校吃过饭,盛宁也不着急走,而是又把唐斯带去学校里面转。 盛宁把她带去自己曾经的住宿楼,站在楼底下跟她指着二楼的窗户—— “这屋子我住过,空调是坏的,我怀疑是我对床的女生故意弄坏的,因为她不喜欢吹空调,我们一开,她就跳起来关掉。” “她不热啊?”唐斯诧异。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性格有点怪。” “比你还怪?” “我还好吧。” 盛宁说完,又领她去教学楼,指着过道里的第三间教室—— “这地方原先是个舞蹈室,我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到这儿来。” “来干嘛?” “看女孩子跳舞。” “那好看吗?” “好看。” 唐斯没想到她这么诚实,顿时眯了眯眼,手指尖在盛宁的胳膊上轻轻地戳了下——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不高兴吗?” “你不高兴我也得说,毕竟我喜欢女生,总那么无欲无求,显得我不太正常。” 唐斯哼了一声—— “你以为这么说,就能显得多正常?正常人才不会把自己偷看女孩子跳舞的事,讲给自己女朋友听呢。” 盛宁点了点头—— “你说对,那我以后不讲了。” “不行!” 唐斯掐着她的胳膊,但却没使什么劲儿,那力道不像生气,倒像是给她挠着痒—— “你得说,你得全都跟我说这样我才会知道你有多少坏心眼儿。” 盛宁被她逗笑,反握住她的手,拿起来在嘴唇上碰了碰。 这个动作太容易令人遐想,而且这周边还有人呢。 唐斯赶忙抽开—— “你干嘛你刚才说你有坏心眼儿呢,现在就使上坏了?” “老实点吧你,正经点儿,认认真真谈恋爱,别搞那些撩拨人的小动作。” 唐斯记仇着呢,谁叫她成天清规戒律的一大堆,念经念的自己头都大了,在她面前稍微动点心思,就跟异教徒似的。 现在想跟自己动手动脚? 偏不。 唐斯就是嘴凶,可实际上呢,脸都红了。 盛宁看的一清二楚。 她吃这套 接连就这么约会了几天,盛宁几乎把自己大大小小的成长轨迹都跟唐斯交代了个干净,唐斯被她安排的去了她的学校,见了她的师长和同学,她和她装作在读大学生,在食堂的饭点里抢占了座位,还旁听了两节专业课,也从那些盛宁的旧友口中知道了点她的事儿——安静、内向、看着好打交道,但实际上跟谁也不亲近。 当然最重要的是,唐斯还知道了她跟欧然相识的经过。 吃醋当然没有,毕竟盛宁不喜欢欧然,况且那会儿盛宁也不认识自己,她们都是完整而独立的个体,在成为伴侣之前,都拥有看美女的权利。 这会儿,两人坐在酒店房间里,窗外夜色垂暮,渡轮笙歌不止,河面泛起的水波就像银壶里翻动的酒香。 都透着点暧昧拉扯的气息。 盛宁带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看。 唐斯拿脚踢了踢她,问她—— “明天打算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那不得看你,要不去你上过的幼儿园瞧瞧?” 听见这话,盛宁抬头看向唐斯。 唐斯的脚尖儿踢到盛宁脚踝,又被她坦荡温柔的眼睛迷了心不由自主地就三心二意起来,谷欠念动了那么一下。 “你做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唐斯拍了拍床边“过来,坐这儿。” 盛宁起身把书放在椅子上,真就坐过去,在唐斯拍的那个位置坐下。 她刚一落座,唐斯就凑了过来,把脸向前一探,可她近在咫尺,软软的头发丝飘到盛宁的脸上又香又热。 “你说你怎么那么实诚呢,怎么就把什么都跟我撂了?”唐斯故意拿自己得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水灵灵的小嗓门扬起小调——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万一我转头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你会吗?”盛宁也学着她的动作,那自己的鼻尖蹭她,一下一下,还把温热的鼻息也打在她的脸上,让她不得不吸进肺里。 唐斯有点受不了了,习惯了她跟木头似的不解风情,突然变得这么能撩拨人心,不止她蹭自己的那一下,连她整个人都让唐斯快要融化了。 “你别以为我不会,我心狠着呢~” “我把你这些老底儿全抖落出去,让别人知道,你就是个假正经~” “那正好了,我就赖上你。” 唐斯绷不住了一口就在盛宁的下巴上咬了一下,盛宁刚觉得疼,脸颊又是一热,她被唐斯的手捧住,唐斯的嘴唇覆到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又迅速退开,看着她笑。 盛宁知道唐斯对自己这几天的行为动机,肯定明白的一清二楚。 带她见小姑,又带她去学校,还见了自己的老师跟同学,把自己成长经历一点点渗透给她。 她都知道,只是从来都不说破而已,就这么跟着自己一同赴约。 她没有质问自己的企图,却给了自己一个吻。 她的心胸充满包容,像个快意恩仇的江湖女侠,这让盛宁爱不释手。 吵了那一架,盛宁的情感世界像被撕开一道裂口,她觉得自己太狭隘,怎么能因为唐斯想和自己做点什么,就怀疑她对待感情不认真? 她们在谈恋爱,是情侣是恋人,想对对方的身体做点什么,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事情吗? 盛宁的皮肤有些发烫,心里有些发潮,她不知道是被唐斯咬的那一下,还是被她亲的那一下,总之她现在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飘飘然。 “会生气吗?”盛宁碰了碰唐斯的小拇指,指甲的形状很好看。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都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就把你拽进了我的生活圈。” 盛宁摸着她指甲,勾勒着它的形状—— “斯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觉得你特别好我没有遇见过你这样女孩,热情大胆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发着光,我不想只是和你简单的谈一场恋爱,我想我们能有以后,能有一个长久稳定的未来。” “所以,我才不想我们那么快的发生关系,不管你信不信,身体的诱惑就像是祛魅的面纱,我可以允许生活本来的面貌撕碎蒙版,但我不能允许只是单纯的身体交流就破坏神秘。” 人的性格特点决定了她的情感命运。 但盛宁始终相信只有内在的动机足够充分,人才会真正有可能体会幸福和满足。 她们冷战的那几天,盛宁难受的连饭都吃不下,嘴上说着早知是这样宁可不要开始,但实际上却是她发现自己没办法承受分开的后果。 喜欢上一个人那么难,她没法轻易放下。 “我慢慢改正缺点,你慢慢解开神秘,这样一来,我们的感情每天都有新鲜,好吗?” 唐斯看着盛宁坦荡又真诚的眼睛,她从里面似乎看见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以后的她们。 随心而起的恋爱,顷刻间有了长久的目标。 唐斯以为这会是压力,可她却意外的发现了美好。 点了点头—— “好。” 盛宁又捏了下她的小拇指,顺着她指节由下往上的捋过,最后停在她的腕间,又轻轻地晃了晃—— “那我今天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盛宁便要起身。 唐斯看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柔光落满心头,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绽开了,像快乐王子那颗铅做的心,火烧都不会化。 她一把拽住盛宁的胳膊,又把人拉坐回来,翻身夸上,坐在盛宁的腿上。 唐斯可以先不可她做ai,但却不能不让她给自己点甜头儿。 “你还没说明天带我去哪呢?” 唐斯嗫嚅着声音,柔软的腰肢像风中颤动的柳条,一摇一摆的俯下身去,她把自己的重量全部交到盛宁手里就像那天她们在椅子上一样,满脑子都是想要被盛宁吃干抹净的念头 她是真的想做待宰的羔羊,她不介意成为盘子里的鱼肉。 只要动手的人是盛宁就可以了。 唐斯越俯越低,越凑越近终于到了亲密无间的距离。 她把自己的嘴唇贴住了盛宁的嘴唇,舌尖一伸便把自己送了进去。 盛宁被她含住,呼吸滞停几秒,她感觉到唐斯的牙齿在咬她,忽然间身体的细节被放大,血液奋勇胀满了大脑,剧烈的情绪在这一刻被点燃。 她一把抱住唐斯,手指在唐斯的蝴蝶骨上用力,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她失控,她既怕蝴蝶飞走,又怕蝴蝶停留。 指尖勾到唐斯的内衣肩带,盛宁像是瞬间开了窍,唇舌反客为主,她把唐斯用力的托起来,然后揽进怀里,抓住那只蝴蝶,亲手描绘它的翅膀。 被无边无际的掠夺 被焦灼的黏腻吞噬 被包裹到窒息的压迫 肺里空气被抽干,血液的氧浓度被升高 内啡肽、荷尔蒙、肾上腺素急剧狂飙 唐斯觉得自己被抬高,又被落下 鼻息间的喘息跟不上身体的反馈 她快要被盛宁吃了。 “斯斯我真得走了” “明天明天我再来接你” 盛宁有自己的打算,她笃定,明天的计划一定比现在精彩。 盛宁把舌尖从唐斯的嘴里撤出来,用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缓解两人刚刚的激烈。 唐斯都快要哭了 她难受得要命 盛宁把唐斯推开,又拉过唐斯的手。 唐斯不让她拉,她讨厌她总是在关键时刻急转直下,克制并收手,让自己看得见摸得着亲得上可就是吃不了。 “我走了” “快走吧。” 盛宁没停留,某个地方随着小腹的紧绷热流窜涌。 等人都下楼坐进车里了,她才稳了稳身体里作祟的贪\欲,平复了急促地呼吸,拿出手机给唐斯发去消息—— 「明天来我家吧」 「我手艺还不错」 第46章 膨胀、窒息、没有隐忍。 唐斯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找到了姜淑怡。 在一座古香古色的院落中,头顶是四方的天井,晨曦的天光铺洒而下,一张棕色藤编的摇椅在清亮中摇动,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她就坐在上面,饱经风霜岁月洗礼之后的姜淑怡褪去年轻时令人青睐的容颜,慈爱和睦平和从容,围绕在她身边的众多年轻人,是她的后代子孙。 姜淑怡露出和蔼的笑容,岁月流逝后的沉淀,没有给她带来痛苦,她的身边儿孙满堂。 那笑容和那一幕温馨的和谐,是一个老人骄傲的杰作。 唐斯醒来之后,心口一阵阵的发闷,她有点透不过气,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愣头青,仅凭着一腔热血,仅用自以为是的爱情理念,去解读人性复杂的难题。 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到让唐斯开始怀疑自己这趟出行寻人的目的。 会不会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其实姜淑怡本人早忘了在京北一切,现在的她只想平静的安度晚年?至于那些年轻时候的暧昧情愫,早被丢弃在不见光的角落,积满黑灰。 唐斯头一回生出惧怕撞南墙的慌张。 她把这个梦告诉林伊,问她—— “我这样做算不算从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她的生活?假如她并不想被人再旧事重提,我该怎么办?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东西,都是四十年前的信息,四十年谁会在四十年前料想到,现在的同性恋可以出柜?可以结婚?还可以生孩子?” “性取向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流动的,她们那个年代传统封建,信息闭塞,思想保守,我相信她肯定不是出于自愿才嫁人的,但我不能保证她在嫁人之后还能恪守初心,如果她的丈夫对她很好呢?她的公婆待她视如己出呢?她的孩子活泼可爱又聪明呢?” “女人的心那么柔软细腻,钢铁都能化成绕指柔,恪守初心的概率太渺茫,变幻心意的成本有那么薄弱,我总不能为了我外婆,就去搅乱另一个老人平静的日子吧?” “斯斯,你是不是觉得可能找不到她了?”林伊没有回答唐斯的疑问,而是更直白的道出了唐斯真正心里的想法。 唐斯愣了一下,她被林伊说中了。 她不是在为姜淑怡找借口,她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她怕她会被唐柳颐说中,怕会让外婆失望,怕自己这一趟的寻人之旅变成一个滑稽的笑话。 唐斯的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唐柳颐的那句‘关于爱的本质,是责任和义务’ “林伊,我想的太简单了我突然发现这件事的后果我可能承受不了.*” 林伊沉默片刻,又说—— “斯斯,人性是复杂的,我不认为你说的有错,你只是做了最坏的准备,不顾世俗的偏见,不顾父母的阻挠,只一味追求自由爱情,这是童话,而现实是,就算我们到了今天这个开放自由的时代,也依然不可避免旁人的偏见,父母的祝福和托举,是每个时代的年轻人在爱情面前都难以抉择的分叉。” “斯斯,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勇敢了,在你踏上这趟旅途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击败了大部分的世俗,别把历史造就的错误责怪到自己身上,你没有伤害任何人,别去钻牛角尖。” “就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吧,上帝不可能永远都闭着眼睛,祂总会开口说话的。” 唐斯趴在窗台上,怔楞着望向天空,一碧如洗的晴朗,还是没能让她患得患失的心情彻底打消,她望着白云深处,总觉得其中依稀云烟,有另一个人间在翻飞。 暴力过后才贪恋宁静,因为悲伤,才珍贵喜悦。 或许爱情本身就不是一件可以被纯粹贯彻的东西,要么强大,要么懦弱,没有谁能不受现实的主宰,更没有谁能逃过时代的印迹。 来来往往的饮食男女,甚嚣尘上的十里红尘。 是沸反盈天的爱,还是疾风骤雨的奔赴? 娜拉出走之后,没有答案。 唐斯沉默地叹了声气,随即便去卫生间冲澡,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去换衣服,然后拿出手机给盛宁发去消息—— 「我饿了」 盛宁很准时,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从诊所出来。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点儿,路面交通有些拥挤,盛宁头一回抄了近道,行进入一条小巷,那条巷子七拐八绕,好像迷宫一样,巷道又特别狭窄,盛宁小心翼翼的开着,专注着前面的拐角,她以为自己会迟到毕竟这条路连导航都没有,她扶着方向盘,心里画着路线图,就在又拐过一个转弯的时候,视线霍然开阔起来。 她比原先预定的时间,还要提早了二十分钟。 盛宁看着主干道上堵成长龙的车流,再看看自己眼前一览无余的宽阔。 心情大好。 所以 你以为的以为,其实只是你以为的。 到了酒店房间门前,盛宁笔直的站定,抬手刚要敲门,门就被先一步打开了,紧跟着一个软软的身体就跌进了盛宁的怀里。 “唐斯” 唐斯没穿那件开胸露背的吊带裙,她穿了件特别规矩的素色连衣裙,不仅前胸后背都包得紧,就连裙摆的长度也正经着来,垂在脚踝的部位,轻轻地扫过她的鞋面。 盛宁抱住她,手扶在她的肩上,隔着棉质的布料皮肤下的触感也好的要命,隐隐升腾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 唐斯把头抬起来,脸凑近盛宁草莓味的润唇膏香气扑鼻。 盛宁猜到她要做什么,握着她的肩膀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唐斯却已经把自己贴了过来,柔软的唇在盛宁的脸颊边若有似无地碰了一下。 唐斯看见盛宁的耳朵红了眼底沁着的流光闪烁了下。 于是,又扬起唇在这人的脸颊上碰了碰 “我不能亲你吗?” 脚尖一踮,亲了下她的嘴角——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能亲你吗?” “可以亲。”盛宁小声地说,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走廊有人路过,盛宁把唐斯护在怀里,不让别人看见她的样子。 唐斯横亘在盛宁怀里的手,微微作动 手指抵在了盛宁的小腹上。 忽然,就笑了。 “我亲你,你很紧张?” 小腹骤然绷紧,身体里的不安因子来回乱撞,酥麻异样的感觉在入口处起了波澜。 盛宁呼吸一滞,紧接着猛吸了一大口氧气,握在唐斯肩膀上的手,用力将她拉开,随即便扭开了头,不敢看她。 唐斯太会弄这些恋人之间的小动作了,随便的勾她一下,就让她方寸大乱。 盛宁呼吸加重的喘了两声,不再让她胡闹,又拉过她的手—— “不是说饿了吗?走吧。” 唐斯被她拉着,手指尖儿却故意使坏挠着她的掌心。 盛宁感觉到了,转头看去,却见唐斯一脸笑意,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眼里噙着笑。 这一笑,好像笑进盛宁的心里,让盛宁懂了她的意思。 不再那么赤裸的诱惑,也不再那么直白的露骨,她不挑明也不知直说,而是想到什么就干脆去做。 有时候,你付出的实际行动远远比嘴上说的,更要让人情迷心窍。 唐斯找到了对付盛宁的新方法。 这个方法,让盛宁无从招架,只想和她摧枯拉朽的烧个干净。 盛宁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和她烧干净的念头,是对还是错? 可身体的谷欠望就像开闸泄洪的激流,一旦打开就没法再阖上,不仅阖不上,它还总让你惦记。 盛宁像被放在了火架上炙烤,零星的火苗烫到她的时候,一点都不疼,她想再添一把油,好让火苗彻底燃起来,直接把她吞了。 要知道,哪怕是在荷尔蒙最猛烈滋长,身体变化最激烈的青春期,盛宁都没有过这样的悸动。 盛宁开车把唐斯带回了家。 换了鞋,盛宁就直奔厨房去了。 唐斯上回来的时候,盛宁在生病,就也没有好好的参观一下,现在再这么一看,敞亮干净的客厅,不染尘埃的茶几,书架上的书摆的四四方方,卧室里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 房子的风格就跟盛宁这个人一样,点是点,线是线,面是面。 规规矩矩,安安静静,有条有理。 “我是第一个来你家的人吗?”唐斯穿着盛宁的拖鞋走到厨房门口,肩膀半倚在门框上。 “是。” 盛宁腰间系着围裙,袖子挽上胳膊,躬着身洗菜。 俨然一副洗手做汤羹的居家人妻范。 唐斯靠在门边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迈开腿走了过去,她站定在盛宁身边,胳膊擦着她的肩膀伸了过去,手指插进水龙头的流水里,指尖在水里沁湿相互地摩挲了几下,才收回。 一不小心,水滴就顺着指尖落在了盛宁的露出小臂上。 “行吧,那你慢慢做,我就客随主便了。” 说完,唐斯便转身又离开。 盛宁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她好像听见唐斯笑了 轻轻柔柔的一下,钻进她的耳朵里。 唐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不时就扭头朝厨房看一眼,抽油烟机嗡嗡作响,盛宁围着灶台打转。 要不是为了等会儿的那顿大餐,谁能有这个耐心等着? 唐斯舔了舔嘴角。 等盛宁做好了饭,再出来的时候,也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一点没有被油烟污染的痕迹。 饭吃的差不多,唐斯才开口问道—— “还有什么节目?” “你把我约出来,总得多计划几个方案?” “看电影吗?” 盛宁眼风扫去主卧。 唐斯笑了—— “好啊。” “那你先去卧室,等我把这儿收拾干净就过去,投影我已经打开过了,遥控器在床头,你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片子。” “非得现在收拾,就不能晚点。” “不收拾干净会有味道,我很快。” “你怪毛病还挺多。” 唐斯说完,起身就去了卧室。 盛宁见她进了卧室,坦荡的眸子瞬间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自己的确怪毛病挺多,毕竟她有点强迫症,还有点轻微的洁癖,要是现在不把碗筷收拾干净,她没法专心做接下来的事。 她计划了这么长时间,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现在就剩最后一步,当然要万无一失。 她得给她一个不一样的夜晚。 盛宁想。 这边,唐斯进了卧室,就坐在了床边,歪着身子靠在床头,她心跳的有点厉害,耳朵里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从厨房传来。 她一手撑着头,另只手抵在身后的枕被上,她把手指伸进被子里,用力地抓了一把。 唐斯喜欢温柔,喜欢体贴,喜欢无微不至的关切。 那种被细腻对待的感觉,令她觉得自己有种被捧在手心酥软。 她之前总是很急,总想在确定关系后马上就和盛宁能做点什么 可现在真到了这一步,她却不着急了,她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坏,就像那种会搞恶作剧小孩子得到了一个心爱之物,不着急去看她的全貌,而是想要一层一层地拆开她。 现代人的恋爱观直来直往,好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唐斯没遇见过盛宁这样温吞的人,不知道原来也有人不钟意高效速食,原来也有人喜欢那种老掉牙的慢节奏。 盛宁牵一下她的手就会出汗,被自己亲一下就会脸红,总能在快要失控的紧急时刻叫停,明明都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她却每次都可以悬崖勒马。 这种状态,一度让唐斯怀疑自己的魅力,后来她才知道盛宁是想要一个长久。 长久? 到底什么是长久,唐斯也不清楚。 或许她们都处在了一个临界点,只有解构它,重塑它,才能找到长久。 唐斯刚想到这儿,厨房的水声就停了,在意抬眼,就见盛宁站在门口。 她来了。 卧室里的窗帘是拉上的,没有开灯,只有投影幕布落下的白光。 幽暗的房间,空气隐隐散发潮湿,有一种无形的粘稠在周遭蔓延,光影斑驳,呼吸摇荡眉目流转之间,情谷欠暗生。 盛宁素着一双手,不急不慢的走进来,边走边松开衬衫纽扣,直到最后一颗。 她里面还有一件黑色吊带打底,浅浅的纹路,勾出轮廓。 盛宁走到唐斯身边,当着唐斯的面,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随意一扔边丢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衬衫的袖子长长的搭在的地上,在昏暗的视线里一晃一晃。 “选好了吗?” 盛宁坐下身,抬起胳膊,手指捋过锁骨,指尖插/进肩带勾了勾。 唐斯看着她的样子,瞬间就挪不开眼了。 目光落在她的眉间、鼻梁、人中、嘴唇一路向下扫过脖颈,呼吸带动起伏,胸口抑扬顿挫,再往下就是她的柔软 胸型很漂亮 光用眼睛看就知道一定很舒服。 “没选好呢,你选吧。” 唐斯把遥控器递给她。 盛宁接过来的时候,两人的手指碰上。 唐斯的心猛地一紧,扑通扑通在她的胸腔里剧烈震颤。 刚刚才说不急呢现在就难耐了。 盛宁被唐斯的眼睛看的身体打软她觉得唐斯像个无底深渊,正在把她一点一点的拆骨入腹。 两人肩并肩的坐着,细密的汗毛有昂头的迹象,毛孔代替光合作用,发生着化学反应,皮肤上凸起的小颗粒,是最好的证明。 投影的白光拢在她们身上,情谷欠之手将她们粘合在一起,叫嚣着恶魔低语—— 还等什么呢? 吃了她。 唐斯勾着腿,不小心踢到了盛宁。 盛宁扭头看去,她原本垂在脚踝的裙子,被拉到了膝盖,露出了两条纤细白腻的小腿,小腿紧贴在一起,盛宁好像都能听见它们互相摩擦的声音。 她们都是热的,那一瞬间氧气仿佛燧石,擦出火星。 狂怒的多巴胺,在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坐着挣扎—— “你如果现在走,还来得及” 盛宁话还没说完,忽然腿上一重,唐斯翻身坐了上来—— “你到底要装蒜到什么时候?!” 唐斯摁住盛宁的胳膊,一口咬住了她的下巴。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盛宁吃疼,鼻息猛地一重,小腹瞬间抽紧,最后一道理智坍塌,所有暗物质顷刻爆发。 她的手绕到唐斯脑后,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比任何一次都用力地扣住她的头,把刚刚被她咬地那一下还给了她的唇。 盛宁吻住她,热烈浓情又带了一点凶狠,前所未有的霸道,唐斯还没回过神儿,裙子就被她全部推高了。 她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在发烫,盛宁向下在摩挲她。 “你” 盛宁眼底烧起一把火,身子一抬,就把唐斯抱了起来,直奔着浴室就去。 “我有点洁癖,不是嫌你热水冲一下,会更舒服” 她哄着她,她顺着她。 甜言蜜语都带着蛊惑。 唐斯勾着她的脖子,被她抱进了浴室,坐进了浴缸里了,那里面早就放满了水。 “我裙子湿了” “不要紧,可以穿我的。” 盛宁带着预谋,她想就算唐斯刚刚想走自己也不可能让她走了。 这一浴缸的水,不能浪费。 两个人湿漉漉地抱在一起,裹挟着水波,一层一层的刺激叠加。 唐斯几乎没怎么动手,全程都是盛宁在帮她 一件一件的丢出浴缸,到处都是水全都弄湿了。 唐斯有点眩晕,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盛宁像是发了疯,张狂的在每个地方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唐斯被她从身后抱住,月要腹被她牢牢箍紧,一只手从肩膀前面绕了过来,扳过她的脸,用一种极不美观,但却痛快舒服的姿势,狠狠亲她。 肋骨被摁的生疼,脖子也扭的发酸,舌根被吮吸的涨麻 唐斯极速的喘着气,也想把手伸向盛宁可浴缸的位置不容她施展,现在的姿势有太过别扭哪一样她都做不了 “盛宁盛宁” “别急,我们先洗澡,洗完再” 唐斯的目光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太羞耻 她觉得盛宁有怪癖。 盛宁欺身而上,一个吻又一个吻的落下 仔细磨人。 唐斯都快要疯了—— “你不要折磨我” “我折磨你?你说错了从来都是你折磨我” 盛宁咬了下她的眉毛—— “京北的那天晚上,你喝的烂醉,我好心好意怕你出事儿,才把你带回酒店,你呢你一点都不领情,你当着我的面把衣服全都脱光了我不让你脱,你还不愿意,你把内衣从衣服领子里抽出,丢到我身上” “你胡说!” “我没胡说” 盛宁又咬了下她的鼻尖—— “你那天穿了一套黑色蕾丝的内衣裤你光着身子到处跑,床上床下的乱跳,我怕你跑出去,就去拉你,你还把我的手给挠破了” “你骗人你明明说那天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唐斯被盛宁作乱的手,撩拨抽动。 “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是你你拉着我的手,说你难受你把我的手” 盛宁忽然停住,目光向下看去,落在那处 “那天你就是这样你快把我的手腕夹断了” “你别说了”唐斯求饶了,突然停下来的感觉简直要她的命。 她一遍遍叫着盛宁的名字。 她不想让她停下。 “斯斯,我没谈过恋爱,你是第一个” □*□ □*□ □*□ 唐斯被束住手脚,丝毫动弹不得,主导权被掠夺一空,只剩被吃干抹净的鱼肉。 破天荒的她接受了这种凌乱癫狂的章法。 她咬着嘴唇,情不自禁的从喉咙发出回应。 □*□ □*□ 唐斯大口呼吸,也还是不够。 氧气被抽干 神经被煮沸 肋骨被摁压 她变成热锅里的蜂蜜 被搅酸,被粘稠,被占满全身。 唐斯只觉得被翻来覆去,潮起潮落,各种感官随着浴缸里溢出的水,不断的刺激放大。 她被描粗加重。 被细致的磨人。 没有矜持,没有节制,没有隐忍。 被潮汐牵引着引力,像是暴怒的月亮。 毛孔一次又一次的沁湿,洋葱理论再一次上演生理心理的双重冲击。 极度的眩晕带来极致的失重感。 终于,唐斯再也承受不住了—— 熔点在空气中沸开—— 轰一声在她脑子里炸开。 唐斯趴在盛宁的怀里,脸上湿哒哒,分不清是水还是她的眼泪。 这场□□太煎熬,盛宁的反应超乎寻常的热烈,唐斯把头抵在她的肩窝,忍不住咬她—— “疯了你” 盛宁捧过她的脸,轻轻抱住她的肩,手指一下一下抚过她的蝴蝶骨,总算舍得再把温柔递给她。 “斯斯,我爱你你知道的。” 第47章 想我今晚跟你一起对吧? 浴缸里的水溢的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像是狗熊偷吃蜂蜜,沾了满嘴。 唐斯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场,最后那一下她差点儿就晕过去了,本来唐斯想着这人没谈过恋爱,还怕她不会,自己还得带着她来没想到盛宁简直就跟发了疯似的,一点都收住手。还有她掐着自己的腰,咬着自己的耳朵说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原来在京北的那个晚上她们是这样度过的。 唐斯这会儿平静下来,心里就有点生气敢情她早就把自己吃干抹净了,合着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装大尾巴狼呢。抬手打了她一下,却触到盛宁湿滑的肌肤,唐斯心尖一软,又赶忙收回了手。 盛宁一下一下捋着唐斯的后背,指尖抚过她凸起的脊骨,没忍住又在上面捏了捏。 小小的骨头,像猫的爪子。 “生气了?”盛宁低头在她的耳朵上啄了下。 唐斯不想理她,把脸埋进她的肩窝,手却在水里掐了把这人的大腿。 盛宁吃疼鼻息抽气地笑了声,随即便把她在自己大腿上造次的手摁住—— “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喜欢掐人呢?” 唐斯想说,那还不是你使坏。 可还不等唐斯回击她,盛宁肩膀一低,胳膊沉入水中,手掌拖住唐斯柔软的腰肢,把人从浴缸里抱了起来。 “水凉了再泡就不舒服了” 唐斯身子一轻,下意识地勾住盛宁的脖子,就这样把全部的重量交给了她。 盛宁抱着唐斯,没着急离开浴室,而是走到洗手台前,把人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唐斯坐在了一片舒适的柔软之上,她垂耷着眼皮,偷偷地掀开一条缝,身底下放着一条白色浴巾,长长的铺在洗手台上,顺着台沿挂在脚边。 唐斯想起来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这条浴巾就已经被铺在这儿了。搞了半天是这样用的。 盛宁手一伸又扯过架子上的浴巾,一条浴巾同时围裹住两人,互相抵着,若有似无尖儿擦着尖儿。 等把她两人身上的水擦得差不多,盛宁才又把唐斯抱起来,走进卧室,像怀揣着一块珍宝,温柔将她放在床上。 唐斯抬起头,睁开眼朝盛宁看去,还不等她看清就又被盛宁拿浴巾从头上罩了下去遮住了眼睛。 盛宁还没穿衣服,赤身裸体的自己,让她有点不自在。 就在她转身的一刻,唐斯便把头上的浴巾拽了下来,悄咪咪地睁开眼,半眯着条缝,从睫毛之间偷望过去,她看见盛宁露着的后背,月要是月要,臀是臀,条线分明,骨肉匀称睡裙从这人的头上套进去,像滑/腻的鱼,一下就吞住了她。 唐斯掐了掐手指尖,指尖连带着心脏….都有发潮的迹象。 等盛宁再转身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唐斯的两条腿并拢顺着床沿搭下来,裹身浴巾被她丢在背后,白腻着身子坐在那儿,像个粉红色的小团子,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滴出水来。 盛宁心又是一颤,瞬间倒吸了口凉气,别过脸去,眼底充血发红。 平复了好半天,她才又把脸转回来,笑了声—— “你今晚是不打算睡了吗?” 唐斯眨了眨眼,好像伊甸园里不经世事的精灵,目光一派天真,假装听不懂盛宁话,抬起胳膊冲着她招手—— “你过来~” 盛宁走过去—— “斯斯,把睡裙穿上” “我不穿。” 唐斯眼神不错地盯着盛宁,她看见盛宁的脸红透了。于是,两只手揪住盛宁的睡裙,故意把这人的领口往下扯大了些,抬起手指落在她的锁骨上,坏心地往里摁着 “你脸红什么?” “刚刚也不见你这么害羞?” “现在做都做完了,你又不好意思起来?” 唐斯脚在底下勾着盛宁,脚心贴在这人的小腿上,缓慢地向上摩/挲。她是挺大胆的,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可女性的本能,也还是让她没办法完全放的开,脚心才贴到盛宁的膝盖,再对上盛宁眼睛的时候她就也红了耳尖。 唐斯撑起身子,把脸贴在盛宁的脖颈,嘴唇代替手指抵在她的锁骨上,声音嗫嚅着又说了句—— “京北” “你骗人” 她见盛宁还是不动,张开嘴唇牙齿便在这人的锁骨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冷” 盛宁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们从来都不是单向付出,从最开始就是双向奔赴。 这会儿空调的冷风,把热度降了下来,盛宁很想把唐斯抱进怀里,可她的头发还湿着,湿漉漉的头发把肩头染湿,水滴顺着锁骨一路下滑至….越过山丘,消失不见 她揉了揉唐斯的脑袋,俯下身在这人的嘴上啄了下—— “先吹头发。” 说完,也不管唐斯愿不愿意,就把睡裙给她套上了。 然后,转身去浴室拿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插头连在床柜上面的插座,白色的线绳横亘在两人中间,吹风机的嗡嗡声在唐斯耳边响起,盛宁的手温柔的插进发间。 等吹干了头发,两个人躺在一起,面对着面,头挨着头。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了一角,月亮和星星贴在一起。 刚刚有了那一场,唐斯忍不住琢磨起了盛宁,看着挺斯文的人,竟然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唐斯觉得她们对彼此的了解似乎这下才正式步入轨道,她眼底渐渐发烫,果子成熟被秋收,光秃秃的枝丫似乎提醒着她,休养生息过后…春耕又可以开始了。 唐斯挪着身子往盛宁的怀里挤去—— “那天我是这样的吗?” 她沉沉地陷下去,在沟壑里开拓,种苗、灌溉,小心翼翼地除草,育出一片肥沃的土壤,最后一片热带的丛林里,芳草萋萋。 唐斯主动把自己的睡裙脱了,心里却又觉得不公平起来,自己不着寸缕,盛宁却穿戴整齐。 “还是说我是这样的?” 她撑起身子,轻啄着她的鼻尖,人中、唇间 盛宁的呼吸乱了,她看着唐斯肩头随着手腕,像湖里的金鱼摆尾,游刃有余,又十分有韵律的来回摇曳。 唐斯这样那样的动着,可就是不肯给盛宁一个痛快。 她看着盛宁扬起脖颈,脸上是痛苦又难耐的表情,她像是浸透了,又像是融化了,忽然歪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唐斯俯下,偏过头含住盛宁的耳朵,哄着她—— “我帮你脱了好吗?” 听起来是在询问,可实际上,唐斯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盛宁睡裙就已经被她扯下来,丢到了床尾。 借着窗外那点可怜的月光,唐斯看着她,看着她牙齿咬住的嘴唇,刚刚在浴缸里,就是这张嘴在使坏,不安分唐斯突然悸动起来,也想让她尝尝那种抛上云霄又快速坠落失重的滋味。 她彻底俯下身,和盛宁贴在一起,先吻她的发顶,再吻她的鼻尖,然后把舌尖送进她的嘴里 被濡湿被交换被粘稠羁绊 □*□ 盛宁猛地一抖,被她碰到,才反应过来她要干嘛。 “斯斯不要” “你不喜欢?” “不是我” “那就是喜欢。” 唐斯发现了盛宁不一样的一面,这另她十分着迷,她想看看一个平日里连扣子都要系在最上面一颗的人,如果受了刺激,彻底失态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 唐斯觉得盛宁快要碎了 盛宁碎了 反反复复的碎 又被唐斯捞回来,一片一片再重新拼凑完整 然后再被她剥离的四分五裂 那被充满,夺目耀眼的光在她眼前不停闪动,她理智的防线被击溃,道德标杆被推到,斯文的皮囊被烧毁 奔流的情谷欠吞了她。 被淹没 被吞噬 被毁灭 盛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她只记得结束的时候,唐斯把她抱进怀里她却连睁眼看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唐斯也困到不行,打了个哈欠正要睡过去,手机就响了,在脑袋旁边的床头柜上嗡嗡作响。 她拿起看了眼,是那个包打听。 唐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怕吵到盛宁,连鞋都没穿,赤着一双脚,去到客厅外面的阳台接电话。 手机放在耳边,刚一接通,唐斯就问—— “是不是有消息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先说好消息吧。” 包打听的声音在听筒里沉了下,随即开口:“姜淑怡找到了,但坏消息是她已经过世了。” 唐斯的心像被放在过山车上,猛地升起,又猛地坠落。 包打听电话里没了声音,又喂了几声—— “你好你还在听吗?” 她捏紧了手机,稳了稳心神儿—— “我在听,我问你你这个消息的准确率有多少?” “90%” “那是不是说还有10%是假的?” 包打听沉默了。 唐斯懂了。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去找你。” 电话甫一挂断。 唐斯就有些发怔,她环着手臂,像是给自己安慰似的,在胳膊上面来回地搓着。 现在这个情况她不是没有想过,可真的来了,却还是让她心底一沉。 自己来就是为了找姜淑怡,现在姜淑怡去世了 那这趟出行是不是也意味着要结束,自己要回国了 唐斯深吸口气,转身又往卧室走。 她重新躺回床上,躺回盛宁的身边,她望着盛宁熟睡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气味,盛宁身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都在告诉唐斯,她们刚刚在这张床上欢好过。 唐斯觉得自己不是个会为了爱情昏头的人,可此时此刻她看着盛宁的脸,感受到她皮肤传来的温度却有一钟说不出的满足感,被爱的满足感。 这么清冷的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那么井井有条,那么抗拒意外的突然降临,可她为了自己却一件一件的都改了。 就因为自己和她说的那些气话。 盛宁带自己见了她小姑,领着自己去走进她的生活,大大方方牵自己的手,见了她的师长,见了她的同学和旧友,还把她的一切都告诉自己。 没有强迫,没有欺骗,每一次都认真尊重询问自己的意见。 你想不想?如果不想,也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来。 就连在刚刚两个人的气氛都可以水到渠成的时候,她都还在跟自己说,‘如果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盛宁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她把全部的温柔和破例都给了自己。 盛宁说是她把自己拽进她的生活圈,可实际上却是自己先闯进盛宁的生活,先喜欢的盛宁、先追求的她,默认盛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心甘情愿的接受。 可就算这样,唐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个现实问题摆在她们面前—— 是自己留下? 还是要盛宁跟她走? 自己留下?外婆病重,唐柳颐的眼中只有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外婆;方向军无能懦弱又自私,而且他还唐斯闭了闭眼,他更不可能。 唐斯不能让外婆在去世的时候,连个陪在身边能握她手的人都没有。 让盛宁和自己走? 唐斯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羞愧到,自己不能离开家,所以就要让盛宁离开家人吗? 那太无耻、太卑劣 而姜淑怡怎么就过世了呢?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呢? 你不在了我外婆怎么办呢? 越想越乱,唐斯的脑子缠成了一团乱麻 爱的本质是责任和义务。 她想好了承担,也不怕对盛宁尽责任和义务,但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快到她根本就来不及尽到一个爱人的责任,她想留下,想爱盛宁,也想盛宁爱她。 去和留、生和死,打的唐斯措手不及。 唐斯手捂在眼睛上,身后的人就动了动,盛宁看见唐斯背对自己的身体,便贴了过去,她伸出胳膊从背后抱住唐斯。 蓦的,唐斯眼泪划过眼角,没入发间 盛宁觉得怀里的人在抖,下意识地去摸她的脸,指尖触到湿凉的一刻,瞬间人就醒了,立马弹坐起身。 她把唐斯捞过来,正面对向自己—— “斯斯,你怎么了?” 盛宁温柔关切的声音落在唐斯的耳朵里,终于唐斯忍不住了,她抱住盛宁,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你怎么这么好啊?怎么这么温柔” “盛宁,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唐斯轻声一遍一遍地说着,一遍一遍地重复—— 像撒娇似的,重复着那句‘真的真的好爱你’ 直到天空发白,彻底被困意席卷,她才睡去 因为哭了这一场,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唐斯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你能不能别看了?” 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脸蒙起来。 盛宁坐在床边,又把被子从她脸上扯下来—— “昨晚到底为什么哭?” 唐斯没法解释,她总不能告诉她,因为自己是来找人的,而那人现在已经去世了,所以她很有可能就要回家了,回家之后她们就要面对异国恋的生活吧?然而自己不想异国 这些话就算唐斯在脑子里把自己绕死千百次,也决不能从嘴里说出来一个字。 “你手活太好,我太上瘾了,越想越受不了我没办法我只能哭” 唐斯平常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现在说这话完全符*合她的风格。 她不知道盛宁信没信,反正盛宁没再多问。 “那那你好好休息,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可以随便用,我去上班了。” 盛宁俯下身,在唐斯眼睛上亲了亲,才离开。 人刚一走,唐斯立马就起来了,她跑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都肿成水蜜桃了 她突然有种头大的感觉 对自己十分无语疯了是吧? 人怎么能把自己哭丑成这样? 等唐斯洗完漱,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昨天被弄湿的那条裙子,已经被洗完烘干挂在了衣架上她把它套在身上,低头一闻,那上面全是盛宁的味道,淡淡的橙花香。 唐斯在屋子里环顾一圈,伤心的劲儿过去了,现在又被另一种得意充满,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当下就有点怪念头冒出来 盛宁这屋子太干净,她想把它弄乱点,最好能留点什么在这里 比如自己的内衣,把它扔在床上 又比如自己的内裤,把她塞进客厅沙发的缝里。 不过,唐斯就是想了想,并没有真的做,盛宁人都是自己的,这些小儿科。 再说了,自己就这样一身,没带多余的,就算要使坏也得下次了。 临走前,唐斯又往卧室看了眼,人都走到门口了,步子一转又折回来,她把叠好的被子一把扯开,乱七八糟的拱成一团。 行 总算是有点样子了。 等出了门,唐斯打了辆车,就去找那个包打听。 唐斯看着门口的那把破藤椅,又看了看旁边的冰淇淋小摊,想到她第一次来找包打听的时候了,这才过去多久心态全然两个样子。 时间仿佛倒流,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包打听早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见她一来,就交给她,那是一张相片,是姜淑怡的遗照,一张黑白相片。 “我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她来安岛没多久就改了名,嫁人之后又冠了夫姓,姜淑怡这个名字,她很早就不用了。” “老太太去世有些年头了,差不多十年。” “唐小姐,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唐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张照片,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她问—— “她有孩子吗?” “有,有四个子女。” “也有孙辈?” “有,孙子孙女都有,子辈孙辈全部加起来小十个人吧,这在安岛很常见,我们这里讲究多子多福,所以家家户户人丁都很兴旺。” “好,我知道了。” “那她的地址?” “你让我想一想,我想好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 唐斯有点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这个地址,去祭拜姜淑怡?或者代替外婆再去看她一眼,她有孩子有孙子,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 与其说乱,不如说唐斯是在怕。 温馨有爱的一家欢,是每个人都想拥有的生活,但却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就像唐斯的外婆,唐瑾为了一个年轻时的爱人,跟家里断绝关系,一辈子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年代,她会被多少人诟病?会遭受多少冷眼非议?唐斯不敢想外婆过去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可唐瑾就这么坚持下来了?守着这些老信件和那张两人的旧合影,就这样过了一生。 唐斯知道从道德方面她不该去评价一个老人的幸福生活,但人是感情动物,在情感方面她却没有办法控制,情感的天平不得不让她私心卑劣—— 你是有了幸福美满的人生,唐瑾呢? 她这一辈子又算什么? 只是你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在你孤独时刻一个缓解寂寞情感的女人?在你回归所谓世俗眼中的正常生活时,就可以彻底被你抛弃,甚至你一辈子都不愿意提及的耻辱吗? 唐斯从没有这么狭隘过,她在这一刻摈弃了一惯遵守的原则—— 允许一切发生,允许别人做别人。 果然—— 都是口头道德者,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唐斯把这事告诉林伊,她没人能说了,只有这个好朋友可以倾诉。 “上帝开口了,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姜淑怡更名换姓,有丈夫有孩子有孙子,她有幸福美满的人生,回首往事她不孤单,她这一辈子很值得。” “可我外婆呢?我外婆算什么?她真的太傻了这种二十岁的誓言怎么能信?她居然还守了一辈子?” “斯斯” “林伊,我我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说说。” “我知道,你可以跟我说。” 唐斯揉了揉眼睛,又酸又痛的。 “好了,我没事儿了,和你说说我舒服多了,你和况厘好好玩吧,心里负担别那么重,人这一辈子谁知道尽头在哪儿呢?与其想着那些都没影儿的事,还不如好好把握当下,把日子攥在手里,不比什么都强嘛!” “先快乐、先幸福,其他的再说。” 挂了电话,唐斯深吸了口气。 她觉得闷,想找个凉点的地方散散,可那闷窒感却一直跟着她。 原因是没有凉的地方,只有一个暑气难消的白昼,在高温多雨的热带雨林气候下越发炎热。 她想起《乌合之众》里的一句话—— 如果一只蚂蚁有足够时间,可以把勃朗峰夷为平地,如果一个人拥有随意改变时间的神奇本领,便会拥有信徒们赋予上帝的那种力量。 可她们都忘了一件事—— 在此之前,你还要拥有约伯的信心。 —— 唐斯让盛宁没法集中注意力。 她人在办公室,心却早飞去和唐斯待在一起。 盛宁总是在脑子里闪过两人昨晚的交融在一起的画面,唐斯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嘴上说着够了,骂自己是不是疯了,可自己真的要撤出来的时候,她却又不肯,她绞着自己都快把自己绞断了 自己呢?被她服务了那一下,嘴上说着不用,可实际上呢?她却觉得还没有尽兴她总觉得她们不够,她们还能再疯狂一点。 没有感情经历就是这样吧? 连想更正不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可盛宁又庆幸自己是白纸一张,她把最好的最饱满的以及未来的无限可能都给了唐斯。 盛宁第一次有了想和人分享快乐心情的冲动,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爱上了一个好姑娘,纯情到了骨子里。 她给况厘打去电话—— “你和林伊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况厘在电话顿时那头一笑,人精一样的人,怎么能听不明白盛宁的话外之音—— “她得逞了?” 盛宁也笑了下—— “是我先问你的,难道你不该先回答?” “而且,你用错词了吧?我跟唐斯在谈恋爱,我们是恋人,没有谁得逞之说,只能说感情到了。” “恭喜。” 况厘是真心的,盛宁早该这样了,谈恋爱有什么放不开的?等来等去只会让对方失了信心。 “我这边还得再等等,不过” 况厘话还没说完,视线一瞥,落在不远处的林伊身上,漂亮姑娘站在太阳底下,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另一个太阳。 “应该也快了。” “等你好消息。” 盛宁说完,突然又补了句—— “你以前的女朋友会哭吗?” “哭什么?”况厘没懂。 “就是”盛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掐了掐手指尖儿,落下一道红印,“我就是觉得很想她,可我们昨晚一直都在一起,这种感觉让我我有点” “舍不得她?想一直和她在一起,找个没人的小岛,就你跟她在上面,成天到晚没羞没臊对不对?” “你可真是” “这事儿没什么好羞耻的,你说了你和她在恋爱,和她是恋人,别说你想她,就是你们脱光了二十个小时都黏在一起,也正常” 况厘又笑了—— “唐斯,很让你上瘾吧?” “是。” “那你就抓紧点,这姑娘好哄是好哄,可要是哪天反骨上来,说扎你也就扎你了,而且像她这样的女孩,指不定多少人惦记呢,到时候真要跑了你也没办法。” 况厘故意吓唬盛宁,总觉得她的性子太温吞了,对自己的道德标准又拉的那么高,谈个恋爱就像是在画建筑图,爱情里的事儿,怎么可能丁是丁卯是卯?还不是两个人扶持着来,有问题了就改,只要两个人想长久的处下去,大象也能和蚂蚁并肩。 盛宁凝神片刻,忽然严肃起来—— “况厘,我想带她见见我妈妈。” “见吧,没准唐斯正等着呢~” —— 晚上下班,盛宁给唐斯打去电话,想问她人在哪儿? 可那会儿唐斯正在洗澡,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都过去了二十分钟。 她拿起电话刚想给盛宁回过去,酒店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很有规律,三下不多不少。 这么敲门不会是? 唐斯走到门口,手指头先开小盖子,把脸凑过去,对着猫眼一看,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把门打开,闪身让盛宁进来。 盛宁进是进来了,但人却不往里走,反手轻轻把门关上,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在洗澡。” 盛宁看了唐斯一眼,她身上还带着水汽,眼尾又一撇,浴室的磨砂玻璃上也都是水雾,香香的味道往外飘让人有些手脚发软。 唐斯正弄着头发呢,酒店吹风机特别不好用,风力没多大,声音倒是响的厉害,就这么吹个头发的工夫,她的脑子都嗡嗡的叫唤起来。 等头发吹干,她再放下吹风机的时候,唐斯扭头见盛宁还站在原地,就问她—— “你怎么来了?有事啊?” 唐斯眼神坦诚,没有丝毫打趣,是句再正经不过的话。 但盛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发堵,她不知道唐斯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目光幽幽地扫了她一眼。 唐斯觉得这人得眼神挺奇怪,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 “酒店住着舒服吗?”盛宁忽然又来了句。 唐斯瞬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再看向盛宁的时候眼神明显就变了软软的还噙着笑。 盛宁的耳朵又红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唐斯见她这样子,差点儿就笑了出来,她扭着腰身走过去,站定在盛宁的面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指尖又在这人的嘴唇上揉了揉 盛宁被彻底看穿心思,整个人都红温起来,呼吸也变得滚烫她不想让自己在某些事上显得太过急切,可又逃不过一颗七情六欲的凡人心。 涟漪四散开来,在她的大脑和身体里蔓延开 她想做个含情不露的人,却注定只能是个俗人。 唐斯漾着笑—— “想我今晚跟你一起对吧?” 第48章 上瘾 盛宁不晓得是不是每个发生了亲密关系的恋人,都会变得这么急不可待?她想要压制一下自己身体里涌动的谷欠念,好不让自己至少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明显,可当她一抬眼看见唐斯灼灼的目光,嘴唇被唐斯指尖抚过柔软,突然就忍不住了她想带她回家,想和她同居,想两个人关起门来,做点没羞没臊的事儿。 这种力量就像是万物法则,带着不可抵抗的吸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跟我回家吧,酒店没有家里舒服。” 盛宁说完,人也熟透了。 唐斯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这事儿也不光盛宁一个人想,自己也想,唐斯意外的只是盛宁会这么着急,她还以为这人又得好几天抹不开面儿呢,果然人都得刺激一下,要不然你也不知道自己能突破到什么程度。 “行,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几件衣服。” “好。” 唐斯找了小袋子,简单装了几件换衣服,在打开衣柜的时候,她又偷瞄了眼盛宁,脸红的简直不像话,这是三十岁吗?十六七的都没她纯情。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但暧昧的气氛就像春风沉醉的晚夜,到处都是迷人。 盛宁才刚把门打开,腰上便被唐斯猛地推了一把,紧跟着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就倒进了她怀里,腰间被紧紧箍住。 “斯斯你还没吃饭” “我不想吃饭” 唐斯踮起脚尖,一只手扯住盛宁的衣领,另只手勾弄着她的耳朵,想吃什么不言而喻。 盛宁被唐斯撩拨的浑身像被火烧起来一样,俯下身,把舌尖递给她。 两人在门口缠腻了片刻。 盛宁便把她推开了,垂着眼皮,根根分明的睫毛比天上眨眼的星星还要动人—— “让我先洗个澡。” 唐斯讨厌她在这种□□焚身的时刻,还能被别的事拉回理智,就好像刚刚给自己的那个舌尖,不是想要把氛围再烘托热烈些,而是为了脱开身,但唐斯又不能拒绝她这个要求,毕竟以盛宁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一种天大的进步了。 “你快去吧。”唐斯松开她的时候又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 盛宁一边解着纽扣,一边快步往浴室走去。她关上门,放开水,耳朵听见门口来回的踱步声,仿佛隔着门板都能看见外面那人的身影。 昨晚两个人在浴缸里的画面瞬间就跳到她的脑子里。 “斯斯,你能别站在门口吗?” “怎么了?” “我我有点” 话还没说完,吱呀一声,浴室门就被唐斯打开了,她大大方方的走进去,神情坦荡的看了眼盛宁,又是一笑,便走到洗手台前,自顾自的洗起了手。 她洗的特别干净,打了洗手液,白色的泡沫搓了满手,指甲缝都没有放过,里里外外地洗了个仔细,等洗完了,甩甩手,才又跟盛宁说:“没想偷看你,放心吧,我去卧室等你。” 随即,人就出了浴室。 这一番操作,引得盛宁又不自在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洗澡的时候明显就加快了速度。 这边,唐斯已经回到了卧室,被子还是自己走时候弄乱的样子,手一伸掀开,把自己裹进去。 她觉得这感觉真好,有种当家做主范儿。 唐斯竖起耳朵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心就有点不安分起来,但凡刚刚盛宁没说那句让自己别站在门口的话,兴许她还真就进去和她一起洗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搞得好像昨天把自己底/裤弄/湿的不是她一样。 唐斯掐着手指按捺了几分,给盛宁这奇奇怪怪的毛病琢磨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她们还是太少,但凡再多来几次,保准就好。 洗完了澡,盛宁擦干一身水汽,才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床上的唐斯,把自己用被子裹住,细长的一条,像是从深海里游上岸的美人鱼。 盛宁走到床边,人刚一趟下,人鱼公主就凑过来了,掀开被子,让她和自己一起玩耍。 唐斯亲了盛宁的下巴,又拿牙齿咬了她一下—— “你怎么这么漂亮,还又这么香~” 盛宁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浴室里,热气蒸腾的她头脑飘忽,有点点的发晕。 她没说话,手捧起唐斯的脸,把自己送了过去。 不同于昨天晚上的疯狂,今天的她前戏冗长,就连一个吻都仔细小心。 还是唐斯受不了她这慢慢吞吞的劲儿,几个来回之后,主动出击。 “今天怎么不疯了?” “我还以为你会跟昨天一样呢?” “没事儿~你就算天天都那么不客气,我也受得住。” 唐斯扬起头,领着她故意讲些乱七八糟的话,让盛宁现原形。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想你会不会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我还老走神儿,老想着昨天咱俩在浴缸里” “我肯定是上瘾了,不然怎么总惦记这些事儿。” 唐斯气息不匀,她攀着盛宁的,身/体像海藻似的那么柔软—— “我不管都是你害的,你得负责这几天我都得和你待在一起,你得让我把这个瘾过去,等我什么时候不再那么成天惦记这事儿,你再恢复你的私人空间。” 盛宁往上顶了一下,把唐斯翻过来,偏过头去咬她的耳朵—— “什么叫私人空间?咱们这才第二次,你就开始考虑这些事?” “要不然呢?两个人总不可能天天都腻在一起吧?时间长了就算这事儿再有意思,也无趣。” 唐斯这话说的没良心,盛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是在提醒她,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斯就会从她手里溜走。 或许真的像况厘说的那样,自己应该再抓紧点。毕竟自己的性子太温吞了,而唐斯又太热烈,自己不可能让一个热烈的人慢下来,因为一旦慢了她就会冷却,好比现在人都还在自己床上,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 盛宁握住她的肩膀,把唐斯又翻过来,掐着她的腰,堵住她的嘴狠狠吻她。 她得让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才行,得像一场暴风雨时刻席卷她,让她一秒钟都不能停歇,这样唐斯才没工夫去想那些。 盛宁又开始疯了。 唐斯爱极了这样的时刻,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似的,可以让她在激烈的震/荡里,无暇顾及凡尘俗世。 盛宁把唐斯从床上抱起来,两人被汗水浸透,荷尔蒙的气息在整个屋子里汹涌翻腾。 “你干什么?”唐斯不知道盛宁要把她带去哪儿,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被她轻而易举的抱起,那种感觉让她显得自己特别弱小。 “去冲一下。” 盛宁把她放在浴缸里,给美人鱼准备了一池的温水,既然上岸了那就别再回去了,她想。 沉入,又溢满。 每个毛孔都在大口呼吸。 “今天怎么了?” “怎么比昨天还疯呢?” “不喜欢?” “喜欢。” 盛宁失控了,拉着唐斯和她一起。 两人把骨头都做/透。 结束之后,唐斯还沉浸在刚刚的癫狂里,身体的极度狂欢,让她的大脑也异常兴奋,思来想去的都是好东西。 她想到自己昨天的哭,因为姜淑怡的去世,而联想到自己和盛宁去留的问题。忽然就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她为什么要想这个,她们相爱了,在一起了,心灵相依,身体契合。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多好多难得的事儿,遇见一个体贴细致的恋人,拥有一段正常、健康并且能够预展未来的恋爱。 这个世上路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就是异地恋嘛,只要她们有心想要在一起,想共同生活下去,这点困难算什么?有的是办法解决。 唐斯又想林伊说的那些关于爱的顾虑和负担,扭头看了下熟睡的盛宁,仔细端倪着她的眉眼,莫名觉得这个人无比的熟稔,不知道是上辈子就认识,还是在她们恋爱之前,就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 她忍不住拿过手机,给林伊发消息—— 「我觉得我跟她是天生一对」 林伊还没睡呢,看见唐斯的消息,马上就给她回过去—— 「要不然呢」 「搞不好上辈子你俩也是天生一对」 唐斯嘿嘿一笑。 她没这么爱过一个人,也没有过想跟一个人死心塌地的一辈子,她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太遥远,像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十七八岁的时候也琢磨过‘一辈子’,可那会儿年纪太小,对时间没有概念,想到一辈子就是永远。后来年岁见涨,又知道了外婆的事儿的,唐斯就不怎么琢磨‘一辈子’了,她觉得怎么过不是过呢?与其把感情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里,还不如让自己高兴,她把这个理解为成长。 可现在有了盛宁,唐斯又开始琢磨起‘一辈子’,这样的姑娘,这样的温柔,这样的细腻,这样做一万件好事,都不一定能换来的一个人,让你很难不去想要和她过一辈子。 这人世间的饮食女女,红尘里翻滚的情谷欠杂念,只要是有血有肉,就不可能逃得了,一万个人里会一千个人冒险奔赴,一千个人里会有一百个人陷进去,一百个人里又会有十个人尝到苦辣酸甜,最后只有一个人善始善终。 唐斯觉得自己又成长了,成长了一大步。她对爱情有了理想,有了志气,有了客观主义不可侵犯的神圣唯心论。 她觉得自己特别牛掰,谈个恋爱都谈成哲学家了! 唐斯跟林伊说—— 「在熵的持续不可逆增加的宇宙里,把握住当下就是永恒!」 「我姐们儿牛啊!」 「你也别夸我,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想得通。」 「?比如?举个例子」 比如 唐斯偷偷把手机屏照向盛宁,借着荧荧幽光,视线落在这人挂在肩头的睡裙带子。 比如为什么她一定要穿衣服?为什么就不能光着? 比如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在事前一起洗澡?为什么非得中途做一半再去浴室? 再比如为什么一做完她就能睡着?还睡的这么沉? 现在难道不应该兴奋才是吗? 林伊没办法给唐斯解答这些问题,她笑的肚子疼。 「可能是年纪大了」 「胡说!年纪大觉该少才对!」 唐斯又低头瞧瞧自己,一拍脑门儿得出一个结论—— 一定是自己太漂亮!太累人了! 唐斯只当和林伊交心,让却没想到这一通交心,反而让林伊生出了些念头,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或不可控的外部因素上,你可以对此抱有希望甚至幻想,但无可避免的是一旦期待落空,又该如何自处?她害怕这种不确定的情感,怕陷入这种不确定情感后而产生的依赖,这是她迟迟不愿意接纳况厘的真正原因。 或许她不该把况厘拉进自己的情绪陷阱,因为不管这个人是谁,说到底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课题。 又或许在情感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复杂,你想的再多,不如真的去做。 不试试,就永远原地徘徊。 毕竟,你总不能一直重复相同的过程,去期待不同的结果吧。 放下手机,林伊走出房间,走到隔壁的房门前,抬手敲敲轻轻一下,扣响心间。 “况厘,是我,你睡了吗?” “没有。”况厘把门打开,“有事?” “我有点睡不着,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 林伊的声音温柔,眼神明亮,莞尔一笑,便有繁华盛开。 况厘觉得自己陷进她的眼睛里。 真心人的眼睛会说话,无需言语再填充,这是天地间情感最饱/满的出口。 “只是待在一起吗?” “我我想试试” 话音未落,林伊便被况厘一把拽进房间。 况厘把林伊抵在门板上,额头碰着额头,空气像是着了火。 “你想怎么试?试什么?”况厘问她。 林伊是想好了才来敲的门,可现在被况厘吐出的炙热拍打,依然心跳乱飞的生出无措。 她想在她们开始之前,还是要和况厘把话说清楚。 林伊把胳膊挡在两人中间,在炙热中艰难前行,她说—— “况厘,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是我必须要承认,我对你有好感我” “可以了,有这些就足够。” 余下的话,况厘没让她说,她把林伊挡在两人中间的胳膊拉开,捧着她的脸,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吻住。 就让这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吧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今夜我只想你。 —— 两人就这么没羞没臊了几天。 盛宁觉得她们在那事儿上挺和谐的,虽然唐斯每回都说她间接性发疯,可盛宁能感觉的出来,唐斯挺喜欢自己那样特别是自己疯起来的时候。 按理说唐斯没腻,也挺主动,这对她们来说是好事,可盛宁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一大早,盛宁起床上班,她才起身穿衣服,唐斯就醒了,盛宁穿好衣服去洗漱,唐斯就在外面等着,等盛宁洗完漱出来,唐斯也立马进去洗漱。 听着浴室里的窸窣声,盛宁在门外站了会儿,等唐斯从里面再出来的时候,就见她也换好了衣服,一身白裙子干干净净,头发绑在脑后,利落清爽,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盛宁总算是明白,自己这几天觉得不对劲儿的东西是什么了? “要出去玩?” “我能去哪儿玩?这地方我早摸透了,该去的都去了,我回酒店。” “回酒店干嘛?换地方再睡觉?在这儿睡一样的。” “别了,你又不在光我一个人?要是有人来敲门,我怎么办?” “谁会来敲门?” “你妈妈或者你小姑。” 唐斯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盛宁蹙了下眉头。 “她们不会来的,如果要来,都会给我提前打电话。” “万一呢?” “你要是不放心,我给她们打电话说一声。” “别啊!”唐斯见盛宁真把手机拿出来,连忙伸手去拦,“你打电话算怎么回事?本来人家没想来的,你这一打不明摆着告诉你她们,你家有人吗?” 唐斯一边把盛宁的手机拿下来,一边又抱了抱她—— “我知道你是怕委屈我,可出柜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你家里人再怎么开明,也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这事儿我比你有经验,你听我的。” “咱们又不是不见面了,只是白天不在一块,晚上你再来接我,我都住你这儿。” 说完,唐斯就跑去镜子跟前涂防晒。 怎么讲呢?话是关心人的话,就是那个样子,让人看着挺没良心。 盛宁先开车把她送回酒店,临下车的时候,唐斯想来一个再见吻,可脸刚凑过去,就被是盛宁躲开了。 “躲什么?”唐斯瞪眼。 “你嘴上有唇膏。” “有唇膏怎么了?” 唐斯扳过盛宁的脸,撅起嘴唇就在她脸颊上狠狠地亲了口,啪叽一下声儿可大了,看着这人脸上的唇膏印,还不忘又教育了她句—— “往后我亲你不能躲,这是做人女朋友的第一守则!” 说完,人就下了车,蹦蹦跳跳的跑上台阶,连回头瞧一眼都没有。 一整个白天,盛宁都有些提不起劲儿,喝咖啡也没用,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看手机,她刷到唐斯最新一条的动态,在一家意大利餐厅优雅的吃披萨,再回头看看自己的手机讯息,静悄悄地躺在那儿跟失联了似的。 盛宁给唐斯发去消息—— 「吃过饭了?」 唐斯秒回,发过去一张自己大口咬着披萨的自拍—— 「可好吃了!就是不让加菠萝~」 「这么好吃啊,好吃到连给我发个消息都顾不上了?」 「小心眼儿了不是,下回带你去~」 「你吃了吗」唐斯也问她。 盛宁学着她给自己的午饭拍了一张发过去——火腿三明治。 「啧啧~小可怜~」 唐斯跟去一张亲亲的表情包。 姑娘大大咧咧的欢脱样儿,让盛宁有那么一点钻牛角尖,她以为唐斯该是那种时刻都想跟恋人黏在一起的女孩,可真的相处下来,才发现她不是,她的那句‘给你私人空间’并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给你。 盛宁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找时间和沈秋澜好好聊聊了。 她想。 可是要怎么聊呢? 盛宁拿出手机给况厘发去消息—— 「你对出柜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要见家长了?」 「差不多吧」 况厘大学的时候就出柜了,按道理她在这方面应该是有经验的,可每个人情况不一样,父母开明跟接受的程度也大相径庭,她想了想,回答道—— 「反正当初我是被赶出来了」 「不过」 「不过什么?」盛宁有点着急。 「你确定你妈妈不知道吗?」 「母亲永远都是最了解孩子的,就像我,当初也是我妈妈先发现的,她不跟我捅破的原因,只是觉得难以接受,但我不能因为她不接受,就选择永远隐瞒,从某种层面来说,这对我也不公平」 况厘话锋一转,又发来一条—— 「我和林伊在一起了」 「恭喜」 两人隔着屏幕会心一笑。 爱总是双刃剑,盛宁谁也不想伤害,但就跟况厘说的一样,不能因为不想伤害,就永远选择隐瞒,这和唐斯无关,这是盛宁需要面对的问题,只要她的性取向一天不转变,出柜都是迟早的。 不过她妈妈真的知道吗? 还没等盛宁没想出一个打开契机的法子,契机就主动送上门了 这天,她上班的时候,从操作室刚忙完出来,手机就在兜里响了,她拿出来看了眼,接通放在耳边。 是沈秋澜打来的,说弄了些绿植想要给她送过去。 “现在吗?” “你不方便?没关系,那我回头再过去——” “没有不方便,刚好我也有话想跟您说。” 第49章 回旋镖正中眉心 沈秋澜到的时候盛宁还没下班,她把绿植搬去阳台,人还没进去,就愣在了原地。 她看见阳台的晾衣架上挂着一件性感的吊带裙子,前胸后背敞露的十分惊人,这明显不是盛宁的衣服。沈秋澜把绿植放在脚边,人走进去,顺着吊带裙眼又往后错了错,是两件相同款式的内衣,但罩杯却是两种尺寸。 沈秋澜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转身又往客厅走去,她先经过次卧,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然后又去到主卧,主卧床上的被子被拱成一团堆在那儿,盛宁最爱整洁,从来没有不叠被子的习惯,最后沈秋澜才去到卫生间,两套洗漱用品,一模一样的牙刷缸,洗手台的架子上还放着一支粉红色的唇釉。 这是 房间里到处都是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 沈秋澜折回主卧,她走到床前,把拱成一团的被子叠好,刚想退去门去,忽然停下,她想了想,*又把刚刚叠好的被子,重新弄乱。 等做完这一切,沈秋澜才拿出手机给盛宁发了个消息—— 「妈到了」 这会儿,盛宁刚下班,看到沈秋澜的消息,目光略有沉思—— 「好」 车子在路面有条不紊的行驶,天际夕阳沉落,金色的霞光从云间铺落,绯红耀眼。 盛宁到家的时候,沈秋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屋子里的灯光大开,视线明亮。 沈秋澜扭头看向盛宁,满脸的笑意—— “回来了。” “嗯。” 盛宁把门关上,在玄关换了拖鞋,随即便去到餐厅倒了杯水来,轻轻地放在沈秋澜面前。 沈秋澜笑意只增不减,拿起水就喝了一口。 盛宁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却先被沈秋澜脸上的笑,弄得又有点无措。 沈秋澜问她:“有话要跟妈妈说?” “是。” 盛宁向来含蓄,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反复三思斟酌,沈秋澜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想盛宁能主动提,已经不容易了,剩下不如就让自己这个当妈的来做吧。 “是那个姑娘吧?那个你抢人家酒喝的姑娘?” 虽然盛宁还没说,但沈秋澜在刚刚看见那件吊带裙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唐斯。 盛宁本来是低着头的,听到这话瞬间就抬了起来,她看着沈秋澜一脸慈爱的目光望向自己,盛宁已经提前做了沈秋澜知道的心理准备,可当下却还是不由地惊了一下。 “吓着了?”沈秋澜带着笑气。 “没有,我就是就是有点意外” “不就是喜欢女孩子嘛,这有什么的?你妈我又不是老古董,再说了你是我生的,我不了解别人,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也没有沉重的气氛,柜门就这么轻松地被打开了,盛宁说不上来她觉得心有点奇怪,但却又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十七岁的时候吧。” “竟然那么早?”盛宁摇了摇头,又笑了下,“我还以为我一直隐藏的很好呢。” “我本来老早就想跟聊聊这事儿,可我又怕吓着你,明里暗里的示意过几次,你也总是把话岔过去,我就想要不等你找到心仪的,再说也行,哪知道你这么能忍,现在好了咱们母女把话说开,往后你也别再有什么心结了。” 沈秋澜抬手摸了摸盛宁的头,又问—— “喜欢人家?” “喜欢。” “那就好好对人家,那姑娘我看着应该比你小吧?” “小五岁。” “五岁也不算多,两人里有一个年纪大点是好事,你细心妈知道你是个会疼人的。” 盛宁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地别过脸去。 “找个时间,带人姑娘回来吃顿饭吧,去你小姑家。” “行。” 沈秋澜没再多说,又看了外面已经黑了的天—— “不早了,妈就先走了。” “我送您。” “别”沈秋澜扭头朝阳台望了眼,打趣道:“你还是先去接人吧,天都黑了,别让人家女孩一个人待着。” 盛宁知道她妈妈在看什么,阳台的晾衣架上还挂着她们的衣服呢,盛宁脸顿时更红了。 沈秋澜从盛宁这儿离开,就去了盛嫄那里。 她心里太高兴了,她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盛嫄才行。 一见到盛嫄,沈秋澜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那个姑娘是真好,我是真喜欢,我第一次见到她和宁宁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预感,瞧瞧我这个当妈的预感还是准吧。” 盛嫄笑她这是高兴的不知所措了—— “您之前还说喜欢欧然呢。” “两个姑娘都是好姑娘,我都喜欢,可光我喜欢没用啊,还得宁宁也喜欢才行啊。”沈秋澜摆了摆手,又说道:“你是没看见宁宁的样子,她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脸红呢,我已经和宁宁说了,让她找时间把人家女孩带回来吃饭,省的她再一天胡思乱想,你知道她的她那个性子” “这么快?不打算再多了解了解?”盛嫄问道。 “了解什么?我早看开了什么家世、什么背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们能彼此真心喜欢,这就够了。” 只有钱没有爱的婚姻生活,就像是一株疯狂生长的毒草,不管你再怎么用力经营,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沈秋澜和盛嫄都是门当户对的受害者。 盛嫄也为盛宁高兴,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先前因为家里的那些糟心事,让盛宁一直封闭内心,三十岁的人了,对于感情还是闭口不谈,如今能把自己打开,怎么能不算一件好事呢。 但盛嫄也有担心,她看向沈秋澜,问道—— “盛家那边” 一提到盛家,沈秋澜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严肃起来—— “盛宁是我的女儿,她早就脱离盛家了,我的女儿跟他们没有关系,如果他们敢做什么,那我就跟他们鱼死网破,总之我会保护我的孩子。” 沈秋澜如此避讳,说完了才想起来盛嫄也姓盛,语气顿时缓了缓—— “当然你除外。” 盛嫄笑了,摇了摇头—— “可别把我除外,宁宁也是叫我一声小姑的,如果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大嫂鱼死网破,也把我算上,我和你一起。” 此刻的盛宁,还不知道在她的背后,沈秋澜和盛嫄已经开始为她谋划以后。 她只觉得这会儿不舒服,怎么才能舒服?恐怕得赶紧见到女朋友才能舒服 酒店房间里,唐斯已经洗过澡,敷过面膜,她把自己收拾的浑身香喷喷,只等盛宁来接她。 唐斯是能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可以给自己找到乐子的人,白天吃饭逛街看电影,时间被填充的满满当当,她就不怎么想盛宁,可天一黑,看着夕阳沉落,月亮悬挂云梢的时候,她就开始想盛宁了,也不是非要跟她做点什么,哪怕就是什么都不做,只和盛宁待在一起说说话,唐斯也愿意。 手机里刷着搞笑视频,特没劲儿。 唐斯又看眼窗外这人到底还来不来?再等下去月亮都要睡觉了。 她刚想给盛宁发个消息问问,就听见有人敲门,敲门声特别有规律,唐斯眼睛一亮,瞬间丢开手机,连忙就去开门。 “你怎么不再晚点来?再晚点我就睡觉了~” “等着急了?”盛宁伸手去勾唐斯的小拇指。 唐斯掐了她一下,“要不然呢?你下回不能再这样了,来不来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不是个懂得矜持的姑娘,心里有什么立刻就要表达出来,是她这个人的底色。 盛宁当了真,以为唐斯生气了,这会儿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又和她道歉起来—— “我错了。” 唐斯楞了下,手在这人的肩上又推了下—— “道什么歉呐?我又没生气,再说这才多大点事儿,我就是和你说一下而已,歉不能随便道,要不然等你以后真犯了大错,再道歉就没用了。” 说完,唐斯挽住盛宁的胳膊,和她一起出了房间。 两人在电梯里的时候,唐斯把挽在盛宁胳膊上的手又拿下来,塞进她的手里,不安分又拿手头尖儿挠挠她的掌心,盛宁呢,既没摁住她,也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唐斯在她手掌心里玩闹,偶尔扫一眼唐斯的脸,温情的目光满是的宠溺。 唐斯被盛宁的眼神看的心念微动,刚刚才想着哪怕就是跟这人什么都不做只是说说话也行的念头,现在又一扫而光,她想跟盛宁快点回去,浴室也好,床上也罢随便哪个地方都行,她想和这人赶紧的做点什么,不想就这样小打小闹的在手掌心里折腾。 等到了家,盛宁才要去开灯,就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扣住了腕间。 唐斯没让她把灯打开,她觉得这种暗室模糊的光影会更令人着迷,她把盛宁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然后勾住这人的脖子,凑过脸去在盛宁的下巴上咬了一下,用牙齿轻轻摩挲,呼吸都打着颤儿—— “真是活见鬼了,我今天怎么这么想你呢?”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蛊了?这都几天了?我这瘾不但一点没下去,反而还见涨~” 说一句话唐斯就咬她一下,咬着咬着,就从下巴过度到了盛宁的唇上。 唐斯听见盛宁怦怦的心跳声,又笑了,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衣服扣子。 “斯斯我还没洗澡呢” “你成天就惦记着洗澡,没见过比你还爱干净的人了~” 唐斯松开她,放她去洗澡。 可盛宁却站在原地,两眼发直的像是失了神儿。 她看见唐斯,一边往后退,一边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来。 唐斯手指尖在肩带上轻挑了下,那裙子就从她的肩膀滑落到脚边,唐斯从裙子把脚跨出来,倏地一下又转过身,当着盛宁的面儿,手绕到背后,又是一挑。 窗外的月光倾洒而下,眼前的人像个出尘的仙子,美的像一场梦。 “好看吗?”唐斯软着声音,嘴里像含了一块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裹着折磨人的蜜。 盛宁张嘴了嘴,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在紧缩在抽动,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她的皮肤里,咬着她啃噬她从心脏开始吮着她的心尖血。 唐斯两手环抱住自己,指尖掐着月光的种子,一下一下搓捻她把脚边的裙子踢远,往后退了两步,又往前近了一步,像个妖精在玩把戏—— “盛宁你怎么还不去洗澡呢?” 她故意逗着盛宁,可自己却也没好到哪里去月光的种子在她身体里播撒,土壤一遍遍地翻新,新的嫩芽就在盛宁的手指尖。 “快去洗澡吧,别傻站着了” 唐斯忽然收了手,身子一转,就往卧室跑去。 她边跑边笑,笑声灌进盛宁的耳朵里,不仅让盛宁红了脸,更让她红了眼。 唐斯觉得盛宁这反应太逗了,让她玩心大起,还有什么比勾引老实人还有意思的事吗? 可唐斯忘了一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盛宁,她可不是兔子。 她光顾着笑,没留意身后过来的人,盛宁的脚步轻的像只猫,可动作却重的河马撞入水中。 盛宁一把从身后捞起唐斯,唐斯没防备“啊——”惊呼一声,变成只兔子就进了盛宁的笼子里。 滚烫,深暗,有紫色的幻影。 “一起洗吧” “谁要跟你一起洗你自己洗去” 唐斯就是嘴硬,搂着人家的脖颈根本就不撒手,哪有一点想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样子。 盛宁也不是那么不解风情,她听出了唐斯再说反话。 一边抱着人往浴室走,一边哑着嗓子和她说—— “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 “不能逗我,又不管我。” 今天晚上两人又失控了,从浴室到洗手台再到卧室的床上,她们都想要把彼此碾碎再融进身体里,前所未有的凶狠浓情。 直到结束,两人躺在床上久久都还不能平息。 唐斯翻身紧紧地抱住盛宁,她觉得今天的盛宁表现特别好,让她特别满意,尤其是在洗手台上的时候,看着她镜子里的自己,都快要被撞/碎了。 “累吗?”唐斯亲亲她的脖子,带着热汗。 “不累” “那要不再来?” 盛宁的手绕到唐斯的脖颈后面,把她垂在身前的头发捋开,又勾出一缕在手指上细细的缠绕,忽然一个翻身,又把唐斯压在身下。 就在唐斯烟花快要绽放,刚张嘴口申口今,盛宁突然低声说道—— “斯斯,我妈妈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什么——你——” 唐斯生生咽下口申口今,这种感觉就像正在玩跳楼机,经历了无尽的坠落和弹升,你正上头,心尖和小腹逐渐发麻的时候,突然坐你旁边的人在你耳边喊了一声‘朋友,你牙上有菜叶’。 性\缩力被盛宁拉满。 唐斯钳住盛宁没有停下的手,大脑氧气被抽空,她要缓一缓,就听见盛宁紧接着又说了句 “斯斯我出柜了。” 唐斯彻底反应过来,伸手啪的打开床头的灯,满屋亮堂,随即撑起身子,捏住盛宁的下巴,在她的脸上左看右看。 灯光猛地一照,盛宁不适应,被刺地眯了下眼—— “斯斯,你干什么?” “看看你妈打你没有?” 唐斯没说笑,她是认真的,不过盛宁的脸上白白净净除了刚刚被自己牙齿咬出来的红印外,什么都没有—— “没打脸?那打哪了?是不是打身后了?”唐斯手又推着她,“你翻个身我瞧瞧” 盛宁真服了唐斯这个脑回路,成天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她都能相信,此刻唐斯让她转身趴下,不是真的想看自己有没有被打,而是 谁家打人打后背?更何况自己30了,唐斯总是能用最正经的口吻,明晃晃的说出她湿漉漉的黄色心思。 她把唐斯的手拿下来,又把人抱进怀里,让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怕她再乱动,还拿胳膊箍着她。 “我妈妈没打我,也没骂我。” “她早就知道我的性取向,刚好她今天来我家,我就跟她说了,而且我妈妈她很喜欢你。” 唐斯脸趴在盛宁的胸前,半天儿都没个动静儿,盛宁也有些拿不准,她怕自己这么做是不是让唐斯为难了,于是又说道—— “没事你要是还没准备好,也不要紧,我” “我知道这确实是有点快” 话还没说完,唐斯猛地就从盛宁怀里蹦起来,手在她锁骨上掐一把—— “我内衣还在你家阳台上挂着呢!” “没关系,款式相同,我妈妈会以为是我的。” “胡说!我比你大一个罩杯好吗!” 唐斯就是个傻姑娘,她都忘了自己还没穿衣服呢。 盛宁一听这话,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她身前扫去。 “你看什么看!”唐斯又掐了她一把,又羞又恼的,“你真该跟我说一声,我我” “怎么了?” 唐斯垂下头,两秒不到又抖着肩膀笑出来—— “我差点儿就把内裤偷偷塞你家沙发缝里了幸亏关键时刻理智了一把!” “不愧是我啊~” “” 唐斯笑到不行,软软的又趴倒在盛宁怀里,下巴在盛宁的肩窝一磕一磕地撞着—— “得亏我没那么干,要不这让你妈妈看见,成什么?你妈妈八成还会琢磨呢,这是哪个不正经的妖精,可能还不爱卫生。” “不会的,我就说是我的。” “行啊!要不要试试?我现在去塞一条你内裤~” 盛宁亲了亲唐斯的脸—— “你要去吗?或者你想不想去?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或者害怕的话,那就再等一等。” “斯斯,我希望你和我说实话,我出柜是自己的选择,我不想让你有压力。” “去啊,为什么不去,你妈妈既没打你又没骂你,你这是和平出柜,多好的事儿啊。” “我当年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呢,还断了生活费,得亏我外婆偷偷接济我。” 唐斯拿脑袋碰了盛宁的头——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想的太多,操心的也太多,我有什么可怕的?你妈妈是怪兽会吃人啊?再说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子,我喜欢女孩子的时候没怕,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怕,哦现在你都出柜了,你妈妈都接受了我开始害怕?你听听这话,有道理吗?我要是那样那我还是人吗?还有良心吗?那是王八蛋才干的事!” 说完,唐斯抿了抿嘴角,人柔和下来,声音也缓慢了下来—— “倒是你会不会觉得不太公平呀?” “不公平什么?” “你这边为我什么都做了,我这边还没给你个交代” “你不说了吗,你不是王八蛋。” “不许学我说话!” —— 今天是休息日,跟沈秋澜吃饭的事定在中午。 可唐斯一大早就起来了,说要回酒店。 盛宁把她抱住,不肯放她走—— “我妈妈都知道了,你还回什么酒店?” “我得回,我衣服还在酒店里呢。” 唐斯这段时间都跟盛宁待在一起,这人心细着呢,明面上不说跟自己同居的话,可实际上自己的衣服每天都被她往家里带几件。唐斯知道她的心思,唐斯自己也乐得高兴,可她刚刚瞧了她带来的那几件衣服不是前胸劈叉就是后背□□,这些衣服和盛宁在一起是情趣,但要是去见人家妈妈,绝对不能穿,都见家长了唐斯就算再放得开也得收敛点。 她把盛宁的胳膊拨开,又拿脚在她腿上踢了踢—— “你也别睡了,跟我一起去,等我换完衣服,咱们再去逛商场。” “逛商场干嘛?” “你这人到底聪明还是笨啊?我第一次去你家见你妈妈,我能空手去吗?我不得带点见面礼?” “不用,你去我妈妈就很高兴了。” “不行,这事儿你说的不算,你得听我的。” 唐斯霸道的不得了,叉腰瞪眼的样子,一点不吓人还水灵灵的发着光,看的盛宁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她。 “行,就听你的。” 回了酒店,唐斯换了身规规矩矩的小白裙,还拿头绳在脑袋后面绑了干脆利落的马尾,马尾一甩一甩,整个人都透着清爽,再加上她本来就长得乖,这么一打扮,谁看了能不喜欢? 等挑完了礼物,盛宁就开车往沈秋澜那里去了。 沈秋澜和盛嫄早准备好在等她们,这会儿听见大门外面的有车过来的声音,就知道是她们来了。 唐斯觉得这院子特别熟悉,像她梦里梦见过的那座古香古色的院子一样。 莫名的就有些紧张,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看见院子中间摆的那张棕色藤椅,好像下一秒就能看见姜淑怡坐在那似的。 “这院子是?” “是我奶奶的旧居,之前被我姑姑翻新了一下。” “我就说嘛瞧着挺有年代感的。” 车停稳,唐斯一下车就看见了沈秋澜跟盛嫄,两人穿着正式,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得样子,很显然对这次的见面非常看重。 盛宁拉住唐斯的手,察觉到她掌心的薄汗,轻轻的又握了握,小声说道:“她们都很喜欢你,别紧张好吗?就当吃个家常便饭。” 她和唐斯是这么说的,可到了沈秋澜跟盛嫄面前时,整个人却又一脸认真,一点不像是她说的那么家常。 “这是我妈,沈秋澜女士。” “这是我小姑,盛嫄女士。” 盛宁跟唐斯介绍,随后又对沈秋澜说:“这是唐斯,我女朋友,就是上回我抢她酒喝的女孩。”而后又对盛嫄说:“小姑,唐斯你见过的,上回咱们在一起吃的饭。” 彼此早都见过面,盛宁也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下,都不是陌生人。 沈秋澜和盛嫄对于唐斯的到来非常高兴,两人拉着唐斯就往屋子里去,完全把盛宁忘在了身后。 唐斯很紧张,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加快了,虽然她跟盛宁都是女生,但现在这场面也跟异性恋见家长没什么两样。 阿姨早做好了一桌子饭菜。 席间,唐斯不停地被沈秋澜和盛嫄夹菜,面前的小碗被垒的跟小山丘似的。也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太兴奋了,一个不小心,菜没吃进嘴,反倒溅了几滴油。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去。” 洗手间在二楼,盛宁怕唐斯找不到地方,她刚把唐斯带去洗手间,正想和她一起进去,就被唐斯给拦住了—— “你快回去吧,你陪我一起进来算怎么回事呢?我第一次来你家,你不能让我丢人。” “那你” “放心吧,不就是直走拐个弯,再下楼嘛,我记住了。” 说完,唐斯就把盛宁给推出去,关上门。 盛宁想门口等她,可又听见唐斯在里面喊话—— “赶紧回去~” 盛宁这才走,等她重新落座的时候,就看见唐斯碗里的菜堆得老高,她跟沈秋澜和盛嫄说道—— “斯斯她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这边,唐斯拿湿巾在裙子上左擦右擦,可毕竟是油点子,只能稍微把痕迹弄淡点。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有出息,这有什么好紧张的?瞧瞧筷子都拿不稳了。 唐斯把湿纸巾丢尽垃圾桶,又洗了个手,再出来的时候,就见空荡荡的走廊,深棕的暗色沉木,隐隐的渗着寒意。 她也不晓得这寒意是从哪来的,只想加快步子赶紧回去。 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门没关,唐斯下意识地往里看了眼,两只脚顿时僵在原地。 这是—— 唐斯双腿像是不听使唤,木怔怔地往里走去,走到门口正对着的架子前停下,那是一张祖孙三代的合影。 右边是盛宁,左边是盛嫄,中间被环绕的老人,竟然是姜淑怡! 就是那个她一直在找的姜淑怡! 唐斯不信邪,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这怎么可能呢? 她拿起照片仔细看去,右下角有一行落款—— 六十三岁生日留念——姜淑怡。 这一行字是打印在照片上的,但唯独‘姜’这个字,是后来手写上去的,依稀能看见‘姜’字下面被划掉的字,是‘盛’字的下半部‘皿’。 盛淑怡?姜淑怡? 瞬间,唐斯把烫手的照片快速放下,头皮发麻,后脊背猛地窜出一股冷汗。 第50章 我哄你睡 唐斯把照片放回原处,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回去吃饭,可她胃里扎了一根刺,让她坐立不安,低着头不停地往嘴里扒着饭,想用食物把胃里的那根刺压一压。 她得保持礼貌,让自己不要失态。 饭桌上大家说着话,唐斯不再像以往那么活泼,只有在沈秋澜跟盛嫄提到她的时候,她才抬头应一声,一应完,立马就又把头低下。 好在这一点,落在沈秋澜跟盛嫄眼中并没有异样,她们只觉得是这姑娘害羞了。 可盛宁却有不同感受,她们是恋人,唐斯的一丁点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盛宁就坐在唐斯旁边,时不时就扭头看她一眼。唐斯这样子太反常,跟平时完全判若两人,那么有话的一个姑娘,什么时候这样安静过? 饭后,盛宁婉拒了沈秋澜和盛嫄让她们再多坐一会儿的好意,推脱说她们还有事,等下次的时候再来吃饭。 这会儿,两人坐进车里,盛宁很贴心的替唐斯系上安全带,刚想说话,唐斯却抢了先—— “盛宁,你送我回酒店吧,我我点事情要去办。” “事情严重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林伊林伊找我有点事儿” “真的,我真的有事” 唐斯乱到不行,脑袋一团浆糊,说的话也语无伦次,上一秒是自己有事,下一句又是林伊有事,她意识到自己撒谎了还撒的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言,最重要的是这个谎言还被盛宁给看穿了。 她不敢看盛宁的眼睛,怕盛宁再问她的时候,她又得继续撒谎。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盛宁的声音很轻,抬手去摸唐斯的脸。 指尖柔软的触感,让唐斯羞愧,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好像除了紧张这个借口,也没有别的了。 “有点吧” 盛宁没再多问,替唐斯捋好有些凌乱的头发,便开车将她送回了酒店。 一路上,唐斯都在被胃里的那根儿刺控制,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四面八方的坏情绪把她团团围住。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姜淑怡的孙女怎么会是盛宁呢? 到底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上帝的恶作剧? 一种宿命论,快要把唐斯吞没了。 脑子里全是那张祖孙三代的合影,照片上姜淑怡慈爱的笑容变成了一把锋刀,狠厉地扎着唐斯的心。 她想姜淑怡一定过的很幸福,她活着的时候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她去世的时候,所有至亲都围绕在她的床边,或许面对死亡会有惧怕,但她的孩子们一定都拉着她的手陪伴着她,这种来自亲人的关怀,是可以抵抗死亡的恐惧。 她每年都会有人拜祭,她的孩子会时刻怀念她,孩子的孩子也会永远感恩她。 唐斯又想到自己的外婆她又过得什么日子? 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有那么好的一个家世,原本可以过着顺遂青云的一生,可她偏偏遇见了姜淑怡,她不愿意妥协,不肯成家,被父母赶出来断绝关系,没有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辈子守着那份年轻时候的承诺,可到头来呢?承诺的另一端,早就抛弃了诺言,只有她自己承受了不知多世俗偏见的冷嘲白眼,傻傻的守了一辈子。 唐斯矛盾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去理解外婆被抛弃的事实,也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情绪面对盛宁?某个瞬间,她甚至想把这些都告诉盛宁,你敬爱的奶奶其实是个诺言的背叛者,可是唐斯不能那么做她不能站在自己的情感顶端,用倾斜的天平去破坏别人家的幸福美满,这太卑劣了。 但她又实在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外婆被抛弃是事实,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抹去她这一辈受到的伤害,人的青春年华是比生命还宝贵的东西,多少金钱地位换不来青春年少。 可说到底,这和盛宁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里面最无辜的人就是盛宁。她什么都不知道。 各种情绪顶在这儿,让唐斯难受极了,胃里的那根儿还扎着她绞着她,胸口发闷,像是急性低血糖,让她头脑发晕,用力呼吸也好像透不过气来,刚刚吃那顿饭在她胃里作祟,一阵阵涌动让她恶心想吐。 唐斯把手缩进袖子里,死命地掐住虎口,遏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太阳越发耀眼,它东升西落照常升起,它有一百亿年的生命,人呢?只有短短的几十载春秋。 这太可悲了。 车开到酒店停下。 唐斯立马就下了车,盛宁也急忙跟着下车,她快步走到唐斯身旁,一把拉住她。 “要我等会儿来接你吗?” 盛宁言语里充满关切和温柔。 唐斯被她拉住,转身对上盛宁的眼睛,却又从里面看出来另外的情绪——慌乱和无措。 盛宁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经过再三斟酌,哪怕有时候明知道结局会失败,但只要在她的可控范围内,她也依然会去做。 她只是考虑的多,但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 就像盛宁自己说的,她除非不做,一旦认定了、做了,那一定不会放弃,并全力以赴,包括爱情。 看习惯了她肯定、冷静、胜券在握的模样,现下 自打她们认识以来,唐斯这还是第一次在盛宁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 瞬间,一股心酸涌上头。她这么好,她家里人也那么好。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盛宁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于情于理,自己不能也不应该把这件事怪在盛宁头上。 人来人往的大街,唐斯目光深深,她把胳膊从盛宁的手里抽出来,然后捧住了盛宁的脸,踮起脚尖很轻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亲了盛宁的嘴唇,又亲了她的脸颊,偏过头趴在她的耳边,温声细语的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办完事我就回家,你等我。” 盛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着唐斯坚定又温柔的眼神,还有她不顾旁人眼色,光明正大的亲吻自己盛宁慌乱的心被安抚到了一些。 点了点头:“好。” 分别时,唐斯又抱了她一下。 随即才转身离开。 可刚一进酒店房间,唐斯先前一直遏制的生理反应霎时就爆发了,嘴巴一张‘哇的‘’一下,瞬间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她把马桶冲掉,又低头看见被掐烂的虎口。 唐斯像被麻绳打了个死结难受的不行,就算外婆的事情她没办法自洽,但有一点她却是再清楚不过,她不讨厌沈秋澜,也不讨厌盛嫄,更不讨厌盛宁她真的很爱盛宁。 她坐在床边,仔细的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有没有可能这都是她的揣测,或许只是同名同姓呢?有没有可能只是长得比较像,但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人呢?盛淑怡,姜淑怡,这种名字根本就是烂大街。 唐斯攥住衣领,稳了稳心神,她需要有个求证。 随即,便又出了门。 这边,盛宁也到了家。 她走进卧室,看着床上拱成一团的被子,想到昨天晚上唐斯抱住她说‘真是活见鬼了我怎么想你呢?’ 今天怎么突然就? 盛宁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她又不是那种出了问题就会追责到别人身上的性子,她只会觉得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盛宁的手探进被子里,那上面还有唐斯的味道。 是不是太快了? 是不是吓到唐斯了? 盛宁想给唐斯打个电话,想告诉她,如果她觉得太快,也不要紧自己可以放慢速度,她们可以慢慢来,等什么时候唐斯准备好,再继续也没关系。 手机被盛宁握在手机,号码都调出来了,又被她摁黑锁屏。 唐斯说了办完事就回来。 她答应了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给她点时间 盛宁想 另一边,唐斯已经到了包打听这里。 推开门,就看见关公像前面被摆了一堆贡品,怒目横睁的红着一张脸,像要把天底下的负心人都盯死。 “唐小姐?唐小姐?” 唐斯走神儿了,包打听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这会儿,她把眼睛从关公像上挪开,径直走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想问你,姜淑怡嫁的那家人姓什么?” “姓盛。”包打听把手里的香在空气中扇了扇,插进香炉里,然后转过身,继续说道:“盛家在当地挺有名的,是我们这一带的名门望族呢。” 一个‘盛’字,让唐斯心又紧绷悬着起来,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又问—— “你说她生了四个孩子,有没有女儿?” “有啊,老大夭折,老二和老四都是儿子,老三是女儿。” “那她女儿叫” “盛嫄。”说到这个,包打听便摇头晃脑起来“要说这个盛嫄那也有的说,当初是被盛老爷子联姻结的婚,说的好听是强强结合,说得难听其实就是卖女儿,不过价格贵点罢了,但她早都离了,结的时候轰轰烈烈,离的时候也是轰轰烈烈呢。” “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你把上次那个地址给我吧。” 现在没有侥幸了,一丝都没有了,最后一点希望被生生掐断。 说着唐斯拿出手机,手在发抖,结尾款的时候,摁了两遍才把钱转过去。 唐斯彻底死心,热汗从头皮里渗出来,顺着鬓角不停地往下流。 回去的路上,唐斯坐在车里,突然情绪就崩了,整个人特别难过,捂着嘴控制不住地流眼泪,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出不去也逃不掉,心跟被掏了个窟窿似的那么疼,实在熬不住,她给林伊把电话打过去。 林伊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儿,见她打来电话,还挺高兴,刚一接通,就跟她打趣—— “小妞儿~饭吃的怎么样啊?” 唐斯抽着下巴,声音都哑了,“你快跟我说说话吧” “斯斯你怎么了?”林伊一怔,这才听出不对劲儿。 “况厘在不在你旁边,要是在的话,你把手机拿到一边去接,别让她听见。” 林伊和况厘正在一起呢,她看了眼况厘,立马起身就走到一边去。 “斯斯,你是在哭吗?” “伊伊完了都完了” “什么完了?到底怎么了?” “盛宁是姜淑怡的孙女” “什么?!” 唐斯哭到不行,一个劲儿地说—— “我现在怎么办啊?她对我那么好她家里人也那么好” “我从来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是真的想跟她有以后的” “可她奶奶干的那事儿我要是和她在一起,我还对得起我外婆吗?” “我来这就是为了找姜淑怡,为圆外婆最后的愿望,现在可好了,不仅外婆会失望,我还干了这档子事” 林伊听着唐斯泣不成声,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哪回不是唐斯把自己护在身后,不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就连自己跟王瑜分手的时候,唐斯和自己说的话都是:‘你要抹不开面儿做的事,我替你做’ 就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今天却哭成这样。 林伊在这边也跟着难受起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她知道唐斯这回是真的陷进去了。 “斯斯,你先别急,这事儿盛宁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 “那你现在在哪儿?跟她在一起吗?” “我哪还敢和她在一起,我找借口一个人出来了,我我在回酒店的路上。”唐斯揉了把眼睛,一胳膊的眼泪鼻涕,“我太混蛋了伊伊,这明明不关盛宁的事,而我也明明都知道,但我我就把她一个人丢那儿了” “斯斯,你先不要哭,我现在就回去找你!” 林伊挂断电话,立马就结束了这趟行程。 她跟况厘说:“我得回去了,这趟收尾没弄好,等下回我一定补给你。” “我现在就订票。”况厘订了最近一趟的航班,等订完,才又拉过林伊,看着她说:“咱们是恋人,恋人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更不用补偿。” 林伊和况厘虽然才确定关系没多久,可在两人的相处里,却越发感受到她的好,现在听到她说这话,不意外,但心还是热了一下。 一个好的恋人就是这样吧,说的少,做的多。 林伊回去快速收拾好行李,她心里惦记着唐斯,唐斯就是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都藏着事儿,她就是不愿意告诉别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要不是难受到了一个极点,她恐怕也还是憋着。 等飞机的时候,林伊又给唐斯打去电话,一言一语认真和她说道—— “唐斯你知道吗?你是个特别棒顶好顶好的姑娘,但凡和你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喜欢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怀疑自己,更不要否定自己。爱情的道路从来都不平坦,遇到坎儿也是在所难免,但你得往好处去想,至少你们并不是因为感情方面出了问题,这是上一代人的纠葛,你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说盛宁无辜,你难道就不无辜吗?”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你跟我说过,天塌下来还有好朋友,现在我这话也说跟你听——” “斯斯,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林伊真想能钻进手机里,能在这时候可以陪在唐斯身边,好好地拥抱她。 唐斯揩了把脸,林伊的安慰起了作用,让她乱七八糟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但也仅仅只是平静了一点。 她心里还是难受。 一个是她的外婆,一个是自己爱的人。 唐斯不论选择跟谁站在一边,她都不好受。 选择盛宁,那自己怎么能对得起外婆?她把这事儿瞒下,不告诉外婆,眼怔怔看着外婆抱憾而终,然后自己心安理的和抛弃外婆人的孙女在一起? 选择外婆,那就能对得起盛宁吗?她把这事儿全部跟盛宁和盘托出,破坏人家和睦的家庭感情,让她敬爱的亲人从此在盛宁心中沦为道德瑕疵者?然后自己回去陪着外婆,告诉她你的孙女给你出了口恶气! 手心手背都是肉,唐斯像被放在十字架上经受火刑。 唐斯哭的一塌糊涂,到了酒店,一照镜子,眼睛肿了,鼻头红了,出了一身的汗,头发也乱糟糟,狼狈的不得了 但她不能躲,因为她答应了盛宁要回去找她。 唐斯猛吸了一口,这会儿时间还早,她把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换下来,又去酒店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还拿冰袋在眼睛上覆了覆,等自己像个人样子了,才出门去找盛宁。 她一直都认为自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自由从来都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正的自由是你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去做。 法律之下不该再有其他枷锁,但这是理想主义。 在世俗社会里,人性的枷锁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即便是那些最高傲的头颅,也无法挣脱。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都是暴君,都是愚民。 唐斯又想起盛宁把自己送回酒店时候,眼底的无措和慌乱。 她攥着手指,又是难过又心疼,她当时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奔溃,全然没有顾及到盛宁。今天是去她家吃饭的日子,盛宁能跟自己提出来,肯定不知道在心里计划了多少遍。 唐斯觉得自己特别差劲儿,特别混蛋。 她怎么能就把盛宁一个人撂在那儿,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去,就那人的性子,指不定会胡思乱想什么,肯定会认为都是自己不好。 车在路上堵了,前后左右挤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唐斯心焦起来,她问司机,这得堵多久?司机跟她指指前面的路口,告诉她,过了前面再转个弯就不堵了,最多半小时。 别说半小时,就冲她做的那个混蛋事儿,半分钟唐斯都等不了,她让司机靠边把车停,顶着四十度的烈日小跑过去,在前面转弯不堵的地方,重新打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盛宁家。 唐斯气喘吁吁,像在什么地方打了一架。 伸手刚要去摁指纹锁,忽然又猛地缩回来。 叮咚—— 盛宁听见门铃声,赶忙就去开门。 “怎么按门铃?不是给你录指纹了吗?” 唐斯热了一头汗,她对着盛宁笑—— “路上堵得厉害,跟过节似的。” 她没有回答盛宁的问题,这是她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摁门铃。 有那么一个瞬间这怪异的行为,连唐斯自己都没发现她好像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斯斯,要不要再吃点东西?”盛宁指了指厨房,拉她在餐桌前坐下,“我妈妈她们做的都是当地菜,怕你吃不习惯,我就又下了点面条不多,你肠胃负担不会大,少吃点,好吗?” 盛宁说是这样说,可她能看的出来,唐斯那顿饭并没有吃好,而且她应该是吐了吧,在车上的时候,她的手就一直捂在胃心,盛宁又扫了眼唐斯的虎口,都掐烂了。 菜都提前准备好了,就等唐斯回来,所以盛宁没费多少功夫,面一煮好,就端上了桌。 唐斯有点木讷,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筷子一筷子吃着面条,倒是让胃里舒服了不少。 今天两个人什么都没做,睡觉时间一到,她们早早的便躺在床上休息了。 夜晚寂静,不知名的小虫嘤嘤躁动,海岸的白浪撞击着礁石。 上帝为了补偿人间诸般烦恼事,给了我们希望和睡眠。 但睡神有时却也有遗漏,迟迟不来。 唐斯的胳膊挨着盛宁,冷清的雪松香灌进她的鼻尖,她听这人平稳的呼吸声,但她知道盛宁没有睡着,就着清辉的月光,她看见这人的眼皮一直在动。 盛宁的作息一向规律,反倒是自己总是喜欢夜里晚睡,每次这样的时候,盛宁就会有两个动作,一个是把自己抱进怀里,让自己蜷在她的肩窝,这个姿势真的很舒服,她哄自己时候,令唐斯觉得自己像个小婴儿被她捧在手心,捂个满怀。 另一个就是从身后抱住自己,把自己偷玩的手机拿走,用胳膊箍住自己的腰,手掌心贴在自己的小腹上,阵阵的暖意入身,再伴着温柔的语调‘我哄你,快睡’,睡意也就来了。 今天她为什么睡不着?应该是因为自己吧,自己做了那么反常的事情,结果呢盛宁明明都察觉到了一切,可她对自己却还是一如既往,既没有询问自己干什么去了,也没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对自己还是那么好,那么贴心,给足了自己的空间,遵守着彼此的边界。 唐斯眼睛泛潮,心里又泛起酸来,湿湿的在空气中发粘。 忽然,盛宁的肩被唐斯推了下,她转头看去,唐斯把手从她的脖颈下伸了过去,轻轻地抬起,让盛宁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肩窝,另一只手贴在她的小腹上。 “斯斯” “睡不着啊?我哄你睡。”【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奇怪’关系 唐斯有起床气,每天早上醒来都得楞上会儿,今天也不例外,惺忪着一双睡眼,迷迷糊糊地盯着天花板,盯着盯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小腹里面怎么那么疼呢?好像有东西坠着坠着往下掉,忽然一个激灵——不会是? 她猛地从床上爬起身,鞋都顾不上穿。 盛宁刚把早饭做好端出来,就看见唐斯光着脚,咚咚咚地踩着地上,跟阵风似的冲进卫生间,她跟过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斯斯你怎么了?” 果然是唐斯来例假了,她坐在马桶上,一脸懊恼,本来就心烦现在更烦了,她冲了水,过去把门打开,跟盛宁说—— “我来例假了你家床单也被我弄脏了。卫生巾在哪儿?给我拿一片吧。” 盛宁走进去,打开镜柜从里面把东西拿出来,转头问她—— “卫生棉条可以吗?我只有这个。” 唐斯看着盛宁递来的卫生棉条,莫名的红了下脸。 “你要是用不惯,我现在出去买。” “别一大早的别麻烦了。” 唐斯接过卫生棉条,见盛宁还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把—— “还不出去。” 盛宁脸也有些尴尬,一扭身这才出去。 这会儿,唐斯盯着手里的卫生棉条又愣了好一会儿才拆了包装,把手伸向下面异物感入侵,让她有种怪怪的体验,也不是没用过这东西,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怪? 等唐斯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见盛宁在卧室里撤床单,手指捏的那块,正好是自己弄脏的地方。 “哎!我自己来!” 唐斯跑过去就要抢,被盛宁躲开。 盛宁低头看向她光着的脚,说道:“把鞋穿上,干净内裤在床头,去换了吧。” 然后人便出了卧室。 唐斯换完内裤,穿好鞋,再去找她的时候,就看见盛宁正在水龙头底下清洗着自己弄脏的那块血渍。 她一点都不嫌弃,手指在上面一搓,细密的沫子就挤了出来,红色印迹顿时便从床单上被搓揉了下来。 盛宁把简单清洗完的床单放进洗衣机,又朝唐斯伸手,要去拿她换下来的内裤。 唐斯哪还好意思,急忙闪过身—— “别别别这个我自己来就行” “生理期不要碰凉水,会肚子疼。” “哪有那么娇气啊?我又不是纸糊的,得了得了你快出去吧,不是还要上班嘛,别迟到了。” 说完,唐斯就把盛宁赶出卫生间,还把门也顺带关上了。 自打她迎来少女时代之后,这东西就没再让别人帮着洗过。唐斯脸上一阵阵的发烫,有点害羞也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无措。 卫生棉条垂在外面的线绳让她也不好受,异物感还在身体里延续。 盛宁站在外面,看着光洁的地板,怎么那么喜欢光脚呢?这样的话要不干脆就铺地毯吧。 见她半天没出来,盛宁又去敲门—— “斯斯,你好了吗?” “好了好了”唐斯关了水龙头,又把内裤拧干,蜷成一小团握在手心里。 门打开的时候,盛宁已经走了,坐餐桌前着等唐斯吃早饭。 唐斯去到阳台把内裤晾好,这才磨磨蹭蹭的又过去。 她一落座,就被递来了杯水,手一摸热的,喝一口温度适中,还有股甜甜的味,在她的舌尖化开。 “蜂蜜水啊?” “嗯,我本来想给你煮杯姜糖水的,但我怕你一大早起来不适应姜味,所以就临时改了蜂蜜水。” “等会儿吃完饭,你再去睡一会儿,生理期第一天要好好休息。” 盛宁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头。 唐斯愣了下,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好像自己是头一回来例假似的。 吃过了饭,唐斯便又被盛宁拉着手回了卧室。 唐斯躺在床上,看着盛宁为她忙前忙后,又是拿热水袋给她敷在肚子上,怕她闷又把小说放在她的枕边,过一会儿又去把投影的位置调好把遥控器也放在她旁边,转身还去拿了些薯片零食,最后用保温杯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唐斯鼻子尖闻到了姜味。 做完这些,盛宁也还是没走,人来到床边,俯身又替唐斯盖好了被子。 唐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虽然每次生理期她都会痛经,可也还没到需要人哄着的程度。现在这样让她有种自己是洋娃娃的感觉,而盛宁似乎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看着盛宁坐在床边,一会儿摸摸自己的头发,一忽儿捏捏自己的脸,唐斯不觉得享受,只觉得有些煎熬,姜淑怡的脸在她脑子里一遍遍的闪过,祖孙俩人的眼睛长得很像,令唐斯总在某个瞬间有些失神。 忽然,唐斯拍了一下盛宁勾着自己头发的手—— “把我当小孩了?” “你不是吗?”盛宁扬起嘴角,浅浅的宠溺。 “当然不是,我只是比你小一点,可我不是小孩。” 唐斯不愿意盛宁把自己当孩子,她心里藏着那件大事,如果盛宁把自己当成孩子,那自己要怎么开口跟她说呢? 八成会认为自己是在胡闹吧。 经过了昨天的那场痛哭,夜里又抱着盛宁睡了一觉,唐斯想通了一些事情,或许应该和盛宁好好谈谈,这是上一代人的纠葛,和她们并没有直接关系,就像林伊说的那样,不管是自己还是盛宁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们不该作为这段感情的牺牲品,这对她们来说太不公平。 盛宁的手从被子里探进去,贴在唐斯的小腹上轻轻地揉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唐斯十分受用,要是换做之前,唐斯铁定会挤进盛宁的怀里,像八爪鱼似的挂在她身上撒一撒娇,给彼此间增添些情趣,可惜现在外婆跟姜淑怡的事情卡在唐斯心里,搅得她左右不安,实在生不出来别的心思。 “盛宁” “嗯?” “我” 唐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手机铃声打断。是盛宁的手机,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揉着唐斯小腹的手也还是没停。 电话是诊所打过来的,说是临时来了几个病患,人有点多,问盛宁可以不可以提早过来。 盛宁有点犹豫,倒是唐斯听见了这话,赶忙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小腹上拿出去,小声跟她说—— “你去上班吧,我真没事儿。” “我只是来个例假又不是生了什么重病,真不至于” 见唐斯这么说,盛宁才跟电话那头的人答应。 唐斯瞬间松了口气得亏是她们离得近,自己听见了,这要是没听见恐怕盛宁今天都能不去上班。 等挂断电话,盛宁才又问道——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唐斯又是一怔,摇摇头—— “没什么。” 这人这样欲言又止,盛宁大概能猜到她要跟自己说什么,应该是关于昨天反常的原因,可现在她又不肯说了,但盛宁也没有再多问。 盛宁知道唐斯并不是像看上去的那样大大咧咧,她也有她自己的细腻之处。 或许是应该把速度放慢,她们才谈恋爱没多久,还有很多地方都还需要了解,但盛宁并不担心,只要她们彼此都有长久下去的心,剩下的事情慢慢磨合,总会迎刃而解。 这会儿盛宁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上班,临到门口又折回来,在唐斯的额头上亲了下,给了她一个再见吻。 唐斯的反应像是慢一拍,等盛宁都走了,听见客厅传来门板关上的咔哒声,她才回过神儿。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空气里还有盛宁好闻的味道顿时又冒出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盛宁养在家中的金丝雀。 她不能说这种感觉不好,但也不能说有多好。 因为她既不是金丝雀,也不是小娇妻。 唐斯小腹那块坠疼的厉害,她根本就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儿,听见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林伊打过来。 林伊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唐斯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复了许多。 唐斯一到酒店,林伊便给了她一个拥抱—— “斯斯,你还好吗?” 唐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心里很堵很闷,时不时就会冲上一股酸涩的苦味,让她没法自我消解。 “跟我说说,好吗?”林伊拉着唐斯坐在床边。 此时,窗外日光明媚,分明是晴朗,却总能阴郁盘绕。 唐斯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叹出—— “我来例假了,弄到她床单上,她帮我洗的她还想帮我洗内裤,不过我没让。” “又是蜂蜜水又是姜糖水,还拿热水袋给我敷肚子,压箱底的小说都翻出来给我解闷,我看了有两本都是童话故事,她还把投影也调好遥控器放在我枕头边,又拎了一堆薯片零食,最夸张的是她还想请假在家陪我” 林伊脑子里有画面,点点头—— “盛宁很贴心。” “这跟贴心是两码事儿,你不觉得她把我小孩了吗?” “怎么说?”林伊问她。 唐斯两手环抱在胸前,忽然人就认真了起来—— “她很温柔也很贴心,这些我都承认,而且我也很喜欢,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把我当小孩看,我们是恋人,所有的温情照顾也应该是基于这个准则之上,我希望我们之前不管是精神还是关系,都应该是平等状态,因为只有平等了我们才能交流。” “如果,她把我当成孩子来看待,那我们之间怎么沟通?别说我想告诉她老人之间的事情,哪怕就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我都没法说,她把我当孩子,就会生出包容,她会想——我不成熟,我孩子气,所以她包容我的无理取闹,一次两次可以这样,三次四次呢?我的需求和表达得不到理解,那我们就看不到真实的对方,明明是想要获得共同幸福,结果却变成原谅你的无能为力。” “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种不平等。” 林伊看着唐斯一脸的严肃认真,抿了抿嘴角,好半天儿才开口说话—— “斯斯,我先声明,我没有绝对没有要为盛宁说话的意思,我只是站在一个很中立的位置就事论事” “我觉得你现在是有点抵触情绪的状态,你因为你外婆的事情,对盛宁在潜意识里产生了抵触,其实你仔细想想,盛宁做的这些真的是把你当孩子吗?如果没有外婆的事,你还会这样觉得吗?” “虽然我和王瑜最后结束的很难堪,但是我必须也得告诉你,就盛宁做的这些,王瑜也为我做过,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单纯的想对恋人好罢了。” “而且你扪心自问,你讨厌吗?” “我” 唐斯说不出口了,她被林伊说中了,她不讨厌,要是真的讨厌今天就不会萌生出想要挂在盛宁身上撒娇的想法了。 “我是不是又混蛋了?她对我那么好我却那样想她。” “你没有混蛋,你只是钻了牛角尖,你外婆是你的至亲,她奶奶抛弃你外婆是事实,斯斯在我看来你做的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了,要换成是我在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就炸了,哪还能安稳的在她家吃完那顿饭,更别说还跟她回家去住。” “你说的这是我吗?我这么懂事呢?你不知道,我今天看着她为我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当下的反应竟然是,宁可她对我坏一点,这样就算我想发脾气,我也能有个借口,可她偏偏就那么好。” 唐斯笑了下,眼睛里有些泛苦。 “其实,我今天差点儿就想跟她说了,刚好那阵儿她诊所打电话来过,等她把电话挂了,我就又说不出口了” 她嗐了一声—— “我也是个没胆的,我看着她那样儿吧我我就” 唐斯曲着手指,骨节在心口顶了顶 这地方它难受。 “斯斯,我特别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总说盛宁好,但你又差吗?你那么善良,那么不愿意去伤害别人,你要是真想没事找事的乱发脾气,哪还用的着理由啊?你见过哪个想要无理取闹的人找借口的?还不是顺着自己想发就发了。” 林伊俯过身,把唐斯顶着心口的手拉过来,用力握住—— “斯斯,你要是问听我的意见,我觉得这事儿不该先和盛宁说,你应该先问问你外婆。” 唐斯肩膀一僵,连忙把手从林伊手里抽出来。 “问我外婆?那怎么行?她会受不了的!” “可这件事你外婆才是当事人,你这趟来也是为了替她了结心愿,现在姜淑怡找到了,难道你不该跟你外婆说吗?” “斯斯,我们先把主观情感收敛一下,我们得从客观事实来看待,事实就是两个老人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感情,后来一方选择了婚姻,一方选择继续当初的誓言,假如排除年代问题,放在今天这就是一场有始无终的爱情,斯斯,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可这就是现实,即便是在今天我们也不敢保证谁能跟谁厮守一辈子,你自己也说过的岁月漫长” 林伊说到这儿就停下了,但她知道自己没说完的话,唐斯应该能明白。 高雅而理想的爱情谈何容易,复杂的人性和艰难的世俗,也不是谁都能坚守。 守住了一辈子孤苦。 守不住却也不能指责。 “斯斯,你们两家没有宿仇,你们也不是宿敌,你应该问问你外婆的意思,如果她还想知道这时候你再跟盛宁把话说开也来得及,可如果你外婆不想,你也应该尊重她的意思。” 唐斯沉默了,但却开始认真思考林伊的话两种相反的声音种在她脑子里盘际,它们先是争论,然后开始争吵,最后双方交战,以至于唐斯不得不心绞起来,她被拉扯的痛苦。 人可以没有道德吗? 誓言可以被违背吗? 道德没有实体,人生来就有原罪。 誓言可以违背,因为这个世道就是要把你弄得粉身碎骨。 “你让我想想,我” 唐斯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在刺耳的作响起来。 “是盛宁?”林伊见唐斯皱眉。 “不是,是我妈。” 唐斯这会儿脑子乱的厉害,不太想接唐柳颐的电话,她不想在这时候还要跟她妈吵架,但凡唐柳颐在这事情上表现的柔情一些,唐斯也不至于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你不接吗?” “不想接,一接就要吵。” 要按照以往,唐柳颐一个电话打不通,肯定就没有第二个,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响个不停。 “斯斯接电话吧,跟你妈妈好好说,不会吵的。”林伊劝她。 唐斯被吵的心烦意乱,实在没了办法,拿起手机刚一接通,还没等她呛声,就听唐柳颐在那边大喊起来——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外婆病危了!!” 唐斯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后脊梁骨像被利刃刺穿。 林伊急忙握住唐斯的手—— “斯斯!别慌别慌!” 电话还没有挂断,唐柳颐把手机放在唐瑾耳边——“妈是斯斯” 唐瑾睁了睁眼,嘴角微微颤动,发出羸弱的声音—— “斯斯啊我是外婆” “你回来吧把外婆的东西都带回来吧” “外婆”唐斯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找不到也不要紧,你把东西都给外婆带回来” “都带回来” 唐瑾太虚弱,说完这些人就没有力气了。 唐柳颐重又拿起电话—— “唐斯,你听见了吧?”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我也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还是唐家的人,你就马上给我回来!别再管那些虚无缥缈的假东西了!!!” “我给你订了最近一趟的航班,你现在就去机场!!” 说完,唐柳颐就把电话挂断。 她快步又折回icu病房,坐在唐瑾的床边,拉过唐瑾的手,用自己的手心紧紧的包裹住唐瑾—— “妈斯斯马上就回来了,您放心那些东西她都会给您带回来。” “您不要担心。” 唐瑾的手指动了动。 “妈您要什么?” 唐柳颐俯身凑到唐瑾面前,忽然脸颊一热,是唐瑾的手 唐瑾睁开眼,轻轻抚过唐柳颐的脸。 “我的女儿。” 唐柳颐落下眼泪—— “妈妈” “不要哭不要哭” 烈日将人间大地炙烤地瑟瑟发抖。 电话挂断,两人一刻钟都没有耽搁,收拾好东西,赶紧打车去机场。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只有外婆的那些信跟那张照片。 这林伊一路上都没有松开过唐斯的手,她能感觉到唐斯在发抖。 林伊心里特别难过,她吃过唐瑾包的饺子,听过唐瑾在公园的读书角里讲古典名著,她还记得和林伊逃课被发现的时候,也是唐瑾替她们说情,才让她们免了一顿打。那么好的老人现在就这样走到生命垂危的尽头。林伊也哭,抱着唐斯一起流泪。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林伊对唐斯说。 唐斯却摇了摇头,她反握住林伊的手:“你和况厘才在一起,现在突然跟我回去算什么事,你留在这儿,好好享受恋爱,我没事儿的。” 唐斯抬起胳膊在眼睛上揩了把,她把手从林伊的手里抽出来—— “我真的没事儿,我外婆她我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这件事是我答应外婆替她做的,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我没有空手而归。” “斯斯” “我妈总说我不懂爱,不知道责任和义务,我不能让她真的小瞧我,我现在回去就是去负责和义务。” “林伊,你看你你哭什么呢,我又不是不来了。” “你说的对,这事儿我外婆才是当事人,我得把这些都告诉她,不管她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她都应该知道,要不然这辈子就过得太苦了” “人都得有个盼头不是,我外婆等了一辈子,也该她盼到了。” 唐斯坚定又坚韧,从前欢脱热闹的姑娘,好像一下就成熟,说到责任与义务,也能勇敢负担。 林伊送唐斯到安检口。 她拥抱唐斯,用友情给予她力量和温暖。 友谊是不会遗忘的,它比爱情更胜一筹。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会比一个好朋友再可贵的了。 唐斯一直在流泪,直到她走进安检口,回头望去的时候,和林伊目光对视的那一刻,突然就爆发了,*两个人放声大哭。 万尺高空的碧海蓝天,对应着生来软弱并易遭受诸多苦难人类而言,眼泪是最慈悲的关怀,它的背后是一颗仁慈的心。 —— 唐斯落地京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唐瑾从昨天开始病危,先后进了两次抢救室,命悬一线。 这会儿唐斯趴在病床边,一遍遍地摸着唐瑾的手,这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手了,在唐斯的记忆里这双手很有力量,在她还小的时候,总是能把自己高高的举起,后来就算唐瑾的年纪大了,这双手也依然十分有力量,每次在唐斯难过的时候,总能给她抚慰。 可现在却瘦的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了。 “怎么会这样?之前视频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唐斯哽咽道。 “你跟我出来一下。”唐柳颐没有回答她。 现下,母女俩站在过道的窗户底下。 唐柳颐看着唐斯红肿的眼睛,掏了张纸巾递过去—— “擦擦吧。” 随即又说道—— “老太太早就吃不下饭了,就靠营养针续着,她不让告诉你,每回你发视频过来,她都是硬撑着的。”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唐柳颐这些日子早就停了所有工作,每天不分昼夜的守着唐瑾,有好几次唐瑾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念的都是姜淑怡的名字。 “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不仅是个很差劲的母亲,还是一个没良心的女儿,可我也有我的苦衷” “什么苦衷?”唐斯问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有苦衷?可你让我怎么理解你?” 唐柳颐忽的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唐斯—— “唐斯,你以为只有你在乎吗?你以为我的心就是石头做的吗?里面躺的人是你的外婆,可她更是我妈!” “我实话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就去过安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你教教我你要是我你该怎么办?我——” “你去过安岛?”唐斯震惊了,她怎么想都没想到唐柳颐竟然去找过人。 唐柳颐在眼睛上捂了把—— “老太太有心愿,我不能看着她抱憾终身,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阻拦过你,可我早就跟你提示过了” 唐斯终于明白,为什么唐柳颐的做法会那么矛盾了,一面不拦自己,一面又不停地朝自己泼冷水,原来是这样。 “现在好了,等老太太醒了,你去跟她说吧,正好让她彻底死心。” 话说完,唐柳颐转身就要走,却被唐斯叫住—— “妈” “你又要干什么?” 唐斯走到唐柳颐的面前。 她第一次看见唐柳颐哭,第一次看见她流这么多眼泪。 “妈你不要哭” 唐柳颐要强惯了,哪怕是在至亲面前,她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你有话就说,你要是没法跟老太太开口,也不要紧我去说,反正我这个恶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 “我找到姜淑怡了。” 空气顷刻安静下来,四周像是凝固一样。 “你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姜淑怡了。” “但是她已经去世了。” 这个事情很长,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说的清楚,唐斯把手机拿出来,才发现还没有开机,等她把手机开机的时候,就看见盛宁的发过来的微信—— 「斯斯,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斯斯,你在哪儿?」 “妈,你等一下,我回个消息。” 唐斯赶忙给盛宁回消息—— 「我回京北了」 「我家人出了点事」 刚把消息回过去,护工就从病房里跑了出来,唐瑾又一次陷入昏迷,被送进了抢救室。 从晚上八点一直到夜里十一点,唐瑾才又从抢救室被送出来。 医生说,她的求生欲望很顽强。 唐斯明白,她外婆这是还有心愿未了。 唐柳颐也憔悴了不少,整人瘦了一大圈,这两天连着三次抢救,不断下发的病危通知书,老太太浑身插满的管子,呼吸机不分日夜的运作,每一样都让她也心力交瘁。 “妈你去睡会儿吧。” “外婆这儿,我陪着就行。” 唐柳颐这才又想起来刚刚唐斯说找到姜淑怡的事儿—— “你” “妈,你先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跟您说。” 唐柳颐也确实太累了,没再多问,但她也没有回家,就坐在病房的椅子上,趴在唐瑾的床边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手还紧紧地握唐瑾的手。 唐斯看的心里难受你以为她铁石心肠,实际上却比谁都柔软。 她们不是不懂爱,只是都不会表达爱。 这会儿,唐斯又把手机拿出来,也不见盛宁再回消息,等她把app再打开的时候,脑袋就懵了下—— 糟了。 刚刚的消息只发过去了前一条,后一条没发过去。 盛宁肯定收到了,她得怎么想自己,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回家了。 这成什么?这不成睡完就跑的渣女了? 唐斯下意识就想给盛宁打电话,可她回国了,这号码打不通。 她稍微往远处走了走,给盛宁发去视频。 唐斯听着视频拨过去的声音,心有点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急了,她实在是没能顾得上。 接啊快接啊 她刚在心里念叨完,视频就接通了。 “盛宁!” 盛宁把手机立在书桌上,人坐在椅子上,微微地垂着眼,这个角度不太好,有点偏唐斯只能看见盛宁右边的脸。 “我家人出了点事生病住院,我就先回京北了,飞机上不能开机,我落地之后又一直在忙,刚刚我给你发的消息,后一条没发过去。” 盛宁在视频里动也不动,像信号卡顿住一样。 “盛宁你在听吗?” “在听。” 盛宁这才说话,声音很平淡,反应也很平静—— “我知道了。” “盛宁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跟你保证我肯定还会再过去的。” “我没有生气,你照顾好家里人,也好顾好自己。” “早点休息,我也休息了。” 视频一挂断,盛宁便往后仰去,身体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她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滑稽。 唐斯不见了,自己连去哪找都不知道。 找了她一下午才发现,自己对她在国内的手机号、地址、家庭一无所知。 她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第52章 两只湿雁 盛宁在书房待了很长时间,反复的看着唐斯给她的发的那条消息——「我回京北了」 她们是恋人,身心都交予对方,可实际上呢?唐斯从来都没有和自己交代过什么,她的家在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以及她对她们的未来是什么想法?唐斯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也没有做过任何承诺。 刚收到消息的时候,盛宁的确有生气,可现在她不气了,只是觉得心里疼,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扎出了一道豁口,疼就是从那豁口里渗出来的。 一整晚,盛宁都没睡,她想着自己对于未来的计划,计划里的每一处都有唐斯,或许她错了自己的计划兴许在唐斯那里,什么都不算。 但盛宁也有想不通的地方,如果什么都不算?那唐斯为什么要和自己回家吃饭呢?她不信唐斯是那种睡完就跑的骗子,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盛宁又想到唐斯吃饭那天的反常,今天早上的欲言又止她皱紧眉头,在混乱中寻找理智,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盛宁照常上班,中午和况厘吃饭的时候,林伊也来了。 尽管盛宁这时候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但一夜没睡的疲惫还是让她看起来状态很差。 况厘吃的很快,吃完就出去了,站在餐厅外面的屋檐下,又回头朝里面看了眼,她觉得林伊应该是有话要和盛宁说。 果不其然,况厘刚一走,林伊就把筷子放下了,她看着盛宁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人的眉头从刚刚吃饭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松开了,哪怕盛宁什么都没说,林伊也猜得出她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唐斯这次走得很急,没有跟你说,但是她家人住院是真的,她外婆病危了” 见盛宁不说话,林伊便继续说—— “我和唐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看着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可实际上她的心思比谁都细,一旦认真起来那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条道儿走到黑。” 盛宁垂着眼,叉子在盘子里磕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忽然她就抬起了头。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林伊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心底便松了口气,毫不避讳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些难听的话。” 盛宁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想知道原因,还是那句话无论什么事情,她相信只要双方愿意沟通,都是可以解决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我没有办法跟你说。”林伊摇了摇头“但是我能跟你保证,斯斯对你是认真的,盛宁你一定要相信她,等她回来,她肯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说完这些,林伊就走了。 等盛宁再出来的时候,只有况厘还在外面。 两人的目光对视一下,况厘就笑了—— “难受了?” “怕人家不要你了?” “无聊。” 盛宁懒得理她。 被怼了况厘也不恼,反倒觉得高兴,为盛宁高兴,这么多年的朋友突然间就卸掉了那身坚硬冰冷的盔甲,终于肯离开她的那座孤岛上岸了。 况厘快步追上盛宁,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总算是看见一个有情绪的你。” “你在说什么?”盛宁不懂。 “有血有肉,不再抗拒情感,不再漠然疏离。” “恭喜你,盛仙女,你下凡了。” —— 熵增是宇宙运行的法则,没有人能阻止它的生长。 但爱的意志却始终凌驾于宇宙的造物。 唐瑾经过抢救,又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她的意志顽强的大于宇宙,她在和时间抗衡,在和死神赛跑。 狭长的医院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唐斯和唐柳颐站在病房门口,不时便朝里望去。 “我本来都没抱希望了,或许是天意吧就这样让我找到了” “妈”唐斯把手轻轻地覆在门板上“您说外婆会恨她吗?我要是说了外婆她会不会受不了啊?” 唐柳颐沉默的听完这些,眼神越发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你外婆这辈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姜”唐柳颐顿了下,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你去说吧,我相信你外婆能扛得住。” 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总得有个归宿吧? 唐柳颐想着,想着唐瑾这辈子受的那些磨难,那些苦楚,那些数不清又道不出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姜淑怡这个人。 老太太不信因果,也不信命,就这么凭着自己的力量艰难行走。 这个社会给女性上的枷锁一层又一层,对女性的规训也是层层叠加,更何况唐瑾的爱情发生在70年代,不会被唾沫淹死,也会淹没在时代的洪流里,连渣都不剩。 是该有个结果了,哪怕这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可人生就是这样,哪怕输,也要全盘接受。 命运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病房里唐瑾已经醒了,她听见门板被推开的声音,偏过头看了眼。 唐斯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地将门阖上。 她避开唐瑾的目光,但却也看见了唐瑾在自己进来的时候,朝自己身后望的那一眼,唐斯知道她外婆在看什么,她想看自己的身后有没有姜淑怡。 唐斯也不明白,自己这一趟去的究竟有没有意义,自己是找到了姜淑怡,但却没办法把人带回来,也没办法给外婆一个好消息。 她慢慢吞吞地走到病床前,苦着一张,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头的脸。 倒是唐瑾对着唐斯笑了笑,那笑容里是饱经世事沧桑后的云淡风轻,看的唐斯心里又难过起来。 “外婆我” “没事儿,不要紧的,我都想开了。” 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与其说她忘不了姜淑怡,不如说思念姜淑怡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把东西都给外婆带回来了吧?” “带回来了。” “那就行了。” “外婆——” “怎么了?” 唐斯深吸了口气,又在手上很掐一把,借着那股疼劲儿来给自己壮胆。 “我找到姜淑怡了。” “你说什么?” “我找到她了,但是但是她、她已经不在了。” 唐斯低着头不敢看唐瑾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把一个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老人的最后一丝信念都掏空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谎话,说姜淑怡还活着,只是行动不便不能跟自己过来,然后再仿造上一封信件,让外婆不抱任何遗憾的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 可唐斯做不出来因为这样太卑劣了,她不能在最后的时刻,还用谎言来欺骗外婆,如果外婆要给姜淑怡打电话怎么办?又或者要跟她视频见面又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再去找人来假扮姜淑怡吗?外婆肯定会一眼就看穿的。 到那时候,外婆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配合这场戏,她会在脸上笑,然后在心里流泪。 谎言是短期的收益,长期的失意。 当滤镜破碎之时,便会原形反噬。 忽然,唐斯听到唐瑾叹了声气,她以为外婆哭了,可抬头看去的时候,唐瑾的反应却十分平静。 “外婆您” “我猜到了,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一家七八个孩子,就算大人不吃不喝,也还是要挨饿。 唐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姜淑怡时候的样子,面黄肌瘦,单薄羸弱,她是家里的老大,有点东西都要先紧着弟弟妹妹,但就算人都瘦成皮包骨却也丝毫不妨碍她的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让唐瑾只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唐斯把复原的老照片拿出来,又把姜淑怡老年之后的照片也拿出来—— “外婆,您看” 唐瑾手撑在床就要坐起来,唐斯急忙把床摇起来,又拿过老花镜给她戴上。 “没变她没变” 唐瑾的手在两张照片上颤颤微微地抚摸,她不止一次想过姜淑怡老了以后的样子,她想就算皱纹会布满她的眼角,皮肤会松弛下垂,头发会花白稀疏,但有一样唐瑾确信不会变,眼睛姜淑怡的眼睛不会变的。 “她太瘦了怎么还是这么瘦呢?” 姜淑怡在给她的写的信里,说过日子在慢慢变好。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唐瑾问道。 “十年前,应该是她六十四岁那年。” “是生病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 “六十四岁六十四岁” “太早了,太早了” 唐瑾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眼泪就流了出来。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就在祖孙两人说话的时候,病房外面来了不速之客。 方向军这几天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招呼也没打一声,现在又这样突然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老太太病危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准备准备啊。” “你自己跑的不见人影,怪我不给打电话?”唐柳颐冷着眼“你要准备什么?” “我” “我母亲转危为安,你很失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是吗?” 唐柳颐知道方向军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惦记着老太太的钱,他们是夫妻,有很多事都被利益捆绑。 方向军是吃软饭的,早就没有什么男子气概,于他而言只要能拿到钱,就算让他给唐柳颐下跪磕头也没有问题。 他刚想再说什么,目光一撇就看见了病房里的唐斯,瞬间一愣,忽然想到什么—— “斯斯回来了?她她一个人回来的?” “你觉得呢?”唐柳颐打量着他。 唐瑾的事方向军多少也知道一点,但这事儿在他眼里十分不堪,他认为同性恋可不是光彩的事儿,他也不知道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是精神错乱,竟然会认为唐柳颐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忽然压低了声音—— “柳颐这时候你可不能犯傻,公司的股票形势紧张,要是要是有负面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大跌的!” “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得以大局为重啊。” 唐柳颐默不做声,抬手朝方向军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等两人走的离病房远了些。 唐柳颐对他说—— “方向军,你给我滚。” 病房里的唐瑾和唐斯对这些一无所知。 这会儿,唐瑾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把照片小心翼翼的装进信封,塞进自己的枕头下面,她想好了到时候就把这些和她的骨灰一块烧了,都混在一起。 “外婆,您不恨她吗?” 唐斯看着唐瑾还是把那些东西像宝贝一样仔细收着。 “她结了婚,有孩子有孙子她” “她跟我说要结婚的时候,我是怪过她,可我从来都没恨过她,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一个女人只靠自己生活太艰难了,我和她书信来往了三年,从二十一岁到她二十四岁,她从没跟我说过她吃得苦,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也很难,后来我就想通了,结了婚也好,我不在她身边,有个人能照顾好她,我也愿意。” 唐瑾摸了摸唐斯的脸,又说—— “至于,我不结婚,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想了她一辈子,可我不后悔。” 唐斯觉得自己太狭隘了,她的心胸跟外婆比起来连一颗芝麻粒都不如。 她捏了捏手指,垂下头又抬起来,声音在嘴里吞吞吐吐—— “外婆我还有件事想跟说。” “什么事?” “我我”唐斯手在脸上捂了把,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姜淑怡她有个孙女,我跟她谈恋爱了。” 说都说了,唐斯干脆就都说完得了,她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从和盛宁认识一直到两个人在一起确定关系,通通都告诉了唐瑾。 “我追的她,第一眼看见她,我就觉得她特别漂亮,然后我就忘不掉了,厚脸皮的缠着人家,您不知道她有多难追,简直油盐不进,我是费了好大一番苦心,才让她和我在一起的,真的外婆,追她追的我累坏了~” 唐瑾被唐斯给逗笑—— “你呀,跟我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我是您的孙女,不跟您一样,跟谁一样呀。” “这事你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没敢说。”出柜时候挨得巴掌唐斯还记着呢,可疼了,她虽然胆子大,可怕疼也是真的。 唐瑾拍拍她手—— “斯斯啊,你要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认定她了,那你就找个时间把她带来京北,趁着外婆还能帮你抗,咱们把你妈搞定。” 这话说的,让唐斯心里又泛起酸来—— “您说什么呢,您肯定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您再护护我,护个十年二十年好不好?” 这时候,唐柳颐进来了,瞧唐斯窝在唐瑾怀里皱了下眉头—— “别闹你外婆,让外婆好好休息。” 唐瑾笑了笑,一下一下摸着唐斯的头—— 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 医生说,唐瑾最多还剩半个月。 医学技术再发达,终究也不可能违背自然。 “你还要去?”唐柳颐又被唐斯给气到了“安岛是有什么东西勾着你的魂了吗?” “是,就是勾我魂了!反正我跟外婆说过了,外婆已经答应我了。”唐斯已经订好了机票,现在就要走“要不您就把我腿打断,不然我非去不可!” 唐柳颐被唐斯气的肝疼,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个犟种呢? “行行行,你去你去,我不拦你,你有你外婆撑腰,我的话你就当耳旁风!” 唐斯都走出门了,忽然又折返回来,直挺挺的站在唐柳颐面前,眼睛瞪地滚圆。 “你你干什——” 话没说完,唐柳颐被唐斯用力抱住,把她胳膊都勒疼了。 “妈!别生气,气生多了伤肝儿!” “肝可只有一颗,您的女儿我,也只有一个。” “我走了。” 唐斯一溜烟地就蹿没影儿。 这会儿都坐上车了,小心肝儿还扑通扑通跳。 “奇怪了,吵架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大动静?抱她一下你紧张什么?!” 唐柳颐也没好到哪去,一扭头,就看见唐瑾在病床上和她笑,莫名其妙的就脸红起来—— “这丫头手劲儿也太大。” “妈,您喝水吧,我去给您倒杯水。” 说完,也一溜烟跑了。 唐瑾笑意更甚—— 母女俩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个样儿。 —— 月亮是夜晚的伤口,旁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叫做木星。 唐斯换过登机牌,过了安检口,在休息区的时候,一直站在落地窗边,她想见盛宁是真,但她更想把盛宁带回去让唐瑾见一面,哪怕是见不到姜淑怡,能见到姜淑怡的孙女也好啊,这是唐斯的私心。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凌晨六点,她飞回去的急,飞回来更急,一整夜红眼航班,座椅硬的像铁皮,位置小的连腿都伸不直,飞机停了她刚站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咔咔响一圈。 她打了车直奔着盛宁家,她觉得自己特别热,心也跳的特别快,有点像升降机急速下坠,又在撞向的地面的前一秒轰的一下又升高。 唐斯真心是一秒都不能再等了,这几天她被这些事憋得都快要四分五裂,她不是那种能憋得住事儿的姑娘,有话直说是她的一贯风格,这次实属突破底线。 到了房门口,大拇指头往门锁上一摁,门就开了。 唐斯快步进去,她想按照盛宁的作息,这个点也应该起了,果然,刚把门阖上,盛宁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看着盛宁头发披在肩上,比之前长了点,干干净净的一个人,眼圈却泛着青。 盛宁也看着她,风尘仆仆的,长袖都还没脱下来,羽绒服挂在胳膊上,出了一头汗,鬓角的头发都被打湿了。 “你醒了?那正好,我我有话跟你说。”唐斯口干舌燥,跑去冰箱拿了瓶冰水,气都不带喘一口,咕嘟咕嘟大半瓶灌进肚子里。 喝完水解了渴,唐斯舒服多了,手背把嘴角溢出来水擦掉,便又走到盛宁面前,目光笔直地看向她,对准她的眼睛—— “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外婆和你奶奶,两人年轻的时候好过。” 盛宁蹙了蹙眉,但没说话。 “你懂不懂什么是好过?” “就是这个,就是谈恋爱,像咱们这样。” 唐斯跟她比划,左右两只手的大拇指竖起来,头碰头地捣了捣。 “是不是觉得挺震惊的?我的心情跟你一样,这几天我都快被这事儿给弄疯了。” 唐斯只顾着自己说,全然没注意到盛宁的反应,等说完了,见这人还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她怕别是太震惊给她吓着了,刚想伸手去拉盛宁,可手还没碰到她,就被盛宁躲开了。 “所以呢?你现在回来是想干什么?” “我” 盛宁觉得自己心里被扎开的豁口又大了,连着胸骨都隐隐作疼。 她的眼神特别平静,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就是扫过唐斯的那一眼里面有凌厉的光。 “说啊,你这次回来要什么?”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有目的,就为你外婆对吗?” “那你又从什么时候知道姜淑怡是我奶奶?第一次见面吗?” “你胡说什么!”唐斯被她眼里的那抹凌厉堵了心,她还生气?她凭什么生气?这事归根到底,也是她奶奶先不仗义的。 “我跟你谈恋爱之前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 “还有,跟我板什么脸?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你要是这样那咱们索性说清楚。” 唐斯仰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盛宁—— “两个老人年轻时候在一起,后来你奶奶举家到了安岛,两人书信往来了三年,结果你奶奶说结婚就结婚了,不仅把我外婆寄去的信退回,还断了联系,你奶奶有丈夫有孩子,儿女孙辈都双全,我外婆呢?守着你奶奶的照片,守着你奶奶的那些信,就这么过了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现在还得了癌症,我为什么那么着急回去?就是因为我外婆病危了!” 说完,唐斯又拍了拍脑门儿—— “对,你肯定得问,要是我外婆没结婚没孩子,我是哪来的对吧?我告诉你我是哪来的,我妈是我外婆从孤儿院抱的!” “她一辈子连个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没有,就因为不结婚被父母赶出门,她这辈子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你奶奶呢,你奶奶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享受合家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外婆?” “你还生气?我还气不打一处来呢!” 盛宁眼神越来越冷,绷紧地下颌,满脸都是糟糕的坏情绪,可她还是忍着没有打断唐斯,听她把话都说完了。 “你说完了?” “说完了!” 盛宁深吸了口气,吐出来的时候呼吸都发颤,也是被气到了,目光深深的望向唐斯——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结了婚,日子就都会幸福美满?” “有丈夫有子女,这辈子就过得值得?” “唐斯,你要是这样想的话,那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干什么呢?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 唐斯楞住了。 盛宁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 “你冷静一下吧,好好想想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你一口一个抛弃,你又了解姜淑怡多少?” “我去上班了。” 人走了。 空荡荡的屋子,就剩下唐斯一个人。 她这会儿彻底清醒过来了,手捂在嘴上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啊? 唐斯不是有意那样说的,她这几天太乱了,情绪一直被压着,火急火燎的连语言都没组织好,就想跟盛宁把话说开,她是憋疯了结果又被这人那一句‘有目的的接近她’,一下就让唐斯炸了锅。 外婆这些年的遭的罪,这些年苦守的孤独,还有她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病 唐斯脑子压根盛不下这些东西,一时间就口不择言起来。再加上盛宁这人的性格和脾气都太好了,她们自打在一起之后,不管自己怎么使小性子,她都没生过气,今天还是头一次针尖对麦芒的跟自己顶起来。 乱透了也糟透了 唐斯开了门追出去,她想跟盛宁道个歉,可盛宁早走了。 这会儿她站在路上,看着过往车流,突然间就难受起来,眨了眨眼睛有点想哭。 手机响了,看到林伊发的消息—— 「怎么样了?回来了吗?」 「回来了。」 「好好跟盛宁聊聊,一切都会好的。」 林伊附上一个抱抱的表情。 唐斯看着更难受了。 她没再回盛宁那儿,而是打车去了酒店,现在林伊住在况厘那儿,但这酒店唐斯还没退,之前盛宁一直想让她彻底搬过去,唐斯是准备搬的,但临时却出了两个老人的事情,唐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说起来这一点她也不对,她给自己留的后路太多了。 不过唐斯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把自己的东西全收进行李箱,去到楼下办了退房。 再出来的时候,她站在太阳底下,眼往天际,巨大的火球滚烫炙热,明亮耀眼的就像女人心 诊所里,盛宁偏头痛犯了,脑子里全是唐斯说的那些混账话。 真行,有点能耐全发在自己这儿了。 盛宁吃了两颗布洛芬都还不管用,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这样子刚巧被路过的况厘看见,拍拍她—— “吵架了?” 盛宁瞥她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你俩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林伊嘴特别严,一个字都没跟我透露,当然我也不会问。” 况厘不八卦,也从不打探朋友的隐私,再说了谁还没点自己的难言之隐呢。 “是你自己的样子,告诉我的。” “我什么样子?” “苦大仇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对象吵架了。” 况厘拿出手机,又挑了挑眉—— “我给你支招?” 话落,盛宁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她拿起一看,立马锁屏,是款露骨的女女情趣用品。 “你你有毛病啊你?” “这款是真不错。”况厘笑道:“试试吧,对付别人不一定,对付你家那位,保管奏效。” 盛宁没话说了。 因为不用况厘觉得,盛宁自己都觉得唐斯一定爱不释手。 对的,爱不释‘手’ 夕阳在天际沉落出一抹红云,几经热风,流云飞走。 盛宁下班开车回家,电梯甫一开,她才走到拐角处,就看见家门口旁边地上横倒放了只行李箱,行李箱上坐了个姑娘。 唐斯蜷着腿,看样子是困到不行了,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这一天盛宁跟唐斯都没有联系过彼此,盛宁甚至以为,唐斯可能又要失联了,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守在自己家门口。 盛宁一边往里走,一边忍不住皱起眉头。 唐斯身上就穿着吊带热裤,现在天都黑透了,过道空荡荡就她一个,真要来个坏人把她掳走了,她连喊救命都没机会。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才能把她的豹子胆收一收?* 盛宁都走到门口了,唐斯也还在打瞌睡,她抬脚在行李箱上踢了下,唐斯猛地一激灵这才把眼睁开,抬头朝盛宁看去。 唐斯眨巴着一双小狗眼,打瞌睡打的两只眼睛湿漉漉泛着光,小小的人坐在行礼箱上,还蜷着腿,肩膀也缩着。 哪还有早上跟自己吵架时候的霸道模样了?乖得极像只猫。 这场面怎么讲又可爱又搞笑,让盛宁忍不住竟在心里笑了下。 两人彼此目光对视,但都不说话。 唐斯抱着腿的胳膊又紧了紧—— 你别老看我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盛宁看得出来她想让自己先开口哄,但盛宁偏不,心里也倔着,不是说自己把她当小孩吗?那这回就让你做大人。 终于,唐斯耐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嘴里像含块糖似的嗫嚅撒娇—— “你总算回来了,我快困死了那个红眼航班好难受,我一整个晚上根本就没法睡。” “旁边的人还一直打呼噜,可响可响了” “不是让你录指纹了吗?困了进屋睡啊。”盛宁的眼落在她的膝盖上。 “那那我怎么知道你删没删我指纹?万一删了多尴尬” “那不是还有密码吗,密码你不是也知道?一样能开。” “那那我也不知道你改没改密码呀万一要改了多伤人呢?” “再说了,女主人都不在,我自己打开门进去,多冒昧呀?” 胡说八道。 又是改密码又是删指纹?亏她能编的出口。 都忘了今天早上怎么进来的?那指纹锁是谁开的? 盛宁偏过头,刚挪了下脚尖,唐斯倏地就从箱子上站起来,胳膊勾住盛宁的脖子,两脚往前一跳,人就挂在了盛宁身上,像个八爪鱼。 “放手。” “就不。” “下去,不然我松手了。”盛宁吓唬她。 “你松你松,大不了就让我摔个屁股蹲!摔坏尾椎骨” “唐斯你是赖皮吗?” 盛宁嘴上这样说,可手却把人抱的紧,掌心托着她的臀,手臂的肌肉用力绷紧,就怕摔了她。 唐斯把脸埋进盛宁的颈窝,一句话都不说,脑袋热烘烘的拱着气。 “盛宁对不起,我为我早上说的话道歉。” “也为我前几天的突然离开,没考虑到你的感受道歉” “我知道错了,我愿意为这次的错误补偿,补一个诚恳的歉意,偿一个行为的代价,别生气了好不好?” 热气喷洒在盛宁脖侧,唐斯嘴一张一合翕动轻拂过侧脖颈的皮肤,阵阵发麻,酥痒。 苏着盛宁的神经,痒着心脏。 她腾出一只手先把门打开,然后把地上箱子拎进去,最后才抱着唐斯进了门。 唐斯被盛宁轻轻地放在沙发上,目光再对视的时候,盛宁的冷清不见了,眼底满是柔光那个一直都对自己温柔备至的人,又回来了。 谁谈恋爱不吵架呢? 吵架就吵了,只要和好就行,再等下回的时候,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把那些不好的坏毛病小脾气全像摘韭菜似的那么摘掉。 爱是软弱的时刻,不是彼此的施予,而是彼此的参加。 爱是两个小圆,变成一个大的圆。 两人吃过晚饭,早早地就上床睡觉。 唐斯哪儿也不去,有点怕盛宁赶她,不让她睡床,抢先在盛宁前面洗澡,洗完就跑到床上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像个堡垒。 盛宁没赶她,也没不让她睡床,这种一吵架就要分房睡的形式,她不喜欢,因为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还有很大概率加深矛盾。 窸窸窣窣的人在旁边不消停。 唐斯一会儿一会儿乱动,侧过身眼睛落在盛宁的脸上。 “你睡了吗?” “睡着了吗?” “盛宁” 唐斯声音小小,一声接一声。 “睡了。”盛宁回她。 “骗人,睡了还能跟我说话?” 唐斯往她那边挪了挪,碰到盛宁的胳膊—— “我睡不着,我下午的时候在箱子上睡了一觉,我现在真的一点都睡不着” “盛宁你跟我说说话嘛~” 唐斯娇滴滴的小嗓门,一直在盛宁耳朵边打转,她本来这两天入睡就困难,现在更没了。 又是窸窣一下,盛宁怀里就挤进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唐斯钻了进来。 “你——嗯!” “想我了吗?” 唐斯故意蹭了两下,盛宁就烫起来。 她们自从住在一起后,几乎每天都有,只有这两天,她们才空下。 以至于现在才贴一起,唐斯都不需要怎么使坏,那种滋味就从身体里蔓延开来,滑滑的湿\黏 唐斯俯下身去,勾了几下,软着声音问—— “盛宁这是什么?” 盛宁呼吸一滞,眼尾的水汽裹着她,仿佛一团月中朦胧,入口地带开始崩塌。 阝臽进去撤出来 再打破再重塑解构到体无完肤 最后让她泥泞,像两只淋雨的湿雁 第53章 同性之爱 皎洁的明月被云雾隐去,细密的雨丝从云间滴落,落在枝繁叶茂的树丛中,落入繁盛的绿草间,泥土的潮湿腥味就这么四散开来。 听着窗外的雨滴地敲打声,窗内的屋子里低声细语。 唐斯太会撩拨人心的技巧,轻轻地一下,就能让盛宁混乱失控。 这会儿,唐斯拉过盛宁的胳膊枕在脑袋底下,下巴抵在盛宁的肩窝,嘴唇一下一下在盛宁的皮肤上啄着,像是小猫似的蹭过心尖,柔软,浓情。 两人躺在一张被子里,被子拱成一条,横盖在她们的肚子上,空调冷风幽幽的吹过,把皮肤上毛孔吐出来的水汽,吹润的舒爽轻盈。 性作为爱的表达仪式,符合了爱的要求。 她们从极端的隐蔽走向极端的敞开。 唐斯又亲了亲盛宁的肩头,感受到湿润—— “累吗?” 盛宁睁开眼,扭头看向她。 “不累。” “不累那再来?” “” 唐斯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喜欢逗盛宁,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自己说的那些调情的荤话总能让她露出无措的神情。 盛宁听出来这人在逗她,但也没有恼,她把脸贴过去,也在唐斯的额头上亲了下,细软的发丝触碰到她的嘴角,勾她的有些痒。 “我不累,我很舒服。” 唐斯有些诧异,她没想到盛宁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以往自己每次问她舒不舒服的时候,她总是闭口不谈。 她被盛宁的变化,引出了好奇心,身体往上抬了抬,稍稍用力地撑起头,在黑暗中看向她的眼睛—— “你困吗?要是不困,咱们聊聊天。” “你想聊什么?” “随便聊聊” 唐斯说的是真的,她不晓得是不是刚刚盛宁的表现太好了让自己太满意,还是今天晚上的气氛太美妙,又或是这几天压在心底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令唐斯有种释放的畅快。 “我们不聊别的,就聊聊彼此。” 身体的谷欠望得到满足,极度刺激过后,让精神沉淀下来,时间都慢下来脚步,慵懒松弛惬意在大脑里来回切换。 今晚不想那些沉重,只想你我。 “你说你以前会去偷看女孩子跳舞?所以那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子吗?”唐斯问她。 “差不多吧,可能不怎么明确,但是我有感觉。” “什么感觉?” “” “你说嘛~我又不会生气。”唐斯把手伸向盛宁的心口,掌心贴在上面“这里会跳吗?” “这里就算不偷看女孩子跳舞也会跳的。” 盛宁一本正经的回答惹得唐斯又忍不住发笑。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女孩子很美好。”盛宁实话实话,她是一个向来都明确清晰的人,如果没有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她是不会承认的“虽然我知道自己喜欢女孩,但是我却从来没想过要和谁发生过什么?我总觉得爱情离我很遥远,两个人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容易,我对感情没有那么强烈的信任感。” “看出来了。”唐斯俯下身,用自己的温度包住盛宁“你要是没这种想法,我也不能追你那么久,还被你拒之门外那么多次。” “那你是不知道,我对你的渴望就像一针鸡血打进我体内,赤裸裸、明晃晃的” 唐斯难得有这么感性的时刻,美人鱼的鳞片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盛宁听着她的声音,忽然就抱住了她,很轻的在她身上捋了捋,有很轻的碰了下她的耳朵,“对不起” “瞎说什么?”唐斯拿肩膀顶了下她“得亏你难追,你要是真那么好追,让我一下就得手了,兴许咱们俩也没有现在了。” 唐斯对于自己的劣根性再清楚不过,或许也不是她的劣根性,而是人的本性,未经付出就轻易得到东西,即便再珍贵也逃不掉被遗忘的命运。 要没有自己的死缠烂打,没有盛宁的一再拒绝,感情里少了那一趟三五波折,她们就也不会想要去悉心经营,更不会想要筹划未来。把感情用物质衡量虽然庸俗掉价,可现实就是这样,明珠一旦人人都有,那就不再价值连城。 “反正,你现在睡在我的身边,再难追也值了。” 唐斯抬起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跟你比起来,我感觉自己太不单纯了。” “怎么说?” “因为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思虑周全,我每次都是头脑发热,喜欢谁当下来了感觉就立马要在一起,我不会考虑那么多,我觉得吧有些事情考虑的多了,决心就没了,决心一没了,冲动就没了,你真要我想好一切,八成我也就没感觉了。” “我这性子挺胡闹的。” 唐斯的声音黯淡下来,她现在的感觉有点像幼儿园小班的孩子,做了一堆错事儿,站在墙角罚站,然后跟大人们掰着小手指头承认自己哪哪不好。 “我做事鲁莽,经常愣头愣脑又毛手毛脚,好好的事情被我一掺和大概率就乱七八糟了,可我也不想啊我每次都是奔着好地方去的,谁知道这路上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我就一脚跺进泥坑里了,不仅我自己弄得一身脏,还把别人也溅了满身泥” “傻乎乎的来,傻乎乎的去,我妈就老说我做事缺心眼儿,对策都还没想好,就先一头扎过去了。” “盛宁和我这样的女孩谈恋爱,让你挺累心的吧?” 这就像个坦白局,唐斯把自己身上不好的坏毛病坏习惯全都讲给盛宁听。可落在盛宁的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种意思,她不认为这是唐斯的坏毛病,反倒有种真实的感觉。 好的恋人就像一面镜子,在唐斯身上盛宁看见自己未被发现的那部分自我。 “傻点也挺好的。” “什么?” “你要不傻,咱们兴许也没有现在了。” 盛宁学着唐斯说话。 “我承认我没遇见过你这样性格的女孩,在某些时候我也承认你让我挺头疼的,你那么热闹,又那么喜欢新鲜,我怕自己太闷,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兴趣” 盛宁话音顿了下,手指贴在唐斯的眼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 “斯斯,我很封闭。” “那你为什么封闭?” “” “是觉得同性这条路太难走吗?两个女人携手一生,老实讲我也还没见过呢。”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这样令人满怀希望的话,总是被用在异性身上,而对同性兴许也有,但大多都是面子工程,大家逢场作戏一番,说说漂亮话,谁也不得罪,至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恐怕真要说出来就不好听了。 “我觉得现实很残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很残酷,每个人好像都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法律,动不动就以自己的那套法律来给别人做审判,可他们又不上帝,又有什么权利来审判别人呢?” “我每次看见那些把自己当上帝的人,都恨不得拿石头砸他们。” 唐斯话说到这儿停住,手碰了碰盛宁——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会觉得两个女人很难吗?” “你相信就算这世道再难,也还有人愿意相信爱,愿意相信就算是同性,就算没有祝福,也能走下去?” “斯斯,你想说什么?” “我信。”唐斯坚定又确认,“我信,就算是同性,就算得不到别人的祝福,只要两个人都有心,就一定能走下去,只是走的形式不同罢了。” “在一起相守是一种形式,分开彼此思念也是一种形式,就算是死了只要生前的信念还在,那就也不算悲剧。” 唐斯把自己靠在盛宁的怀里,鼻息间呼吸轻吐—— “我知道有些事情说的简单,做起来很难,我也知道社会在进步,可对同性方面却还是处处碰钉子,但我不怕,我反倒觉得这样很好,碰了那些钉子,是会让人疼,但更会让我勇敢,会让我每次一想起来被它扎疼的钻心,就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更加坚定,它会锤炼我的勇气,铸造我的坚韧,会让我对我自己更加热爱。” “盛宁每个人都有阴暗面,都有想要自我封闭的时候,但你早晚得打开不是吗?” “睡吧。” 当彼此愿意分享自己的那些未曾袒露过的另一面,爱情的信号便确认无疑。 而爱,是有瘾的。 —— 昨天两个人闹得挺晚,又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以至于今天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 可她们谁都没觉得疲惫,反倒觉得心里一直绷的那根儿弦松了点。 唐斯转过身,手摸着旁边已经空了位置,思索片刻便从床上起身,她没穿自己的睡裙,从衣柜里拿了件盛宁平常只在家里穿的衬衫套上,她比盛宁矮了半个头,那衬衫并不合身,下摆长了小半截儿,遮搭住了她的大腿根儿。 她趿着鞋走出卧室,盛宁正在卫生间洗漱,刚低下头接水冲着脸上的洗面奶,忽然腰间一紧,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便贴上了她的背。 “今天不上班吗?” “请假了。” “哦。” 唐斯把脸埋在她背上贴了会儿,昨晚的交心局起了作用,让之前吵架惹出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只是还有点事情,需要她们再来一场交心局。 盛宁洗完脸,转过身,她看着唐斯,小姑娘睡得不错,黑眼圈全没了,巴掌大的小脸又水又润—— “你先洗漱,我去做早餐,有什么事等我们吃完早餐再说。” “好。”唐斯不急,她也学着盛宁慢慢来。 唐斯一边洗漱,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传来开火声,目光一怔,就出了神儿。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盛宁的早餐也做好了,简简单单的咖啡三明治,却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这会儿吃完早餐,两人对面对的坐着,空气里没有昨晚旖旎的气氛,彼此的神色又严肃起来。 该说的话始终要说,总是避免那些看似尖锐的问题,表面上好像可以维持和平,但这不过是粉饰太平的一种假象,缺乏透明度和坦诚的真实与理解,最终只会走向更大的争端,与其被动行进,不如开诚布公。 唐斯想,她们连彼此的劣根性都可以交底,那应该也没有什么再可以避讳的了。 “我们谈谈吧。”唐斯认真道:“我外婆和你奶奶的事,总要说清楚的,不光是为了两个老人,也是为了我们,你也不想这件事一直横亘在我们中间,想不起来的时候你好我好,想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根儿刺,谁也不舒服,你说呢?” 盛宁点了点头,认可唐斯的话。 她知道昨天晚上的交心,或许是临时发起的,但唐斯最终的想法,应该也是为了她们今天要谈的这件事做铺垫。 先打破她们的僵局,再去打破两个老人的僵局。 “在我们谈之前,我想先和你说说我奶奶的故事。” 姜淑怡。 —— 那些年过得太难了,难到在很多时刻,姜淑怡都以为自己会突然就死掉。 可事实证明,人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尤其是在那些艰难时刻。 年成不好,每户分的粮食根本就不够一家人吃,姜家的孩子又多,姜父为了生计四处想办法给人做活,那时候也没有钱,能给点吃的就行,姜母身体也不好,照顾全家人的重担就落在姜淑怡头上。 姜淑怡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她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母亲,给弟弟妹妹,自己饿了就忍着,实在饿的不行,就跑去河边舀水喝,她把自己喝的都快要涨吐出来,但水怎么可能管饱?她就算是把这条河都喝干,也无济于事。 那天,姜淑怡饿到几乎虚脱,又跑去河边喝水,七月暑气正热,她一个人蹲在河边,不停地往里喝水,手舀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就把身子俯下去,趴在河面上喝,忽然两眼一昏,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在醒来的时候,人便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 姜淑怡吓得浑身发抖,她以为自己是遇见了歹人那个年代一个姑娘的清白比命还重要,她们可以没有命,但绝对不能没有清白。 就在姜淑怡冒出想要寻死念头的时候,屋子里的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她急忙闭上眼睛,手在被子里紧紧地攥着拳头,那人的步子很轻,但姜淑怡还是听见了,那人在往床边走。 姜淑怡浑身都在打抖发颤,她想自己不能白死,她要把这个污她清白的人一起死。 就在那人走到床边的时候,刚低下身要去看姜淑怡之际,姜淑怡腾地就从床上跳起来,一把将那人推翻在地。 “啊——”唐瑾没有防备,猛地仰头栽过去,后背重重地跌在地上,头也狠撞了下。 姜淑怡愣住了这声音怎么是个女的? “你是男还是女?” 唐瑾那时候留着短发,又成天穿着一身长衫,乍一看的确像个男孩的模样,可再细瞧就发现不是了,她的眉眼柔和,干净清秀,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女孩子。 “我当然是女的。”唐瑾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头跟背,一边拍着自己衣服上的土,她看姜淑怡紧张又诧异的样子,当下就明白原因“我剪短发是因为我夏天头上生了包,我妈怕加重才给我剪了头发,至于我这长衫嘛,是我哥哥的,他穿着小了,就给我穿了。” 那个年代短衣少食,随随便便一样东西都不扔,唐瑾家中没有姐妹,只有哥哥弟弟,哥哥穿小了就给她,等她再穿小了就给弟弟。 “倒是你,我好心救你一命,你不说感谢就算了,怎么一醒来就打人呢?” “你救了我?”姜淑怡就记得自己在河边喝水,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唐瑾走过来,瞧着姜淑怡,“你饿昏过去了,栽倒在河里了,得亏我路过那儿,要不然你就没命了。” 原来是这样,自己没被歹人撸去。 姜淑怡这才松懈了心情,可心情一松懈,肚子的那劲儿就又起来了,刚还力气大的能把人推翻在地,现在就又手软脚软的连站都站不稳。 “哎——”唐瑾见状刚忙去扶她“你快躺着吧,等我一下——” 说完唐瑾就把跑出去了,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两只手缩在袖子里,一只拿了块大饼,一只握了个鸡蛋。 “快吃吧。” 姜淑怡犹豫了。 “哎呀!你就吃吧!”唐瑾往她怀里一塞,人就往椅子上坐下。 姜淑怡已经饿到不行了,怀里食物的味道不住地往她鼻子里钻,再顾不上其他,大口吃了起来。 等吃完了,肚子里不再那么饿了,她才又不好意思—— “我我帮你干活”姜淑怡和唐瑾说。 “不用。”唐瑾笑了笑“我妈妈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是帮我积德呢。” “你这话说的,那你还得感谢我。” “不然呢。” 两个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了 姜淑怡以为唐瑾只是她生命中一个过客,可谁能想到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 唐瑾忘不了姜淑怡,在救她之前,她就见过她,虽然只一眼,可这一眼却看见了她的心里。 那会儿她们并不懂什么叫同性恋,当时还没有那么时兴的叫法,但两人骨子里的产生出来的情愫,却叫她们明白什么是感情。 这感情跟以往的感情都不一样,见不到了想,见到了还是想,光看着不行,得把手握在一起,得并肩坐在一起,得一块去照相馆拍张照片,哪怕这又要花掉唐瑾攒了好久的钱。 可即便是这样,她们却谁也不敢说破,两个女人怎么可能? 她们就这样一天天的相处,有时候在河边,有时候在街上,有时候唐瑾还会跑去姜淑怡的家里,她也没有做什么别的,就是想和她多待上一会儿,哪怕不说话,只在旁边看着她也好。 “你长得真好看。”唐瑾的目光离不开姜淑怡“眼睛最好看。” “你要是把头发留长些,你也好看。” 姜淑怡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大概是因为那天妈妈看见她们走在一起,误会唐瑾是个男孩子了。 “我要是就不留呢?”唐瑾知道这事儿,年轻人的脾气总是没法压制“我要是一辈子就这样呢?” “你” “我就留短发,就穿长衫!我自己的样子,我自己还不能做主了!” “你要是嫌我,你就直说,别用这样的借口。” 唐瑾跑了,姜淑怡在后面叫她,她都没回头。 连着两天,唐瑾都没再去找过姜淑怡,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有情人的心想着同一样的事。 终于,都熬不住了。 两人又在当初的相识的河边见了面。 那天,雨来的很急,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蔽日。 唐瑾拉着姜淑怡躲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洞里。 姜淑怡被雨淋湿打湿了衣服,布料紧贴在身上,瘦弱的少女身姿尽显无疑,唐瑾看直了眼。 “淑怡!!” “你别——” 唐瑾被姜淑怡推开,霎时就红了眼,丧气的垂头—— “以后咱们别再见面了吧”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姜淑怡也红了眼,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见不得唐瑾难过。 两人沉默片刻,雨却越下雨大,越下越密,天都下白了。 之前一直丧着头的唐瑾,忽然又抬起头来,她看向姜淑怡—— “你怎么哭了?” “你让我们不要见面了” “不然呢?见了面又能怎么样?总见面又能怎么样?” “淑怡你不懂你”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懂呢?” 姜淑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她只知道她不想和唐瑾分开。 两人彼此看着,心意仿佛瞬间互通。 唐瑾就这样亲了姜淑怡。 姜淑怡就这样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在那个天都下白了的小洞里,她们有了对方的初次。 唐瑾像是膜拜一座神像似的膜拜着姜淑怡。 她不会,可在这过程中却又会了凭着本能,凭着爱意,凭着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她做了那事,对姜淑怡做了那事儿。 她们都以为会出血,但根本就没有血。 姜淑怡慌了 “我我没有过,你是我的第一个。” “我知道。” 唐瑾怎么能不知道呢,姜淑怡全程都在抖,她比自己更不会。 直到很多年以后,时代进步了,她们才明白,为什么那次没有出血,因为身体已经发育完全,因为温柔,因为没有粗暴的对待,处子之血根本就是一场父权制度下的无稽之谈。 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那天就好了,那样的话幸福就永远不会终结。 思想封闭的年代,资源短缺的年代,传统观念深入人心的年代。 两个女人想要相守一辈子简直就是妄想。 她们似乎都有预感那一天会来临,可谁都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来临。 那天夜里,姜父把一家睡熟的老小叫醒。 姜淑怡不知道父亲要把他们带去哪里,她以为只是去个临近的小村,于是他们坐上了船,她们走了水路,又走了陆路,走完陆路又走水路走了好久,最后上了一条船。 那船又挤又小,满满地挤了一群人,姜淑怡连动一下手的位置都没有了。 夜那么深,天际无边,船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她也不晓得自己在那条船上待了多久,可等那条船靠岸的时候,世界变了样。 不再是她熟悉的样子了,没有门前的那条扎脚的石子路,也没有天天充饥的那条河。 那里的风永远都是热,那里的太阳就算沉入地平线,也不会有清爽的凉意,那里没有春秋冬,只有雨季和旱季,那里的人和他们有着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却说着听不懂的话。 姜淑怡终于清醒过来,她在另一片遥远的土地上,可她还没有跟唐瑾告别,她们刚开始的爱情就这样分隔天涯。 谁都不知道姜淑怡为什么哭的撕心裂肺,为什么大病一场,又为什么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 她的爱情不能说出口,她的爱情没有人能懂。 她很痛苦,但日子还要继续过,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痛就为你停留,它只会一圈一圈地转着,直到将你的心血全部耗尽。 后来,姜淑怡想了些办法,托了很多人,她把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和她那仅有的一点点首饰,全都变卖了,就为了能把信件送回她来的那个世界。 上天总是残忍,可它又偶尔会展露温情的一面。 没人知道这些信是通过什么渠道寄过去,但的确寄到了唐瑾那里。 她们就这样通过书信开始来往。 姜淑怡在后来的那些年里,支撑她继续前行的就是这些书信,这些书信是她最后岁月里唯一让她快乐的时光了 姜家在安岛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利,姜父带来的钱被人骗了精光,姜母知道后急血攻心,连大夫都没来得及找就撒手人寰,姜家的弟弟妹妹还年幼,历史又一遍重演,生活的重担再一次落在姜淑怡肩上,但却比之前更甚,因为她长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那个年代不管在哪里,家里的女儿似乎都要承担这样的义务,如果日子过不下去,那就把自己嫁出去,换一份彩礼,还少一张嘴吃饭。 姜淑怡有一张好看的脸,姜母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虽然轮到姜淑怡的时候,家道中落,但姜母却没有放任自流,她把自己会的那些东西都交给了姜淑怡,她对姜淑怡说过不止一次,以后一定会好的。 好,姜母是不可能再看见了。 坏,却全砸在了姜淑怡头上。 “爸我不嫁,我可以出去挣钱的” “你怎么挣?你一个姑娘家你怎么挣?!” “你就嫁了吧,那家人在当地是个富户,你嫁过去咱们家就都有活路了!” “你要肯在人家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答应!你妈也不会死!” “爸,钱是你被人骗没的——” “混账东西!” 姜父扬手打了姜淑怡一巴掌,恶狠狠地看着她。 “我是你老子!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让你嫁你就给我嫁!” 大概是姜淑怡的样子太决绝,姜父竟然有一刻心慌起来,不是因为打她,而是怕她因为不愿意嫁人做出寻短见的事,姜淑怡是他唯一的活路了,他不能放过。 姜父立马又变了脸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淑怡,爸爸求求你了” “你就嫁了吧你的弟弟妹妹还小你忍心让他们饿死街头吗?” “你再想想你妈妈,你真的想让咱们全家人都去死吗?你到时候在阴曹地府见到你妈妈,你有脸对她吗?” 姜淑怡妥协了。 她的妥协那样稀松平常,就像吃饭喝水,即便她撕心裂肺,因为在那个年代里,这不是妥协,这是作为女儿甚至是女人的荣誉。 姜淑怡不想要这份荣誉,可她逃不掉。 「瑾儿,我要结婚了」 「是我对不起你」 「我」 那封信写了划、划了写,不知被眼泪打湿了多少次,才终于写完 敲锣打鼓,凤冠霞帔。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盛怀安,这个男人就这样走进了姜淑怡的生命里,姜淑怡从此再也没有命运可言,或许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从来都不在她手里。 姜淑怡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信寄出去之后,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唐瑾是恨自己的吧,所以她们才会失去联系。 她不知道,如果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同样苦难,那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受同样的罪罢了。 姜淑怡在结婚后的每一天都在思念唐瑾,这种痛苦,把她快要逼疯了,逼到她竟然会想要求盛怀安放过他。 盛怀安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不仅不会放过他,还往她身上又重重地捅了无数刀。 唐瑾回信了,回了很多信,但每一封姜淑怡都没有收到,因为它们都在盛怀安手里。 “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个变/态,你爸爸把你说的天上一样好,说你纯洁,说你美丽,说你干净的一尘不染,结果呢?你却是个烂\货!!” 盛怀安狰狞着面孔,他没有打姜淑怡,但却比杀了她还要恶劣,他把那些信每一封都拆出来,一页一页的砸在姜淑怡的脸上,每砸一下就骂她一句烂货。 “你爸爸是靠卖女儿过活的低等人!*” “你妈妈是个烂短命鬼!” “你弟弟妹妹也都是烂低等人的种!” “你!你是最大不知廉耻的肮脏货!” 姜淑怡的自尊被盛怀安像蝼蚁一样碾在脚下,他把一个女人贬低到了极致,他指着姜淑怡—— “我不会打你,你这种女人会脏了我的手。” 盛怀安把鞋子脱下来,挂在姜淑怡脖子上—— “这是你应得的!” 姜淑怡不在乎被盛怀安羞辱,她只想让他放自己走——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就让我走吧” “放你走,让你那个和女人双宿双飞吗” “姜淑怡,你做梦吧!” 盛怀安不放姜淑怡走,但姜淑有腿,她可以自己跑,可她忘了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她根本跑不掉。 她被盛怀安囚禁在阁楼里,在佣人送饭过来的时候,她趁机冲出去,想也不想就从三楼的窗户跳下去,她没想寻死,她只是想跑,可她摔断了腿,别说跑,她连站起来都不行。 盛怀安把她抓回来,他没有打她,他让佣人动手。 姜淑怡被打的伤痕累累,血染红了她的裤子,顺着裤腿溜了出来。 她怀孕了。 佣人们不敢再动手,可盛怀安却不让他们停,要他们继续打。 他完全就是个魔鬼,他狠狠地捏住姜淑怡的下巴—— “是你害死的!你记住!” “这辈子你都别想跑了,你让我受了这么大的侮辱,我却不嫌弃你,我不仅不嫌弃你,我还要和你生很多孩子,来洗清你骨子里低等血脉!这辈子你别想跑出去!” 这就是姜淑怡的婚姻。 她的伤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后来的姜淑怡没再跑了,却也心死了,她总是自言自语的对着空气说话,总是在喝东西的时候,要放很多糖,但她根本就不喜甜。 唐瑾喜甜,她把自己当成唐瑾活着。 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理由。 不是因为孩子,不是因为为母则刚,而是唐瑾。 她按照记忆里唐瑾的习惯呼吸、活着 盛宁说完这些,唐斯整个人呆住了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说‘太早了,姜淑怡去世的太早了’。 一个人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怎么可能长寿? “你现在还会觉得她过得好吗?”盛宁抽了两张纸递给唐斯,“你说你觉得我在封闭自己,这就是原因,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盛怀安的暴行从来不避讳晚辈,他的一言一行,就这样折磨着盛家的所有女人。 “所以,你跟我说你外婆和你奶奶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我都知道。”盛宁在懂事以后,曾经冲过去护过姜淑怡,可是没用,她除了能陪着一起挨打,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老东西!” 唐斯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这个‘老东西’是盛宁的爷爷。 “我我不是” “没事,骂吧,他的确是个老东西。” “我奶奶很苦这辈子都过得很苦,盛怀安不正常,他是个心理变态,他想控制所有人,包括我。” 盛宁捏了捏手指,缓缓地吐了口气—— “我是不是从来都没和你讲过我家的事,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爸爸很早就在外面有女人了,因为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再生孩子了,可他想要个儿子,后来等我再长大一点,就也知道了这件事,再后来他没生得了儿子,他瘫了,我想这是报应吧,他那么喜欢找女人那么想要生儿子,结果他却瘫了,哪也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 “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很高兴,后来,我就跟盛家断绝了关系。” 盛宁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事,好像这些都和她无关,她只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斯斯,你知道吗?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所有发生的那些都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漫长,我能说的也只是我看到的,我没看到的或许更残忍。” 唐斯震惊了,眼圈湿红。 “我的成长环境吓到了你了吗?”盛宁俯过身,把她的眼泪擦去,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我有阴暗面,我对它很了解,我不轻易相信爱情,也不敢随便放纵感情,一点波澜都会让我受不了,所以我才那么爱做计划,我想我不能掌控别的,至少我能掌控我自己。” 盛宁抚过唐斯的鬓角,把她散落的碎发捋向耳后。 唐斯很心疼盛宁,心疼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竟然没有长歪也没有变坏,不仅如此,她还成为了一个这么好的人。 可唐斯更心疼姜淑怡,心疼这个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唐斯不停地擦着眼泪,但根本就擦不完,这个老人跟她的外婆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在她的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但关于她唐斯却不得不生出一种共情来。 这或许就是女性的相通之处,同为女性,她没办法让自己的情感置身事外。 “我是不是不该一次跟你说这么多,应该慢慢的告诉你。”盛宁叹了声气“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难受呢?” “你早该说了,心里憋了这么多事,脑子是要坏掉的。” 唐斯喘了口气,把盛宁的手从脸上拉下来,紧紧握住—— “你那个狗东西爷爷真是个老混蛋!他凭什么控制所有人?他是皇帝吗?皇帝压榨百姓,也会被掀翻的!” “盛宁我我” “什么?” 有个大胆的想法在唐斯脑子里冒出来,她目光不错地望着盛宁—— “你奶奶是骨灰入葬吗?” 盛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一下就猜到唐斯在想什么了,猛地抽出手去—— “你疯了你!” “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同意,别说我,小姑也不会同意。” 第54章 阴暗 别说盛宁,就是唐斯自己也被这个大胆又狂妄,甚至不切实际的想法惊到,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爷爷折磨了你奶奶一辈子,活着的时候不放过她,死了也还不放过,你奶奶连姓都被她改了,现在还要继续被他囚禁,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你奶奶,你就是这样爱的?你忍心她连死了灵魂都还不能安生吗?” “所以,为了让我奶奶安生,你就要掘她的坟吗?”盛宁觉得唐斯简直不可理喻“你也知道她一辈子过得痛苦,死了你还要让她连个安息地都没有吗?” “安息地?盛家的祖坟是安息地吗?”唐斯反驳道:“你有没有问过你奶奶她愿意躺在里面吗?人的灵魂得不到安息,就像活人没有家一样,对你来说家是什么?一个房子,一张可以睡觉的床?里面有几个和你有血缘关系但却冷漠至极的子孙,再加上一个冷酷残忍的暴君丈夫,这就是家了吗?这算什么家?” 盛宁被唐斯的理论震惊,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这不是家,可是 “你说话啊?你也没办法否认对吧?”唐斯摇了摇头,“因为你也知道那不是家,家不一定需要多富丽堂皇,多奢华显贵,哪怕它只有巴掌大,哪怕全家人在里面转身都会碰头也不要紧,因为家应该是温暖的,家人应该是体贴的,家里应该充满爱和关怀,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奶奶,但我知道,你奶奶想要的家肯定不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人会想要一个没有爱的家。” 唐斯咬了咬嘴角,继续说道:“盛宁老人那么苦,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你逃出来了解脱了,可以自由自在过你想要的生活,而你奶奶还要继续忍受折磨?你真的忍心吗?让你奶奶获得自由不好吗?” “什么是自由?”盛宁目光凌厉起来“把我奶奶的坟掘了,把她的骨灰带回京北,让她和你外婆在一起,这就是自由了吗?” “难道不是?两个人苦了一辈子,就算是那么苦了,也都还惦念对方,她们难道不该有个好结局吗?” “唐斯——”盛宁厉声打断她“不要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认同你。” “盛宁!你自私!” “你没资格说我,你也没有无私到哪里去。” 盛宁就起身回了书房,一整天都没再出来过。 两个人再一次闹僵了。 这件事就像一个罗生门,甚至比罗生门还要复杂,罗生门是混乱模糊的,仅凭几方口述,让事实真相被彻底掩埋,而老人们的事情却是再清楚不过,血淋淋活生生的就摆在她们面前,可这里面却又掺杂无数的人性——道德、伦理、传统、世俗。 唐斯知道即便自己的提议是正确,但对盛宁来说她在情感上不能接受,也没有错。 如果外婆没有病危,她也许可以柔和的跟盛宁去谈论这件事,慢慢疏通她情感上的结节,她相信也有把握盛宁会同意,可现在唐斯没有那么多时间,外婆的生命只剩下半个月,她必须要在外婆的生命结束之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娜拉出走之后也该有个结局了 夜幕降临,大地仍旧被烘烤的炙热。 唐斯走到书房门口,抬手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敲。 “进。”隔着门板,里面的人说了声。 唐斯这才旋开门柄,走了进去。 盛宁什么也没干,就坐在书桌前,一室通亮,明亮的光线,把她的脸映照的黯淡无光。 她看了眼唐斯,没有讲话。 “我们不要吵架,也不要争论,我们就事论事可以吗?”唐斯率先打破沉默。 “如果你还是想要跟我说白天你的那个想法,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难道你不想让你奶奶解脱吗?” “解脱也不是你说的那样解脱,我是恨盛怀安,也恨那个家,但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 “唐斯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同意吗?” “先不说你提的这个要求合不合理?能实践的可行度有多少,但就论你的立场都站不住脚,你不过是站在你外婆的立场上,你的情感既不公平也不公正。” 盛宁的态度坚决,根本就不给唐斯说话的机会,手指门——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麻烦你出去。” “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冷静我们再谈。” “我很冷静,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就算找我说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不会同意。” “请你出去。” 唐斯都转过身了,忽然又转回来—— “我们是不是没办法好好说话?” “这是你造成的。” 盛宁一改平常讲道理的样子,现在的她蛮横霸道,谁的话都听不见去,她又回到了她的孤岛上,又开始封闭自己。 “好。” 唐斯嘭的一声把门摔上。 她去到厨房,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瓶红酒出来,她拿开瓶器打开酒塞,拎着酒就又去了书房。 这次没在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唐斯的表情也好不到,目光有那么一点发狠,视线对上盛宁眼睛的时候,后槽牙也紧咬起来,右边的脸颊硬邦邦地绷着,她身上还穿着盛宁的那件衬衫,领口大敞着,衣摆下面是两条光溜溜的细长腿,她踢掉脚上的拖鞋,猛地往前一冲,脚后跟踩地的声音,整个屋子都被震的咚咚响,活像个侵门入户的女土匪。 “你干什么?” 盛宁刚想站起来,就被唐斯摁住肩膀一把压了回去。 “你成天哪来那么大气性?你以为就你有脾气吗?” 唐斯说着话,人跨坐在盛宁的腿上。 “你别胡闹——” “你给我下去。” 盛宁想推开她,现在唐斯这样子看起来挺疯的。 “不能好好说话是吧?” 唐斯一把打掉盛宁的手,对这人的话充耳不闻,脸往旁边一偏,拎起手里的红酒,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她没咽,含在嘴里,恶狠狠地瞪着盛宁,手绕到盛宁的脑后,捏住她的脖颈,一面扣向自己,一面俯身贴去。 唐斯的嘴盖住盛宁的嘴,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把嘴里的酒给她渡了过去。 酒从两人的唇间溢出,淅淅沥沥的流了满身。 “能不能好说话?” “你有毛病是不是?” “是你逼的!” 唐斯仰头又喝了一大口,这回掌心扣在盛宁的后脑勺,力道比先前还要大。 盛宁挣着胳膊,却被她咬了一口舌尖,顿时吃疼,就又被她灌了一口。 “你能不能好好话说?”唐斯揪住她的领子问她。 见盛宁不回答,唐斯狠点几下头“行,那咱们就喝到你肯好好说话为止。” 唐斯的力气大到出奇,她才不管盛宁愿不愿意呢,只要盛宁挣扎,她就拿手指甲掐她,怼着肉皮,就照着一个地方掐。 盛宁本来就不能喝,连续被唐斯这样灌了四五口,脸色逐渐泛红,脑子也开始晕乎起来。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唐斯一副誓不罢休的表情,心想我治不了别人,我还治不了你了? 都是什么臭毛病,平时那么讲道理,一到关键时刻就犯浑呢? 盛宁终于认输了,低下头去,米白色的衣服湿了一大片酒渍,简直没法看。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样逼我有意思吗?” 总算是能好好说话了。 唐斯把手里的酒瓶放到地上,恶狠狠地眼神没有,凶猛的动作也没了,整个人瞬间柔和下来,她捧住盛宁的脸,把这人嘴角旁边的红酒擦去—— “我知道我现在不管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是为了我外婆,那我们先把这事儿放一放。” “你跟我回京北吧,我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外婆了,她说想见你。” “”盛宁呆住。 “你别这个表情好不好?你不是也把我们的事儿也告诉你妈和你小姑了吗?我外婆快不行了,她想见见孙女以后人生的伴侣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你外婆不知道我是姜淑怡的孙女?” “知道啊。” “那你还告诉你外婆?!” “不是你是谁的孙女和我们谈恋爱有关系吗?别说你是姜淑怡的孙女,就算不是我也得说啊。” 唐斯真闹不懂这人的脑回路,老人是老人,她们是她们,合着自己为这个还得东遮西掩? “你不愿意见我外婆?” 盛宁完全懵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身份太尴尬了。 “我懂了所以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唐斯在她肩上捶了一把—— “还说要和我以后都在一起还这样那样的计划,你糊弄鬼呢?!” “你现在连我家里人都不敢见!你根本就没想过跟我一直在一起!” 唐斯根本就在胡搅蛮缠,她捏准了盛宁的软肋,这人吃软不吃硬。 果然,盛宁上了她套,主动把脖子伸过去,钻进了唐斯的绳圈里。 她看着唐斯一脸受委屈的模样,兔子一样的眼睛在眼眶里湿漉漉地打转,让盛宁觉得自己好像真被她说成了个骗子,带着唐斯见了家长,又未雨绸缪的做了那么多计划,现在人家动真格的了,自己反倒退缩,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没不想见你家里人,你自己跑回京北,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就算那样我也只是难过,我都没想过和你吵架,我知道吵架伤感情。” “翻旧账是吧?”唐斯又捶了她一下。 “我没有。” 唐斯瞧着盛宁,心想自己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可惜,这演技还不得拿个大满贯?不过她再转念一想,兴许不是自己演技好,是盛宁这人心太软,只要自己一和她露委屈,她准就低头了。这也就是她,要换别人,恐怕也没那么好使儿。 盛宁挺香的,身上味道真好闻,脸也长得漂亮,让你忍不住就想喜欢,唐斯心念微动,想把自己往她怀里靠,想着就去做了。 “斯斯别” “怎么了?不能抱?”唐斯不乐意。 “不是,衣服脏了。” “脏就脏了,又脏不死人。” 唐斯不理她,要治她洁癖的毛病,软软的贴在她怀里,手勾住这人的脖颈,下巴也抵在她的肩上。 她这一套怀柔政策,用的恰到好处。唐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姑娘,小心思小手段一般姑娘该有的那些弯弯绕绕她都有,只是看她想不想拿出来。 但她没觉得这样不好,两个人在一起总不能永远都硬着吧?什么时候都想着让对方妥协?你是头上张犄角了还是怎么了?一直占上风的爱情,它不可能也不正常。该软就软该哄就哄,才是相处之道。 唐斯拿下巴在盛宁在肩膀上磕了磕—— “你害怕见我外婆啊?” 她感觉到盛宁僵了一下,于是又说—— “你要真怕,也不该怕我外婆,你该怕我妈,我妈可凶了。” 盛宁又僵了一下,明显又当真。 唐斯特想笑,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呢?得亏是在自己手里,要是在别人手里,这还不得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呢。 “你别怕,我外婆会压着我妈的。” 唐斯跟她讲自己家的食物链,自己怕唐柳颐,唐柳颐怕她外婆,她外婆呢又是跟自己一波的,这样一算,自己也是半只脚在金字塔尖儿。 “我外婆人特别好,特和蔼可亲,她想见你也不是因为你是姜淑怡的孙女,她是为了我们好,我外婆想在她走之前把咱俩的事定下来,这样以后我妈就没法发作了。” 提起唐瑾,唐斯又难过起来,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方面发展,可她唐瑾的生命却走到了末尾,唐斯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可为什么偏偏挑在这样的时候,要是一切都糟糕,死了就当解脱,可日子那么好 她眨了眨眼睛,湿湿的有泪。 “斯斯” “盛宁,你跟我回去吧,见见我外婆,你别害怕,她真的特别好,真的我不骗你。” “我知道,我跟你回去。” 盛宁从头到尾都没怕过,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像一个情绪黑洞,长期都是空缺状态,突然间就被填满了,她没经历过,她需要时间去消化 盛宁跟诊所请了假,和况厘打过招呼,第二天就和唐斯坐上了飞去京北的航班。 一路上两个人都挺沉默的,彼此各有心思,但都不说出来。 盛宁想该怎么和唐瑾介绍自己的身份呢?是姜淑怡的孙女还是唐斯的女朋友? 这两个身份看似好像不同,但其实是一样的,可身份背后赋予的意义却又是天差地别。 唐瑾会说些什么呢?会问自己关于姜淑怡的事情吗?而自己又该怎么说呢?照实说,万一她要是有和唐斯一样的想法又怎么办?不照实说?恐怕也不行,奶奶已经不在了,自己作为亲人,是她唯一真实的出口。 各种的想法在盛宁的脑子里交战,可是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因此烦乱,相反,她心里竟然涌出激动,她要去见的老人,不仅是自己女朋友的外婆,更是自己奶奶思念了一辈子的青春爱人,仿佛某种使命感在命运的入口/交替。 唐斯呢,她想把盛宁带回去让外婆见见是真的,因为只要外婆拍了板,她妈就算再不同意也得同意。反过来她想让盛宁见外婆也是真的,与其自己口舌费尽,不如让盛宁亲眼看,兴许就改主意了呢?那话怎么说的,这世上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现在唐斯就要做那个把路走出来的人。 飞机落地已经是半夜了,早过了探视的时间,唐斯就先带着盛宁回了家。 “愣着干嘛?进来了啊。”唐斯见盛宁站在电梯门口不动身。 “要不我还是去酒店住吧。” “去酒店干嘛?”唐斯看她一副温吞的样子,大概猜到原因,“怕见我妈?” “你没提前说,我突然造访不好。”盛宁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不正式。 “没什么不好的,我不和我妈住一起,我一个人住。” 唐斯拉过盛宁的胳膊就把人拽进了电梯。 房子平数不小,当初唐柳颐买的时候就挑的是大户型,那会儿唐斯才刚上高中,哪家小孩高中就有房的?她就有,拿了钥匙没少跟林伊在这里造,也算是一个自由独立的空间。 都进了屋了见盛宁还站在,唐斯又拉了她一把—— “不习惯?” 说不上来,就是挺突然,盛宁以为她们该先见家长,然后才回家,顺序反过来,让她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你赶快习惯习惯吧,往后这也是你家了。” 唐斯边说边把外套脱下来丢在沙发上,跑去了卧室。 盛宁环顾四周,把唐斯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捡起来挂到衣架上,扭头又听见卧室亮起的灯光以及里面拖鞋窸窣的脚步声 不真实,像做梦。 坐了那么时间的飞机,身体早就累了,简单吃点东西,洗过澡后便睡下了。 唐斯窝在盛宁怀里,抱着她—— “紧张吗?” “有点吧。” “别紧张,你见到我外婆就知道了,我有预感她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万一你妈妈不喜欢我呢?” 唐斯乐了—— “我当你什么都不怕呢,这还没见我妈,就先担心上了?” 手在她胸口拍拍捋捋—— “我喜欢你,我外婆喜欢你,我妈说的不算。” 唐斯打了个哈欠,盛宁就也把眼睛闭上了,搂紧了她。 睡吧 翌日一早,唐斯就领着盛宁去了医院。 好巧不巧跟唐柳颐撞个正着。 唐柳颐早知道安岛肯定有什么东西勾了唐斯的魂,说她她还不承认,瞧瞧这就自己送上门了。 “妈”唐斯叫了声。 盛宁紧跟在旁边叫了声—— “阿姨好。” 唐柳颐只瞥了一眼唐斯,就把目光转到了盛宁脸上,她是做生意,最擅长的就是看人,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把尺,目光不错地来回打量,颇为审视。 盛宁被这目光看的有些发毛,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唐斯就出手了,往前一步,插在两人中间,挡住了唐柳颐的视线—— “您看什么呢?” “外婆醒了吗?” “看看不行啊?” 唐柳颐懒得搭理她—— “醒了。” 话落,唐斯立马拉起盛宁的说就进了病房,唐柳颐则皱了皱眉,什么都没再说。 病房里,唐瑾床被摇起,一看见盛宁先是愣了下,随即便湿了眼。 一双早已昏花的眼眸,愈加婆娑。 “你就是是淑怡的” “是,我是她的孙女。”盛宁站在老太太面前,恭恭敬敬的应声。 “像真像”唐瑾抬起胳膊,冲她挥了挥。 盛宁急忙便俯下身。 她的手被老人拉住,发着抖的用力握着。 “你奶奶她过得好吗?” 盛宁感受到老人的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没有人问过姜淑怡过得怎么样?好不好?盛宁喉咙一紧,竟然有些说不出口,扭头又朝唐斯看去,唐斯也不好受。 姜淑怡过得好不好? 这么一句简单的问题,难倒了两个人。 好半天儿,盛宁才开口回答—— “我奶奶她她一直都在想着您,一直到她去世之前,她都想着您。” “当初她嫁人,也是没有办法,我外曾祖父到安岛之后被人骗光了钱,全家人活不下去,我奶奶不想嫁人的,她是为了家里人,实在没办法了” “我知道,我没怪过她,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可以有那么多选择,那时候的女人没的选,她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是家里的老大,什么难都落在她身上,扛不住也得扛。” “她是得病去世的吗?”唐瑾又问道。 “是。” 姜淑怡患的是肝癌,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这个病发展到晚期每天都会疼,一疼起来浑身都像刀割斧砍,可姜淑怡连止疼药都没有吃过,每天照旧生活,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忍过来的,都觉得是老太太年轻时候吃苦太多,所以才这么能忍痛,可盛宁觉得不是疼成那样怎么可能没感觉,之所以能忍是姜淑怡根本就不想活了,她在用这种方式加速完结自己的生命。 唐瑾没有再多问,只是很长时间拉着盛宁的手不松开,她说盛宁的眼睛最像姜淑怡。 “像你奶奶的眼睛好,她的眼睛亮,眼睛亮的人心肠都好。” 唐斯有点受不了了,比起撕心裂肺的痛哭一场,这种过尽千帆的平静才更让人痛苦。 “我我肚子,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唐斯就赶忙跑了,人刚出了病房门,眼泪就掉出来,鼻尖红红的,下巴还一抽一抽。 唐柳颐还在外面站着呢,见她这样,掏出纸巾递去—— “刚不还跟我瞪眼吗?现在怎么就哭了?” 话落,也朝病房里看了眼,不由得叹声气。 “这世界可真小,这都能让你们碰着。” 唐斯擦了眼睛,把纸巾团在手里,再看向唐柳颐的时候,眼神就有点发虚。 “您都知道了?” “不然呢?我要不知道我能让你带她进去见老太太?” “你可真行,不声不响干了这么大一桩事。” “您别这样行吗?” “我跟她是自由恋爱,再说再说我认识她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姜淑怡的孙女,我们都好了一阵儿了,我都去她家吃饭了,我才知道的。” “什么?你都去过人家家吃饭了?!” 唐斯一怔,心里直骂自己笨,怎么把什么都撂了呢! “唐斯,你真是这个。”唐柳颐气到没话说,冲她竖起大拇指。 这会儿唐柳颐走了,唐斯才又回病房里去。 气氛没刚才那么凝重了,唐斯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见唐瑾说话,她问盛宁—— “喜欢我们家斯斯?斯斯都和我说了,你跟她在一块了。” 盛宁在旁边点点头:“喜欢。” “你比我们斯斯大吧?大几岁啊?” “五岁。” “五岁不算大,正正好,我看出来了你比我们斯斯贴心,一个就是个会照顾人的,斯斯呢就是看着挺孩子气,但是心肠好心地善良,真遇到什么事,她也拎得清。” 唐瑾跟一般老人没分别,遇到小辈把对象带回来见家长话匣子都关不住了。 做什么的?平常工作忙不忙?家人都好吗?他们知道你喜欢女孩子吗?斯斯有时候会使点小性子,你别和她计较,哄两句她就好了,这孩子识哄。 盛宁一样一样的回话,又有礼貌又有耐心,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惹眼,就是脸红太害羞。 唐瑾觉得盛宁好,看哪都好。她跟唐斯说——以后不许欺负人家。 这就把盛宁当自己人了。 说了那么多话,唐瑾的精力也耗的差不多,现下输上液,人就又昏沉起来。 唐斯和盛宁没多留,让老人好好休息。 等离开医院,唐斯才拉了拉盛宁的手—— “怎么样?我就说我外婆人很好,肯定喜欢你,我没说错吧。” 盛宁反握住她的手,把人拉进怀里—— “是,外婆很好。” “斯斯,你的家庭很幸福。” 晚上,还是唐柳颐陪床,她不放心别人,要不亲自守着老太太,她也休息的不安宁。 唐柳颐投了把热毛巾给唐瑾擦脸,刚擦完,就听见唐瑾问她—— “你觉得盛宁这孩子怎么样?” “不知道。” “你不喜欢她?” 唐柳颐说不上来对盛宁是什么感觉,她看人准,就冲自己那跟刀似的眼神盯她,也不见盛宁有什么不好的样子,有教养也沉得住气,但论这个人唐柳颐没意见,但她是姜淑怡的孙女,唐柳颐就不能不带点偏见了。 老太太一辈子怎么苦过来的,她这个做女儿的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知道姜淑怡也不容易,但她心里就是梗在这儿。 “你都有主意了,就别问我了,您要是问我,回头我说话不好听,别让您又不高兴。” “因为斯斯喜欢女孩子?” “她又不是第一天喜欢女孩子,我早看开了。”唐柳颐说的是真的,自打唐斯和她出柜,她打了唐斯一巴掌,她就不在再这事上计较了,而且她也后悔,当时不该那么冲动,不就是喜欢个人嘛,有什么的。 “斯斯是跟我了。”唐瑾开腔道:“你真要怪,就怪我,你该不喜欢我才是。” “您胡说什么呀,她能和您比。” “既然这样,以后这茬儿你就别再提了。”唐瑾把这个话头掐住,随即又问:“不是因为斯斯,那就是因为盛宁因为她是淑怡的孙女?” 唐柳颐被戳中了,不肯讲话,捏着手里的毛巾来回捏。 “你要是为这个就更没必要,我选择一个人,那是我自己的主意,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再说了我要是真嫁了人,我还能有你吗?你别跟那些俗人一样,觉得不结婚没成个家就有多孤苦似的,我敢拍着胸脯给所有人说,我这一辈自己过得比谁都好,我的女儿孙女也比她们都好!” 这番话说的唐柳颐揪心,偏过头去,她眼圈泛红,不想让老太太看见。 唐瑾握住唐柳颐的手,缓声道—— “你性子太要强,等我不在了,你和斯斯别再吵了,你那么疼她,总憋在心里干嘛,你要告诉她才行,这辈子做母女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缘” 话还没说完,唐柳颐眼泪就掉出来了,一头扎进唐瑾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妈我不想你死” “你死了我就没妈了” 人总要生老病死,四季总要轮换交替,花谢花开。 离别与死亡的课题,我们早有准备,但却总是以为它遥遥无期,其实它就在你脚下,你的每一个脚印里,都有它驻足的身影。 —— 盛宁和*唐斯天天都去看医院唐瑾。 唐瑾关于姜淑怡询问的不多,但时不时却总会问上几句,盛宁看得出来,她想知道,但心里又担心自己这个做小辈的会不舒服,所以才偶尔提上几句。 盛宁善解人意,她不让老人为难,主动跟她说姜淑怡,避开婚姻子女,只说姜淑怡的喜好跟习惯。 盛宁说,奶奶喝东西总要加糖,哪怕就是白水也要放几颗冰糖。 唐瑾怔了怔说,她不爱吃糖,爱吃糖的是我。 这是姜淑怡想念唐瑾的方式。 盛宁又说,奶奶每天都会写信,虽然寄不出去,可她没有一天停过。她总说着,等什么时候要回京北来。 姜淑怡始终都没有忘记过唐瑾,她知道自己回不来,可她就是不愿意放弃希望。 盛宁还说,奶奶时常一个发呆,有时候睡着了,做梦也会念您的名字,起先我们都不知道她念的是谁,后来奶奶才说,是她年轻时候的爱人。 唐瑾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姜淑怡竟然会这样跟盛宁说出来。不住地摇了摇头自己总说她胆子小,可现在想来,她才是胆子最大的那个,不像自己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去想去看。 这样的状态没有不好,安稳和谐还透着浓浓的温馨,可唐斯就是觉得不安,因为盛宁到现在为止。关于自己那个大胆的想法,连提都没提。 唐斯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只会让那个想法越来越远。 今天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唐斯直接了当地问了盛宁—— “你到底怎么想的?” 盛宁知道她问什么,虽然没有讲话,但态度却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最起码肯听唐斯好好说了。 “你不会是到现在还觉得你奶奶应该躺在盛家祖坟里吧?然后等着你爷爷百年之后,两人再一起合葬?” “你有没有问过你奶奶的想法?你觉得你奶奶真的愿意被埋在那吗?活着的时候半般折磨,死了还是继续这件事是没有头了吗?” “你奶奶就不能真正的自由一次吗?” 盛宁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你能不能说句话?不要我每次一问你,你就沉默,你觉得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你什么都不说,我就能猜到?!”唐斯心里着急,语气也跟着急。 盛宁抬头看了她一眼,终于不再沉默,开口说了话—— “斯斯,你也为人子女的,你该了解这种事情的严重程度,也该明白我的难处。” “你外婆很好,光是和她这几天的交谈,我都能感受到她对我奶奶的爱,如果我奶奶还活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离开那个家,可我奶奶已经去世了把一个已经入土的人再从安息地里挖出来,这种事情有悖人伦。” “人伦?什么叫人伦?像你爷爷那样对待自己的妻子,那就叫人伦了?” 唐斯觉得这话太可笑,一个侮辱自己的妻子甚至是虐待,这竟然叫人伦?滑天下之大稽!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再说什么?你不能因为他们是异性,领了个所谓的破证书,有个狗屁法律的认可,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在我看来,真正有悖人伦的是你爷爷!” “有些话,我真的不想说,但是我觉得要是我还忍着,就太对不起你奶奶了,盛宁——” 唐斯拽住盛宁的胳膊,让她看着自己—— “你真的爱你奶奶吗?或者说你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爱她吗?” “你说她去世了,所以你没办法,那她活着时候呢?你瞎了吗?你亲眼看着她受了那么多苦,明明知道她这辈子过得有多艰难,可你现在却用一句人死了的话来跟我说,你知道你这行为叫什么?你这叫替受害者去原谅那些施害者!你有什么权利?你有什么资格?!!” “我没有原谅他!” “可你什么都不敢做!你只会逃!” 唐斯瞪着眼睛,眼圈不自觉的泛红—— “我问你,如果不是我来安岛找人,你会去找吗?” “” “你不会,你可能连这个想法都没有过,你只会伤感,只会憎恨,只会想要远远地离开那个家?可你受到的伤害有你奶奶重吗?你没有,你连你奶奶十分一的伤害都没有。” “你的生长环境不好,所以你悲观,你封闭自己,你觉得只要自己远离一切就可能避免伤害,但是你又没有彻底摒弃俗世的决心,所以才拧巴,你才会做所有事去瞻前顾后,才总是不停地去做计划。” “可这些你并不是为你奶奶,你是为你自己。” 盛宁被唐斯说到无地自容,她的阴暗面,她的隐藏地,她的所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被唐斯赤裸裸的揭穿了。 “斯斯我的家庭造就我的性格,我知道这不是理由,成年人早该脱离,可是我没办法,我也不想悲观,但我就是欠缺勇气,我没有你那么大的力量。” “你是觉得我的生长环境很好,对吗?”唐斯问她。 “是,你总说你妈妈很凶,你们总是吵架,但我能看得出来,你们之间的感情比谁都深。” “不会表达跟没有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儿。” 唐斯明白了,大概像盛宁这样性格的人,如果没有亲眼所见,恐怕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我的生长环境”唐斯拉开车门,冲着盛宁扬了扬下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生长环境,等看了咱们在讨论这个你说的这个问题。” 空气中充斥着太多的假东西,要不就装瞎看不见,要不就去打破它。 唐斯选择第二种。 车子一路飞驰,窗外的风景迅速倒退,一颗颗笔直的树干显出停顿的身影,仿佛牢笼,而她们在冲破牢笼的路上。 唐斯把车开到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停下,她跟保安招手,那保安让她登记,登记完之后,才让她们进去。 “我十五岁那年,来过这里一次,我只来过一次,按道理我早该忘了这条路,可是我偏偏记得比谁都清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唐斯手指向面前的那栋楼,对着中央反光的玻璃眯了眯眼—— “因为我爸住在这里,不过不是和我妈是和另一个女人。” 盛宁表情怔住,这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能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找女人吧,有几个臭钱的要找,没有钱吃软饭的也要找,剩下没找的大概心里也有这个想法。” 唐斯还记得自己八岁那年,她跑进父母的卧室,看见了两张床,在她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她一直都以为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直到她懂事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不对。 “妈妈,你们为什么要分床睡?” “都是这样的。” “可是林伊的父母就没有。” “斯斯,每个家庭是不一样的。” 唐斯似懂非懂,不一样,那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不一样呢? 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唐斯,直到十五岁那年,她才获得了答案。 那天她在放学路上,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方向军搂着另外一女人,他们逛街吃饭,无比亲昵,女人漂亮娇小,不时还会在方向军脸上亲一下。 唐斯长大了,不再是八岁那个只懂一点事的小孩,还能被大人的话糊弄过去,一男一女这样的行为,意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她偷偷的跟在方向军和那个女人后面,一路跟着,两人手里提着蛋糕,直到这个小区的时候,女人停了下来,她跟方向军说——“向军,十四周年快乐,今天咱们就在家里庆祝吧。” 方向军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就像一记闷棍打在唐斯头上。她不信,方向军那么疼自己,还对唐柳颐那样关怀备至,对外婆也是忙里忙外的照顾,怎么可能在外面养女人? 唐斯打电话给唐柳颐—— “妈,爸爸去哪儿了?”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没怎么,我就是看到一个特别像他的人。” “你看错了,他出差了。” 撒谎!唐柳颐在撒谎,方向军根本就没工作! 电话挂断后,唐斯也没走,她就站在小区门口,眼怔怔地看着他们进去,直到天黑透了,方向军也没有从里面出来。 如今,又是在这个地方,真讽刺。 唐斯看着盛宁说—— “盛宁你知道吗?我当年十五岁,她们提着那个蛋糕是要庆祝十四周年,意味着是什么?意味着我刚满一岁,方向军就出轨了。 唐斯觉得很残忍,她理想中的东西破碎了,可她连找人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她买了一张大巴票,那是她一次离家出走,所有人都急坏了。 唐斯在海边吹了一整夜的风,等到第二天天亮,才又买了回家的车票。 “我妈快气死了,问我去哪了?可我就是不告诉她。”唐斯摁了下电梯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她吗?” “为什么?” “因为她也和我说假话,她一直骗我,我是孩子没错,但大人骗小孩就对吗?” “还有方向军,急的嘴上都起泡了,但我觉得他特别恶心。” “因为这事,我被我妈关在家里整整一个礼拜。” 电梯门开了。 唐斯走出去,停在一扇棕色的房门前,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电视的声音。 她想象这那个画面,他们一定是边吃饭边看电视,时不时还会互相讨论剧情。 “我也是第一次来方向军家。”唐斯抬手就去敲门。 盛宁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拦住唐斯,可惜已经晚了,里面的人传来脚步声,就这么打开了门。 女人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紧跟着方向军的声音响起—— “老婆,是谁啊?” 唐斯高扬着脖子,她像一只盛气凌人的孔雀,可实际上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她往前走,女人自动往后退。 唐斯走进屋子里,直勾勾的望向方向军,一桌子的家常饭菜,温馨刺眼。 “在吃饭啊?” “斯斯你你怎么来了?”方向军慌了。 唐斯笑了笑,径直走过去,大理石的餐桌特别沉,但她想再沉也不会沉过这些年自己的心碎。 她伸出手,死死地扣住桌沿,猛地用力,咚的一声,餐桌就被她掀翻,碗碟摔的稀碎,饭菜汤汁也撒了一地。 从她进来,到掀翻桌子,再到离开。 方向军跟那个女人,都没敢说过一句话。 “慢慢吃,珍惜还能坐在这吃饭的机会。” 唐斯说完,转身就走,她像个义薄云天的女侠,做了一桩惩奸除恶大快人心的好事。 离开了小区,唐斯跟盛宁重新坐回车里。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被冲上头顶的气血涨得通红,嘴唇却煞白到没有血色。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我刚刚是不是特别勇敢,可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斯斯” “我真的没事,我早该来掀这个桌子了,可我当时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唐斯笑着,眼泪就掉出来—— “盛宁,你跟我说过,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所有发生的那些都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忍,你觉得我热烈是因为有好的原生家庭,那只是我经历的早,也接受的早,我十五岁的时候平等的痛恨厌恶他们所有人,宁可维持这样虚伪的生活,也不离婚。我从家里搬出来去和外婆住,外婆看出我的异常,也是她劝我,她说:‘即使唐柳颐是我的女儿、是你母亲,但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有权利选择跟他们和不和解’,那一刻我豁然开朗,我尊重母亲的选择,但同时也不对方向军出轨的事和解。” “再到我大一点,二十多岁,我发现我开始理解我妈妈,我们都被现在所谓的独立女性误导,偷换概念,女性真正的独立并不是切割所有,而是要学会连接和借力,我妈就是这么做的,方向军对内能够把我跟外婆照顾的很好,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外也避免了这个社会对职场女性的偏见,无非就是给方向军点钱,反正都是给钱,但找保姆不一定有他做的这么好,反正他俩本质上跟离婚也没什么区别。我通透的那一刻觉得我妈特别牛!一下就理解她了,也懂了外婆当年劝我的话。” “我现在也把这句话送给你,我还要多加一条——” “盛宁勇气这东西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你做就会有,不做就永远不会有。” 唐斯握住盛宁的手,把她的掌心摊开捋平—— “我现在把勇气的选择权交给你,我没有要道德绑架你,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是你的权利但是,勇气的选择只有一次,我请你考虑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55章 救赎 盛宁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唐斯要揭开伤疤让自己看。她想让自己知道并不是放任不管就可以自动愈合,伤疤还在那里,还在溃烂流脓,它不会因为你的视而不见就自愈,唯一能让它愈合的方式,就是揭开它,挤出脓血。 想起来在自己还小的时候,第一次看见盛怀安对姜淑怡施展的暴行,盛宁没有任何犹豫便冲出去护住姜淑怡,当下的那一刻,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勇敢极了,好像一下就从小孩变成了大人。 可自己真的变成了大人吗?这种行为真的叫勇敢吗?在她尚未成熟的年岁,以幼稚的心态来看或许是勇敢,可如今她走出稚嫩,步入成熟,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勇敢,而是另一种降低负罪的一种方式。 为姜淑怡挨几个拳头和姜淑怡所承受的痛苦,变成了相辅相成的事情,就好像构成某种交易,只要盛宁挨了打,就等同于她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她就可以对姜淑怡的苦难煎熬心安理得的产生出一种已经共苦的心态。 可事实上,她只是挨了打,除此之外毫无作用。 她没有做出过任何选择,只是看着那些选项摆在眼前,似乎只要不选择就能拥有每个选项的优势,从而摒弃了劣势,这种认知,给了她尽善尽美的错觉。 盛宁越是觉得自己感同身受姜淑怡,其实内心就越是寡廉鲜耻。 自欺者终究自厌。 盛宁看着唐斯扯下自己的面具,把自己的那些阴暗露出来,眼前这个年轻姑娘闪烁的人性弧光,让她羞愧,却也让她正视自己。 或许以一己之力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却可以改变自己。 —— 安岛的炎热如旧,如果痛苦可以气温来计算,那一定是靠近赤道的距离。 日久年深的小院,棕黄色的老藤椅在天井下摇晃,刺眼的光线透过窗玻璃落进来,泛潮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苦涩。 盛嫄听着盛宁跟唐斯说完两个老人的事情,怔楞了很久,她的思绪被回忆拉扯进过往的时光中,每一寸的光阴里,都是姜淑怡的脸庞。 “小姑” 盛宁觉得盛嫄的脸色不太好,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碰碰她的胳膊。 “啊?” 盛嫄这才回过神儿,平日里干练的女强人,今天格外不在状态,失神儿的眸光中还有一丝明显的脆弱。 “小姑,你还好吗?”盛宁问她。 “我没事。” 盛嫄摇摇头,接过盛宁倒来的水喝了一口,等放下水杯才走到唐斯面前,声音温婉的问道—— “你外婆还好吗?” “不太好,她得了癌症,医生说最多还剩半个月。” 唐斯实话实说,既没有夸大也没有掺假,她不想用卖惨的方式让盛嫄同情,也不想逼迫盛嫄一定要做出抉择,在既定的事实面前,真实诚恳的表达,或许才是关于人性复杂情感的唯一正解。 “也是癌症啊”盛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么巧呢?” “我母亲最后的日子是我陪着度过的,她那时候已经陷入昏迷了,每天都靠机器来维持,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嘴里念叨的也是你外婆的名字。” 盛嫄深吸了口气,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可病床前的一幕幕,却在她脑子里记忆犹新。 对于这段往事,盛嫄也都是知情的,她从来不像自己的两个兄弟认为这件事有多上不了台面,相反在某种程度她也在对唐瑾,这个自己母亲思念了一辈子的爱人充满好感和期待,甚至在有些时刻,她希望唐瑾从天而降,来把姜淑怡带走,脱离苦海。 如果没有唐瑾,自己母亲可能连六十四岁都活不到,她庆幸有这么一个人,作为母亲的精神支柱。 “我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命太苦,也不知道是那个年代的女人命都苦,还是说只单单是她命苦?我外祖父就是我母亲的父亲,总是拿孝女的名义挟持她,不停地跟她灌输孝道,说这是做女儿的本分,让她忍还说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这算什么孝道呢?根本就是他作为父亲的无能,他把自己该承担的责任甩在了我母亲头上。” “还有我父亲,和我外祖父比起来,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果我母亲不是嫁给了他,或许这辈子即便不幸福,至少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盛嫄冲着唐斯笑了下——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唐斯觉得盛嫄的笑很苦如果说盛宁看到姜淑怡十分之一痛苦,那盛嫄作为女儿看到的就是全部。 “我觉得你的提议没有什么问题,盛家祖坟的确不是安息地。” “您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老太太根本就不愿意在那里待,活着的时候苦了一辈子,现在去世了,也该瞑目。” 唐斯惊呆了,这就同意了? 她转头看向盛宁,满脸的难以置信,她以为这一趟会是九九八十一难的险阻,没想到真经就这样到了手,她准备的那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盛宁也诧异,但又在意料之内,因为盛嫄不止一次的说过,她不会让老爷子和奶奶合葬的。 “我母亲是骨灰入葬,当年我极力反对”盛嫄欲言又止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焚化炉是不能真的把人的骨头烧成灰烬,火化之后骨骼会碎裂成块,需要人工和机器再来粉碎,人工你懂吗?就是用榔头去敲,酥化的骨头一敲就碎,然后再把它们放入机器,最后才能研磨成你们所看见的骨灰。” “盛家的人都是土葬,轮到我母亲就要火葬,盛怀安明明比谁都遵循祖制,可他偏偏在这件事上一意孤行,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让我的母亲粉身碎骨他太狠了,这样的人,我怎么让他和我的母亲合葬在一起?” “这件事是为了老太太好,没什么不对的。” 盛嫄又笑了笑。 唐斯和盛宁对视一眼。 “既然您同意,那这事就没有顾虑了。”盛宁沉思片刻,忽然问道:“小姑那接下来,咱们得从长计议,要怎么才能” 几人在书房讨论很久,商量出来了好几套方案,白天肯定不行,墓园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只能在晚上,需要提前买好回京北的机票,到时候一拿到骨灰,立刻就要走。 等几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打理绿植的沈秋澜也进来了,她沏了壶茶,叫大家来喝。 这件事沈秋澜没有直接参与,但却在背后默默支持—— “需要我做什么就直说,老太太对我也有恩,那些年要是没有她,可能我也撑不住。” 她们在姜淑怡活着的时候,没能来得及为她做什么,现在人去世了,这些晚到的补救,是她们唯一救赎自己的方式,但晚了就是晚了她们只能救赎自己,却不能再让姜淑怡死而复生,但这难道就没有意义了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们都不是姜淑怡。 救赎不可能消解一切,心魔会一直留存。 这是对‘晚到补救’的惩罚。 喝过了茶,唐斯和盛宁就先离开。 回去的路上,唐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她忍不住问盛宁——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小姑她为什么离婚啊?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 盛宁深吸了一口气—— “她是被盛怀安逼着结婚的,联姻,那个男人家暴。” “什么?!” 客厅桌上的茶已经温凉了。 沈秋澜见盛嫄站在窗户前,一动不动,她在看院落里的那张老藤椅,于是走过去,拍了拍盛嫄的肩—— “难受就哭出来吧。” 盛嫄嘴里泛苦,眼睛发胀,可她就是哭不出来,大概真正让人痛苦的事情,往往都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它只会在安静的空气里,漂浮的分子颗粒,绞断你的五脏六腑。 恍惚间,盛嫄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回到了盛怀安逼着她不让她离婚的时候 “我小姑,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很有才华,她的名声很大,上门想要和她提亲的人都快要把盛家的门槛踩破了。”盛宁把头靠在座椅上,眼皮低垂,“那年我十五岁,我小姑二十五岁,找上门来的那些人她都看不上,她心里有自己喜欢的,她那时候说过要是嫁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那她宁可一辈子都独身。” “想象总是很美好,很理想主义,可现实却很骨感。” “我只记得我小姑大哭了一场,高烧三天不退,后来等她病好,婚讯就被盛怀安发布出去了。”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不经过你小姑同意就发布婚讯!” “当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唐斯问道。 “盛怀安一直都这样。” “不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小姑没说过。” “那她喜欢的那个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我小姑结婚之后,也没再提过。” 客厅里,沈秋澜拉着盛嫄去到院落里天井下的老藤椅旁,这把藤椅是姜淑怡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的物件,时常在上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还见过他吗?” “没再见过了,他当年被吓得不轻,连电话都不敢给我打,还是托别人来和我断的关系。”盛嫄把手贴在摇椅上“我曾经也想过跑,我想只要能和心里喜欢的在一起,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我也愿意,可是他那个样子让我寒心,我之所以同意结婚,不完全是被盛怀安逼得,我只是觉得如果天底下的人心都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区别?” “你竟然是因为这个?”沈秋澜那时候劝过盛嫄很久,但她一副心死的样子,根本就听不进去“我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要拦住你,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受到惩罚了,因为我的浅薄。” “胡说!这怎么能叫惩罚,从头到尾你都是受伤害的。” 盛嫄结婚之后也想好好过,但老天似乎就是不肯放过她,她不想结婚逼着她结,她同意结婚了结果却遇到一个出轨家暴的。 才结婚没多久,她就被打的遍体鳞伤,那个男人很会挑地方下拳头,从来没在盛嫄的脸上留下任何伤口,要不是有次她回盛家的时候,不小心露出手臂,被姜淑怡看见,这段婚姻还伪装的和睦美满。 “到底怎么回事?!”姜淑怡跟发了疯一样,扯开盛嫄的领口,就往她身上看。 “妈——” 盛嫄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旧伤叠加新伤,有些地方还有血棱。 姜淑怡自己挨过打,她怎么都没想到历史竟然会重演在自己女儿身上。 “离婚!马上离婚!” 这种情况下结的婚,怎么可能说离就离? 那段时间全盛家的人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盛嫄被家暴的事情于他们而言无关紧要,他们怕的是盛怀安发怒,到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殃及池鱼,连累他们。 “她是你女儿!你就算恨我,你也不能恨她!” 姜淑怡和盛怀安吵得不可开交。 “不就是被丈夫打了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你不是也被我打吗?!” “让她嫁过去本来就是为了盛家,他作为盛家的女儿,我供她吃供她喝,让她接受上等教育,现在也该是她回报我的时候了!” 盛怀安像条毒蛇,死死地咬住盛家的女人,把毒液扎进她们的身体里,不让她们当场就身亡,而是要等毒入骨髓,让她们浑身溃烂发臭,等到完全被榨干,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再一脚踢开。 姜淑怡一反逆来顺受的怯懦,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心态,如果盛嫄的婚离不掉,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 姜淑怡不让盛嫄回去,她给报社打电话,给记者打电话,他知道盛怀安最在乎的就是面子,这种事捅出去,会让给他颜面尽失。 果然,盛怀安骂姜淑怡疯了——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你要是不让盛嫄把这个婚离掉,我就会一直这么做!我倒要看看是你捂嘴的动作快,还是我打电话的速度快!” 但真正让盛怀安松口的并不是姜淑怡要把家丑外扬,而是姜淑怡在衣服里藏的那把刀。 姜淑怡趁着有天晚上盛怀安喝了酒,没有防备的时候,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锋利的触感,让盛怀安怕了姜淑怡不要命,他甚至有预感,如果自己再不松口,这把刀或许就不是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了,而是插/进自己的心脏里。 终于,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盛怀安松口了。 “离婚的事我不管了,但是别的事我也不会管,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办。” 那几年,姜淑怡到处都在为盛嫄离婚的事情奔波,当地没有律师敢接这个案子,她就去外地找,她不相信她的女儿会跟她沦落一样的命运,就算一样,那她也要踢翻,要重新把这个命改了! 离婚官司打了十年。 耗了太多人的心血,盛嫄把婚离了,撑着姜淑怡的那口气却好像散了,她像是了结心愿,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身体忽然间就垮了。 神思一晃,盛嫄从回忆里拉出来,摇椅被她摇晃的吱呀作响—— “大嫂您说,我是不是来讨债的?” “不要再瞎想了,妈要是知道你这样想她会伤心的。” 另一边,盛宁又长舒了口气—— “我奶奶后来身体就不行了,我小姑自责,她总觉得是她把老太太的身体熬垮的。” “你小姑太善良了你奶奶也太善良”唐斯以为方向军出轨就已经是破坏理想主义的罪人了,没想到他的罪竟然在里面是最轻的,但罪就是罪,在伤害到别人的那一刻,没有轻重可言,都是恶行。 唐斯心疼姜淑怡,心疼盛嫄,但她更心疼盛宁她亲眼目睹了这么多,她是怎么扛过来的?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怔怔地看着,唐斯庆幸她足够封闭,否则在这个家里,她要怎么熬呢? “后来呢?” “后来,我奶奶就去世了,我妈一直陪着我小姑,再后来我就遇见你了。” 盛宁逃离了盛家,却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如果不是遇见唐斯,或许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敞开心扉的时刻。 她贪恋唐斯的热情,喜欢她的勇敢,被唐斯抱住的时候,她的怀抱是可以打败所有阴郁的温度。 盛宁是下了决心想和唐斯走下去的。 逻辑的无懈可击不是救赎,情感的流动才是。 —— 凌晨三点,夜空漆黑一片。 墓园的土被翻动,铁锨插进草皮,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盛嫄看着平整的坟地被挖开,先是挖开了一个小坑,紧接着变成大坑,大坑逐渐向下延伸,挖出来的土扔在旁边渐渐地堆高,最后露出被黑色沙土腐蚀了表面的骨灰盒。 她没法形容现在的情绪天很黑好像不断地往下压,阴云只在她一个人的头顶降落,肺里的氧气都好像要被抽干。 盛嫄是姜淑怡一手带大的,小尾巴似的跟在姜淑怡的屁股后面,丁点大的人钻进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亲她拿脸蹭她,叫她妈妈。 “我们小嫄真聪明”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我们小嫄真漂亮” “我们小嫄是最乖的孩子” 后来的躺在病床上的姜淑怡,憔悴枯瘦,被疼痛折磨的彻夜难安。 盛嫄陪在她的床前—— “妈妈” “不要您不要丢下我” 姜淑怡那时候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了,已经听不见盛嫄的呼唤。 姜淑怡,一个女人,一个母亲,长子未出世便夭折。年轻时有爱慕心仪的女子,却被迫拆散,不得不分隔天涯,为家人被迫结婚后,又被夫家改姓换名,父亲冷漠,丈夫恶劣,儿孙疏离。晚年最爱的东西是那把棕黄的老藤椅,最想念的是年轻时候爱慕的女子,六十四岁罹患癌症,半年后撒手人寰。 她再也没能回到故乡,也再没见到日思夜想的爱人。 她的一生从没有为自己的命运做过主。 “小姑——”盛嫄晃了一下,唐斯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我没事。” 盛嫄摇了摇头,转过脸去,脸上全是泪。 盛宁已经把骨灰盒拿出来,她把铁锨扔进那个深坑里。 “我们快走吧。” 凌晨四点,夜巡的人起来查看,最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流窜犯干起了偷盗墓碑的勾当,搞得他们守夜值班的人也没办法好好睡觉。 墓园里阴森森的透着寒气,不过他们这些在这上班的早就习以为常。 几个工作人员打着手电,一边走一边四处查看,灯光照到某一处的时候,忽然就愣住了—— “你们是谁?!” 盛嫄推了一把盛宁跟唐斯,小声说——“你们先走。*” “哎——!” 夜巡人连忙追过去,盛嫄就把他们拦住了。 “是我,我来看看我母亲。” 夜巡人当然认识盛嫄,不过心里也有点奇怪? “盛总,这么晚了您” “我是下午来的,一坐就忘了时间。”盛嫄语气平静,倒是没有异样。 夜巡人就着手电的光亮,又瞧了瞧盛嫄的脸,两只眼睛通红,的确是哭过的样子。 他们在这里上班久了,对这种也司空见惯,确实也有不少人半夜过来呢,也没多想,只觉得是盛嫄想妈妈了,人之常情,不管妈死了多久做女儿的始终都想。 “没事了吧?”盛嫄问道。 “没事了,需要我们送您出去吗?” “不用了。” 盛嫄刚一出了墓园,快脚步进了车里。 三个人立马便赶去机场。 她们在漆黑的夜色里穿行,远处的灯塔在发出闪耀的光。 到了机场,盛嫄比盛宁和唐斯还要着急,不停地催促她们快点走,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到时候老太太的墓地被挖了,一定就会有人发现,夜巡值班的人知道自己去过,肯定会告诉盛怀安,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只要她们离开安岛,盛怀安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无济于事。 “我们这一走,万一那个老盛你爸会不会找您麻烦啊?”唐斯嘴皮子发烫,来回倒了三下,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盛宁也有同样的担忧—— “小姑您” “我不要紧的,他能怎么样呢?这些年我早都见惯了。”盛嫄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不瞒你说,我很早就想看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了?他不是总把自己当皇帝吗?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儿他会气死的。” “你们快走吧,其余的事交给我就行。” 就在唐斯跟盛宁进安检口的一瞬间,盛嫄突然又喊了一声—— “等一下!” 盛嫄快步冲过来,拿过盛宁的背包,里面装的是姜淑怡的骨灰盒。 “让我再看看妈妈” 她拉开拉链,把手伸进去,不停地抚摸着骨灰盒,眼圈霎时就红了鼻尖一下一下的抽动着。 这一离开,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就是永别。 盛嫄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孤儿以后要是再想妈妈,她也没地方能去了。 老太太这辈子受的苦太多了,安岛不是她的家,盛家也不是她的安息地。 走吧走吧以后真的自由了。 盛嫄猛地深吸了口气,把一个日记本拿出来放进来包里,随即就把手从包里抽出来,快速拉上拉链,塞回盛宁手里—— “这是老太太留下来的日记,你一起带回去。” “你们走吧!快走吧!” “小姑” “快走啊!” 盛宁也红了眼,她们似乎又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 两人进到安检门里,马上都要过去了,忽然转过身,大步又跑出去。 “小姑!您跟我一起去吧!” 盛嫄愣了下—— “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这么大的事儿您都同意了,都没觉得不好,现在跟我们去,难道不是应该的?” “我想老人家也会想让你送她走的。” 仿佛一场梦照进了现实里。 胜利法则起了效用,人的意志改写了命运 凌晨六点,盛家老宅接到墓园打来的电话。 “不好了不好了!”佣人敲响盛怀安的房门。 盛怀安拧着眉头,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让他焦躁—— “喊什么?!” “老爷,老太太的墓被人挖了!” “他们说说看见盛盛嫄” 一时间,盛家鸡飞狗跳,盛家的人全都炸开了锅。 盛怀安暴跳如雷,手里的拐杖把墙都砸烂了。 可惜他再暴怒也没用了,因为老太太不会再回来了,他再也不能控制她了。 —— 天一亮,云层舒展开来,捂了一个冬天的京北,有了早春的迹象。 三个人出了机场一刻钟都没有耽搁,急忙就去了医院。 唐柳颐怎么都没想到,唐斯竟然又干了这么大的一桩事儿。 她站在病房门口,转头看了看唐斯,好半天才出声—— “你” 唐斯两只手背在身后—— “我想要大团圆。” 人人都说大团圆的结局俗套,可谁又不想要一个大团圆呢? 都是俗人,都在俗世,只要你成不了仙儿,就逃不过俗这个字。 “外婆她们够苦的了苦了一辈子,到头来有个好归宿,我觉得没错儿。” “我说有错了吗?” “那您这干嘛这副表情?” “我什么表情?” “好像我是个混世魔头。”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才不是哪吒。” 唐柳颐转过身,又朝病房里看去。 病房里盛嫄坐在唐瑾床边,盛宁则站在一旁。 盛嫄把日记放在唐瑾的手里,把骨灰盒也放在了她的枕头旁边—— “我母亲每天都在写日记,我想这里面都是她想要跟您说的话,我没有看过,但我替她保留了下来,原本我母亲是想让日记和她一起下葬,可我没舍得也幸好没舍得,要不然现在也没法交给您。” 唐瑾看去看骨灰盒,她把头挪过去,用脸在上面蹭了蹭,年轻的容颜早已不复存在,饱经风霜岁月的沉淀,却是另一种深刻的情感。 随即又把日记捂在手心,翻开的第一页上写着——赠唐瑾。 “你妈妈很爱笑,笑起来脸上有酒窝我先前还说盛宁长得和她像,今天看见你才发现你最像她。” “您能和我说说我母亲吗?” 盛嫄心酸,她从来没在自己的妈妈的脸上见到过酒窝,姜淑怡的笑总是浅浅的。 “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为了充饥在趴在河边喝水饿晕了栽进去,我把她救回家,她看我短发又穿着长衫,还以为我是坏人,猛地一下就把我撞在了地上” “再后来,我们因为这事儿就熟络了” 唐瑾闭着眼睛,干枯的手在日记本上细细的摩挲,颗粒不平的纸页让她又看见了姜淑怡。 「“你会嫁人吗?” “你会吗?” “要是你不嫁,那我也不嫁。”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你。”」 「“你要是男人就好了” “我就是女人又怎么样?我是女人也爱女人。”」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因为你怕了。” “你就知道怪我,难道你就没怕?” “不理我就算了,我走了!”」 那是她们第一次吵架,姜淑怡都被她气哭了,唐瑾却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偷偷地站在她的窗户底下敲她的窗,见她不理,还学狗叫。 姜淑怡气她,可又忍不住不去见她。 两人又跑去先前定情的小山洞里。 唐瑾跟在她后面,可一进到洞里,就按捺不住,将她揽进怀里。 姜淑怡推她打她,最后却又心甘情愿的被她抱住。 「“以后你别再说那样的话了,我要是怕了我会跟你做那儿事吗?” “我不说了,我以后都不说了。”」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又缠在了一起。 姜淑怡从来都不想嫁人,她想嫁的只有唐瑾。 窗户纸没捅破的时候,她怕她们的情意万一不互通怎么办?窗户纸捅破了又怕两人没办法长相厮守。 「唐瑾说:“要不你砍我一刀,你把我砍成个残废,这样我就能赖到你身上,到时候就算你爸爸逼你嫁人,我就跳出来,有我这个拖油瓶在我看谁还敢娶你?!” 姜淑怡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下:“那不如你砍我一刀,让我赖上你好了” 唐斯被她咬的疼了,嘶的抽了口气,连连摇头:“我可舍不得。” 姜淑怡窝在她怀里:“你舍不得,我就舍得了吗。”」 「“淑怡,我们私奔好不好?” “淑怡,我们离开这个地好不好?” “淑怡,为什么这么大一个世间,就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呢?!”」 天大地大,容不下两个有情人。 —— 盛宁和盛嫄在京北待了三天,这三天盛家打了无数个电话,她们彼此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理会。 “她们的爱情很美好,如果我没有来这一趟,我也不会相信。”盛嫄对盛宁说:“我妈妈这辈子受了太多罪,但我也不能说因为她有一个惦记一生的爱人,就可以抵消她受的那些苦难,但我也很庆幸,庆幸她有一场这样的爱情,不瞒你说我很羡慕” 盛嫄没有体会过爱情,可能也曾经体会过,但所爱之人的怯懦伤了她的心。 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姑都会好起来的。”盛宁劝她。 但盛嫄却没有回答她。 刺骨的风钻进她的衣襟里,像刀割一般刮着她的皮肤。 那种寒冷,深入肺腑深入肌肤。 “咳咳——”盛嫄咳嗽起来。 “小姑您没事吧?是不是呛风了?”盛宁赶忙伸手去捋她的背,“外面太冷了,我们走了。” “老毛病,不要紧的。” “盛宁我想回安岛了。” “好。” 夜里,卧室的床头亮着灯,浅黄色的橘光下,拢着唐斯和盛宁。 唐斯把盛宁抱的特别紧—— “机票订好了?” “嗯,明天十一点,一早就得走。” “我送你去。” “嗯。” 唐斯又往盛宁的怀里缩了缩,软嫩嫩的下巴在她肩上一扫一扫的。 “你回去之后,得天天跟我视频不准备看别的小姑娘,我要是没来及给你发消息,你也得给我发,听见没?” “嗯。” “等我这边一忙完,我就去找你。” “嗯。” 唐斯不乐意了,推她一下,“你怎么老嗯呢?” 盛宁的手抚向唐斯的发梢,在指尖一圈圈的缠绕—— “斯斯,我想和你结婚。” 唐斯愣住了。 盛宁被她圆溜溜的眼睛看的心里酥痒,泛起层层涟漪—— “你不想吗?” “想啊!” 唐斯手捧住盛宁的脸,那声‘想’完全是喊出来的,喊完人就缩回盛宁的肩窝,羞羞答答不像她—— “那你得去和我妈说” “等我这次回去,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我就来京北和你妈妈好好说说,到时候得正式见个面。” “行我听你的。” “我想” 盛宁刚开了个头,唐斯就把床头的灯关了。 “斯斯我还没说完呢” “你烦不烦人啊有什么话你非得今天晚上说,明天你都要走了” “我妈那儿,你到时候来就行你跟她说去,我现在不想听” 唐斯捏着嗓子,声音都快掐出水来了,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上一秒那个还一本正经的人,下一秒就翻身而上,猛地咬住唐斯的唇,手扣住唐斯的手,两人十指相嵌。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亲密过。 盛宁以为自己会生疏,没想到刚一贴上她瞬间又是娴熟无比。 “你别轻点儿”唐斯嘴上抗议着,可却不让盛宁离开。 盛宁笑了,一下一下啄着她的额角,把唐斯亲的意乱情迷—— “我们慢慢来” “去浴室吧。” —— 身心彻底放松的做了一场,以至于第二天唐斯都差点儿没起来,好在唐柳颐派了车。 到了机场,唐斯就把盛宁拉倒稍微远点的地方说着悄悄话。 唐柳颐环着胳膊特别看不惯自家女儿这个没出息的样子。 倒是盛嫄,在旁边满眼的宠溺。 “唐斯是很好的女孩子。” 唐柳颐想说你可别夸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手从胳膊上放下来,扬了扬头—— “那是的。” 尽得意了。 这会儿盛宁和盛嫄都进安检门看不见人了,唐斯还撑着脖子,活像个长颈鹿,再一扭头,眼睛都红了。 “行了,人家又不是不来了,要不你跟着去?” 唐柳颐就是嘴凶,唐斯真要跟人家去,恐怕她又是另外一番话了。 她把兜里的纸巾拿出来,递给唐斯—— “擦擦吧,你说你这要是我出趟远门,你都不指定能哭。” “果然女大不中留。” 唐斯拿过纸巾在眼睛上揩了把,又捏着鼻子猛地一冲,便直勾勾地盯着唐柳颐。 那眼神儿就跟看贼似的。 “你看什么?”唐柳颐被她看的不爽利。 “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我说什么?” 唐斯这没头没脑的一下,都给唐柳颐问懵了。 “你妈是贼啊?把你眼神儿赶紧收收。” “您不是贼,不过也大差不差您是个骗子。” “造反啊你?” 唐斯大步往前一迈,走到唐柳颐面前。 这一下又把唐柳颐看的心虚起来,立马就往后退,却被唐斯快一步的拉住胳膊。 “你这孩子今天到底怎么回——”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斯打断——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您找个时间,赶紧把婚离了吧。”???!!! 第56章 她们终于自由了 唐柳颐头一回有些不敢看唐斯的眼睛,愣了好半天儿人才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 “从我懂事起吧,那时候我发现你们一个屋子里摆了两张床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结果我问您,您看我年纪小还糊弄我,一会儿说别人家父母也这样,被我拆穿了,又说每家情况不一样。” “不过,等我真正知道是我十五岁。” 唐斯抿了抿嘴,望着机场里人来人往的流动—— “那天也是巧了,我从学校刚出来,就看见方向军搂着一个女人,两人提着蛋糕,有说有笑我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我听见他们说要庆祝十四周年纪念日” “我当时才十五,他们却要庆祝十四周年,那也就是说我一岁的时候,方向军就出轨了。” 唐柳颐表情僵住,她想说话可动了动嘴就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我不信,我觉得我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外面有女人呢?还都有了十四年,这太诡异了,后来我就给您打电话,我问您我爸去哪儿?”唐斯看了眼还僵着表情的唐柳颐,“您还记得您当时的话吗?您又糊弄我还是特别拙劣、属于一下就能被拆穿的那种,您说我爸出差去了。” “但凡您换一个,我也顺坡下了”唐斯叹声气,又说:“出差?我能信吗?他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他出哪门子差?” 唐柳颐心跳了跳,瞧着面前早已长大的唐斯,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 “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才离家出走的?” 这回轮到唐斯表情僵住了,低头抠了抠手指甲—— “您还记得呢?” 唐柳颐怎么可能忘,她工作忙,错过不少和唐斯相处的时间,甚至可以说唐斯的童年跟少女时代,唐柳颐几乎就没有怎么参与过,但唐斯离家出走这事儿,却像刀刻在她脑子里一样,不仅忘不了,现在想起来还跟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唐斯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家,她吓得半条命都快没有了,报警、查路口监控、满京北城的找人,唐柳颐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关系,她当时就一个念头,要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一个晚上胆战心惊,唐柳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时间就像参差不齐的锯口,一下一下挫着她的神经,脑子里全是唐斯出意外的各种画面,眼看着天都亮了,结果人还没有找到,就在唐柳颐马上要崩溃的时候,唐斯回来了,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唐柳颐都气疯了,要不是唐瑾拦着她,她非得把她抽个皮开肉绽不可。 哪怕这事儿都过去十年了,可唐柳颐当下心脏又咚咚地狂跳起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唐斯的一夜未归,唐柳颐后怕的劲儿就止都止不住。 唐斯瞧着她妈神情严肃,眉头都快皱打结了,伸手揪住唐柳颐的袖子,轻轻地拽了拽—— “妈” “把你扒皮抽筋,我也忘不了这事儿。”唐柳颐瞪她,“才多大点的人,就敢离家出走?!全家人找你都找疯了,你呢?第二天回来,还像个没事人,张口还说‘我饿了’,你怎么不干脆饿死你!” 唐柳颐气的没话说,可唐斯见她这样却一点都不恼,也不像以往那样要故意和她顶嘴呛回去,反倒往前一走,手一伸就把唐柳颐的胳膊抱进了怀里,毛绒绒的脑袋在她肩上一拱一拱地撒娇。 “您就别生气了我不是没事嘛~” 唐柳颐想说有事就晚了!可她看着唐斯这撒娇的赖皮样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别在我这儿起腻。”唐柳颐抽了下胳膊,但也没用劲儿,就是做做样子。 唐斯又蹭了几下脑袋,才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 “我离家出走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被你们逼得谁叫你们都不跟我说实话。” 唐柳颐又要瞪眼,被唐斯连忙打住—— “您先等等再训我,让我先把话说完嘛打两次岔了都” “我离家出走是我不对,可我当时不是小嘛,要换我现在我才不干那傻事儿呢。” “但我跟您发誓,我除了离家出走这事儿干的有点蠢以外,别的我可一点都没犯蠢,我在人家海边的小馆子里坐了一夜,天一亮我立马就回了,我就是单纯想气气你们小孩心性嘛。” 唐柳颐被她这小孩心性弄得落下一个一紧张就血压高的后遗症,眉头紧了松,松了紧反复好几次。 唐斯瞧着她妈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了想说—— “妈,我现在是大人了,您别再把我当小孩了,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好,咱们母女俩也该好好说说话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 唐斯先做了表率—— “让我猜猜您为什么不离婚?肯定不能是您对他还有感情。您应该是怕麻烦吧?方向军没用是没用,可他能在一定程度上给您避免掉不少外面的狂蜂乱蝶流言蜚语,对吧?而且他还能照顾家里,您把他当个男保姆来使,我说的没错吧?” 唐柳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全给唐斯说中了,不过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唐斯说的也太直白,特别是那句狂蜂乱蝶。 她虽然也是新时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但骨子也逃脱不掉社会对于女人的那些敌视偏见,以及自身所受的规训与局限—— 他们把强势的女人看做异类,把有能力的女人当做怪胎,把稍有姿色的女人当做后宫来想象,要是再加上一个离异,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是非争端,明明是卑劣者篡改事实散布谣言,可你偏偏对此束手无策,你不解释就是默认,解释了就是狡辩,这盆脏水扣在头上,根本无从澄清。 话都是实话,可女儿跟妈妈聊这些总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 唐斯瞧出唐柳颐的不自在,可她没停,她就是要打破这些莫名其妙的怪异,父亲可以和儿子不尊重母亲,可以随意谈论女人,不假思索张口就说那些下流话;母亲却不能跟女儿议论父亲,不能对大街上路过的男人评头论足,否则就是没有羞耻之心。 凭什么标签总要贴在女人身上?凭什么女人就要承受这些都不知道从哪来的污名?她们明明也为这个社会创造财富,可却不是财富的拥有者,财富去了哪?没出嫁的给了家里,出嫁的给了家庭。女人被冠冕堂皇的扣了一顶温良贤淑的大高帽,好让她们在这个帽子下,可以顺从并且毫无怨言的低三下四做小伏低,哪怕她们是受害者,凭什么啊? 不是人人生而平等吗? 这个世界的规律应该是物竞天择,从来都不是人竞天择。 “您就把婚离了吧,现在我也长大了,您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而且这些年方向军的软饭也该吃够了,您再这样耗下去,搞不好万一他什么时候再弄出个私生子来,新的继承法您也知道吧,私生子可是有继承权的。” “他敢!你让他生一个试试?我能让他大街上要饭都没碗。” 唐柳颐不是软柿子,更不是一般的职业女性,她有的是能力和手段,说得出就做得到,这一点方向军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方向军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他是想要儿子,但他更想要钱,跟没有儿子相比,他更怕受穷,怕唐柳颐给他断供。 不过就算知道他是个窝囊废,但这三个字唐柳颐却从来都没和唐斯说过,她不说不是为了要给方向军留脸,而是为了唐斯,因为即便父母感情再不和睦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互相谩骂诋毁,孩子的心灵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脆弱,可却敏感稚嫩,唐柳颐不能给唐斯挑选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可以给她一个健康的生长环境——她希望她的女儿见到的人都是善良且充满爱心的,人人都爱她,她才能学会爱自己跟爱别人。 唐柳颐总说唐斯无法无天,可她心里知道这是她惯出来的。 她的小玫瑰从来都不长在温室里。 “你长大了,有些事是该跟你说明白,我跟方向军的事儿老早就想告诉你的,毕竟纸包不住火,再加上你又是个鬼灵精” “您终于承认我精了?你不天天说我傻嘛。” “我那不也是被你逼的。”唐柳颐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母女俩忽然就又都笑了,在嘴硬这方面她们完全如出一辙。 “别打岔。” “不打岔,您说。” 唐柳颐想了想,才又继续开口说—— “我是老早想你跟说,但是吧你那时候虽然成年了,可心性又不定我就想再等等,等你稍微成熟点,再告诉你也不晚,结果这一等一等我就给忘了,后来再想跟你说,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懂了说到底,您就是怕麻烦。” 唐柳颐没讲话,承认了。 她就是怕麻烦。 “妈,有件事我得跟您坦白,我可能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我去了方向军那儿,我把他们饭桌子给掀了。” 唐斯说完,噗地一声就笑出来。 唐柳颐还愣着呢,给她这一句又闹懵了。 “什么时候?” 唐斯边笑边说—— “就上次我回京北的时候,我真该给您录个屏,让您瞧瞧您女儿我有多牛掰!” “他俩正吃饭呢,还是那个女人来给我开的门,从我进去一直到掀翻桌子走人,方向军别说吭一声,连气都不敢喘。” “我想这事儿他也不敢跟您说,估计寻思只要窗户纸不捅破,就还能跟以前一样,但我真心觉得还是别了,装了这么多年,您俩演的不累,我这个看的也累了。” 唐斯收敛了笑意,像个大人似的抬起胳膊,在唐柳颐的肩上拍了拍—— “妈,离了吧。” “我说真的,赶紧离了吧,趁您还年轻,咱们再去找个小伙子~” “嗐!我打你!” 唐柳颐手都扬起来了,却又收回来。 她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长大了真是长大了。” —— 安岛这边,盛宁和盛嫄已经落地了。 盛宁在手机信号跳出来的那一秒,立马就给唐斯发去保平安的消息。 其实两人也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话,只是相互的表达想念,那些话都是情侣间最普通不过的字眼。可盛宁看着唐斯的那句——「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让你回来了,晚上你不在我睡不着」,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一旁的盛嫄见她这样,为她高兴—— “等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你们俩的事也该提上正轨了。” “唐斯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姑娘,你要珍惜。” “小姑,我知道。” “别光嘴上说知道,心里也要知道才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没有坏心思,只是盛家的环境不好,盛怀安不正常,总要掌控所有人,导致每个人都活的谨小慎微,都变得胆小如鼠,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其他的事能装看不见就都装看不见。” 盛嫄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深邃—— “原本你有过机会可以免去这些,可惜你爸爸也是个不争气的,要是他能承担起作为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哪怕反抗一次,即便这反抗微不足道,但他一次都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还变成了帮凶。” “盛宁你应该怪盛明辉的,也应该恨他,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他拿了所有好处,却不履行任何义务,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站在一边,你可以心里没有仇恨,但千万不要去原谅或者宽恕他们任何人,盛家这个早就腐烂发臭的树根,已经没有救了。” 傍晚的日落,有一种末日尽头绚烂。 盛嫄摸了摸盛宁的脸—— “小姑没有孩子,可小姑有你。” 话语本身没有意义,只在于说话的人,在她们所经受的共同岁月里,那些只属于彼此的专属与独特的记忆,让话语赋予了意义。 对于盛宁和盛嫄来说,这个意义叫做亲情。 盛宁有些动容,她想起小时候,每次盛怀安暴怒,她冲出去护住姜淑怡,紧跟着就是盛嫄冲进来护住她,然后姜淑怡又会把她们俩都推开,推出门去,姜淑怡会把门锁上,里面什么咒骂打砸的声音都有。 那时候盛宁太小了小到她有冲出去挨打的勇气,却没有抵抗那些人间最恶毒的咒骂。 是盛嫄紧紧地抱住她,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可明明盛嫄也害怕的发抖,可她还是选择护住了自己,就像姜淑怡把她们推出来那样毫不犹豫的护住。 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大树遮挡屋檐,屋檐遮挡小草。 如果没有盛嫄一次又一次那样把自己抱在怀里捂住自己耳朵,没有把那些恶魔的咒骂阻挡住,盛宁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心会残缺到什么样的程度? 但她知道,她一定不会变成好人,即便没有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但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冷漠至极的卑劣者,给自己找无数的理由和借口,好逃脱道德的审判。 “小姑,我就是您的孩子,以后我们在一起生活,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盛嫄笑了笑—— “会好的。” 你会越来越好的。 她们坐车离开机场,车上的时候盛嫄的手机响了,是盛家打来的,但她没接。 盛宁看见了,皱了皱眉—— “小姑,我——” “如果你是想说盛家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您有什么主张?”盛宁知道老太太的骨灰被带走的这件事,盛怀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姑,我明白如果我一个人回盛家,您肯定不会同意,但这事起因在我,也是我亲手把奶奶的墓地挖开的,我没为奶奶做过什么,所以这一次您不能把我排除在外,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三十岁了。” “我没有想要把你排除在外,我知道你长大了。”盛嫄默声半晌,“这样吧,你等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我们一起回盛家,这几天都太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等我休息好了,再对付他们也不迟。” “好,那我等您的电话。” 盛宁看见的是盛嫄在对她笑,可她没看见的是在盛嫄扭过头的一瞬间,笑意全无,只剩决绝。 —— 那天是特别平常的一天,下过热雨后的泥土弥漫着一种固有的土腥气,经由炙热的阳光暴晒后,仿佛变作白日空气中糜烂的养分,它在腐败,它在溃烂,它需要有人将它连跟切除。 盛家在上个世纪做瓷器生意发家,后又涉猎茶叶、钱庄、丝绸等。这座宅院初建之时,名声大噪,盛家为了能让家业不败,还立下祖训——宽厚待人,谦卑自持。 只可惜创业者的奋斗精神在纸醉金迷的守业者中,早已变了味道,如今的盛家一代不如一代,说是百年家业,其实内里早就四分五裂,但凡这时候有外力进入,便会不堪一击。 盛老爷子高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龙头拐杖,用力地碾动,他的目光阴鸷凶狠,左边是坐在轮椅上半瘫了身子的长子盛明辉,右边是那个嗜赌成性的小儿子盛明耀。 盛嫄没有害怕,也没有丝毫的退缩,视线在这三个人的脸上一个一个地望过去。 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甚至是得意。她化了妆,穿了好看的衣服,还喷了喜欢的香水,冰冷的空气里只有她的味道最强烈。 这样的场合,是该有个盛大隆重仪式,就像剪彩,盛嫄想要是再有台摄像机就更好,把这些全都拍进去,逢年过节拿出来滚动播放,应该会更有意思…… “是你干的?”盛怀安低沉的嗓音在厅堂响起。 “是我干的。” 盛怀安没有说话,他从太师上站起身,手里的拐杖在地上咚咚的撞击地面,直到在盛嫄面前停下,突然他伸出手去,掐住了盛嫄的脖子,那个力道让盛嫄窒息,好像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会被盛怀安掐死。 “你疯了是不是?” “我就不该让你再回盛家,我就该让你被打死在他家!好歹他家也能欠我们盛家一条命,你还有价值!!”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东西给我带回来。” 盛嫄铁青着一张脸,被盛怀安甩开,边喘着气边笑—— “来不及了,老太太的骨灰已经被带去京北了。” “你知道的京北那个老太太想了一辈子的女人” 这是盛家不能提的事,盛明辉*跟盛明耀原本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样子,可听见这话瞬间就变了脸色,两个人全都低下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们不在乎姜淑怡的骨灰去了哪,他们怕的是盛怀安会连带他们一同怪罪。 “我打死你!”盛怀安扬起手里的拐杖就要砸下去。 “你打!你打死我最好!到时候盛家的那堆烂摊子,你就让你的两个儿子替你去收拾!!” 盛嫄全身的气血往上涌,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声音在颤抖了,她只觉得这一刻痛快极了! 眼神讪鄙,死死地盯着盛怀安—— “这就受不了了?觉得男性自尊被侮辱了?你一次次打我母亲,羞辱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我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我应该早就这么做了。” “你逼得我母亲跳楼,让她摔断了腿,一辈子都跛着,你见过她的腿上的伤口吗?你知道腿疾每次发作起来那种蚀骨的疼痛吗?你成天装模作样拿着那个破拐杖,你装给谁看!!” “她跳了楼,你还叫人打她明明是你害死自己的孩子,却把罪责都推到我母亲身上,你才是那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的变/态!!” “我母亲这辈子心里想的只有那个女人,你以为你困住她的人,就能困住她的心?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觉得她是疯了?她不是她是在和自己心里的人说话!她以为她爱吃糖?爱吃糖的根本就不是她,是她心里的爱人;你把她们来往的书信扣住,逼着她们失去联系,可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赢了吗?我母亲每天照旧写信,寄不出去她也写,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她连说话都那样艰难了却还是写了满满的一个日记本,她从来都没有因为你的折磨忘记过心里的爱人,她生命最后一刻,想的念的也是心里的爱人!” 从安岛到京北,分隔天涯又怎么样? 两人的心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你以为你给了我母亲一个容身之所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这个破地方没人想待,要不是你困住她,她早就走了,她爱的人一直都在等她,现在好了她们能在一起了,至于你” “盛怀安,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混账!” 盛怀安给了盛嫄一巴掌。 盛嫄被他打的摔倒在地,耳朵发出嗡嗡的轰鸣,嘴角也被打出血,右边脸颊瞬间高肿起来。 可她心里烧着一把火,并不觉得疼,她终于把盛怀安那颗肮脏心捅破了,也把自己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盛怀安被气到涨紫了脸,捂着胸口直往后退。 盛明辉瘫在轮椅上不能动,盛明耀却扶了一把,像是讨好似的,要指责盛嫄。 可他还没出声,就被盛嫄凌厉的眼神逼退回去—— “你闭嘴!你没资格说我!” “你们都是她生出来的孩子,你们做了什么?眼怔怔看她挨打!你们无动于衷!” “真该掐死你们!” 盛嫄觉得这一幕既可笑又可悲,姜淑怡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可到头来却变成刺向她的尖刀。 产翁制在这一刻照进了现实,他们不感恩戴德自己十月怀胎的母亲,却拼命维护那个只装作孕妇,模仿生育的父亲。 “你们这样对她,你们的孩子也会这样对你们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盛怀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好像看见了那个曾经把刀抵在他脖子要杀死他姜淑怡——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你是盛家的女儿,没有我会有你吗?!” “我要是能选,你以为我会想当你的女儿吗,我一想到你是我父亲,我都恨不得去死!” 盛嫄嘴上的唇膏花了,她也不在乎,抬起手背用力抹掉,让它彻底乱到底—— “你算父亲吗?现在跟我讲我是盛家的女儿?你逼着我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父亲?我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父亲?我只是想要离婚你却从中作梗,没有一家律师敢接这个案子,让我的婚姻官司被拖了十年” “十年”盛嫄哭了,她被掐住脖子的时候没有哭,被打了也没有哭她现在哭了“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十年?盛怀安我被你毁了我再也找不回我的十年” 盛怀安没有心,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不是我毁的你,是你自己毁的你自己,当初你如果不离婚,现在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没有。” “我才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出你这样一个怪胎来,你是女人吗?你没有家庭,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你太可怜了,你太悲惨了你会一无所有会一个人孤独到死,你死的时候连一个能埋你的人都没有,你会发臭发烂!” 盛嫄浑身抖着,盛怀安忽然面色一转,暴怒的态度缓和下来,变出另外一张虚伪的面孔—— “我就是太疼爱你了,才让你为所欲为你小时候多乖啊,都是被你那个妈教坏的,我不该让她留在家里,我应该把她关起来这样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凄惨” “老太太的事,我不追究了,两人女人能怎么样呢?她们再想念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只要那个女人不嫌她就好,不嫌弃她和我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夜晚,不嫌弃她给我生了那多孩子,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在乎?残花败柳而已,不就是骨灰嘛她拿去好了。” 盛怀安太知道怎么杀死一个女人的自尊,用造谣的方式,把她们变成荡/妇。 “至于你我不能不管,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上留着我的血” “盛嫄,你不是要我偿还你的十年吗?我现在就还给你” “我替你找好了一个好人家,你也见过的,就是上次酒会上和你说话的王家老大。” 盛嫄不可置信的看着盛怀安。 那个人她知道,他的年纪和盛怀安一样大。 “嫌人家年纪大?可你年纪也不小,四十岁的女人你还想找什么样的?他现在生意做得很好,你嫁给她,盛家的这堆烂摊子也有人收拾了” “不愿意?不愿意你也得愿意,这一次没有人能再帮你了。” “他很喜欢你,我也很满意这门亲事,等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你们先领证,办不办看他的意思。” “你不能这么对我” “是你先这么对我的!” “你会有报应的。” “是吗?恐怕你的报应比我先到。” 盛嫄把眼泪擦干,什么都没再说,她挺起头,大步离开了盛家。 只是临出门时回看的那一眼,却像一把利斧。 盛明辉被这眼神惊了下—— “爸她会嫁吗?” 盛怀安扭头看他—— “你最好祈祷她嫁,她要是不嫁,那就把你女儿嫁过去。” “那怎么行!爸您别开玩笑了” 见盛怀安没有回答,瘫在轮椅上的盛明辉突然嚷嚷起来,他失禁了。 盛明辉被佣人推去卫生间整理,刚一到,他就把佣人赶了出去,拿出手机手指头颤颤巍巍的打去电话 这会儿,沈秋澜正在姜淑怡的小院里侍弄绿植—— “老话讲花草养人,反过来也是这个道理,无论什么都得好好对待,认真对待,花是这样,人更是这样你说是不是?“” 盛宁在旁边陪着她,一听这话就笑了,“您这是话里有话呢,点我呢?” 沈秋澜知道她聪明,说话不用说全,就能明白意思—— “也不算点你,主要是你这性子太闷,斯斯呢又活泼,你呀有什么话一定得跟人家说出来,千万不要自己闷在心里,两个人相处就是要说话,要交流,这样才能长久。” “您说的是。”盛宁把花盆抱起来往边上挪了挪,又说:“妈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您跟我去趟京北吧,我我想和斯斯结婚。” 沈秋澜眼睛顿时就亮了,盛宁被她看的不好意思。 “心急了?” “是。” “行,就算你不提我也得提,妈比你还急呢,我跟你小姑早就商量了你们的事,就等你们这两个当事人自己提呢,都说好了的到时候你小姑也去。” 母女俩站在小院里闲聊了会儿,盛宁低头又看了眼时间—— “我小姑还没回来啊?” “可不是,我打电话也不接,不过她今天打扮的倒是挺漂亮。” 忽然,盛宁的手指尖猛地一疼,被桌沿上的一根木刺扎了下。 “没事吧?” “没事,被刺扎了下。” 盛宁把刺拔出来,盯着那个渗出的血点皱了皱眉,她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妈,我再给小姑打个电话吧。” 话音还没落下,沈秋澜的手机却响了—— “准是你小姑。” 可拿出来一看,沈秋澜又愣住。 “是谁?” “你爸。” 盛宁不愿意听到关于盛明辉的任何事情,“你接吧,我回屋子里。” 说完,转身就往屋子走。 刚走到一半,就听沈秋澜喊她—— “盛宁!” “怎么了?!” “你小姑刚去了盛家。”!!! 太阳依旧暴晒,热雨的腥气依旧没有散去。 盛嫄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重新洗了澡,化了妆,穿她喜欢的衣服,她像在举行一场郑重的仪式,来告别人生的最后一站。 姜淑怡的去世,婚姻的不幸,父亲残暴,让盛嫄的心千疮百孔,她的心破了很多的洞好像怎么填都填不满。 所有的污名都灌在她的头上,所有的不幸都莅临她的生活,所有的脏水都泼在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活到现在究竟获得了什么? 就像是一场笑话。 现在还要被盛怀安继续操控,盛嫄可以和他斗,只是这样的纠缠让她太累了。 盛嫄坐在书桌前,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 “我很羡慕我的母亲,虽然她没能和爱人在活的时候相守,可她的心里却一直都有爱的存在,我也曾将她当做我人生的救命稻草,可她离去的太突然,这样的离去对我来说太过沉痛,可能从她走的那一刻我就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到现在。” “蹉跎半生,我” “我” 盛嫄忽然就哭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能留下的东西,关于她的一切似乎只有不幸。 被逼嫁人,被家暴,唯一护着她的妈妈也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伊甸园,有一个牵挂的人,有一片可以心安的田亩,它回忆起来该是绿树成荫,繁花茂盛,铺满我们的心尖只有在那样的地方,那样充满爱的地方,我们才会想要长生不老。” “我太累了我不想长生不老,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 没有人杀死我,是我自己杀死了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我想妈妈了,想去找妈妈了或许能治愈我的,只有我的母亲。” 盛嫄把信平展在桌面上,随即便起身离开公寓。 她坐电梯上到顶楼,照旧和来往的人打着招呼,照旧像平常一样的走进走出。 既没有撕心裂肺的哭,也没有泪流满脸的啜泣,盛嫄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站在顶楼的时刻,热风再度像她吹来,望着云卷云舒—— 跳吧跳进这云海里。 再也不会累了。 就在盛嫄纵深一跃的那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唐瑾,此刻也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盛嫄坠地、唐瑾呼吸停止、姜淑怡游荡的灵魂,在此刻,她们终于都自由了。 没有一种飞翔是不负重。 安岛有哭声,京北也有哭声 在那个太阳暴晒,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潮湿腥味的午后,盛宁把车开的飞快,窗外的树丛倒退成流影,她坐在开着冷气的车里汗流浃背。 她把车开到盛嫄的公寓,疯狂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盛宁下了车,看见楼下围满了人,她挤进人群,看见被警戒线拉起来的地方中间有一滩人形的血迹。 旁边有人说话—— “是跳楼,我看着她跳下来的,我就住在对面” 盛宁手在发抖,但她心里也有侥幸,应该不是 她还在继续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就在电话挂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警察局打来的。 盛宁把手机放在耳边,她听不清警察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像地震一样裂开又合上,周围的世界都开始摇摇欲坠,不停往下沦陷,像要把她吞噬。 她想到了靠近赤道的时刻,想到京北刺骨的二月寒风,想到盛嫄的那句‘会好的’。 极致的热和极致的冷在她的体内互相抗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身体,将她粉碎。 许久之后,盛宁去到了医院,一个人独自走进太平间。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她脑子里的盛嫄完全对不上。 盛嫄的神情、目光和样貌,依旧记忆犹新,盛宁至今还记着她把自己抱进怀里,紧紧地捂住自己耳朵保护自己的样子。 她说:“别怕有小姑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宁拿出手机给沈秋澜打了电话—— “妈”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她从公寓顶楼跳下来了。” 挂断电话,盛宁失声痛哭。 若是能避免人间的痛苦,死亡就不会来自找悲伤。 第57章 密谋 那天的云清晰而冷淡,犹如一双深邃幽蓝的眼睛,像这世上开过的一朵繁花,凋落后变成没有的一种颜色,空气中的土腥味仿佛附着了一层细沙,闷热、雾瘴、浓酽,世界凝固在一种怪异白昼里。 盛嫄用了一种粉身碎骨的方式离开,她把自己的骨头摔碎,让自己的血肉流干,她想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世界。 可这个世界对于一个女人的死亡,并不会存留太多伤感,接下来迎接盛嫄的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媒体,但盛嫄不会出现在社会新闻的版面,她只会成为娱乐头条的热搜,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女人,那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那个结婚又离婚,没有丈夫跟孩子的女人。 女人没有家庭怎么可以?她肯定是忍受不了这份孤独才跳的楼。 所以说,女人啊,事业做的再好有什么用?那么好胜又有什么用?没有家庭、没有丈夫和孩子,到头来还不是落一个凄惨的下场。 这是一个关于道德的寓言,但凡有关道德,都不可轻易示人,因为它会使背德者丧心病狂。 沈秋澜到的时候,外面围满了记者,长枪短炮的对准她,都想要获得盛嫄的第一手消息,她作为亲人还没有来得及悲伤,却先要去面对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人心的恶意。 她让警察把媒体拦住,用一句无可奉告把这些恶意暂时的抵挡住。 沈秋澜见到盛宁的时候,她就站在盛嫄的尸体旁边,对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空荡荡的太平间,沁满阴冷的寒意,沈秋澜脚步猛地踉跄,手捂住了嘴,眼泪流下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还是盛宁转身看见了她。 “妈”盛宁叫了一声沈秋澜,“您来看小姑最后一眼吧。” 短短几步路,沈秋澜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她走到盛嫄面前的时候,沈秋澜才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她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还说要跟我一起去京北,让我等她回来怎么就” “太傻了太傻了” 盛嫄的遗体是从医院后门被运走的,记者还在正门围堵,盛宁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满眼讽刺,她们只是想把亲人带回家,可却偷偷摸摸像个贼。 她跟沈秋澜联系殡仪馆先把盛嫄的遗体寄存,随后便去了盛嫄的公寓,楼底下的那滩血还在被警戒线围着,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 沈秋澜恍惚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好在盛宁扶了她一把。 沈秋澜顺着那摊血迹抬头向上望去,三十六层的高楼人站在上面就像一颗砂砾那么渺小,她不知道盛嫄是怎么有勇气跳下来的?但她知道那一刻盛嫄已经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留恋了。 公寓的钥匙沈秋澜有,姜淑怡去世后,盛嫄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沈秋澜在这里陪她。 门打开,一切如昨,一切空洞。 没有了主人的实物,失去了它的意义。 浴室里还有水汽,那是盛嫄洗过澡后没有来得及收拾,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她前不久才买回来的热带鱼,沙发旁边是她没有看完的书。 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盛宁和沈秋澜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儿来,直到窗外的夜幕降临,天黑透了,清冷的月光扑进客厅,她们总觉得盛嫄好像只是在卧室休息,似乎只要把灯打开,盛嫄就会从卧室出来见她们,温柔地对她们说——“怎么不叫醒我呢。” 她总是温柔,总是善良。 盛宁又想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无论如何都对不上。 她把灯打开,走进书房,看见了书桌上放着的遗书,遗书下面是股权转让书。盛宁眼中含着泪,手指在上面轻轻地触摸—— “小姑从来就没想让我一起承担,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沈秋澜把抽屉拉开,里面放着抗抑郁的药—— “她病了她已经病了很多年” 盛宁听到这话,转身看向沈秋澜。 沈秋澜摇了摇头—— “你小姑不让我告诉你,她怕你担心” “自从老太太去世之后,你小姑的精神状态就不好,成天成夜的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会被噩梦惊醒,她还要处理盛家的事情,我每回都劝她我说盛家不值得,可她手里的股权是老太太留下来的,你小姑舍不得她说这是她和母亲最后的羁绊了。” “这些年她都是在硬撑,有好多次我都看见她睡在浴缸里你小姑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不愿意把这些事儿往外说,也不愿意去看医生,后来我实在是害怕,我就硬逼着她去” 说到这儿,沈秋澜哽咽起来—— “是我疏忽了,她说她的检查报告已经好了我不该信的这种情绪病,即便是好了,也除不了根儿。” “你小姑这个人不管有多少难处都是闷在心里。” 沈秋澜想到今天早上,盛嫄打扮的那么漂亮,可那根本就不是她平时会做的事儿,平时去哪儿都那么低调的一个人,今天这行为就已经很反常,可谁又能想到她会这么决绝? “她今天出去的时候,我就应该拦住她就算不拦着,也该和她去一起去” “要是我和她一起去了,她也就不会做傻事了” 盛宁什么都没说,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忽然想起小时候盛嫄哄她睡觉的样子,那是盛怀安在发怒过后,自己因为害怕还有身上挨打后的疼,整晚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是盛怀安狰狞的脸。 盛嫄把她搂在怀里,和她讲着童话故事。 如果不是盛怀安,她们本来都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现在 为什么施害者永远可以逍遥法外?受害者却要经受痛苦的折磨? 这不是命运,这是不公。 —— 另一边的京北。 唐瑾去世了,以一种安详和温馨的状态离开尘世。她去世的时候,唐柳颐跟唐斯都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陪她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唐斯哭的一塌糊涂,反而是唐柳颐冷静的过分。 唐柳颐把老太太的氧气罩摘下来,手在老太太的脸上摸了摸—— “先回家吧,回家换身衣服。” 到了家,唐柳颐没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动手,她自己亲自来做。 唐柳颐打开衣柜的门,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四方形的包装盒,打开后里面放的是一套黑色的寿衣。 她对唐斯说—— “你外婆老早就备下了,怕我看见不高兴,就把它藏到这儿,她还以为自己有多神不知鬼不觉呢,这寿衣早在她拿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嫌麻烦不愿意说。” 唐柳颐把寿衣展开,用熨斗烫平展,那料子是绸面的,摸起来有些凉。 “其实我也懂,她们老一辈的人就这样,要是不在健健康康的时候置备好这一身,夜里就老是睡不安,老惦记这些有的没的,我一想置备就置备吧,反正也用不上。” 那时候的唐瑾身体健康,走起来路一两个小时都不嫌累,比年轻人都厉害。 谁能想到病来如山倒,说不行就不行了。 唐柳颐打了盆热水,把毛巾放在里面投了好几遍,拧干的时候,还拿手反复试着温度觉得差不多不烫了,才给唐瑾去擦脸,一边擦一边说—— “您这辈子辛苦啊,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偏偏选了这么一条难走的独木桥,我外公外婆还有我舅舅他们都不好,不就是不愿意结婚嘛,这有什么的?怎么就能把您从家里赶出来呢?他们也不想想您一个女孩子,把您赶出来了怎么活?” “您也是犟不结婚有那么多法子,您只要不说出来,硬拖着不就行了嘛,管他们怎么逼您呢,只要您不松口,他们能拿您怎么办?结果您倒好撑着脖子和他们吵非得把话说那么死,一辈子就不结婚,那个年代的人,谁能理解您?您不是逼着他们把您赶出来吗?” “赶就赶了您回头认个错,说句软话,不就行了吗?您还就偏要一条道走到黑,这辈子撞了多少南墙啊?您不疼啊?” 擦完脸,唐柳颐又把毛巾重新投了把,再拧干的时候,便解开了唐瑾衣襟前的纽扣,伸进去给她擦身子—— “您那时候自己一个人起早贪黑的摆摊赚钱,好不容易辛苦了几年攒了那么一点点的钱,您不好好收着,您又跑去孤儿院干什么?去就去了结果您又把我抱回来,不就是大冬天河边看见我洗衣服嘛,这有什么的?孤儿院的孩子哪个不这样?就您非放在心上,当个真。” “本来,您还有机会能回家去的,有了我这个拖油瓶家是彻底回不了了。” 唐柳颐深吸了口气,眼泪从眼睛里掉下来—— “我跟您直说,大舅的儿子来找过我,他想借钱,一上来就跟我攀亲戚还说要见您,我没让他见您,但我去见他了,可我没给他借钱,我就是想看看原来他们也有遇见难处的一天?可我凭什么给他借?他有难处知道求人,想起我们来了?当年您上门去求他们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待您的?” “这事儿也怪我,我那时候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生病,您赚来的那点钱,全让我打针吃药花没了,我看着您去求他们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死了算了,怎么能把您拖累成这样我就是您抱回来的孩子,我亲生父母都不要我您对我那么好干嘛呢?” 那时候她跟唐瑾说—— “妈,咱们不求他们,您别去找他们了,我要是死了您就再去孤儿院抱一个。” 她刚把这话说出来,就被唐瑾打了。 那一下疼啊,唐柳颐到现在都还记得。 可唐瑾其实打完她就后悔了,红着眼睛一边摸唐柳颐的脸,一边哭着跟她道歉,嘴里不停地说——“妈错了,妈不该打你,可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孩子你这是再往我心里扎刀子啊!你就是我的亲孩子,妈不要别人!” 唐柳颐抹了下脸,五十岁的人了,哭的像个孩子,她跟唐瑾承认错误——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伤您心了可我那时候太小了,我不懂我就是觉得自己拖累您了” “吃那么多苦,是为了过好日子,我实在没法眼怔怔地看着您为我去求他们。” “打那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有您一个妈。” 唐柳颐给唐瑾擦身子的动作很轻,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会弄疼唐瑾,等毛巾一凉,立马就去换水。 “我脾气不好,嘴也不好,但其实我这都是您惯出来我就是不会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把‘爱’跟您说出来“ “咱们家原先住的那个地方,旁边的邻居太坏了他们的嘴太碎了您不在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我是您抱来的,说我一定得听话,要不然您什么时候不高兴,就要把我给扔了。” “我当时已经大了,可我还是怕啊我对您小心翼翼的,我怕您再不要我我我知道我那样,肯定又伤您心了” 那段时间唐柳颐才十来岁,敏感细腻,一有点风吹草动,她明面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心里早就慌到不行,她在家里谨小慎微,做什么事儿都怕前怕后,还是唐瑾看出唐柳颐的异样,有天出去了又拐回来,结果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瑾气的抄起铁锨,就带着唐柳颐挨个的去砸邻居的门,她撑着嗓子站在人家门口喊—— “你们这些缺德丧良心的!和一个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再要是让我听见,我就跟你们拼了!” 唐瑾拿铁锨把邻居的门槛全给砸烂了。 可能嚼舌根的人也知道心虚,竟然直到门槛砸烂,都没有一家敢出来。 唐柳颐不能提这些事儿,一提起来她就疼,心像被刀子一下一下生生剜掉肉似的那么疼。 唐瑾这辈子受的白眼太多,那些闲言碎语像毒蛇一样咬着她 都说寿则多辱,这句话在唐瑾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被父母赶出家门,不结婚不生孩子一个大姑娘跑去孤儿院抱回来个孩子养,抛头露面的摆摊,跟人讨价还价的做生意,时不时还得防着外头那些不怀好意的歹人。 一桩桩一件件她被扣上了一顶怪胎的帽子。 唐柳颐擦完唐瑾的身子,又去拿梳子给她梳头长期的化疗跟那些抗癌的药物,早就让唐瑾的头发掉秃这个老太太瘦的像一把干柴,光秃秃的脑袋上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头发,梳子一梳,就又掉下来好多。 “您说您胆子怎么那么大呢?不就是我被人家说了几句嘛,您就为我去跟人家吵架,您也不怕您砸门槛儿的时候人,万一人家出来打您?是我不好,我被人三言两语的一撺掇,就跑回来和您小小翼翼您对我那么好,我还有那样的想法,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了我不想再回孤儿院,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地方。” 唐柳颐给老人梳完头,就开始替她换衣服。 边换唐柳颐的手边抖。 唐斯想过来帮忙,却被她拦住—— “我自己来,你外婆住院的时候,都是我给她弄得。” 人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唐柳颐上一刻握着唐瑾的手还是温的,下一刻就凉了不知不觉唐瑾的骨节也有了硬化的趋势。 唐柳颐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全掉在那件她熨烫好的寿衣上,黑色绸面料子被眼泪打湿后颜色更深更明显,怎么擦都擦不干。 “您说您受苦受难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日子好了您的身体怎么就不行了?还说我不争气呢,我看您才不争气呢,百岁老人那么多您怎么不跟人家学学?” “您这一走,往后我要是再犯浑,也没人能压得住我了。” 唐柳颐为唐瑾做完这一切,又握住唐瑾的手不肯松开—— “再说说话妈咱们再说说话” “妈” 殡仪公司的人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遍,可唐柳颐就是不放人,嘴里念过来念过去就一句话——妈,咱们再说说话 唐柳颐哭的不算有多崩溃,可她的神情却在崩溃边缘的样子。 唐斯从来没见过唐柳颐这样,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外婆的身体就真的僵硬了。 “妈殡仪馆的人来了” “让他们等着” “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话还没说完!” 唐柳颐突然就吼起来,同时眼泪往下掉,整个人都像是失去理智那样—— “我和我妈说说话怎么了?你们就那么着急!” “妈你别这样” “外婆她已经不在了” 后来,唐斯实在没办法了,就死死地抱住唐柳颐的腰,让殡仪馆的人趁着这时候把唐瑾带走。 直到这时候,唐柳颐才痛哭出声—— 没人能理解她的心痛 她是孤儿,她只有唐瑾一个母亲,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哭吧哭吧” “妈哭出来就好了” 唐斯把脸贴在唐柳颐的背上,头一回她觉得自己强大了起来。 那天唐柳颐哭了很久,哭到整个人都虚脱了,唐斯一直陪着她,直到唐柳颐哭累了,人躺在床上睡过去。 唐斯看着唐柳颐,她那么厉害的一个妈妈,生气起来只要一瞪眼睛,没有人不害怕的,现在却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像个孩子。 这都是每个人成长中不可避免的一个环节,生老病死,生离死别。 唐斯摸了摸唐柳颐的头,替她掖好被子,随即掏出手机给*盛宁发了个消息—— 「我外婆去世了,走的很安详」 「盛宁我很想你」 在尘世的轮转中,我们都是时间的旅人,光阴眼中的一段插曲。 —— 对于盛家来说,盛嫄自杀是他们唯一没想到的事。 他们并不关心盛嫄的死活,他们只在乎没有会给他们再收拾那堆烂摊子了。 沈秋澜看着盛宁义无反顾的表情,问她—— “你确定想好了?要这么做吗?” “想好了,只有这样才能拖延住时间,这是最好的办法。” 沈秋澜知道自己拦不住盛宁,盛嫄的事情她不会就这么算了,所以盛宁走的时候,沈秋澜也没有阻止。 盛宁到盛家老宅的时候,盛嫄跳楼的事情已经被媒体播报了,电视屏幕上在滚动播放,揣测、议论各种有关于离异无子女的女性的悲惨版本故事铺天盖地。 什么样的故事无所谓,反正这个社会对真相无人在意,盛嫄的目的就是让‘盛家’这两个字曝光上新闻,把盛家推上风口浪尖。 盛怀安还是那样冷漠残酷,没有因为盛嫄的去世,改变丝毫。 盛宁是这个家里唯一逃脱掉的人,她也曾经想着一辈子都不会再登盛家的门,可事实证明,毒瘤如果不连根拔除,就永远不可能逃脱得掉,不管你逃去哪里,逃的多远它还是在那儿扩散发烂。 此时,盛宁看着盛怀安,就像在看着一头怪物,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他—— “你害死了奶奶,害死了小姑,说说吧你现在还想害死谁?” 盛怀安看着这个唯一逃脱自己掌控的人,心里隐隐的发狠。 “姜淑怡是病死的,盛嫄是跳楼自杀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奶奶被你控制一辈子,你用了多少办法侮辱她,你没有让她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我小姑被你逼着嫁人,你亲眼看着她被家暴,她想离婚你又从中作梗,她离了婚又被你拿来当工具去处理盛家的那些破事,现在你竟然还要故技重施又逼她嫁人?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怕遭报应吗?” 盛宁平静和盛怀安对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近,看见他手里的拐杖就忍不住发笑,怎么会有人在这样得现代里,还想用一根拐杖来当皇帝? “你笑什么?”盛怀安阴沉的嗓音响起。 “当然是笑你,你看看你身边还有什么人吧?一个残废?一个嗜赌成性的儿子?你以为他们是怕你?他们不过是无能,如果有一天你一无所有,他们会是第一个把你踹开的人。” “你这是一个晚辈该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上了那多年的学,读了那么多的书,教会你的就是忤逆长辈吗?” “这就是忤逆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更忤逆的吧。” 盛宁扬了扬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 “奶奶的墓地是我亲手挖开的,她的骨灰是我从里面亲手拿出来的,也是我亲手送到唐瑾手里,这个提议不是我小姑想的,是我提出来的从提出,再到计划,最后实施全都是我。” “你怎么都想不到,奶奶年轻时候的爱人,一直在找她吧?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也是天意竟然让我遇见了,你那么想要掌控我奶奶,掌控别人的人生,可到头来你谁也掌控不了,我奶奶的骨灰已经送到京北去了,她会和她爱的人一起合葬,她们会永远在一起,至于你你会变成下了地狱的孤鬼,盛怀安我已经迫不急的想看你的报应了。” 盛怀安那张阴鸷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缝,男性的自尊被摁在了地上摩擦,在他看来,尽管盛家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可只要盛家还在一天,他还活着一天,盛家的人就应该对他卑躬屈膝,可现在竟然接二连三的被背叛,他的至高无上的权威梦成了一场笑话。 “你怎么敢?!” 盛怀安想冲过去打盛宁,可他的腿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只是扭伤了脚踝,但他也老了没办法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就算摔了一跤也不影响他施暴。 盛宁看出了他腿脚不灵活,讥讽道—— “你老了你不能再想打谁就打谁了。” 岁月是最公平的东西,无论好人还是恶人,都逃不过它的侵蚀。 “痛苦了?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盛宁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儿呢? “我再告诉你一个我和我奶奶一样,我也喜欢女人。” “你这个变/态!” “你还有脸说!” 盛怀安把手里的拐杖砸了过去,盛宁只往旁边闪了一下就躲过了。 施虐方从来都不能体会受虐方的痛苦,因为她们太善良,太能忍让,她们身上背负的枷锁太多,这个世界没有教会她们应该反抗,而是用太多所谓道德去压制她们。 而他们自小就被灌输争强好胜,尽其所能的利用身边的资源,那张嘴说出来的话从来虚伪,不过是为了欺骗对方,好控制、压榨、掠夺 被拆穿后,再以性别的定义,来为自己开罪。 为什么性别可以作为脱罪的借口?没人知道。 “你今天来是想跟我示威吗?” 盛怀安坐在太师椅上,褪去刚刚的暴怒,此刻满脸阴鸷,拐杖砸落的地上有一个深坑。 “你要是认为你可以和我示威你就大错特错了。” 盛怀安的目光落在盛宁的脸上,他从来都没把这个孙女放进眼里过,没想到竟然小瞧了她。 “怪我我没有好好的教导你,居然让你变成了这样是我的疏忽” “不过现在纠正也不晚。” “我没有尽过责任,没有旅行过义务,那我现在就一次性全部偿还给你。” “你想干什么?”盛宁攥紧了拳头,那一刻她想到了童年挨得那些打,可盛怀安不能再打他了,他老了他的腿脚也不灵活,连拿拐杖砸都砸不到她。 “你放心,我不会打你,要是把你打坏了你还怎么嫁人。” 盛怀安用对付盛嫄同样的方式来对付盛宁,他笑阴毒—— “你回来的正好,你小姑死了,那你就替她嫁,你们不是姑侄情深吗?那你不妨就情深到底吧。” 话音刚落,盛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盛怀安手一扬,指着盛宁厉声喝道——“抓住她!” 几个佣人就从旁边走了过来,抓着盛宁的胳膊,把她夹了起来—— “盛怀安!你囚禁我是犯法的!!” “犯法?那你去让警察来抓我吧。” 盛宁拼命反抗,可奈何寡不敌众,她越挣扎就是逃不掉。 逃不掉?这就对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 “把她手机拿出来给我”盛怀安接过手机低头一看,笑了—— “你的确和你奶奶一样,一样的贱/命!” 盛宁就这样被盛怀安囚禁到在了盛家老宅。 盛明辉躲在屋子里,人瘫坐在轮椅上就在门口,却不敢出去,直到他听着外面没有声音了,才佝偻着手,接着手腕的力量把门柄打开,偷偷的朝外看去,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走廊尽头砸门的声音,心有抖了下,才把门缓缓拉开,手指头摁着轮椅扶手上的电钮,走了出去。 盛怀安还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坐着,像一尊鬼煞。 “你在那儿干什么?”盛怀安仰起头,斜扫过停在楼梯口的盛明辉。 “爸宁宁她” “你又不是没有听见,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好好管教孩子,现在女儿成了个变/态,我这个当爷爷的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盛明辉在流汗,衣服都被汗沁湿了。 “爸王家老大,不能让宁宁她” “你在教我做事?” “我没有我” “你最好没有。”盛怀安朝盛明辉瞪去,“要不是你无能,你没用,你窝囊,今天也不会变成这个局面,你最好老实一点,别忘了你做的那些事儿,就算你现在想发善心,人家也不会接受,你已经是个残废了,除了我没有人会接纳你。” 盛明辉被佣人推进了房间。 就在这时候,盛怀安突然暴怒起来,他去到姜淑怡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把里面的一切都砸了个稀巴烂,还打电话让人把姜淑怡的墓碑也带回来,用榔头砸的四分五裂,丢弃在后院没有人会去的角落。 咒骂不断,多难听的话都骂。 没人敢拦他,也没人敢劝他。 盛明辉被吓连着失禁了三次,而盛明耀在盛嫄出事之后就没再露过面。 盛怀安这么癫狂,让盛明辉心脏受不了他怕盛怀安万一要是迁怒到他就完了,他虽然残废了,但他不想死。 如果盛嫄还在,盛明辉一定会给她打电话的,可盛嫄死了,他只能求助沈秋澜,躲在房间的卫生间,一层一层的关上门,盛明辉给沈秋澜打去电话—— “你快点来吧,宁宁被老爷子扣住了” “老爷子发疯了,又砸又骂” “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宁宁还是为了你自己?” 沈秋澜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对这个电话,以及电话里盛明辉说的事情早有预料。从盛宁去盛家之后,一通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自己打过去,也没有人接,盛宁不是那种不回电话的人,只有一个可能,她应该是被扣在盛家了。 “我”盛明辉说不出口,他是为了他自己,可他的劣根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比盛怀安差到哪里去,“你现在问我这个话你把女儿教成那样,你知不知道她她” “她是什么?是同性恋吗?你无非就是想说这个。”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纵容她!” “疯了你们都疯了,妈是这样,宁宁也是这样你们你们” 沈秋澜不想跟盛明辉浪费口舌,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遇到事情只会赖在别人身上,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她跟这样的人,没话可说,而且盛明辉越是表现出一幅难过的样子,沈秋澜就越是恶心。 “宁宁说了这事儿?” “不然呢?她简直是发癫了!先是为盛嫄说了一堆话,然后又说把老太太的骨灰偷走是她的主意,还说还说是她亲自动手挖的,这也就算了可她怎么能把自己喜欢女人的事说出来,这是老爷子最忌讳的事,老太太的那些还不够难堪吗?你们究竟要把这个家弄到一个什么地步才能罢休” “我们弄到一个什么地步才能罢休?盛明辉你这话说反了吧?打人的盛怀安,囚禁人的也是他,把盛嫄逼到跳楼的还是他,你是人吗?你亲眼看着这一切,还能说这样的话来?” “老爷子最忌讳的事?恶都是他做的!他倒先忌讳起来了?” “你们盛家没有一个正常人!都该下地狱!” “是,是我们盛家没有一个正常人,老爷子虐待老太太,我找女人对不起你,可我也受到惩罚了,我瘫了那么多年天天都是失禁,这还不够吗?” “你们都是健康人,你们想跑就能跑,能远远的离开这个家,我怎么办?我怎么离得开?”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你们不能把我架在火上烤” “就算你不为我,可你总得为宁宁吧?” 盛明辉连喘了好几口气—— “老爷子要让宁宁替盛嫄嫁到王家!!” “你们做梦!!” 挂断电话,沈秋澜的情绪便不安起来,她眉心深皱。 老太太的命让盛怀安无所顾忌,盛嫄的命让盛怀安变本加厉,现在盛家都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他竟然还不死死的咬着。 是不是一定你死我活才能结束? 如果是,那还是你死吧。 今天的盛家格外热闹,那些许久不登门的人,接二连三的上门来。 沈秋澜到时候,盛怀安疯也发的差不多了。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宁宁。” “你别想带她走。” “我不带她走,我知道你要是不放人,我也没办法。” 沈秋澜不是来跟盛怀安撕破脸的,盛宁被她扣在这里,不能硬碰硬,她也怕出一点点偏差,后果她承担不起。 “我是她母亲,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问题吧?再说我又能做什么呢?” 盛怀安不知道沈秋澜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是他的地盘,他倒是没必要怕一个女人。 沈秋澜就这样在盛怀安的蔑视里,见到了盛宁。 “妈” “害怕了吗?” 盛宁摇了摇头—— “没怕,他摔了一跤,把脚给扭了,连打我都打不了。” 沈秋澜转头看了眼门口守着佣人,俯过身抱住了盛宁。 盛宁趁着这时候,从口袋里掏出印章塞进了沈秋澜手里,很小声的贴在沈秋澜的耳边说了句—— “别给他留后路。” 分开的时候,沈秋澜拍了拍盛宁的肩膀,随即便离开了盛家。 —— 国人习俗,人去世后三天下葬。 这三天,全是唐斯在处理唐瑾的身后事,唐柳颐也把这些放心交给了唐斯,事实证明你看着不懂事的孩子,真的长大了,能在关键时候独当一面了。 遵循老太太的生前的遗嘱火葬,她的骨灰和姜淑怡的骨灰放在一起,一同下葬,就连墓碑上也同刻有两个人的名字。 这件事在当地被报道,别人问唐柳颐,和老太太一起下葬的是什么人? 唐柳颐说—— “是我母亲。” “唐瑾是我母亲,姜淑怡也是我母亲。” 同□□情在当下社会还处在一个晦暗不明的阶段。 尽管大家高呼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为传宗接代,可却又不得不承认仍在许多方面存有障碍。 法律的保障与制度的不完善。 传统结婚生子的家庭观念与千年来的文化背景。 每一样都是局限,每一种都是偏见。 开放的社会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个年代? 他们更愿意将这种老一辈的同性情感解读为一种义结金兰的姐们情,好像只有这样才是对她们以表尊重。 外人眼中各执其词,但同样矢志不渝的爱情,也不需要外人来评头论足。 唐斯看着墓碑上的两个名字——唐瑾,姜淑怡。 她们曾在时代的洪流里颠沛流离、被冲散,可她们都没有忘记过彼此,如今又再度重逢。 一个情深意重的她,遇到另一个一往情深的她。 这就是爱情。 唐瑾去世的前一天,林伊回到京北,葬礼结束后,林伊转头看向满脸憔悴的唐斯—— “你跟盛宁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唐斯眼睛望向虚空,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无声滑落,声音沙哑而哽咽—— “我联系不到她了” 第58章 鱼上钩 人生有两个悲剧,一个是想得到的得不到,另一个是想得到的得到了。 唐斯被风的吹得眯了眯眼睛,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她两手抱在身前,对林伊讲—— “可能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存在强迫她的行为,我把她奶奶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带来这里,我告诉她那是因为老人家受了一辈子的苦,我让她不能那么自私,让她放她奶奶一条生路,即便人已经入土为安,可那并不是灵魂的安息地,但其实归根结底,我又何尝不自私呢?我不忍心我外婆一辈子孤苦,不忍心她抱憾终身,我想要给我的亲人完成心愿,可反过来姜淑怡也是盛宁的亲人,她的奶奶,结果就因为我的几句话,就让她从墓地里把老人家的骨灰挖了出来,我用情感的道德去绑架她,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她会不会难受?会不会痛苦?” “现在我外婆的心愿达成了,两个老人终于在一起了,于她而言这趟诺言之行也结束了,盛宁做的够可以了,我觉得我也该承担自己的那部分,我既然有这个勇气和她提出这个要求,那我应该也有勇气去面对有可能出现的一切后果,包括我们或许会分开。” 唐斯觉得自己站在了一个情感的天平,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中立的一方,但天平一旦沾上情感,就已经失了平衡。 “我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后来发生的事情也都是意外,既然处处都是意外,那现在这样就是情理之中。” 林伊听着唐斯的话,皱了皱眉——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如果盛宁不愿意她为什么要答应你?仅仅只是因为道德?这个理由太牵强,我虽然和她打交道的不多,但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既然同意你的提议,那就是说她也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你现在这样说,就是把所有都怪在自己身上,这不仅是对你对她也不公平。”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唐斯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样吧,我让况厘去打听一下。” 林伊说完就要拿手机打给况厘,却被唐斯拦了下来。 “别问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 “我想,可是我不想通过别人,不管什么原因导致盛宁消失,我觉得都应该由她亲口告诉我,如果她真的做了决定,那不管是谁去联系她都没有用,反而给她增加负担;但如果她是有苦衷,那也应该是我们两个好好的把话说开才对,否则我们中间会永远扎着一根刺儿。” 唐斯撇了撇嘴角,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林伊,我觉得我这回真的是成长了,也成熟了。” 唐斯嘴角的苦笑,让林伊心疼,只不过是谈了场恋爱,喜欢了一个人,怎么会变得这么难呢? 她想要是两个老人没有这么多波折,像这世上的普通人那般,她们没有分开,没有遗憾,没有经历那么多人世间的磨难,唐斯和盛宁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换句话说,要是没有两个老人经历的这些,也就不会有唐斯和盛宁了,就算有她们也不会是她们。 这个世界是平衡的,但人性确实复杂的,人心更是矛盾的结合体,你会因为一时激情上头,而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同样也是因为激情消散,而又回归理性。 人生总要取舍,谁也不可能既要又要还要。 就像蝴蝶效应,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枝末节,都影响着关键时刻的走向,每个平静的深蓝里,都蕴藏着巨大的暴风雨。 唐斯叹声气,目光又落在墓碑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墓碑上两个老人的名字,失神儿许久,才又开口说到道—— “不过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这样选择,我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我们每个人都不是上帝的宠儿,同样上帝也不会对我们另眼青睐,如果一个选择没有任何痛苦,不付出任何代价,那这个选择也不会有意义。” “那你和盛宁” “我会等她,我相信她会来找我。” 关于悲剧的主题——个体永远无法改写自我命运。 但却可以永远与此斗争,无论导向是欢喜或是沉痛。 因为爱,永远难免于世俗的纷扰约束。 —— 安岛,在靠近赤道的距离,它所迸发的情感从来都是炙热剧烈。 盛宁望着窗外刺眼的太阳,清冷的面孔,眼底闪过凌厉——灭掉一场大火的最好方式,就是制造一场爆炸。 她在等待这场爆炸到来,好把这里的一切都彻底消灭,只有那样困扰她心底的恶魔才能变成齑粉,她也才可以重获新生。 此刻,盛家老宅的书房里,多日不见的盛明耀终于出现了,他看着这几天有关于盛嫄跳楼死讯的新闻铺天盖地的播报,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可惜这宠爱并没有教会他什么本事,反倒让他学的一身嚣张跋扈,自打十八岁那年上了赌桌,体会到筹码给他带来的快感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可以说盛家的一大半家底,都是他给败掉的,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盛嫄在的时候,替他收拾过几次烂摊子,现在盛嫄死了,以他的能力根本解决不掉,那些催债电话都快把他手机打爆了。 这会儿,他走到盛怀安面前—— “爸盛嫄现在死了,可她手里还有股份” 盛明耀都惦记的事,盛怀安怎么可能不惦记—— “这事我已经在找人办了。” 盛怀安早就不参与公司的事情了,这些年他的性情不定喜怒无常,根本就没办法再做任何重大决策,他嘴上说着是给盛嫄机会,才没有把她赶出盛家大门,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盛家还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盛嫄。 “你又去赌了?”盛怀安问盛明耀。 “爸这次是我运气不好,我被人做了局,本来我都要翻盘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盛怀安打断,这套说辞他都已经听烂了。 “我不管你是被人做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继续赌,我不会再帮你了,你好自为之。” “知道了爸。” 盛明耀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正在父子俩说话的时候,沈秋澜又来了。 上回她就来过,盛怀安以为她会有动作,可几天过去了,也不见有什么事情发生。 盛怀安走出书房,看见沈秋澜手里拎着一个饭盒,哼的一声冷笑,女人果然是女人,目光只会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 “我来给宁宁送饭。” “去吧,别让你的宝贝女儿饿着。” 盛怀安满脸鄙夷,看都不再多看一眼沈秋澜。 沈秋澜被一个女佣人领去二楼,路过书房门口看见了盛明耀,目光一扫而过,倒是也没什么异样,只是等走到关着盛宁的房间时,看见门上拴着的锁子,心里又一沉。 老疯子。 这会儿门被打开,沈秋澜走了进去。 “妈” “妈给你送点吃的。” 沈秋澜摸了摸盛宁的脸—— “你瘦了。” “我没事。” 母女二人沉默片刻,沈秋澜便转头看向刚刚带她上来的那个女佣人。 女人看着她们只说了一句话,就把关上门出去了。 她说:“我也是母亲。” 母性并非完全的天生本能,它的形成有诸多复杂的原因,但不管是多复杂的原因,对于做了母亲的女人来说,它都是相同的。 这会儿,沈秋澜把饭盒打开,取下第一层的饭菜,从里面拿出了两份有关股权的赠予和转卖的合同书—— “对方出价不错,我已经都谈拢了。” “你把名字签了,最多三天盛家就完了。” 盛宁看着手里的合同忽然愣了一下—— “这是” 不光是盛嫄给她的那份,还有一大部分是她从来都没听过的。 沈秋澜笑了笑,抬手在盛宁的脸上又摸了摸—— “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不离婚吗?就是为了这个。” “盛明辉瘫痪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和他离婚,可为了离婚而离婚没有意义,因为我还有你盛家那个样子让我寒心,也让我害怕,我已经在这个大染缸里了,可我不能把你也搅进来,盛怀安会榨干盛家的每一个女人,我必须得让你离开盛家” “所以我和他们做了交易。” 当年盛明辉突然中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却变成了半身不遂的瘫子,沈秋澜知道这是他的报应,但她更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提出要求的最好时机。 “盛明辉起先还幻想自己会好,可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仅没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头一个月下身多少还有点知觉,两个月、三个月过后,他就一点儿知觉都没了,大小便不断失禁,上半身也受到波及,他的性情变得狂躁,整天又叫又喊,直到有次他在床上睡觉,被子不小心盖住了自己的脸,他差点儿就蒙死过去,那次过后他就开始害怕了,每天处在惊惧之中,身边要是没有人守着根本不敢睡觉,我就是看准了这个时候,和他提出了离婚。” 沈秋澜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盛明辉哭的鼻涕口水流了满脸满身,求自己不要和他离婚还说不能在这时候丢下她不管,沈秋澜告诉他,不离婚可以,但要让盛宁离开盛家。 可盛明辉根本做不了主,他既没有那个魄力也没有那个能力,最后沈秋澜去见了盛怀安。 “盛宁姓盛,只要姓盛,就别想离开盛家。”盛怀安骨子里的掌控欲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黑洞,要把身边每一个人都吞噬殆尽。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会离婚。” “你以为你是谁?说离婚就离婚?” 沈秋澜早做足了功课,盛怀安吓唬不了她—— “我会起诉,会打官司,即便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就拖着,我不会再回盛家,更不会再管她,至于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不知道,但如果我人问我我会照实说。” “我想大家对于一个女人抛弃残废丈夫一定会很感兴趣,但她们更感兴趣的是这件事会在安岛成为一桩丑闻,盛家的丑闻。” 盛怀安爱面子已经爱到一种癫狂的地步,他明明是那样的腐烂肮脏,却以为自己最干净,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嫌弃盛明辉是个没用的瘫子。 盛明辉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有,就差去抱盛怀安的脚—— “不能离婚,爸我不能离婚啊” “盛宁反正也是女孩子,您本来也不喜欢她就让她走吧,我才是您的亲儿子” 就这样,沈秋澜用自己的自由换来了盛宁离开盛家。 但沈秋澜却没有因为盛宁离开了盛家就心安,相反她的心一直都不安,盛怀安的那句‘盛宁姓盛,只要姓盛,就别想离开盛家’始终颗不定时炸弹沉在她心里。 沈秋澜明白,这句话不是唬人的,一个人没那容易和自己的原生家庭彻底脱离关系,只要盛家还在一天,盛宁早晚都会被他们盯上。 沈秋澜作为母亲,不得不为盛宁多做打算。 “我这些年跟你小姑一直在收散户里的股权,只有压过盛怀安手里的,我们才有筹码和他谈判,才能真的把他拉下来。” 盛宁满眼震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离开盛家原来是沈秋澜牺牲自己换来的,而自己却一直误会了沈秋澜这么多年。 “妈您您怎么不告诉我?我” “告诉你这些做什么?你当时才上大学,再说了我能处理。” 沈秋澜看向那些股权—— “这件事本来是没打算让你插手的,我和你小姑都想好了我们来做,可是” 提到盛嫄,沈秋澜就心碎,要是再快一点,或许盛嫄也不会死了。 盛宁和她一样心痛。 盛嫄的死,是她们这一辈都没办法释怀的心伤。 盛宁把两份合同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秋澜重新又放回饭盒里,忽然又想起什么,她问盛宁—— “你的手机被盛怀安扣下,这么长时间也没联系斯斯,要不要我跟她说一声?” “别,您要是联系了怎么和她说?不告诉她她肯定要起疑,可要告诉她以我现在这个情况,她一定会过来的,斯斯她很冲动。”盛宁眉头蹙起,“盛家的事够乱了,她跟我不一样,我不想也不能把她牵扯进来,还有她外婆那边也需要人照顾,等我这边事情结束了,妈,您跟我一起去京北吧?” 沈秋澜也认同盛宁的—— “行,那妈妈就不联系她了。” “等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去。” “嗯。” 临出门前,沈秋澜又望向盛宁,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最多三天,最多再委屈你三天。” 盛宁却摇了摇头—— 她不委屈,只要能让盛家彻底完蛋,让盛怀安彻底完蛋,多少委屈都不算委屈。 “妈,他死一万次,也赎不了他的罪。” 下地狱都便宜他了,他应该做个孤鬼四处飘荡,最后魂飞魄散。 出了门,沈秋澜步子又一转,没选择走就近的楼梯,而是绕到一圈,又路过书房门口,看着大敞着的门,她将手里的饭盒用力碰到楼梯扶手,砰的一声发出闷响。 在书房里的盛明耀满脑子都是自己欠的的那些赌债,他觉得老爷子太不是东西,只肯答应给自己分一点盛嫄手里的股票,可多一个子也不松口给自己,那些催债电话都快把自己逼疯了,盛明耀气的牙根儿紧咬,要不是股票还没到手,自己刚才早就翻脸了,哪会低三下气的来求他?! 正想到这儿,盛明辉就听见了门外的那声闷响,抬头一看竟然是沈秋澜,这段日子出的事太多,他都快把这个大嫂忘了。 此时,盛明耀目光一顿,瞬间闪过一丝狡黠,沈秋澜一定有钱,而且她跟那个残废大哥还没离婚,就算和自己平常不往来,可说到底也是亲戚。 眼睛骨碌一转,人便连忙就走了出去。 “大嫂——” “是小叔啊。” 沈秋澜一脸温婉,冲他点点头。 “怎么了小叔,有事吗?” 盛明耀也跟她点头,边点头边四处左右的看,见盛怀安不在,一脸谄媚地开口说道—— “也没什么事我我就是想跟大嫂唠唠家常。” “不知道大嫂有没有时间?想求大嫂一点点小事?” 鱼上钩了。 沈秋澜眼神一暗,唇角微勾,笑意藏在幽深的目光后。 第59章 老登之死 “借钱?” “大嫂,我也不怕你笑话,你别看老爷子成天盛气凌人的样子,可他连一个子都不给我,可我现在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催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那些*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要是还不上钱,他们他们一定会弄死我的” 盛明耀卖凄惨来—— “您帮帮我,就这一次,我可以给您打借条,咱们好歹亲戚一场,平时也没什么矛盾,而且在我心里还是很敬重您这个大嫂的,您您总不好见死不救吧?就这一次,只要您帮我渡过难关,往后您有什么事,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报答您的。” 沈秋澜心里想笑,一个赌鬼的承诺谁会信呢? 她面露难色——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知道这不是小数目,这样吧您手里有多少?您就借我多少,成吗?” “这” “大嫂,我求求您了” 沈秋澜若有所思了片刻,“那好吧,但这事儿你千万不能和你大哥说。” “您放心,我谁都不会说。” 拿到钱的盛明耀非但没有感恩,反而他还在心里咒骂沈秋澜,只肯给自己借这一点点,根本不够还赌债,他拿出兜里的绿色筹码,眼睛又变得一片通红。 反正赌债也不够还的,还不如拿着这些钱再赌一把大的,万一要翻盘了别说赌债能还清,往后他也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盛明耀咬了咬牙,再赌一把,再最后赌一把。 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盛明耀拿着沈秋澜给他借的钱,当下就去了赌场。 他要翻盘,他不信自己会一直走背运 此时,赌桌上盛明耀满头大汗地盯着手里的牌,指尖抵着一点一点地往上搓动,嘴里念念有词—— “一定要翻盘!” “一定要翻盘!”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乌青的眼角落下,手里的牌也随之显露。 上一秒盛明耀还兴奋专注,下一秒立刻目光呆滞,忽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把牌拍在赌桌上,大叫道—— “这不可能!!” “愿赌服输吧,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赌桌上的人目光阴狠,皮笑肉不笑。 “再给我借点钱,再来一次,我一定——” 盛明耀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打断—— “你还是先把之前跟这次的钱还清再说吧。” “是你们做局坑我的!!” “老子运气哪有那么背?怎么可能一直输?!我刚刚明明都要赢了!莫名其妙的就输了,地方是你的,牌是你的,发牌的人也是你的,是你们!一定是你们联合起来出老千!!” 盛明耀输急了眼,指着那人张口就骂,他一脚踢翻椅子,转身就想跑,可他哪能跑的掉了?在这种地方你有钱的时候是爷,输钱的时候连只狗都不如。 他一只脚都还没抬起来,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两个保镖摁在赌桌上。 “你想跑?” 那人从兜里摸出一把刀来,渗着寒光的刀刃在他脸上来回滑动。 盛明耀怕了—— “别别” “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不上钱,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人使了个眼色,摁着盛明耀的保镖便松了手,盛明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这会儿,那人把刀子丢在赌桌上,拿出手机打去电话。 “按您的吩咐,我把他放走了。” “找个人盯住他。” 沈秋澜挂断电话,转头继续侍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拿着修枝剪,把那些横生而出的枝节,一个一个拦腰剪断。 她对眼前的这个情况,一点都不意外,盛明耀就是一个赌徒,赌徒心态她再清楚不过,输钱的时候想着翻盘,赢钱的时候又想就着这好运气再捞笔更大的。 可赌这个东西,哪有什么运气? 不管赢还是输,背后都是被提前做了手脚的。 沈秋澜就是掐准了盛明辉的这一点,才会把钱借给他,那笔钱还赌债差了一半,要是拿来赌却又是不少钱,所以以他的赌徒心理,这些钱他是绝对不会用来还赌债的,他只会孤注一掷继续去赌。 一个赌徒被逼到穷途末路,可是什么都做的出。 又过了会儿,院子里的绿植被修剪的差不多,沈秋澜又拿过手机去看,那笔转卖股权的款项到了帐。 沈秋澜凝神片刻,便放下了手里的修枝剪,她去到房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份文件来,幽深的目光平静地扫过。 一份是她和盛明辉的离婚协议,另一份是她找人做的股权转让书。 沈秋澜带着这两份文件,没有丝毫犹豫,便去了盛家。 她到的时候,盛怀安也正在等她。 盛家早就是一个空壳了,盛怀安原本想把盛嫄的股权霸占过来,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盛嫄竟然把这个东西给了盛宁。 其实这有什么好想不到的呢?不过是盛怀安自以为是的狭隘,在他眼中盛家的女人虽然也姓盛,但却不配拥有盛家的一分一毫。 此刻,偌大的客厅里,两人目光对视,在眼神的交涉中,来回博弈。 “把股权交出来。” 沈秋澜看着盛怀安趾高气昂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又可笑,都到什么时候了,他当自己是皇帝,还以为自己可以随意的发号施令? 沈秋澜没应他,打开手里的挎包,从里面把那两份准备好的文件拿了出来,明晃晃的和盛怀安亮出自己的底牌—— “我要带盛宁走,我还要和盛明辉离婚,这是离婚协议书。” 她举起其中的一份,随后又举起另一份来—— “我手里的股权,你需要按照市场价购买,少一分都不行。” “这是盛家的东西,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了?”盛怀安满脸阴鸷,他还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暴君。 沈秋澜敢把自己的底牌出来,就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盛怀安根本吓唬不到她。 “盛家东西?不见得吧?现在这份股权全都在我名下,老太太当初留给盛嫄的,加上盛嫄自己的,还有” 沈秋澜笑了笑—— “还有这些年我陆陆续续买进的那些散股全部总和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你手里的,只要我把这些拿到公司去,我就是第一大股东,这个世道有多现实,你不是不知道,你觉得到时候究竟会是谁被踢出局?谁又是外人呢?” “你威胁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教你认清现状罢了。” “要是我不答应呢?” 沈秋澜不急也不躁,她看着盛怀安晃了晃手里的那份股权转让的协议,直截了当——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的,你可以不答应我,但你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我会联合其他股东把你踢出董事局,另外我还会联系媒体,把这些年盛家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都公之于众。” “你敢!!”盛怀安握着手里的拐杖,把地面砸地咚咚直响。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盛家人,盛家的脸面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秋澜没有丝毫愠怒,心平气和的模样,好像这是一件跟吃饭喝水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会把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一样一样的告诉媒体,老太太喜欢女人,你呢?就因为这件事没日没夜的对老太太施虐,你在精神上虐待她,言语上侮辱她,动辄就用你的那根破拐杖对她拳打脚踢,盛家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不用我提醒你吧?” “还有盛嫄的事情,你明明知道她当时有喜欢的人,可你做了什么?你故意找人开车撞他,你让他丢了工作,还差点儿丧了命,他为了这件事跟盛嫄彻底断绝关系,你让盛嫄心里仅存的对爱情的期待全都死光了,然后你又为了钱逼她嫁人,就这样把自己的亲女儿卖了,盛嫄结婚被家暴,她被打的遍体鳞伤,你不顾他的死活,把自己的亲女儿推出门去,盛嫄只不过是想要离婚而已,你呢?私底下授意那些律师行,让他们没有一个敢接盛嫄离婚的官司,十年拖延你把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折磨的所剩无几,盛嫄的心气在你这种变/态的控制下变得无比脆弱,她帮你收拾了盛家多少年的烂摊子,结果呢?你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谢,你居然又逼着她嫁人,你活生生的把她逼到跳楼自杀,你简直不是人,我告诉你,盛嫄当初被家暴的验伤报告,我到现在还保留着。” “这份报告如果公布出去,盛嫄前夫家怕是也不会放过你!” 盛怀安脸色铁青。 沈秋澜却越说越痛快—— “哦对了,还有你的那个残废儿子,他外面的那个女人在他瘫了之后就卷钱跑了,这件事也被你捂下来,是觉得丢人吗?盛家的人也竟然会被别人嫌弃抛弃,盛明辉一天到晚大小便失禁,你说我要是把这些所有全放出去会怎么样呢?” “差点忘了,还有还有你那个小儿子,那个赌鬼,他在公司里弄了多少钱?如果我把这个也捅破,你觉得那些股东会怎么看?不说你不知情,纵容自己的儿子亏空公款?这些年留的那些烂账,不查归不查,可要是查起来你认为你逃的掉吗?” 沈秋澜深吸了口气—— “我说的这些,你都好好想想吧,孰轻孰重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分辨清楚的能力。” “我相信各大媒体们,一定会对盛家的这些事情非常感兴趣,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个百年世家藏污纳垢,更让人兴奋的了。” 看着这一幕,盛怀安无比熟悉,那年盛明辉刚刚瘫痪的时候,沈秋澜也是这样用同样的方式和她谈判。 “我真是小瞧了你原来最歹毒的那个是你!” 盛怀安绷紧的脸颊,攥着拐棍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老太太对你有恩,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人都死了,你还要让她置身流言蜚语中?你以为你威胁的了我?有本事你就去告诉媒体,说盛家的老太太是个同性恋,我倒要看看那些人会觉得谁是变/态?” “盛嫄的事情也大可以去说,你去把她的验伤报告放出来,反正被大家嘲笑调侃的也不是我,嘴上说着情同姐妹,实际上呢?你不过也是想拿来利用罢了” “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沈秋澜抿了抿嘴唇—— “既然这样那就是没得谈了?” “行,你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就好。” 话落,沈秋澜就把手机拿了出来—— 她把按键声调到最大,摁一个号码,就嘀的响一声。 直到全部摁完,手指点到拨号键的时候,盛怀安一直撑着的神经终于断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罢手?” 盛怀安可以不在乎老太太跟盛嫄,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娶了一个喜欢女人的妻子,这会是自己一辈子的耻辱,他不能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的活着,还有股权他也不能不在乎股权,更不能再把盛明耀送进监狱里,他老了已经没办法再去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了,盛明辉是个瘫子是个废人,盛明耀就算再败家,可那是盛家最后的血脉,盛怀安不能让盛家的血脉在自手上断送。 又被沈秋澜算准了,盛怀安没有那么高明,他越是残暴,他心里放不下的东西就越多。盛怀安对自己做的每件事情都一清二楚,却还要为自己找出一堆理由开脱。 他是个男人没错,但却是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我的要求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要带盛宁走,要和盛明辉离婚,还有那些股权想让我放手,那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我现在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盛怀安的态度柔和下来,“你先把东西给我,你放心,你要的那些钱,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沈秋澜摇了摇头,她在盛家这么多年,对盛怀安的言而无信的行径早就不知道领会过多少,她目露鄙夷地说道:“你在我这儿没有任何诚信可言,要不现在就给我,要不然你就等着被踢出董事局,等着盛家的丑闻曝光,到时候你在安岛会变成过街老鼠,至于名声,老太太的骨灰都已经不在安岛了,盛嫄也去世了,人活着的时候都被践踏的千疮百孔,死了反而在乎起来?你不觉得可笑吗?但凡你有点良心,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幕了。话再说回来我更不在乎名声,我的名声早在盛明辉在外面养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现在我白得了这么多钱,我要名声干什么呢?” 沈秋澜目光一暗—— “盛怀安你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牌桌上的牌你比谁都清楚,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谈判。” “没钱是吧?不是还有这座宅子吗?实在不行就把它抵出去,反正等股份到手,再赎回来也不晚。” 盛怀安终于也有被人逼迫的一天,怒极反笑—— “真是最毒妇人心,你竟然打主意打到盛家的宅子上了,这是祖宅!我就算死,也不会动它!” “你要钱是吧?好!我给你!” “但你以后别再安岛出现,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盛怀安还不忘说那些狠话来威胁人。 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 “别说那多废话了,钱给我股票股份就是你的。” 沈秋澜多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再说。 盛怀安打电话叫人转账,又让女佣人把盛明辉从房间里推了出来。 盛明辉刚刚在屋子里就听见他们的声音,佣人推他出来的时候,他就喊——“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可他喊有什么用,盛怀安发话,他就算把喉咙喊破,也由不得他。 盛明辉被推到大厅,他瘫软着身子歪倒在轮椅里,又开始哭—— “我不离婚我不离婚” 盛明辉只是身体残废了,可他的脑子没残废,他太知道自己的处境了,沈秋澜就算对他没有感情可也绝对不会眼看着他死,但盛怀安不一样,真到了弹尽粮绝的那一天,他会第一个就抛弃自己的。 “爸我求求您了我不能离婚啊” “我知道自己废了,不中用了我这时候把婚离了” “以后谁来管我啊” 盛怀安看着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恨不得拿手里的拐杖砸死他—— “你哭什么哭!” “不就是个女人吗?!只要有盛家在,你还愁没有女人照顾你吗?!” “你现在就在离婚书上签字,我马上就给你找女人!” “爸爸” 盛明辉根本就没有选择权,他的前半生在盛怀安的控制下根本没有自主,凡事都是听之任之,残废之后,每天又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他的胆子早就被吓破了。 盛怀安逼着盛明辉签离婚协议书,盛明辉把手印摁上去的时候,又失禁了,屎尿都拉在裤子上。 他像个小孩子,但却是个恶童。 沈秋澜没有丝毫怜悯,本能的生出厌恶,但凡盛明辉对她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夫妻情分,当初也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过分,他春风得意的在外面找女人,搂着那个自以为能给他生儿子的女人,到处在外面败坏自己的名声,说自己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说要不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他早就离婚了,那时候他多嚣张多跋扈?有没有想过会有现在这么一天? 屎尿都拉在裤子上,浑身散发着恶臭呢? 作恶多端的人都是这样吧,不见棺材不落泪。 可落泪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的眼泪根本不是为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感到羞愧懊悔,而是恐惧死亡会找到他们,把他们带走。 不知道悔改的眼泪,比他拉在裤子上的屎尿还要让人作呕。 “行了吧?钱给你了,婚也让你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盛怀安被气的声音都颤抖了。 “还有盛宁。” “对对,还有你的那个变/态女儿。” 盛怀安手一挥,让人把盛宁带下来。 二楼的房间里,盛宁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儿,等门打开,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这四分五裂的一幕。 盛明辉哭求沈秋澜没有,哭求盛怀安也没有,他把盛宁当做最后稻草,朝她哭道—— “宁宁啊我是爸爸啊” “你你快劝劝你妈妈” “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盛宁只闻到一股屎尿的恶臭,她径直走下楼梯,去到沈秋澜旁边—— “妈离婚协议签了吗?” “签过了。” 沈秋澜把离婚协议拿给她看,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盛明辉三个字,还摁了红手印。 “咱们走吧。”盛宁说道。 “好。”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盛家,盛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盛明辉一眼。 最刚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曾经把真心拿出来过,可真心得不到应该的回报,反而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一遍一遍地践踏。 谁也不会在经历疼过无数次之后,还继续交付真心。 或许每个人都有原罪,因为没有人会不犯错,谁都会在某一时刻闪过人性的邪恶至暗,但这不代表人人都要接受审判。 视你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曾经对别人的伤害而定。 有些错可以原谅,而有些错却是不可饶恕。 “滚!都给我滚!!!” 屋子里传来盛怀安打砸咒骂的声音。 盛宁跟沈秋澜却无比平静,丝毫没有掀起任何的情绪波澜,她们驻足,转身回望这座百年老宅。 她们知道生活还是会照旧,腐烂也还是会继续,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可以逃得掉了。 “我们去看看你小姑吧。”沈秋澜说道。 “好。” 两人驱车前往墓园,清冷幽静,绿草蒙烟,和墓园之外仿佛两个世界。 她们走到墓碑前,看着墓碑上贴着盛嫄的照片。 黑白色的照片,她笑的无比灿烂。 善念与邪恶的交织,是不是总是要用生命付出代价。 因为善人会用自己的皮肤去抚摸疼痛,而恶人则会永远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在很久以前,这世上的人都有良知,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东西就不见了,有人说好像是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曾有一个人饿急了的人,把另一个人的良知掏出来吃了,从那以后大家就都纷纷效仿,如今度过了兵荒马乱,来到了和平年代,没有人再吃人了,可也没有人再听说过关于良知这个东西了。 什么样的人生才算有意义? 是波折横生?还是一帆风顺? 是功成名就?还是籍籍无名? 都不是,梦回时间的初始里,时光缝隙的碎片拼凑成间歇的碎语—— 她说:是平凡是普通。 在回去的路上,天际一片清白,流云被风吹刮的杳无行踪,清亮的仿佛丧失了雨季。 沈秋澜坐在副驾驶,忽然搭在身侧的挎包发出嗡嗡震动,她的手机响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便点开公放。 “盛明耀要跑。”电话里的人问道:“现在怎么办?是抓住他,还是?” 沈秋澜没有说话,目光望向盛宁。 “你们道上什么规矩,就按什么规矩来吧。” 盛宁话落,车子便稳稳地驶过减速带。 —— 盛明耀不光赌瘾大,玩的注也大,普通那种筹码他根本就看上,他玩的都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地下渠道。 地下赌场玩起来没有上线,想玩多大就能玩多大,想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 盛明耀第一次去的时候,手气好到爆棚,如果他在最后一把能及时收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地下赌场的那帮人,怎么可能让你只进不出?他们是会嫌你吃的不够多,等把你养肥的时候,便就会伺机在旁,等一个让你吐出来的契机罢了。 盛明耀在最后一把压上了所有,他以为命运之神对他另眼相看,但却没想到不仅是他赢来的钱,就连本金全输了进去,这还不够因为翻倍的玩法,他还欠了一堆债。 就这个时候,赌场盯人的叠码仔找上了他,笑着跟他说—— “你运气那么好,只是这一把点有些背,我这里有钱,再去玩两把,赢了也是翻倍。” 盛明耀想翻盘,想把输掉的钱再加倍的赢回来,全然没想到一场命中注定的死局,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帷幕。 玩的时候有多刺激,现在被逼债就有多痛苦。 地下赌场没有安全保障,那帮人只认钱不认人,收债的手段残忍到你想多想不到。 盛明耀换了手机号码,这几天家也不回,躲到了临近安岛的一个偏僻的小渔村,他像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睁眼闭眼都是自己不是被那帮人头朝下的吊死,就是在街头被砍死的画面。 他吓得连觉都不敢睡,门窗都被盯死,一点光也不敢露出来,像条蛆一样的苟且。 是个人在这种状态下都受不了,盛明辉给盛怀安打去电话,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阴狠的挤出来—— “是你说的!盛嫄的股票一到手你就会给我!” “她人都死了多久了!尸体都在地里烂了吧!!” “钱呢!股票呢!!!” 盛怀安这头儿也出了事儿,沈秋澜给他的那份股权转让书根本就是假的,她手里的那些股权早就被她卖给对家公司了,盛怀安被沈秋澜做了局,钻进了专门为他编好的陷阱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拿到,反而被骗了个精光,他让人去找沈秋澜跟盛宁,可是她们住的房子早就人去楼空,两大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你又去赌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让你不要赌!”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你少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要钱!我要钱!!!” “你赶紧把钱给我!!” “我被那对母女给骗了,现在别说是钱,就连公司也没了!!” “你不给我是吧?你想一个人独吞是吧?!” 盛明耀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程度,话说的语无伦次—— “我是你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有那么多的钱,你给我一点你能救我的命啊!” 说着,盛明耀又哭了起来—— “爸爸我求求你了你把钱给我吧” “你知道那帮人的手段他们会弄死我的,要是一刀结果了我都还是好的,可要是折磨我我受不了啊我会生不如死的!” 盛明耀曾经在那里误打误撞碰见过一次。 集装箱那么大的屋子,里面通了电他从来没听过那么凄惨的叫声,好像五脏六腑被活剥出来一样。 “我真的没有钱了” 盛怀安垂手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整个人有气无力,他说的全是实话。 可他越是这样说,落在盛明耀耳朵就越是变成另外一个意思——老东西有钱,就是不给自己。 “好!你见死不救是吧!” 盛明耀眼中充满狠戾—— “老东西!是你先虎毒食子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挂断电话,盛明耀抓起桌上的白酒,仰起头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这边,盛怀安气的把手机都砸了。 “来人!来人啊!!” 盛怀安在屋子里喊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 他抓起拐杖,刚一把门推开就看见,一楼大厅里几个佣人拿了一堆东西,正准备要走。 “你们干什么?你们敢偷东西?!你们这群贼!” 那几个人见自己被灌上了‘贼’的头衔,立马就停了下来,抬头望去—— “我们是贼?你拖欠我们的薪酬,我们都还没去告你已经够不错的了!你现在还骂我们是贼,我们不过是拿回我们应得的!” “把东西放下,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你去报吧!平常对我们颐指气使就算了!现在你也不看看盛家都落到什么地步了?你还把自己当皇帝呢!” “你别想吓唬我们,我们都知道了,盛家的钱已经被骗光了!” “胡说!”盛怀安吼道。 “是不是胡说我们管不着,但想让我们再继续给你白干,是不可能了!” “你有本事别冲我们喊,去找骗你钱的人喊吧。” “呸!” 领头的那人啐了口唾沫,就带着大家把盛家能拿的东西全都拿了个干净。 盛家就这样被洗劫一空。 盛怀安成了个笑话,手里的拐杖再也吓唬不到任何人。 他扭头望向那扇一直关着的房门,冲过去,猛地就是一脚,咚的一声,门板都踢裂了一条缝。 盛明辉缩在轮椅上,大气都不敢出,他早就把门锁上了,他知道现在除了这么大的事情,盛怀安一定会拿他开刀。 “你敢锁门?你把门给我打开!” 盛怀安一脚接一脚踹在门板上,好在这门板足够结实,中间都踢出了个坑也纹丝不动。 可惜盛明辉只知道锁门,却不知道把钥匙也偷过来。 盛怀安喘了几口气,就去了书房拿了备用钥匙,等再回来的时候,钥匙插进锁眼里,就把门打开了。 “你这个残废!你这个瘫子!” “你看看你的那个前妻和你的女儿都干什么?” “她们把盛家给毁了!” 盛怀安拎着拐杖,说一句话就往前走一步,直到盛明辉面前,他把拐杖扬了起来。 “爸爸不要” “不要” 盛怀安拿他做了替罪羔羊,他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了盛明辉身上。 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打在盛明辉身上。 盛明辉被吓破了,蜷着身子想往后躲,可他是个残废,扭动了半天,也没能往后退一下,反倒拉了自己一身污秽物。 那气味恶臭难挡。 盛怀安都恶心他—— “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活的这么没尊严!” “我怎么会养出来你这样的废物!!!” “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没人再会护着盛明辉,他的人生早就注定,从他无视姜淑怡被盛怀安虐待,从他在外面养女人败坏沈秋澜的名声,从他把盛宁视作赔钱货种种的因,落下种种果。 他的拳头砸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不知道疼,砸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终于知道疼了 可惜却也晚了。 —— 凌晨三点,一条渔船靠了岸。 盛明耀把自己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看路。 渔船上的人对此见怪不怪,他们这个地方太偏僻,除了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以外,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再加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留下来,人就更少了,像盛明辉这样的一看就是知道肯定是在外面闯了祸的,不是躲仇家就是躲债主。 夜色漆黑,雾气迷重,闷热的气候,却在河面粼粼水波下,渗着刺骨的寒意。 盛明耀缩在角落里,啃着手里已经馊臭了的面包,他目光警惕着船上的每一个人,看谁都像是来害他的,他一只手揣着兜里,里面有一把水果刀,他想好了只要有人敢靠近自己,管他是好是坏,他都会捅死他。 没有从他身边经过,谁都能看的出来,这人是个被逼红眼的疯子,渔船上的人就是做这个生意的,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们只拿钱渡人,至于别的,不管他们的事。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渔船上的人才喊了一嗓子—— “上岸了。” 盛明耀瞬间松了一口。 他刚从渔船上下来,也不敢走大路,只敢选条小道,想先离开这地方,再打车去盛家,等他拿到了自己那份钱,立马就离开安岛,这辈子都不回来。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脑袋后面突然就被人打了一闷棍,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被扣在一间小木屋里。 “盛少爷,想跑啊?” “是你”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你误会了,我我没想跑” “我是回家去要钱的” 那人皮笑肉不笑,一脸的阴狠样—— “是吗?回家要钱还带着护照呢?” 盛明耀被打晕的时候,叫人被搜了身,他看着对方阴狠的表情,浑身都开始抖。 “我我真的是去要钱的” “我知道你的本事,我怎么可能怎可能会跑?” “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把钱拿上,马上就给你送过去” 不仅是护照,就连兜里的水果刀也被那人拿了去。 “你呀真是让我头疼” “我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回家拿钱是吧?行不过,你这想跑路的心思,实在是让我不高兴。” “这样吧我再多给你一天时间,你也留下点东西,表表忠心。” 说罢,那人就把水果刀拔出来,一步一步朝着盛明耀走过去。 “道上的规矩,一根手指头。”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别别别别——” 盛明耀汗流浃背,他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去了。 目光垂下的一瞬间,也凶狠起来。 “我我自己来。” 盛明耀接过那人手里的水果刀,忽然刀刃一转,冲着那人就要扎过去。 可他碰都还没到那人,就被一脚踹开。 盛明耀就是个徒有虚表的花架子,这一脚踹在了他的心窝,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我见过的亡命徒比你吃的饭还多,想和我耍这种心思你还嫩点而。” “你不敢动手是吧?那还是我来帮你吧。” “不要!不要!!” “啊!!!” 盛明耀被活生生剁下来一根手指头,血染满了他的衣服。 “我告诉你,别再跟我耍花招,还不上钱我就把你切成块去喂鱼!” “还!我一定还!!” 盛明耀那衣服裹在手,屁滚尿流的爬出来小木屋。 至于他的那根儿手指头,被扔进草丛喂了狗。 —— 这几天,盛明辉每天都在被打,显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忽的听见有人在有人造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躲,他挨打挨怕了,做梦都想有个人能带他走,哪怕是去要饭。 只可惜他的愿望落了空,来的不是别人,是盛明耀。 “盛怀安!你给我出来!” “你个老东西!亲儿子你都下得去狠手!!” “老畜/生!你给我出来!!!” 盛明耀这次是没了一根手指头,下一次兴许就没了命。 他把这笔账全算在了盛怀安头上。 见到什么砸什么,所经之处遍地狼藉。 但就算他不砸,这个家也毁的差不多了,因为在他砸之前,盛怀安已经砸了个遍。 “你疯了是不是?!” 盛怀安拎着那根拐杖从书房走出来。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逼疯也是被你逼疯的!!” “钱呢!钱在哪儿呢!!” 盛明耀把手上衣服拽下来,用少了一根指头的手举到盛怀安面前—— “都是害你的!我被他们剁掉了一根手指头!!” “往后你有两个残废儿子了!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是你自己去赌的!我这些年劝过你多少回,帮你收拾过多少烂摊子!” “你听过吗?!” “你少跟我说那些,我现在就要钱!!!” “你把钱给我!!!” 盛怀安看着盛明耀一脸癫狂的样子,伸手指了指这个家—— “盛家已经没钱了,盛家现在成了空壳,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你亏空多少公款,现在所有人都要去查账,你还连累到了我!!!我被他们彻底踢出局了!!” “你要钱?你怪我?!” “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别想从我这儿再拿走一个子儿!!” 盛怀安一把扯住盛明耀的领子,什么父子、什么血脉,在自身利益收到威胁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狗屁! “你怕死?多简单啊去坐牢啊” “去坐牢不就行了,你亏空的那些钱,足够让你在里面呆一辈子了!!” “里面吃喝不愁!你去啊!” “你个老东西!你咒我!!!” 盛明耀一把挥开盛怀安的手,他弄不过赌桌上那帮人,还能弄不过一个老头子吗?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钱!钱在哪儿!!!” “没有钱了!!” 盛明耀梗着脖子,眼球充血的像要炸开,他的目光落在这个房子上—— “没钱?没钱就把这个宅子卖了!!” “活活等着被人弄死!还守着这个破房子给谁住!!” “混账东西!!” 盛怀安扬手就给了盛明耀一巴掌—— “祖宅的主意你都敢打!” 盛怀安拿过拐杖,举起来就冲着盛明耀打去。 一边打一边骂—— “你大哥是残废,你也是个废物!!” “你除了赌你还会干什么?!” “别说我不会卖祖宅,我就算是卖了祖宅!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你去死啊!被别人砍死最好!砍成碎块,剁成肉泥!喂狗喂鱼!” “狗都嫌你的肉臭!!”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初就不该生你!就该在襁褓中掐死你!” 盛怀安的怒火正愁没有地方出,现在被自己这个宠了几十年的儿子辱骂,更是怒火中烧。 盛明耀生生挨了两下,手上的断指又渗出血来,盛怀安还在不停地拿话刺激他。 “够了!够了!!!” “都别活了!!” “全都别活了!!!” 盛明耀猛地朝盛怀安撞过去,盛怀安被他撞到墙上,猛地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你敢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你不也爱打人吗?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给不给我钱!” “你做梦吧!我丢进大海里听响也不会给你这个窝囊废!!” 盛明耀的精神已经崩了,他弯下腰捡起盛怀安的拐杖,龙头对准盛怀安—— “老东西老畜/生老王八蛋” “你想干什么?” “横竖都是死,那你就先去死吧!” 盛明耀照着盛怀安的头就把拐杖砸了下去,一下接一下,嘴里不停地说—— “我只是想要我自己的那部分为什么不给我?”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要逼我?” “盛怀安,你把我害惨了” “只要你死了,我就能活!爸你不是最爱我吗?你不是最疼我吗?你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啊爸!” “我不想死,我想活!只有你死了,所有东西就都是我的了,我就能活了活了” 整座屋子都回荡着打砸声,盛怀安从刚开始的还能动一动,到最后的一动都不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了。 一扇紧闭的房门被悄悄地打开,盛明辉从里面坐着轮椅走了出来 看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住,盛怀安的头被砸扁,面部四分五裂,脑浆也迸的到处都是满地的血,轮椅滚上去都发粘。 老宅里炙热的空气,混合着弥漫的血腥味,比他失禁后的排泄物还要让人作呕。 盛明辉颤抖着声音—— “爸” —— 三日后,安岛机场。 多日不见的沈秋澜和盛宁,此刻已经在候机室里准备登机。 “那些股票兑现的钱,妈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全都捐出去了。”沈秋澜说道:“捐给一个妇女儿童救助基金会,负责人我专门去联系过,是个靠得住的,这笔款的去向,她会定期跟我汇报。” “嗯。” 这笔钱从一开始,不管是沈秋澜和盛宁都没想过真的拿,她们既然说过要彻彻底底脱离盛家,那盛家的一分一毫她们自然就不会动。 就在临上飞机的一刻,过安检口的时候,墙上的电子巨幕屏上滚动插播一条新闻—— 盛家主事人盛怀安在家中惨死,凶手怀疑是盛家小儿子盛明耀,目前下落不明,大儿子盛明辉因受到惊吓出现精神失常症状,目前已送往就医,曾经号称百年盛家的一代传奇,宣告破产,盛家也一并不复存在。 不过,尚一点奇怪,盛怀安的尸体小腿一直到大腿处有残缺部分,残缺口经法医鉴定是由于人类牙齿咬过的齿痕。 “结束了。”沈秋澜说道。 “还没,盛明耀” 沈秋澜拍了拍盛宁的肩膀—— “放心吧,他跑不掉的。” 盛怀安的尸体是在高温天气腐烂发臭后,臭味蔓延至主干道上,才被人报警发现的。 坊间传言,盛明辉既无人照料,也没有东西吃,警方到的时候他浑身都是排泄物的恶臭气味,但脸跟嘴上却沾满了血迹,据说盛怀安小腿、大腿处残缺部分的齿痕对比是盛明辉。 这个世道人吃人都是天下奇闻,更何况是儿子吃老子,简直就匪夷所思,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那个齿痕却让人们深信不疑。 盛怀安视那根拐杖为权力的象征,没想到最后却死在了这根龙头拐杖下,而杀死他的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盛明耀。 三十七年前,盛怀安抱着刚出生的小儿子,哈哈大笑——“他就叫明耀!明耀明耀,明日定能光宗耀祖!” 一场滑稽,唏嘘不已。 就在沈秋澜跟盛宁离开后的当天下午,警方在边境地带抓住了准备潜逃的盛明耀,说是有个知情者爆提供的线索,但知情者并没有透露身份信息。 —— 京北度过了二月早春,迎来三月春光,路边枝头的小花,绽开花苞,吐露幽幽清香。 林伊站在窗户边,推开窗户,往外探了探身子,盯着楼下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好半天。 忽的转过身朝唐斯看去去—— “你确定不要理她吗?” 第60章 大晚上的浪给谁看? 唐斯腿上摊了本书坐在沙发里,一页一页的翻着,就跟没听见林伊的话一样,目不斜视,神情专注又认真。 从小都穿过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好朋友的关系,林伊要是不了解唐斯,那八成就没人了解她。 这个样子,多半是在硬撑着。 林伊探着身子又往楼底下看了眼,一个墨迹着,一个硬撑着,这两人也是绝配。随即便关上窗,转身往回走。 她坐在唐斯身边,手拢起胳膊,来回地搓了搓—— “我刚就在窗户边上站了那么一会,浑身就打颤了,你别说今年这天儿还真冷的没话说。” “瞎讲,这都三月了。”唐斯抽冷子接了她一句。 “三月怎么了?你没看天气预报吗?往后几天都是大风。”林伊龇着牙,故意发出被风吹冻着的吸溜声音。 唐斯不接她这茬儿,“天气预报才不准呢,全球冰川都融化了。” 林伊被她这话逗笑,“新鲜,全球冰川再怎么融化,该穿羽绒服你也还是得照穿,况且就这个温度,我也没见谁敢就短袖短裤的轻装上阵。”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是全球变暖冰川融化,可实际上真正想说什么大家都懂。 林伊歪过头,手支着下巴颌,目光落在唐斯脸上,老实讲虽然唐斯的心性和以前比起来确实成熟了不少,可骨子里的底色没变,还是那个心里有事一准就会挂在脸上的年轻姑娘。 她才不信,这人一点都不在乎呢。 “哎”林伊叫了她一下。 唐斯又装没听见,眼睛锁死在书页上。 林伊便抬起另只手,在这个装模做样的人肩上推了下—— “哎” 唐斯被她推的身子不稳往旁边晃了晃—— “我看书学习呢” “少来你学哪门子的习啊?高考那阵儿都不见你这么认真,坐着半天儿了,手连翻都不翻一页,糊弄谁呢~”林伊拆穿她,笑道:“看不进去就别看了当心一会儿再给自己装头疼上了。” 林伊有心要闹唐斯,时不时就这碰一下她,那捣一下她。 唐斯本身心思就没再看书上,再又被这人一番闹腾,更是连装都装不下去,索性用手把书阖上,扭过头去,问道—— “林伊你到底要干嘛?” “没干嘛呀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林伊冲她笑着,嘴角和眼角一起上扬。 “你别笑了你这样子特别渗人,特别像要吃小红帽的大灰狼。” 这回轮到林伊说她瞎讲,有长自己这么好看的大灰狼吗? 抬手又推她一下—— “到底是我笑起来渗人,还是某个人本来就有心事?” “我有什么心事?我才没有。” 嘴硬。 林伊转过目光朝窗外幽幽得扫了眼—— “你说一个从小生活在热带国家的人,突然到了一个有冬天的地方,会不会特别不适应呀?我之前看过一个新闻,说的也是个热带国家,有一年气温突然骤降到二十六度,还冻死过人呢。” 唐斯垂着的头突然就抬了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望向窗户。 “你你从哪看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瞎说。” “我没瞎说,我真的看见过这条新闻,千真万确。” 林伊瞧出唐斯的担心,要不然这人也不能一会儿会儿地就往窗户那边看。 忽然,脸上的笑意便收拢起来,人也坐起身,肩膀挺得端正—— “担心人家就别晾着人家,也是你自己说的你会等她啊,现在人家来了你又不去见人家,这算怎么回事?” “难为你自己还是难为她?” 唐斯又不肯说话了,垂下头来,跟自己的手指甲较上劲儿,不停抠着。 盛家的事情只在安岛被大肆报道,在京北一点风声都没有,要不是有况厘打电话告诉她们,盛嫄自杀、盛家破产、盛怀安被杀这一系列的事情,她们恐怕到现在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可况厘说的这些,也是从当地的新闻媒体里得知的,对于其他再多的内情,她也一概不知,包括盛宁的突然失联,中间又去了哪里,后来她们再联系上,也是盛宁给况厘先打的电话。 况厘也问过盛宁,但盛宁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只是说都过去了,现在全部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 她了解盛宁,明白盛宁突然失联的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但盛宁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不想说你就一个字也别想问出来。 这会儿,林伊看着唐斯一个劲儿的抠指甲,手指尖都被她抠红,便往这人旁边又挪了挪,把她的手拉开,不让她再折腾自己—— “我知道你心里在别扭什么,你是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作为恋人,应该和盛宁共同进退,结果呢你们非但没有共同进退,盛宁还一个字儿都没和你透露,突然就消失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又这么突然间回来了,你不舒服这也正常,哪怕换做是我也一样,我懂你。” “但是吧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啊,你总要和她沟通吧?总得两个人心平静气的坐下来,面对面的把话说开吧?有效沟通比吵架更有性价比,不管你心里再怎么不舒服再怎么别扭,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和她继续在一起吗?” “我” “别说你不想,你要是不想”林伊捋着她的手指尖,“瞧瞧吧你都快把自己抠拦了” 唐斯先前是不想讲话,现在是彻底没话讲了。 心思全被林伊说中了。 林伊捏着她的手指尖,轻轻地晃了晃——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讲完这些,林伊便也没再多说别的,只是陪着唐斯又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毕竟感情这种事,哪怕是关系再好的朋友,能做的也是点到为止,还得她自己想通才行,林伊晓得唐斯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姑娘,她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接受和消化,她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矛盾,除去那些大风大浪,真正的生活现在才开始,她们要面对的还有很多爱情或许是一时的激情冲动,可若是想要彼此长久的生活在一起,却是要两个人用心去经营和维护的。 林伊出了门,看见楼下长椅上还在那儿坐着的盛宁。 三月份的京北,天气在逐渐回暖,但其实温差还是挺大,尤其是冬天过度春天这段时间都挺长,时不时还会迎来几场倒春寒,盛宁虽然之前也来过京北几次,但到底不是土生土长,即便今天艳阳高照,她还是觉得冷的,身上裹着加厚羽绒服,里面穿着高领毛衣,还在腰后跟小腹那儿贴了两个暖宝宝,但这种局部热力的效果也不大,冷不丁吹来阵风,她还是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骨头缝里钻着冷。 “斯斯她” “她在家,你要上去吗?” 盛宁看着林伊,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的时候,眼前全是雾气—— “她生气了,她不想见我。” “那你怪她吗?”林伊直白道。 “没有我没有怪她,是我的不对。”盛宁被冻的脸颊疼,一说话她觉得自己嘴角都僵住了,“我这次来了,就不打算再走了,我想在京北留下来。” 林伊一听这话,人便笑开—— “你不该和我说,你该和斯斯说。” 盛宁倒是也想可唐斯不理她,先后打了几通电话,接是接了但她的情绪都挺冷淡,不像过去那样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高兴劲儿,后来陆续发过去的消息唐斯也是选择性回复,就连自己在楼下坐了这么长时间,唐斯也没在到窗户前看她一眼,哪怕露个脸都没有。 盛宁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这里了,往前不知道怎么走,往后也不晓得该怎么退。 现在的唐斯,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既不使小脾气也不再耍小性子,自己不能再用先前的方法对待她了,不能再哄一哄,好像这事儿就会过去,盛宁想不出来一个折中的法子,似乎除了在这里坐着,就没有别的了。但唐斯不管是不理她还是生她的气,都是应该的,毕竟自己这回是真的让她担心了。 她晓得自己的过分,也知道唐斯不理她,也是自己应该承担的后果,可老实讲这种滋味又的确让盛宁特别不好受。 见她这么纠结又难受的样子,人还裹得像颗粽子,林伊也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便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她—— “千万别把自己冻感冒,在京北这种天气感冒,可是很难受的。” 随即,便大步离开。 可刚走没两步,忽然脚又停下,转身又补了句—— “盛宁其实斯斯的心很软,你懂我意思吗?” 盛宁点了点头—— “我懂。” 林伊不知道盛宁是不是真的懂,但作为旁观者自己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这会儿,盛宁把手放在嘴前,哈了口热气,边搓着手边又抬起头朝上望去,她看见窗户被打开,有个身影快速一闪过,眨眼的功夫却又不见了。 盛宁抿了抿嘴角,仰着脖子目光怔怔地瞧了好半天儿。 唐斯就躲在窗户旁边,人背着身,脸上说不清是懊恼还是烦躁她就是想看一眼而已,怎么就那么凑巧给她抓个正着呢? 她没再把身子挪过去,但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的窗户外面瞥—— “大傻子是不是?”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坐什么坐啊?” “就算你坐到天黑我也不会下去的。” 唐斯嘴上这么说,可耳朵里全是林伊跟她说的那条冻死人的新闻,瞬间脑子里冒出两个声音又开始互相掐架—— 一个说,万一呢?这么冷的天她可从来没受过。 另一个说,怎么可能?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也不看看她穿多厚?都裹成烧肉粽了~ 那个又说,就算冻不死,保不齐冻病了呢?高烧、肺炎、上吐下泻大病都是从小病来的! 另个又说,打住!就算这样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儿,谁叫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 两个声音在唐斯的脑子里一句接一句,她头都被吵疼了。 唐斯一跺脚一咬牙,干脆把这两不消停的小玩意全都给赶跑了。 顿时叹了口气—— “我真是欠你的” 说完,唐斯便把沙发上搭着的大衣拎起来套在了身上,刚走到玄关,正换鞋呢,手机叮的响了声。 是盛宁发过来的—— 「斯斯,我有点事要去办,我先走了」 「等办完事,我还来」 唐斯傻眼了 还来? 还在下面的椅子上那么坐着挨冻啊? 消息都还没回呢,盛宁就又发过来一条—— 「我会再穿厚一点,不会生病」 这人 唐斯觉得盛宁好像有什么特异功能似的,能隔空钻进自己的心里,不管自己想干什么想说什么,这人都能提前预知一样,最重要的是还都能被她回回猜对。 唐斯没再回这条消息,而是又跑去窗户跟前,目送着盛宁离开。 她看着这人走在冷风中的背影,眼睛不自觉地就发酸起来唐斯不知道自己这样冷淡她对不对,可心里别着的那个劲儿又的确是让自己难受的厉害,她心疼盛宁一个人扛了那么多事儿,但唐斯也气她为什么就不能告诉自己呢?哪怕就是说一声也行啊。 她们是想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两个女人想在一起过一辈子,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唐斯相信不管是盛宁还是自己,她们都有这个勇气,但盛宁在勇气之余,却又似乎少了一些坦诚,盛宁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包裹的水泄不通。 唐斯不晓得自己的心性到底是有多小孩,让盛宁是有多不放心,才能让盛宁在至关重要的时刻,全都隐瞒自己,即便盛宁是为了自己好,不想把自己拉进那趟浑水了,可作为伴侣来说,这真的应该吗? 理智上唐斯理解她,但在情感上她却不能包容她,至少是不能那么快的就包容她。 人生岁月漫长,往后的道路谁知道会再出现多少未知,遇着好路她俩手拖手的迈过去,遇到不好的路,是不是盛宁又要像这次一样选择一个人去面对?事情顺利解决圆满她会回来,那要是不能圆满解决呢? 她还会回来吗?她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唐斯是模糊的。 —— 盛宁说要留在京北不是一句空话,她真的有实打实的在做这件事。 她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投资了一家牙科机构,规模不算特别大,但也绝对不算小,市场情况她了解的很清楚,头两年应该会有点困难,但只要挨过去再往后就会顺利了。 好在沈秋澜也为她绸缪,沈秋澜把手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买了一套房,原本是想把名字写成盛宁的,可盛宁不好意思用妈妈的钱,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沈秋澜大可不必和自己一起过来,原先是忌惮盛家,可现在盛家也完蛋了,这套房算是把沈秋澜的家底全都掏空了,即便沈秋澜是自愿的,可在盛宁看来她做为女儿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几千年的传统孝道,在母亲和女儿上身,永远相互作用且永远无法磨灭。 最后,沈秋澜见实在是说服不了盛宁,便也没再强求,她也想过了自己陪不了她一辈子,等百年之后,还是盛宁的。 刚刚盛宁是接到诊所打来的电话,说是运送来的设备到了。 她租的这个地方人流量不错,整体也不需要怎么大的装修,她准备了有一阵儿,人也招的差不多,只等再过些天所有材料都到齐之后,便可以正式投入营业。 等盛宁检查完设备,又查看了些装修方面的细节和手里的人员资料,便去到办公室里坐着,门板甫一推开,阳光便从落地窗外大片的照进来,一室通亮,视野极佳,她望着窗外的风景,高楼大厦簇拥林立,主干道上车流不息,人行道两边的绿植葱郁茂盛,一派的新气息新景象,让她郁闷的心情瞬间消散不少。 办公室依旧保持着之前在安岛的布局,是她习惯的那种简易风格,不同的时,她桌边放一个养生壶,京北和安岛的气候完全是两个极端,以往的盛宁鲜少喝热水,只有在胃不舒服的时候,才会烧水来喝,但现在到了这地方,则大变样儿,现在的她别说冰的,哪怕是常温的水她都不碰,每天都得喝热的,还是烫口的那种,她还学人家往热水里面放一些红枣山楂有时候还会丢一两片生姜来驱寒。 但体质这东西因人而异,她也不知道对自己有没有用,不过她愿意试,只要是能帮助她尽快适应的东西,她都愿意拿来尝试。 盛宁坐在椅子上,地暖把屋子烤的热烘烘,她舔了舔嘴唇,干的都起皮了。 养生壶嘀的一声作响,水烧开了。 她站起身拿过自己得保温杯,正要去接热水,手机就发来了视频,是况厘。 视频一接通,况厘没瞧见盛宁,反倒听见咕嘟咕嘟倒水的声音,几秒钟的功夫,盛宁接了大半杯的热水,重又坐回到椅子上,手拉开抽屉,把密封袋分装好的那些驱寒的东西全都泡进去。 况厘没忍住,一下就笑出来—— “你这是干嘛呢?” “驱寒,这地方太冷了。”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况厘往手机屏上凑了凑,“你与其这样驱寒,不如去喝两杯,既能驱寒又能消愁一举两得。” 盛宁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便不应她,端起手里的保温杯,轻轻地吹了吹,把上面浮着的山楂红枣片吹开,嘴凑到杯沿小口小口地抿着喝。 “不对不是一举两得,应该是一举三得,要是你真把自己喝醉了,唐斯肯定就来管你了。” 况厘笑的幸灾乐祸。 盛宁终于皱起眉头来—— “林伊是不是都告诉你了?斯斯她不理我。” “是我问她的,但她没说唐斯不理你,她只说你在人家家门口底下蹲着。” “我没在她家门口底下蹲着,我是在长椅上坐着的。”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人家没理你,这是真的吧。” 盛宁沉默片刻,便把保温杯推到一旁,拿过手机,看着视频里的况厘,眉头微微蹙起—— “我问你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我想见唐斯,想和她说说话,想和唐斯以后都生活在一起,我不想每天只能在楼底下坐着等她”盛宁轻不可闻地叹声气,“你说我要不要把我的计划跟她说一下,比如说我在京北安家了,往后就在这儿扎根,说一说对未来的生活规划” “别,你可千万别说。”况厘都没等盛宁把话说完,就给她打断了,“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你不想着和唐斯先把这期间的事情说清清楚,反倒想着跟人家讲你对未来的生活规划?你觉得合适吗?” 是不合适。 “可她不理我” “那就想办法让她理你。”况厘挑了挑眉毛,“我们家林伊,不是都把办法告诉你了嘛~” 什么办法? 感冒生病? 盛宁不傻,林伊提醒她那句她知道什么意思。 可盛宁有点做不出,自己消失,不管背后的苦衷什么,归根结底是自己做错了,已经做错了现在又用这招,盛宁觉得这是错上加错。 “可我没生病,我连个喷嚏都没打。” “你不会让自己真的生病啊?你把羽绒服换成薄大衣,出门的时候再把领口敞开些,让冷风从你脖子里钻进去,就狠吹那么一两下,我敢保证当下就能喷嚏不止。” “唐斯又不傻,她能看不出来我是故意的吗?” 况厘知道盛宁的原则性又冒出来了,往好听的说是老实,往难听的说就是太脑子太轴—— “那照你的意思,你在人家楼底下坐着就不是故意的了?唐斯就看不出来你想干嘛了?” “既然坐了坐了,冷也挨了冻也受了,你总不能白弄这一场吧?再说了不破不立,你怎么就知道唐斯会不吃这套呢?” “兴许,她也是别着心里的那个劲儿,也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谈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况且凭什么要人家开口?这种时候难道不该你先主动?” “我” “别说你在人家楼下坐着给人家打几通电话发几条消息就是主动,在你没真的开口道歉的那一刻,这顶多算是你低头的一个态度,而且话又说回来就算你开口道歉,主动低头,人家就一定要全盘接受吗?” 提到这个,况厘心里也不舒坦,甚至还有点窝火。 “盛宁,说实话别说唐斯不想理你,哪怕就是我我都不想理你。” “你知道这次盛家的事儿闹得有多大吗?我理解是为了我们好,不想把身边的人拉进这趟浑水,可你多少也该跟我们打个招呼吧,至少让我们这些真的关心你的人,不要担惊受怕吧?结果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把我们瞒的滴水不漏,说消失就消失了。” 盛嫄自杀的事情刚一爆出来,况厘就给盛宁打电话,那会儿这人的电话就打不通了,又给她发消息,让她看见一定要回复,结果这消息就石沉大海了。 后来没多久,盛家就出事了,先是盛家破产,紧跟着又是盛怀安被杀,况厘当时找盛宁都快找疯,就怕她别是也出了事儿。 “你消失的这期间,唐斯的外婆去世,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她也在脆弱的边缘,她就想跟她的恋人说说话,你倒好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别说她现在不理你,她就是把你拉黑删除,你也没话说。” 盛宁只是听着,一个字都不为自己辩解。 唐斯外婆去世那天,盛宁不知道,她的手机被盛怀安扣住了,根本没有看见唐斯发的消息,等她看见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时候她才立马把消息回过去,可错过了那个时间点,迟来的诚意就变得没有效用了。 “是我的错。” 况厘见她这样,又觉得自己话说重了—— “当然唐斯也不是能做出那样事儿来的人,毕竟她那么喜欢你。” “你就听我一次,先别管那样做合不适合,你先跟唐斯把这个僵局打开,反正你俩是命中注定的,谁也离不开谁,你信我只要你俩见了面,一切肯定迎刃而解。” “好,我知道了。” —— 时间过得飞快,你都还没觉得自己做什么,太阳就落下了山,等你再愣神儿片刻,夜幕就来临了,漆黑的夜空划过几颗星子。 自打盛宁下午走了之后,唐斯就无所事事起来,满屋子乱转悠,一会儿跑去书房折腾,一会儿又跑去厨房把中午没吃完还剩一大半的披萨从冰箱里拿出来,用微波炉叮了下,吃了两块高热量的东西,她又有点晕碳,哈欠连天的脑子也昏沉,就躺在沙发想着眯上半小时,结果等她睡醒再一睁眼天都黑透了。 “嘶怎么睡了这么久?” 唐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跑到了窗户前,不像白天那么躲闪,急忙推开窗户,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眼睛直往楼底下的长椅上看。 可惜天太黑了,视线模糊的不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唐斯心里琢磨—— 走了吧? 不能还在下面坐着吧? 转头又捞过手机去看,电话和消息都没有。 走了肯定走了 她又不是傻子,这么冷的天,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自己又不会下去,她干坐着有什么用? 唐斯把手机攥在怀里,上一秒还笃定人家肯定走了,下一秒却又心神不安起来。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盛宁发的那条消息——「等办完事情,我还来」 但凡这消息换个人来发,唐斯都不能信,可偏偏*发消息的是盛宁,让她不得不信,就没再见过比她还实诚的人。 要不出去看看? 不去,我干嘛要去看她? 她自己愿意在那儿受冻,又不是我逼她的。 唐斯打定主意不下去,可两只脚却走到沙发旁边把鞋子穿上了,不仅穿上鞋,还把大衣也给套上,顺带手里把客厅垃圾桶袋子也撤了下来,那袋子里就两罐喝光的可乐瓶,轻忽忽的重量,吹口气都能飘起来。 她心里跟自己说—— 我不是去看她,我是下楼扔垃圾。 有了这个理由,唐斯腿脚麻利又灵活,出了门下了楼,说是扔垃圾,可两只脚却奔着那张长椅就去。 可惜她扑了空,长椅上空空如也,别说人连只鸟都没有。 唐斯有点不甘心,扭头四处查看,她觉得黑漆漆的树丛里,兴许有双眼睛正在看自己呢,她把手揣进兜里,垃圾袋挂在手腕上,一脸的漫不经心,却又到处留心。 她沿着蓝色的小区跑道,左一百米,右一百米踱了两个来回的时候。 远处还真是被一双眼睛瞧了正着—— “唐斯,你干嘛呢?” 这声音? 唐斯瞬间停住脚,转过了身—— “妈” 唐柳颐老远就看见她了,这边就她一个人瞎溜达,手揣在兜里儿,拎着个空空的垃圾袋,扭扭捏捏的样子活个偷油吃的小老鼠。 “大晚上不在家好好待着,出来瞎溜达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来迎您嘛~” 唐斯睁眼说瞎话,唐柳颐都没跟她说自己要来。 “迎我?你开天眼了?” “” 唐斯心虚着呢,她总不好跟唐柳颐说,自己是来看盛宁有没有来吧? 倒也不是怕唐柳颐知道,主要是自己刚刚那个装模作样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要是说了,她妈一准得笑自己没出息。 唐柳颐不晓得唐斯大半夜抽什么疯,这会儿人都快走进楼门里了,一扭头见唐斯还在原地站着,又冲她喊了一声—— “你不上楼?” “我我” 唐斯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远处的寒风中又走来一个人。 这人一改白日的烧肉粽,她穿了件轻薄的黑色大衣衣襟大氅,里面是件V领的薄针织衫修身服帖,白皙的锁骨露在外面,被灯光晕照成暖橘色,明晃晃的直打眼,还有她脸上的被风吹冻出来的红晕 像极了安岛的热浪,每次在床上的时候 这不是那个闷马蚤的盛宁是谁? 大晚上的浪给谁看?!【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你是不是想睡/我? 柔风一起,长发就飘逸。 美人什么时候最生怜爱?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冻的像个三孙子! 唐斯觉得盛宁一定是疯了,她怎么敢穿成这样就来? 目光愤愤地望着她,唐斯脸也红了,被这家伙硬生生给气红的。 盛宁确实冷,垂在身侧的手都麻了用力地攥了攥,平常灵活的骨节失去润滑,木怔怔的像不会打弯的筷子。 她有点不太敢看唐斯的眼睛。 唐柳颐站在楼门口,瞧着这一幕,饶有兴致起来—— 瞥一眼唐斯还说迎我呢?亏得是没信。 再撇一眼盛宁 唐柳颐眼睛毒,她看的出来,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女儿,别瞧着脸上瞪的凶,心里早被人家吃死了。 她虽然顶瞧不上自己女儿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但是吧也没想干涉什么,年轻人的世界她不懂,就让她们自己去折腾好了。 笑了哭了,痛了乐了,总之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随即,唐柳颐便转过身,冻硬了的鞋跟踩着反光的大理石地面,咚咚咚地走了。 今晚的月光真迷人啊,迷得冻死人。 月朗星稀,路灯的橘黄光晕里拢着两个人,除了风声四面八方全都静悄悄的。 “你有毛病是不是?谁教你穿成这样的?”唐斯瞪她一眼。 盛宁没回答,但却垂下了头。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猜不到,是不是况厘?” 她这副样子唐斯再清楚不过,这人都在自己家楼下蹲几天了,哪天不是裹得严严实实,怎么突然间就转换了风格,这背后要是没人指点就怪了而且,就盛宁的那点人际关系,除了况厘这个狗头军师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真行。 “她教你这么穿你就真这么穿啊?什么天气不知道吗?” 唐斯嘴跟机关枪似的,一通突突——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觉得你把自己冻感冒弄生病我就会心软是吗?” “我告诉你,那你就大错特错,我这人心硬着呢~” 盛宁垂着头,一声不吭,就像是故意来找骂似的,这画面特别不好,明明是盛宁先玩失踪搞消失的,可现下这样子,倒像是唐斯在乱发脾气无理取闹似的。 唐斯感觉自己一拳头捶在了棉花包上,她不甘心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先就范,也不甘心为什么这人总是能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情绪来应对,更不喜欢现在这样不管自己跟她说多重的话,用多不满的态度对她,她也始终一副可以全盘接受的样子。 又要装聋作哑是吧? 唐斯咬了咬嘴角—— 行,那你继续吧。 唐斯扭头就要走,忽然手腕一紧,她被盛宁拉住了。 “你干什么你?你给我松开。” 盛宁倒是很听话,让松开就松开,就是人往前踱了几步,绕到了唐斯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原本应该早点来的,临时有点事就耽搁了。” 盛宁声音很轻,落在唐斯耳朵里却格外清楚。 “你” “我扔垃圾,麻烦让让。” 唐斯手腕上挎着的那个垃圾袋轻飘飘,里面就两个空易拉罐,互相撞击,发出闷响。 她又瞥了眼盛宁,淡漠道:“过期的东西早该扔了。” 说完,身子往旁边一闪,便迈开了脚。 盛宁低着头,目光落在地上,陷在橘色斑驳里,那是唐斯纤长的影子。盛宁跟着那道影子向前行进,小心翼翼却又满目温柔。 她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再一次清晰无比地灌进唐斯耳朵里—— “过期但还没变质,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盛宁的牙齿打着寒颤,唐斯觉得这人牙齿磕撞在一起的声响,比她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心尖儿捏住,来回拉扯。 又往前走了两步,唐斯终于受不了这种被拉扯的感觉,她猛地停下身,回头看向盛宁,目光直勾勾地,像是生气又像是无奈还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心疼。 “二百五也不穿你这样!” 唐斯喊了盛宁一句,垃圾也不扔了,快步跑进楼门。 盛宁看着唐斯离开,身影消失在楼门里的一瞬,人仿佛失去了力气。 她把事情又搞砸了 该说的话没有说,该道的歉也没有道。 盛宁很想追上去,可她不敢,她的性格早就决定了她的行为。 况厘说的对,自己这样的沉闷,迟早要在感情上栽跟头的。 现在跟头栽了,比想象中的还要疼。 这边,唐斯跟个风火轮似的冲进家门,跑进卧室拉开衣柜,就在里面翻箱倒柜起来,等找到那件最厚的羽绒服,又跟风火轮似地往外跑,差点儿和从卫生间出来的唐柳颐撞个满怀。 “你急什么?路也不看。” 唐柳颐瞥见唐斯手里的羽绒服,挑眉,懂了。 “她自己没有衣服穿啊?” “不是给她的,是我自己冷,我穿的。” 说罢,唐斯身子一晃,就又跑了出去。 嘴硬。 唐柳颐摇了摇头 楼底下,盛宁还没走,还傻站在原地。 她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唐斯的号码置顶,手指在上面不停滑动就在她想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一个匆忙奔跑的身影从楼门里冲了出来,冲到了自己面前。 唐斯又回来了,她把那件厚羽绒服塞进盛宁怀里,凶巴巴地和她说—— “穿上。” 唐斯的凶只是她自己以为的,但落在盛宁眼里,却是这人实打实的关心。 “你愣什么楞,别觉得我是在关心你。” “我是看你人生地不熟,又成天蹲在我家楼底下我是为我自己,你要是有点什么事,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其实,能出什么事儿呢? 最多就是感冒,体质好点吃药就能扛过去,体质差点儿大不了也就是挂个水住个院。 盛宁抿了抿嘴,手捏着怀里的羽绒服,心里又是一热。 “斯斯我我们” “你先把衣服穿上。” 唐斯看着这人小心翼翼的眼睛,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你真的先把衣服穿上,有什么话等你穿好衣服,咱们再说。” “好。” 盛宁把羽绒服抖落开,反手一扬,就套在了身上。 羽绒服都买大码,盛宁虽然比唐斯高,但现下穿在身上,尺寸恰到好处。 “我的车停在小区外面,我们去车上说吧。” 唐斯没拒绝,一来天太冷,在外面说话的确不合适,二来,这也是自己答应的,答应过的话又反悔,这种事儿她做不出。 “好。” 两人在凛冽的寒风中,并肩行走,时不时发出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唐斯眼尾的余光偷偷的扫了眼盛宁 清冷的雪松味钻进唐斯的鼻尖,她被这味道侵袭,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尖,不由自主地就掐紧了。 盛宁冻的身子都僵了,可却依旧保持着她的一惯风度,风是从左往右吹过来的,而她就站在唐斯的左边,侧着身子,替她挡住不少吹来的寒风。 等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树荫底下,盛宁停着的车。 车门甫一拉开,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 这种半臂之遥的距离,让唐斯把盛宁看的更清楚,羽绒服领口底下是那件V领的薄针织,锁骨露着,脖颈露着,就连胸口都露着 风太冷了,把外面露着的这几处全都冻红了,还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唐斯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竟然有些挪不开眼,竟然在某个瞬间,还想要伸出手指在那些被激起的小疙瘩上摸一摸。 她知道这种触感的滋味,以前她们每次在床上的时候,盛宁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很敏感,一点点刺激就会潮湿。 密闭的车厢,两个成年人之间暗涌着不能明说的禁/忌。 唐斯虽然很不想承认此刻自己的浮想联翩,但却不能拒绝这种感觉 那种你清楚对方身体每一寸的感觉。 她甚至冒出一个念头来,要是唐柳颐刚刚没来的话,她兴许会拒绝和盛宁来车上说话,大概率会把她带去家里。 “斯斯”盛宁抬起手,指尖在唐斯的鬓角捋过。 冰凉的触感让唐斯一阵酥麻,立即偏过头去,她把自己从浮想联翩里生拽出来,强逼着自己回归现实—— “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盛宁收回手来,指尖挂着一根黑色的长发,她捏着这根长发,手指来回搓动,微妙的颗粒感填满指纹的沟壑。 “对不起。” “我想了很多种跟你开口的方式,不过我觉得不管哪一种,我都该先跟你好好的道个歉,对不起斯斯,我没能在你外婆去世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还消失了那么长时间,真的对不起,我想让你担心了。” 上一秒,唐斯还满脸的剑拔弩张。 下一秒,她却在盛宁说完对不起这三个字后,破了防。 眼睛上下一眨,眼泪就掉了出来。 “斯斯” 盛宁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给她擦,却被唐斯偏过头,再次躲了开。 “你干嘛和我道歉?你也失去了亲人不是吗?” “你小姑她” 盛嫄跳楼自杀的事情,唐斯是从况厘那里知道的,刚一听见的时候,唐斯根本就不相信,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说跳楼就跳楼呢?她们明明才见过不久,后来,况厘把安岛有关盛嫄去世的新闻截屏发过来,唐斯才不得不信盛嫄真的死了,真的是跳楼自杀死的。 唐斯到现在都记得,关于盛嫄自杀的各种流传版本——他们蓄意歪曲一个女人自杀的真相,企图用世俗的名义给她继续灌压枷锁。 无法忍受离异的人生,无法接受老去的容颜,惧怕孤独老死最终不堪抑郁,选择自杀。 他们总是把单身女性编造的扭曲,把离异女性描绘的畸形,把已过中年没有家庭且无儿无女的女性刻画成残缺的怪胎。 幻想着她们在过着一种悲戚凄惨的生活。 狗屁!全是狗屁! 全是王八蛋放的狗屁!! 唐斯抬起胳膊,在眼睛上揩了一把—— “我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小姑也去世了,我们都失去了至亲,你说你没有陪我,同样我也没有陪着你,所以你不需要因为这个和我说对不起。” 唐斯的成长不是停留在口头层面,她也是设身处地的为盛宁着想,有时候你觉得委屈,但只要你肯换位思考,站在对方的立场,你就会发现在你觉得万分委屈的时候,对方也在经历磨难和煎熬。 唐瑾老了,生老病死是一个老人逃不过的自然规律。 可盛嫄不同,她才四十岁,她还那么年轻。 唐斯对于盛嫄一直都心存感激,如果不是盛嫄,她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把姜淑怡的骨灰从安岛带回京北。 她都还没有好好地去感谢盛嫄,人就这么没了,还是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 唐斯以为来日方长,可明天跟意外,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一个会提前到来。 提到盛嫄,不管是盛宁还是唐斯她们心情都很沉重。 盛宁默声许久,她捏着唐斯的那根长发,不舍得松开—— “我家的事情太多也太乱了,我不想” “你如果是要跟我说什么不想把我拖下水,不想连累我这样的话,那你还是别说了。” 唐斯环起胳膊,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半臂,脸上的神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 “盛宁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盛宁点了点头—— “那我一样样的说,但是你听完不要着急,因为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好,但是我也有个要求。” “你说。” “你要一字不差,一件不漏。” “好。” 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夜晚,盛宁犹如一个从黑暗里走出孤影,她把旧日的那些不堪,把那些深藏在心里的伤痛,一样一样地打开。 这好像一种晾晒的仪式,让那些湿冷阴痛,在风中沥干,最后碎成粉末。 盛宁的声音很平静。 “盛怀安逼着盛嫄再嫁,盛嫄的心彻底死了,她不是被脆弱逼死的,她是对生活无望了。 你发来消息的时候,我在盛家,我的手机被盛怀安扣住,他盯着我,把我囚禁在盛家,要我去嫁,要我走我小姑的那条路,继续为盛家收拾烂摊子。”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盛家只要一天不完蛋,那我就永远不可能真的逃离。” “我们就做了一个局,我在盛家拖住盛怀安,制造出无能为力的假象,我妈妈在背后把盛家的股份全部转卖,等钱一到手,就去和盛怀安谈判,我们拿了一份伪造的股权转让,盛怀安老了糊涂了但也有可能是穷途末路,让他不得不相信我们,他把所有的钱拿出来买了股权,到了手里才发现被骗,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他的死我只能说是报应。” 盛明耀被人出千做局,是盛宁跟沈秋澜干的,可她们也不是没有给过盛明耀机会,假如盛明耀在问沈秋澜借到那笔钱后,能及时收手,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还有盛明辉嚣张了那么多年,瘫痪了那么多年,现在疯了。 一桩桩,一件件,盛宁没有隐瞒一个字,她全都告诉了唐斯。 “这就是我消失那段时间的全部发生的事” “斯斯,这些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回安岛了。” “以后京北就是我的家。” 唐斯眼里噙着泪,她想到盛宁消失不会这么简单,但没想到她竟然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她心疼盛宁是真的,可却也没办法立马就接纳她。 “我问你你打算瞒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想过,如果盛怀安真的逼你嫁了,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不会的,你知道我,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别用这么肯定的语气回答我,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万无一失的。” 唐斯深吸了口气,抬手又抹了把脸,她把眼睛从盛宁的脸上移开,怔怔望着窗户玻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宁有点慌了—— “你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 唐斯没有回答盛宁的这个问题,她反问道—— “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是心性不定?是不够成熟?还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盛宁,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其实你并不了解我。” 唐斯稍稍平复了些自己的心情,她不想再去追究那些让大家都痛苦的过往,就像盛宁说的那样,已经过去了,盛家已经完了,安岛的噩梦不会再来。 “我根本就没有生过你的气,你以为我不理你是为什么?是因为你消失吗?我能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担心,所以才不想让我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的吗?可是我们是恋人,你觉得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会好吗?” “你总说要跟我道歉,要好好的和我说对不起,可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 唐斯扭过头,又望向盛宁,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脆弱,相反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你还要坚强,所以我不需要聆听者,如果我把你当做聆听者的话,那你随时都可以被取代,小猫小狗甚至一个抱枕都可以代替你,我从始至终需要的都是我的分享能被回应。” “盛宁安岛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你心里的伤,但是我不能不为我们以后的生活多做考虑。” “我们生活在一起,白天都有各自的事情,只有晚上回来睡觉或者做/爱,除此之外呢?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你如果遇到困难,是不是还会选择什么都不和我说?只会一个人默默地去承受去处理,这样的生活对吗?你不会觉得不正常吗?” “我所希望的生活,是两个人彼此分享,不管好与不好我们都能说出来你明白吗?” 盛宁沉默了很久,眼眶泛起湿意。 她这样子,落在唐斯眼里,又生出难过来。 “你别哭我没有训你,我们就是在好好说话,你这样好像是我骂了你一样。” 唐斯推开车门,不早了,她得回家了。 “我明天还来。” 盛宁冷不丁冒了句。 唐斯猛地一怔,压在心里的情绪瞬间就忍不住了,像火一样的冲出来。 脑子里全是自己初到安岛时候,盛宁为自己做的那些事 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是不会表达情感的? 她嘭的一声又把拉开的车门阖上,转过头来,倾身上前,一只手盖住盛宁的眼睛,另只手绕到后面勾住她的脖子,两片薄唇微张,热气喷洒在两人之间—— “我妈妈在我不能带你回去” 唐斯感觉到盛宁抖了下,可她也没把盖在这人眼睛上的手拿开,反而脸又往前凑去,亲了盛宁的嘴—— “算我求你了别再穿的这么少了” “你要是病了我真的心疼。” “斯斯!” 盛宁被唐斯的嘴唇烫到,下意识地张开嘴,就把舌尖递了出去。 密闭的车厢内,唇齿交融的声音发出相濡以沫的缠腻。 完全上了头 盛宁太久没碰过唐斯,又被她冷淡了这么长时间,天天坐在人家楼门底下的等待滋味太不好受,不管偷偷的看她多少遍,都比过当下人在怀里的温度。 亲着亲着,盛宁的手就从唐斯的大衣里探了进去。 唐斯也比盛宁好不到哪去,可还是在要紧的关头,摁住了这人作乱的手——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在你彻底想清楚想明白之前,你不准乱来。” “还有明天上午你别来,我要出去,你来了我也看不见” “别像个大傻子似的在长椅上一坐就是一天” 见盛宁不应她,唐斯就在这人的胳膊上掐了下—— “听见没?说话” 盛宁吃疼地抽了声气。 “听见了。” 唐斯这回是真的下车走了。 她连着冲人挥了好几下手—— 快走吧 别傻愣着了。 盛宁目送着她,直到唐斯消失在浓密的夜色中。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回味一般。 唐斯到家的时候,唐柳颐已经睡了。 这个晚上,唐斯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好像一瞬间就没了,她把自己丢在卧室里的那张大床上,捞过旁边的枕头捂进怀里 之前的困扰没了,新的困扰又来了 她在想盛宁会把自己说的话放心上?她会把那些坏毛病都改掉吗?如果改不掉怎么办? 问这种问题,就好比去猜薛定谔盒子里的猫。 唐斯那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那股子勾人劲儿顷刻间就窜了出来 她不改也得改?谁让她已经招惹了自己?让自己每天一到晚上就想她 刚刚才亲了那么一会儿自己就 唐斯捂着怀里抱枕,喃喃自语—— “真不是我霸道” “我是为你好你说说就你这个性格,除我了谁还能受。” 噗嗤一下笑出来。 雨过天晴了。 —— 第二天一早,唐斯醒的时候,唐柳颐早起了,不仅洗漱完毕,还把早餐也都弄好了。 唐斯打了个哈欠,快速给自己收拾了一番,就去餐桌前坐着吃早饭。 她扎了个丸子头,睡饱的小脸蛋儿要多水灵有多水灵,那小嘴一口一个小笼包,噎了就喝豆腐脑,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吹泡泡的小金鱼,时不时的还傻乐呵一下。 唐柳颐知道,她这是遇着好事了。 “你嘴怎么了?” “怎么了?” 唐柳颐指了指—— “像被咬的” “瞎说!” 唐斯反驳的够快,可心虚着她想说这哪是咬的?分明是盛宁嘬的。 她刚刚洗漱的时候也看见了,上嘴角那块都有点肿了。 大概是太久没亲热了吧盛宁劲儿使得特别大。 唐柳颐没多问,当然她也用不着多问,自己生的自己了解 没出息 哼。 这会儿吃完饭,唐斯立马又跑进卫生间,拿着自己的遮瑕膏往嘴上肿的那块抹了抹瞧着看不出来痕迹了,人才出来。 唐柳颐已经穿好了外套,只等唐斯和她一起走。 今天,这日子挺值得纪念的,毕竟这是唐柳颐跟方向军结婚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要和他动真格的了。 自打唐斯跟唐柳颐把她和方向军,名存实亡的婚姻戳破后,唐柳颐就准备离婚了,可当时外婆快不行了,后来外婆去世,又一直在忙,就把这事儿耽搁了下来。 方向军是空手套白狼的吃习惯了,也被唐柳颐这二十几年的养习惯了,就自以为老太太的遗产里会有他的一份。 他那副就等着老太太死了拿钱的样子,太让人寒心,也太恶心人。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真心实意在,唐柳颐或多或少兴许也会给他一点。 女人和男人区别就在这儿,太过下作的事,女人做不出。 唐瑾是有遗产,同样她也早立了遗嘱,遗嘱明确标注了赠予对象——唐柳颐和唐斯。 压根儿就没有方向军的一个子儿。 打那之后,方向军就再没露过面了。 等唐瑾的后事办完,唐柳颐就跟方向军提出了离婚。 方向军嘴上答应的痛快,可一扭脸,人就又消失不见了,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终于,在他这种躲避式的拖延战术里,把唐柳颐惹毛了,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方向军真不是男人,甩了过来一句话——要离婚可以,房子得归他。 这房子不是唐柳颐手底下的那些,而是方向军跟那个女人的一直住的那套。 “这事儿也怪我,我当初呢是嫌麻烦,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想到我这善心发的还真让他当成菩萨了。” 唐柳颐笑了笑—— “他也是吃软饭吃到姥姥家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唐柳颐不傻,给他住没问题,但房本上的名字却不是他。 今天这趟,唐柳颐就是要去把房子收回来的。 到了公司,律师已经等在会客室了。 唐柳颐没打算自己出面儿,一来没那个必要,收个房子离个婚又不是扛枪上战场,能解决的办法多了去;二来,这也不是她的风格,唐柳颐向来快刀斩乱麻,腻腻乎乎的磨叽事儿她做不来。 唐斯看着唐柳颐把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忽然就笑了—— “票据啊?” “你笑什么?”唐柳颐冲着唐斯挑了挑下巴“你妈我大方归大方,可我不是傻大方他白吃白喝我这么多年,动不动就管我要钱,真当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的?” “我已经算不错了,这里头都省了不少,要真一笔一笔的加上,恐怕一个优盘都不够装的。” 或许唐柳颐的做法,在世俗眼中会被看成反骨,可这是世俗的偏见,凭什么方向军作为一个大男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吃软饭,现在不过是让他把不属于他的东西吐出来,他就从一个施害者沦为了受害者? 要是这样那这个世俗不要也罢,既不公平也不公正,要它干嘛,趁早一脚踹开。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您真该把所有的钱都给他算上,凭什么让他占便宜。” 唐斯绝对支持唐柳颐这个做法—— “您没看现在有些相亲局吗?要是不成男方连油钱都要女方分摊呢” “没成的都算的这么清楚,您白养他这么多年难道不该更清楚才对?” 唐柳颐也觉得唐斯说的不错,可现在来不及了,但也没关系就手头上的这些,也够他倾家荡产了。 等律师走后,唐斯又问唐柳颐—— “妈要是他还不肯离您怎么办?” 唐柳颐不急不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其实方向军自从被唐柳颐提出离婚开始,就在四处败坏唐柳颐的名声,他把自己完全打造成了婚姻里的受害者,说唐柳颐强势、逼迫、不像个女人而他完全是被残害的那一个。 唐斯不晓得在关于人性的战争里,在涉及婚姻的博弈里,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有一个中肯的结局或者立场? 没人知道,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性别结构不平等的社会里,或许只有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 唐斯和唐柳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们一边往小区里走,一边说着话。 唐柳颐的性格相比以前要好多了,唐斯也一样,母女俩都在互相改正自己以往的坏毛病,尽可能的在规避那种一言不合就吵翻天的状况。 人跟人之间,不管是什么关系,父母、子女、朋友、恋人都得磨合。 正往前走着,唐柳颐忽然就停下来,扭头看了眼唐斯。 唐斯也有点楞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楼门口长椅上坐着人。 “多冷的天啊,她还挺持之以恒。”唐柳颐碰了碰唐斯的胳膊“去吧别傻站着了。”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我不去。” 唐斯嘴硬,唐柳颐算看出来了,不仅看出来还有心再往里添一把火。 “那行,那我给物业打个电话。” “您给物业打电话干嘛?” “能干嘛?当然是赶她走,成天到晚的蹲在别人楼底下像什么话~” “她蹲她的,又不碍着您的事儿哪有您这么霸道的。” 唐柳颐没说话,只是把唐斯往前推了一把。 噙笑的眼睛里,像是再说—— 去吧喜欢人家,心疼人家,没什么不好意思。 唐斯脸一下就红了,倒是唐柳颐,大大方方转身走人,临了还不忘和唐斯说了句—— “差不多就行了,和好了就带回家吃饭。” “妈” “走了。” 这会儿,唐斯走了过去。 盛宁又把自己裹了个粽子。 “都让你别在楼底下坐着了” “我刚来一会儿。” 唐斯握住她的手,冰凉! “好吧,我到了一个小时。”盛宁说了实话。 唐斯真想骂她,可又舍不得最后揪着这人的衣领子就上楼。 屋子里没开灯,唐斯脚迈进去的一刻,特别希望盛宁能扑过来,把她摁在墙上亲。 可这种画面,顶多就是在脑子里想想罢了,就这人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果然,盛宁比唐斯动作还快的先开了灯,规规矩矩,正直勇敢。 唐斯见她这副菩萨模样,连忙为自己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邪念喊阿弥陀佛。 “你喝水吗?” “都行。” “那你坐着吧,我去给你倒。” 倒了水,盛宁就喝,她喝的贼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见她这个嘬法,唐斯就想到自己肿起来嘴敢情她是把喝热水的技巧用到自己身上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盛宁喝水喝的天都黑透了人也没个要走的意思。 唐斯不晓得这家伙想干什么? 她给林伊发了个消息—— 「你说,她不能是想睡我吧?」 林伊哈哈大笑—— 「你问问她!」 嘿!激我是吧? 问就问谁怕谁! 唐斯放下手机,提了口气,给自己壮面儿。 “那个你——” 唐斯话还没说完,就见盛宁从沙发*上站起来,脸颊通红—— “斯斯,我想上个厕所” “去呗,你又不是不认识。” 等盛宁上完厕所出来,唐斯刚想说话,又被打断—— “斯斯我能再喝杯水吗?” “行啊。” 唐斯拿过空杯子,给她倒满递去。 见水喝的又差不多,唐斯嘴还没张开,盛宁又递来杯子—— “斯斯我还想再喝一杯。” 所谓事不过三,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唐斯发飙了,将盛宁逼退在沙发角,瞪起眼来—— “盛宁你到底想干嘛?” “你是不是想睡/我?!” 第62章 邀请你"睡" “盛宁你到底想干嘛?” “你是不是想睡我?!” 一瞬间盛宁的脸爆红,平日里白到发光的人,此刻就像被放了一把火,脖颈、耳朵锁骨摧枯拉朽的烧遍全身。 “你说话啊,你别又跟我装聋作哑,我告诉你我现在眼睛亮着呢,你那点心思我看的门清!” 唐斯昂着头,霸道的不得了。 这个姿势太不好了,盛宁只能仰头看她,想站起身来,肩膀却又被唐斯的手牢牢摁着。 “你别不说话” “觉得我欺负你呀?” “我今天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 “你脑子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肯说出来这是你的不对。” 唐斯边说身子边俯下去,她就是样子看起来凶,语气听起来厉害,但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就是想这人了,想让盛宁说句好听的话,只要盛宁说一句剩下的事儿,唐斯自己会主动来。 可盛宁偏偏是个老实人,不懂那些哄女孩的小伎俩,不晓得有时候在这样对峙的状态下,唯有甜言蜜语才能解救。 “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没想睡你” “讲瞎话的是王八蛋!” “我没讲瞎话。” 盛宁爆红着一张脸,她的确没讲瞎话,她是怕唐斯赶她走,才一杯杯的要水喝,她在楼底下守了好几天,终于能上门了,这机会得来的太不容易,她实在是不想走。 刚刚一进门,盛宁就有种熟悉的感觉,想起上一次来京北的时候住在这里的画面,虽然那会儿也没住多久,可天天跟唐斯同床共枕 人的大脑都有记忆储藏功能,时不时就会拎出来放映一遍,尤其是在情况完全不同的时候,更加重复放映盛宁看见沙发,眼前就是唐斯穿着睡裙盘腿坐在这里的场景,看见卫生间就想到唐斯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脱衣服洗澡,目光一扫过卧室,盛宁就满脑子都是唐斯跳进自己怀里,两人倒在床上的样子了 人就是这样吧,只要有过一次体验,你再怎么想控制都无济于事,思想它自己就会泛滥。 唐斯一点都不满意盛宁实话实说,她怎么能不想睡自己呢?不想睡自己那她天天跑自己楼门底下蹲着算怎么回事?不想睡自己,又干嘛跟自己进到家里来?进就进了屁股一坐就不动了,人跟长在沙发上似的。 两人目光对视,唐斯原本摁在盛宁肩上的手,慢慢有了松动的迹象,她沿着这人的肩头平移手指划过她的脖颈触到她的锁骨,最后停在盛宁的胸口处,指尖顶了顶—— “真不想?” 唐斯的身子已经快要贴上盛宁了,她两腿曲着,只要再往下一点点,就会坐在盛宁的腿上。 盛宁觉得唐斯的眼睛快要望进自己心里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想还是不想要是说想,那刚刚自己就是在讲瞎话,可要是说不想她却掌心泛起潮湿。 唐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个这人一个字,见她又不吭声,也懒得再去猜,回回都是自己勾着她来,有什么意思呢?搞得自己好像有多饥渴似的?一见到这人就控不住。 “不想算了” 唐斯话落,都快贴上对方的身子,瞬间就站了起来。 她心里骂自己,瞧瞧人家多正直,再瞧瞧你自己赶紧得了吧,回头再让人家觉得你有什么大毛病呢。 “斯斯你要去哪儿?”盛宁见她要走,下意识地问了句。 “这是我家,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吗?” 唐斯觉得真新鲜,自己刚刚人都快贴在她身上了,她呢连个屁也不放,现在问自己要去哪儿?不觉得晚吗? “你生气了?”盛宁又不傻,一下就听出唐斯冷淡。 “我生什么气?我生的着气吗?我自己没有魅力,我怪谁?” 唐斯心里莫名其妙的又难过一下,她不是第一天认识盛宁,也早知道这人的性格,可当下就是又别在那个劲儿上了。 可她也不想跟盛宁吵架,就为床上这点事儿,有什么好吵的? 爱上上,不爱上拉倒。 “你回去吧,天都黑透了,大晚上的孤女寡女的多不安全。” 唐斯生着闷气说反话,她对着棉花包发也发不出来。 盛宁听出唐斯的话外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人就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那我走了。” 唐斯背对着她,理也不理,径直去到餐桌边,养生壶里的水都滚过三遍了,全给盛宁一人喝了,唐斯顿感不公平,凭什么自己要烧水给她喝,话都不说一句的人,喝什么水?喝了也白喝! 就在唐斯给自己倒水的时候,她听见咔哒一声,客厅的门响了,瞬间心便拧巴成一团揪了起来! 让你走你就走!你怎么这么听话?那我让你别在楼底下蹲着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唐斯觉得盛宁特别不是东西,她把自己弄的这么难受,不仅把自己的身体架在火上烤,还把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烤,烤就烤了吧你倒是烤熟啊!现在自己这样半生不熟的,结果你中途撂挑子算怎么回事?! 她咬着嘴角,在心里把盛宁骂了个遍。 等骂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怎么只听见开门声,没听见关门声呢? 唐斯又等会儿,还是没有关门声,她耐不住,水杯往餐桌上一放,立马就往客厅走去。 她看见门没关,留了条小缝,唐斯顺着那条小缝看见了外面站着的人。 顿时又瞪起眼睛,快步冲过去,就要把门关上,可盛宁比她动作还快,猛地把门拉开,人就冲了进来。 哐当一声,这回门是真的被关上了。 “你耍什么无赖?!” “不是要走吗?” “你给我走!” 唐斯一只手去推盛宁,另只手够着够着要去开门。 “斯斯,我不想走。” 盛宁抱住唐斯,裹着她远离玄关。 唐斯这才发现,这家伙连外套都没穿,她的外套还好好地搭在沙发上。 “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真的不想走。”盛宁用了力气,箍紧唐斯的腰,将人抱离地面,“我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才进来你家的,我现在要是一走,你回头把门再一锁,明天又不肯见我了。” “那也是你活该!” “我知道我活该,可你不能总这么不见我。”盛宁也发了狠,她抱着唐斯进了卧室,把人丢进床上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压过去,“我这次来京北,就没打算再回去,我是想好了以后要好好和你过的。” “什么都是你想好了,你把我放在哪儿?你要好好和我过,晚了!我不想和你好好过!”唐斯说的都是气话,她在盛宁怀里拼命挣扎,“你给我放开,你别跟我耍流氓!再不松手我咬你了!” “你咬吧!你咬我咬的也不少。” 盛宁又说了句实话,唐斯不仅喜欢掐她还爱咬她,心情好的时候亲着咬舌忝着咬,心情糟糕的时候,手上嘴上下的全是狠劲儿。 要是咬自己能让她心里舒服,能让她们走出现在的僵局,那就咬吧。 盛宁把胳膊递给她,送到唐斯的嘴边,一脸大义—— “你咬吧。” 来劲儿是吧?! “你别以为我舍不得!” 唐斯也不惯她,说咬就咬,张嘴就是猛地一口。 盛宁顿时吃疼,鼻子倒抽了着凉气。 她知道自己性格有问题,沉闷起来的时候,也的的确确足够气人,可她已经在想办法改正了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 盛宁了解唐斯,她不是拖拖拉拉的性格,她要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过了,早就会和自己说清楚了,根本不可能昨天还在车里亲自己心疼自己穿的少,怕自己冻生病,更不可能今天又把自己领进家门。 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姑娘,这都是因为她们之间有感情。 所以盛宁不把唐斯的气话放在心上,只任由唐斯发泄自己的委屈。 唐斯咬了她半天,再松开口的时候,这人的手臂上两排牙印清晰可见,还都渗血了 终于,在这样的发泄里,唐斯停止了挣扎。 “疼不疼?疼你也受着,谁叫你不肯说实话的?” 唐斯甩开她的胳膊,偏头不去看—— “让你开口说句真心话,就跟喂你吃屎那么难?” “你别以为你现在这样,我就能消气了我” 话没说完,唐斯忽然又扭过脸来,望着盛宁的眼睛,目光里闪着星子,她抬起胳膊勾住盛宁的脖子,把这人的头往自己脸前带——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不想睡我?” 盛宁满鼻尖碰的都是唐斯的香气这味道香她的脑子犯迷糊,视线顺着唐斯的眼睛往下移动,衣领自然垂落的弧度有深深的沟壑。 她陷在里面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咙—— “想。” “想你也给我忍着,过了那村就没这店了。” 唐斯像颗糖,故意给她看见了糖身,给她闻了糖的香味,故意把这人的馋劲儿勾起来,却临到嘴边又不给她吃了。 盛宁规矩,不给她吃也不敢硬来,只点头说声——“好。” 她红着脸,因为情动下颌线都绷紧了,脖颈上的美人筋,也因为激动而线条清晰分明,肾上腺素的剧烈分泌的作用,让她的手掌滚烫,鼻息间的喘息都听得分明。 唐斯看见这样的盛宁,又揪起心来,手指忍不住在这人的后颈上挠了挠,再开口声音跟刚才明显不同,瞬间软了一大截儿—— “你干嘛非得这么听我的话?你不懂口是心非吗?老话讲床头打架床尾和,我跟你闹你就不能强势点?” “你把我往怀里一抱,亲我的嘴给我堵上,我不就闹不了吗?结果你可好,逼着我咬你,还把胳膊送到我嘴边,我把你咬出血我是能爽快还是怎么样?” “该老实的时候不老实,不该你老实的时候又瞎老实。” 唐斯说了一大堆,见盛宁还不动,就知道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唐斯又气了白跟她废话,木头一样,手在她肩上捶了下—— “起开,你压我头发了” 话音未落,盛宁突然就把嘴凑了过去,在唐斯的唇上亲了下。 唐斯一愣,顿时反应过来—— 这该不会就是强吻吧? 没错,这就是盛宁的强吻。 “你还不如不亲我,你气死我算了!” 唐斯这回是真用了力,胳膊抵着盛宁的肩,就把她推到了旁边。 盛宁跌在床上,不疼,被子软软的,头一歪,又碰了满鼻子的香气,全是唐斯的味道。 唐斯坐在床边,手捂着头,情绪说不上来是懊恼还是无语,这强吻来的太没意思,像小孩玩泥巴过家家,一点都没个成年人情谷欠燃烧即将触礁沉没的沦陷感。 可唐斯才不信盛宁是不会呢,在安岛的酒店里,盛宁把自己摁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硬来的那次要多强势有多强势。 还有她们第一次做的时候,这人浓烈热情又带着凶狠。 唐斯就纳了闷了 那会儿的狠劲儿呢?都去哪儿了? 唐斯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干嘛非逼着盛宁跟自己发狠呢?目光一撇,落在盛宁的手臂上,是两排自己咬得渗血的牙印 昏头了,还是见鬼了怎么把人咬成这样? 你是吸血鬼啊唐斯? 你就是要当吸血鬼,你也找个胖点的吸呀你瞧瞧你眼前的这个,都快瘦成一张纸了。 唐斯长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心里的那些不爽快,通通随着这口气,全排了出去。 “你傻是不是,我给你咬成这样,你怎么不知道挣扎呢?” “你喊声疼,我不会松口了嘛。” “等着。” 唐斯去客厅的柜子里拿了药箱过来,她捏着两根棉签沾了点碘伏,拉过盛宁的手臂,给自己咬的那两排牙印上涂着。 边涂边说—— “往后我不咬你,可你也别再气我我现在脾气大着呢,一点就着,特别是对你我八成真有什么大毛病吧,谁知道呢~” “我知道你性格闷,可你脾气好啊,我也知道你有话喜欢藏在心里,不乐意跟人说,我想你改掉这些,可如果你要是改不掉那我也没办法,性格这东西天生的吧,后天很难人为干涉。” “算了我也想明白了改不掉就改不掉吧” 唐斯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对着盛宁的胳膊低头吹了吹气,又继续说—— “我不也有一堆毛病嘛,你也没说让我改啊” “咱们做人不能双标。” “不过这样的话,那咱们往后也别轻易的说什么天长地久人的毛病都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多的,指不定哪天就受不了我了呢” “你说是吧,随心点。” 做完这些事儿,说完这些话,唐斯也没再赶盛宁走,可也没在旁边陪她,而是有站起身,等把药箱重新放回客厅后,便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睡裙,顺便给盛宁也拿了件。 “今天你睡这吧,太晚了明天天亮了你再走。” 随即,看也没看盛宁一眼,唐斯就直奔浴室去了。 没多会儿,浴室里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盛宁拿起旁边的睡裙看了看,又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臂,碘伏已经干了但她却觉得有种酥麻感沿着那地方流窜全身,闭上眼睛全是唐斯俯身对着它吹气的样子。 再睁开眼,深邃的目光里情绪晦暗不明。 浴室这边,唐斯快速给自己冲了澡,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又变了拎着那件布料少到可怜的睡裙套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顷刻打湿大半。 她一边拿着吹风机给自己吹头发,一边舌尖勾着自己那颗小虎牙在上磨蹭—— 不改是吧? 我治不了,我还吓唬不了你! 唐斯没那么好说话,她不过是换种对策罢了。 她脚踩着地上的水,有心玩闹的踢了几下,她跟自己说,自己就是个俗人,就是这么肤浅,要想和自己在一起生活,那首先就得和自己一起俗。 等吹完头发,唐斯就从浴室出来,细美柔长的风韵身姿,扭着腰胯,手捂在胸口慢慢地来回抚动,看经意,实则处处小心机,她身上的睡裙被头发打湿地方贴在皮肤上,白皙的透着粉光,唐斯没有一点羞赧,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在屋子里走着,就是故意要露给盛宁看 她就不信了这人还真能是个菩萨做的。 果然,盛宁的眼睛从唐斯进来的那一刻,就挪不开了。 唐斯太知道怎么刺激盛宁,对于性格沉闷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视觉感官的压迫。 啪的一声,唐斯把卧室的大灯关了,又啪的一声,她打开了床头的夜灯。 昏黄,橘暗,隐隐绰绰。 唐斯刚洗完澡的身体,自带着朦胧的水汽,从内而外散发的体香,是拉开情谷欠最好的一剂春/药。 她什么都没做,就躺在床上。 细长的身体,像条鱼似的那么焕发光泽。 唐斯双手交叠搭在腹间,一吸一呼之间,绵长起伏。 忽然,她的腿往旁边踢了下,踢到了盛宁的撑在床边的手。 盛宁就坐在床尾,低垂的目光是这人蜷起又伸展的脚趾,一颗一颗不安分地翘动着。 “坐着这干嘛?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盛宁盯着唐斯的脚,看了好半天,突然就笑了。 这样的暧昧昏黄的光线,又是卧室这种特殊地点,一个只穿着性/感睡衣,另一个却是衣衫齐整,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唐斯心里抖了抖—— “你笑什么别给我这么不正经” “你不就希望我不正经吗?”盛宁又说。 “谁希望你不正经了?”唐斯反驳,“你少瞎说,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睡不睡,不睡你就客厅沙发坐着熬鹰去。” 唐斯又把脚朝她踢过去,却被盛宁抓住,盛宁握着她的脚踝,皮肤的触感好的不得了,她顺着一路往上,就碰到了唐斯的睡裙衣摆,倏地人也俯过身去—— 她学着唐斯的那套,眼神紧紧锁住她—— “是你让我留下的。” “我让你留下是睡觉,没让你动手动脚的不正经!” 唐斯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盛宁拿住了,那股不甘心的劲儿瞬间冒出来,明明是自己要逼她就范,怎么又变成自己急了? 她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 两个人在一起,没有谁赢谁输,也不存在是逼谁先就范,不管什么方式,不管怎么发生,总之就四个字——心甘情愿。 如果,突如其来的刺激和改变,能让唐斯愉快,盛宁愿意去做。 “那是我不正经” “我想” 盛宁的表情认真,琥珀色眼睛盯着你看着时候,让空气都变得浑浊 “我很喜欢真的” “咱们每次的时候我都特别喜欢” 唐斯觉得这空气有毒,盛宁投的毒,要不然自己怎么能被她随意的几句话,就弄得没了抵抗,不仅没了抵抗,还乖乖的让她捏在手里。 盛宁捧着她的脸,先亲亲发顶,再亲亲额头、鼻尖、眼睛最后又去亲她的下巴 她们太久没有做那事儿,她都快忘了盛宁喜欢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唐斯默认了身体本能的反应,闭上眼睛,任由索取。 盛宁碰了碰她的脸颊,忽然就停下了动作—— “我现在想要你,可我还没洗澡你等我去洗个澡,我们再” 渲染了半天的好气氛,就这么叫盛宁洁癖给打断。 唐斯气的没话说,就这么让她在关键时刻出幺蛾子,再好的脾气也得炸了。 “你去,你快去!你前脚出去,我后脚就把门锁了!洗完了你就在客厅沙发上睡吧!” 唐斯仰起头,咬了下盛宁的锁骨,人便扭过头,不想搭理她。 盛宁呢盯着她看了会儿,还真就起身准备去洗澡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搅得唐斯的耳朵难受。 这人要洗就赶紧去洗,又磨蹭什么呢? 唐斯总是在这方面沉不住去,一个没忍住就把眼睁了开,可她还没看清,就被盛宁猛地拖住腰,猛地抱了起来。 唐斯像个八爪鱼似的挂在盛宁身上,手勾着盛宁的脖子,指尖撩/進她的头发里,她觉得这人好烫像着火似的那么发着烫。 “你干嘛?” “去洗澡啊。” “可是我洗过了。” “我邀请你。” 盛宁说完,唐斯就把脸埋进了这人的肩窝。 浴缸有按摩功能,盛宁把按摩力度调到了最大档,她把唐斯放进去,然后当着唐斯的面一件一件的,像拆礼物包装似的那么把自己拆了个精/光。 唐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盛宁,水底顫動的波纹,让她的身体也被带動,起了异样。 她把自己浸入水中,从头到尾的全都溼/透。 盛宁就站在浴缸旁边,她微微弯下身子,把手贴上唐斯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可以吗?” “可以你大爷!” 唐斯想打她,都这样了,还问个屁! 盛宁笑了,走进了浴缸里,然后便也沉入水中。 她从身后把唐斯抱住,偏过头咬着她的耳朵—— “别说脏话。” “我就说你管我呢?我跟你什么关系你就管我我” 盛宁没堵住她的嘴,但却捂住了她的眼睛 肌肤相触在一起,黏腻的溼/滑,好像两条饥渴的鱼。 唐斯打了个抖,嘴也不硬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在盛宁的手里软成一滩泥了。 盛宁把唐斯搂进怀里,一只手在后面紧贴在她的腰窝,掌根用力地磨着,另一只伸向前在泥泞的边缘处打转,她触到那条泛/濫的缝隙,深深淺淺的踱进踱出。 只给她一个手指尖甜头。 “你喜欢这种的?” “” “那这样呢?” “” 盛宁裹着手指,长度随意变化,看似没有任何章法每一寸却都能让人发疯。 唐斯仰起头被迫承受暴风雨前的重量。 肋骨被摁住 皮肤被勒紧 呼吸在喘/息间被挟/持 她好像不是她,她变成了盛宁手里的玩具。 沉下去,撈起来。 楔进去,流出来。 失重感在撕/扯着神经,失控在重新叠加交替。 她被熨烫 被灼烧 被一层又一层剥去理智 盛宁的爆发好像是一瞬间来临的。 南风水汽吹过的芳草,北方干燥烘焙的炙热 一线阳光膨胀/炸裂 唐斯像条无主鱼被翻来覆去。 顺序调换,却也没有掌控主权。 盛宁沉入水底,嘴中含了一口蜜,舌尖抵着,裹/挟着给予巨大的情浪。 “疼吗?”盛宁拖住唐斯的月要,人从水底浮了出来。 唐斯已经说不出话了,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的大脑跟不上身体的思维。 “疼就告诉我” 话罢,盛宁又贴了过来。 不加思索地充满了她。 唐斯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从浴缸里被打撈出来,又是怎么回到卧室的。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身边的人可以让她紧紧依附。 □*□ 低头看去有人在作祟。 □*□ 许久之后。 唐斯才转头窝进盛宁的怀里,刚刚的感觉太刺激,刺激到让她觉得盛宁好像都变了个人。 这会儿听着这人胸腔里的喘/息声,唐斯突然嗫嚅着问了句—— “你是不是太想我了?” 盛宁没有讲话,唐斯抬手打开了床头的夜灯。 唐斯看见盛宁的眼睛都红了,周围一圈湿哒哒 顿时,翻身覆到这人的身上,手捧住她的脸—— “说你想我说你想我想的心肝疼” “那明天我就还让你来” “斯斯” “说!” “是,我想你了” 唐斯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格外好,又拉着盛宁闹了一场。 这个晚上,两人现在爱谷欠里无法自拔。 精疲力竭的释放,也是需要体力的付出。 第二天,唐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可盛宁还得去处理诊所的事。 她不舍得把唐斯弄醒,只在她的嘴角亲了亲,可唐斯还是醒了,哼哼唧唧的就要抱她,盛宁由她抱了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睡吧,我去诊所处理点事。” 唐斯听见这句,心里又松快下来,头一歪,人就又睡了过去。 等唐斯醒的时候,都已经日晒三竿,到了中午。 这会儿她坐在马桶上,脖子抬了抬,眼睛盯着晾衣架上自己得那套贴身还在滴水的内裤表情略有深思。 这人什么时候洗的? 真行昨天都折腾成那样了,两人累的脸话都力气说了,她一大早的还能起来给自己洗内裤。 唐斯眨了眨眼,随即捞过手机,给林伊发了条消息—— 「我问你,况厘给你洗过内裤吗?」 「盛宁给你洗内裤了?!」 林伊一下就抓到了重点,立即一通电话打过去,张口道喜—— “恭喜,这说明你们已经真正的做到亲密无间了。” “不不不这怎么是亲密无间呢?“” 唐斯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这么私密贴身的东西,哪能轻易就洗?这说明我们之间已经毫无神秘可言了” “没有神秘感那哪能行?未来日子那么长,现在要是就没有神秘了,以后怎么办?” 林伊不理解,但直觉又告诉她,以唐斯脑回路八成也闹不出什么—— “那你想怎么办?” “以后不让她给你洗?” “那不行!该洗还是得洗!” 唐斯歪着脑袋,灵光一现,有了! “我去多买点布料少不重样儿的!” “让她洗的眼花缭乱不就得了,每天都有惊喜” “你还别说,跟她比起来,我的可太老实了!别看她面儿上正经,内里闷马蚤的不得了!哪像你的况厘,甭管面儿上底下,人都明着马蚤~” 林伊被唐斯的话逗的脸红,嘴上却也不服输—— “你看你是和况厘battle,还是和盛宁battle一下?” “我可不和况厘battle,谁跟她比谁输,人家丁/字/裤女王,是吧?小伊伊?” 话音一落,林伊这下兜头彻腮彻底烧到脖子根儿,挂断电话—— 呸吧~! 第63章 浴缸 这就害羞了? 唐斯噗嗤一声笑出来,林伊这家伙都和况厘谈多久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再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不就是恋人之间最简单的情趣嘛!多有意思啊~ 唐斯摇头晃脑地丢开手机,跳下床,光着两只小脚丫跟兔子似的蹦跶到窗户前,哗啦一下扯开窗帘,明媚的阳光一片大好,等她站在窗前伸完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才重新低头去找拖鞋。 进到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冷不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又怔了一下,脖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脖子以下的地方,啧啧惨不忍睹 唐斯咬着嘴里的牙刷,茉莉薄荷的味道在口齿间被填满,就像身体的某处还残留着楔进楔出的异样 昨天晚上两人激战的场景蹦到唐斯的脑袋里 盛宁挺疯的,像是好几百年都没做过似的,她都快把自己折腾的腰断了,可就算两人激烈成那样,这家伙还是会在亲到特定部位的时候又瞬间回归理智 比如说脖颈 明明都张口咬了牙齿都在上面摩挲了好半天儿,可就在要落口的时候,她却次次都能急转直下 唐斯挑了挑眉,得出结论—— 还是疯的不够彻底,要真疯到什么都顾不了的程度,还能记得这个? 再说了不就是个脖子嘛咬一下又怎么了? 都是成年人,谁还能没个性/生活呢~ 唐斯边刷着牙,边在脑袋里的小本本上又给盛宁记了一笔—— 做/爱不投入。 坏毛病。 另一边的盛宁,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扭头看看窗外大太阳悬在那儿,再看看空调也没关啊。 她手指尖摸摸耳朵怎么有点发烫呢? 奇怪。 —— 三月好春光,在这个季节就算软绵绵的小羊羔都会放开胆子来。 唐柳颐觉得今天的唐斯心情特别好,从进来到现在,嘴里哼着歌就没停过,唐柳颐又不傻,这么高兴能为什么?昨天自己可是亲眼见识了自家女儿没出息的样子,见到人家连路都不会走了,于是心里更加笃定,这么高兴,肯定是昨天晚上如愿了。 “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 唐斯迈着小碎步跑着到唐柳颐身边,手挽着她,拿脑袋在她妈妈的肩上使劲儿拱着。 这股子肉麻劲儿让唐柳颐十分不习惯—— “别蹭了,一会儿起球了。” 唐斯嘿嘿一笑,忽然间就正经了起来,她目光不错地看着唐柳颐,一字一顿地说—— “妈我想开个工作室。” 这个念头,唐斯老早之前就有了,只是一直都没跟唐柳颐说,再加上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个念头便被耽搁了下来,现在事情都结束了,唐斯也休息够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闲下去了,生活步入正轨,感情也有了归宿,是得找点正经事做了,家里有钱归有钱,可这不代表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个游手好闲的人。 唐柳颐偏过头瞧着她—— “你开呗。” 唐斯摸了下鼻尖,脸上有点难为情—— “您这话说的,是我不想开吗?我那不是差点儿钱嘛~” 这回轮到唐柳颐笑了—— “搞了半天,在这儿等我呢。” 唐斯实话实话—— “妈您别笑我,我这次可是特别认真的,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来找您的,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您给我投资,赚了钱您拿大头,往后我要是做大做强了,您就是第一股东!怎么样?我这个提议不错吧?” 做大做强?还第一股东? 唐柳颐真心觉得唐斯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孩子,还能保持着某种天真乐观的积极心。 要换以前,唐柳颐肯定多少得挖苦她一下,可现在唐柳颐变了,虽然她对唐斯创业的美好愿景并不大看好,但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给她泼冷水。 唐斯话说完半天儿,也没见唐柳颐有个反应,她下意识心里还是有点冒虚汗的,虽说现在她们的关系缓和不少,彼此间都懂得了退让,但那些年母女俩的关系紧张落下的后遗症却是一时半刻没法消解。 唐斯怕了这种状态,也怕了成天吵架被坏情绪挟持那种感觉。 她很珍惜这种母女俩都关系慢慢变好的状态,并且她还想让这种状态可以在慢慢的变好中继续长久的维持下去。 窗外的阳光照的办公室光线透亮,唐斯抿了抿嘴角,又笑了笑—— “我也就是说说也不是非开不可” 听见这话,唐柳颐终于回过神儿来,她看着唐斯*一脸的小心翼翼,心里瞬间就难受起来,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或许真的在某些方面强势过了头,要不然自己的亲生女儿和自己说话,为什么还要一脸的谨小慎微? 不该这样唐斯最不该小心翼翼的人,就是自己这个当妈的。 “为什么不开?”唐柳颐主动拉过唐斯的胳膊,替她展平袖子上的褶皱,“不就是个工作室嘛,有什么的?你想开咱们就开,除了钱你还需要什么?人手需要吗?我手底下的团队,你随意用。” “别别别您借我点儿钱就行,其他的我自己来。”唐斯哪敢用唐柳颐手底下的那个团队,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行。”唐柳颐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就给唐斯的银行卡上转了一大笔钱,转完还对她说:“不够你就开口。” 唐斯被唐柳颐的慷慨大方震惊到,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从小到大一直觉得自己不争气的妈妈吗? “您不怕我给您赔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抱着我这棵大树,还怕赔钱吗?” 其实唐柳颐想说,也没指望你挣钱。 但她没说,她跟自己讲,不要成天给年轻人泼冷水,尤其当这个年轻人还是自己的孩子。 要是她丧失了快乐,做母亲的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赔了也好,赚了也罢。 只要自己能为自己做的选择承担后果,就行。 “谢谢您。” “我是你妈。” —— 创业哪有那么容易,特别是对一个从来都没有过创业经验的新手来说。 唐斯打小花钱没数,可如今捧着手里的这笔创业基金,却沉甸甸在压在她心里,花出去的每一块钱,都在她的账本上亲笔手写记录。 先是租了一个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地方做工作室,划到一笔钱。 然后又招了一个才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每个月的工资,划掉一笔钱。 之后又是印传单搞宣传,各种修复材料进货,又划掉一笔钱。 工作室是顺顺利利的开了,就是生意不怎么样,一般大公司看不上她们,小单子呢又零碎,赚到的钱和开支刚好持平,也就是不赚不亏。 唐斯也知足,毕竟这是她脱离家庭庇护后,靠自己挣来的。 “姐,要不咱们也试试线上接单子吧?”小姑娘把网站调出来给她看“这些店的活还没咱们做得好,可你瞧瞧他们的订单却是我们好几倍。”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会上链接吗?” “这个咱们可以找运营外包!” 小姑娘话刚说完,就把头低下了—— “好像有点贵” 能不贵嘛? 她们现在赚的钱才刚够开支平衡,再找运营外包,先不说人家接不接这个活,就是损益比都不划算,这得倒贴多少。 “贵是贵了,但咱们可以学啊。”唐斯把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这世界上就没有人学不会的东西,不就是上链接嘛~我来弄。” 唐斯说干就干,看教程,学剪辑,上链接,她坚信一条准则——老天爷不会亏待认真努力的人。 她在这边忙着工作室的事,那边盛宁也在忙口腔医院的事。 两个人白天都没时间,但只要闲下来就会给对方发消息,都是些很简单的日常对话—— 吃没吃饭? 什么时候回家? 需要我开车来接你吗? 虽然没有那些甜言蜜语的情话,可唐斯却觉得这样的状态极为舒服。 好像她们已经越过了热恋期的黏腻,此刻才是真正的进入生活,开始真正的过起日子。 唐斯在这样平凡又普通的生活里,忽然得出另一种真谛—— 爱情从来都不是争取和获得,而是静止和消退。 —— 短短几天功夫,唐斯已经把线上那套流程全摸清了,她上连接,做了团购,为了提高销量跟宣传名声,还专门又做了超低特价的套餐,每人仅限购一单。 唐斯觉得这一点都不难嘛。 这不是很轻松嘛~ 果然今天一大早,她刚到工作室,线上的单子就爆了。 唐斯觉得自己这是要火了,再一看不对啊 这怎么全是超低价的套餐? “姐你设错数量了这个是无限制” 小姑娘眼角抽动。 “快把套餐下了!” 唐斯当机立断,但也还是晚了那套超低价的套餐,已经售卖出去了一百多单。 今天的工作室热闹非凡,下单子都是周边居住的老头老太,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拿来东西根本就不是修复,而是小孙子孙女的手工作业。 唐斯跟小姑娘看着一堆幼儿园小学生的手工作业,头皮都麻了 可是已经卖出去的单子,总不可能再退掉,要是那样的话,估计差评都能把她们的工作室给淹了。 一整个白天,唐斯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尽给小孩做做作业了。 等天都黑透了,才终于把这一堆东西弄完,声誉是挽回住了,可人也累惨了,腰酸背痛的脸连手抬不起来。 甫一进家门,唐斯便有气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就连衣服她都懒得换了。 盛宁正在看资料呢,见她回来立马就把东西阖上,走了过去—— “怎么累成这样?” “快别提了~” 唐斯哼哼唧唧的,她不是多娇气的姑娘,就是今天这事儿弄得她心累。 她把头枕在盛宁的腿上,一边和盛宁说着自己闹得这通乌龙,一边又娇滴滴的让盛宁给她揉头捏手的做按摩。 一丁点儿都没有在工作室的时候,那副坚强坚韧的模样。 这会儿浑身都是娇气。 盛宁知道她这是累了,这工作听着简单,实际上对于专注度的要求极高,她见过唐斯修复,盯着一样东西,动辄一两个小时候都不换动作。 这会儿,盛宁的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着,问她—— “那现在是解决完了吗?” “你没看我都累瘫了嘛!” 唐斯闭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盛宁的按摩,两条腿也蜷了起来,摆成一个最放松自在的姿势。 “赚钱真辛苦,我看我是没什么发财的命了,受苦受累的命倒是挺多,往后只能靠你辛苦养家了。” 盛宁被她逗笑,但却并不接她的话茬儿,只对她说道—— “一回生二回熟,往后你就有经验了。” “再说今天你不也顺利解决了吗?” “你付出就有会回报,工作室的声誉算是打出去了。” 唐斯是真累了脑子里想应盛宁的话,想夸自己两句,可嘴实在是张不开了,盛宁的手按在自己头上太舒服 迷迷糊糊的唐斯就睡了过去。 盛宁见她睡着了,便又捋了捋她的额角,毛绒绒的碎发摩挲着手指尖,触感好到不得了。 低着头,就这么静静的看了会儿。 随即,盛宁便把唐斯的头,轻轻地从自己得腿上挪开,捞过靠枕垫在她的脑袋底下。 唐斯脸上化了淡妆,盛宁拿来湿巾替她卸妆,手比眼睛更加温柔擦一下眉毛,就低头亲她一下,抹一下眼睛,就顺势啄她一口,再揩掉唇上的唇膏,盛宁都快要把唐斯装进自己的眼睛了 最后又碰了碰她的脸颊,拿来单子给她盖上—— “睡吧。” 唐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一屋子飘的都是饭菜的香味。 她从沙发上起身,边揉着脑袋边往厨房走。 有个好看又贤惠的家伙正在里面洗手作羹汤。 “睡好了,去洗个手,过来吃饭吧。”盛宁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这一幕看的唐斯心里暖烘烘的,忍不住过去抱了抱这人,软软地说—— “好。” 沙发上的那一觉,给唐斯睡好了,盛宁做的这顿饭,又叫唐斯吃美了。 忙了一天疲惫,瞬间烟消云散,就连闹乌龙的那些坏情绪,也一扫而空。 唐斯把头发散开,手插/进去,在里面揉了揉,她看着盛宁把碗筷收进厨房,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想也不想就从身后环住她。唐斯把脸贴在盛宁的后背上,闷闷开口—— “别洗了行吗?” “我想洗澡” 盛宁唇角一扬,随即关了水龙头,转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在邀请我吗?” 唐斯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盛宁—— “我在邀请我的女朋友~” 盛宁被唐斯拖着手拉去浴室,她先指淋浴,再指浴缸,掐着嗓子,泛起潮腻—— “选一个” 盛宁眼底蕴藏着一股山火。 小孩才做选择呢,成年人都要。 忽然,唐斯月要间猛的一紧,她就被盛宁抱起来坐在了洗手台上,衣服扣子被挑开,一件件的扔在地上。 盛宁勾住她的脖子,亲了过去,娴熟的已经不需要前戏 挑/指情匠。 唐斯仰起头,搞不清这个人什么毛病,怎么回回都得抱坐在洗手台上?她偏过头,目光扫过镜子里的自己,她像是暑夏里被剃光了毛的小羊羔,粉嫩可口 盛宁咬了她一下—— “你笑什么?” “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急?”唐斯把头转过来,趴在她的肩上,见这人眼睛往镜子里看,又去捂她的眼睛,难得在这时候露出羞涩与贪婪。 盛宁抬起下巴,顺着唐斯的手腕一路亲上去,又一路亲下来,直到把唐斯亲的浑身发/软,在洗手台上坐都坐不稳,才将人抱起来,走进了淋浴的水帘中。 温热的水流洒满全身,焦灼又恍惚 □*□ 唐斯咬住手,又被盛宁拿开。 □*□ “我不想站着” “很快” 好像一场蓄谋的掠夺,一场争夺水源的侵略。 那种人性与生俱来的占有谷欠被彻底释放。 □**□ 有那么几次堕落的顫烈。 失重感从脚心延宕四肢,她被装进抽干真空的盒子里,负压无氧身体的快要炸开。 过山车的风速,逼着她被接受难以抗拒的地心引力。 密度不断加重,速度不断攀升。 肋骨被摁住指印,一道道赤色在狠狠糜/烂。 盛宁拿舌尖勾了一下,随即便站起来,让唐斯完全倒进自己怀里。 她说—— “浴缸的水放好了。” 唐斯已经被她刚刚的那一波弄得脑子晕晕乎乎,她觉得自己喉咙都快要冒烟,含住这人的舌尖,声音囫囵在齿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紧跟着,按摩浴缸的波纹顫抖,她像个小挂件被放了进去。 失重感有了着落,唐斯吸口气,环住盛宁的脖子,反握住她的手,向下 她们总在浴缸里,也不知道是谁的钟爱。 唐斯想,八成是盛宁喜欢这样,要不每次怎么都湿汩汩进湿汩汩的出呢。 烦人的洁癖。 “你能在我脖子上咬一下吗?”唐斯捧着她的脸,把她摁在自己的脖颈上。 “会有痕迹” “没事,我不告诉别人是你咬的,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是我自己咬的” 唐斯太知道怎么能把盛宁的劲儿提起来,蹭她一下,勾她一下,再娇滴滴的戳她一嗓子,盛宁哪能还有什么理智 终于,她张开口在唐斯的脖子上咬了一下。 这一咬就不可收拾,唐斯的每一寸都是盛宁的图画纸。 她们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开始,在星星眨眼的时候结束。 做完了这场,唐斯心满意足,被盛宁吹头发时候,她不老实的看着镜子瞧上瞧下,现在好了全身上下都满意了。 “斯斯睡觉吧。” “害羞了?” “你与其说这个,不如想想明天你怎么出门吧。” “这有什么的?!该怎么出就怎么出呗!” 两人躺在床上,唐斯兴奋的没边儿,盛宁叹声气,转身就想去抱她。却被唐斯一把扯过被子,她把自己包裹的严实,目光警惕地看着盛宁—— “你可别过来了,劳逸结合一下得了~回头闹习惯了,万一你在乐不思蜀怎么办呢?成天温香软玉的我怕你就此没了上进的心~” “你又胡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在我的生意做大做强之前,养家的重担就只能落在你的肩头了。” “任重道远~早点睡吧,往后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记住四个字——清心寡欲!” 看来唐斯已经彻底走出九块九的超低价套餐的阴霾了里,这一句接一句的,愣是把盛宁都给逗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 “既然这样,那你更应该依着我?事事顺我的心意,这样我才能心甘情愿的养家啊。” 盛宁说着就把唐斯捂在身上的被子扯开,把人捞进了怀里。 唐斯在黑夜中眨了眨眼—— “你这话说的有问题,但我好像一时间没法反驳” “那你就别反驳了” 盛宁凑过脸,和她碰了碰头,又啄了下她的嘴唇,声音像含了口蜜似的那么蛊惑人心—— “斯斯现在还早” 说罢,盛宁就拱进了被子里,沉到了下面。 唐斯仰着头,被盛宁拖着月要,手指冰凉的觸感激的唐斯起来一层鸡皮疙瘩,但脑子里还是没忘记关于养家的问题,她觉得盛宁说的不对,这哪是自己百依百顺她呢?养家这么辛苦,难道不该是你在上面享受吗?怎么总是回回便宜我呢? “明天明天我来我要在——” 唐斯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盛宁打断—— “斯斯,翻过身去” 随即,盛宁在她身后,半跪 “盛宁,明天我我要在上——”唐斯想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但这句话始终是没有说完。 被極致的爽感打断了思绪,她没力气再去分心,整个人舒服的从脚趾尖一直酥麻到天灵盖。 大脑和眼前同时泛起白点,意识逐渐不能集中随着盛宁的韻律解离 不正经的坏东西。 —— 翌日天光,唐斯醒来的时候,盛宁已经去上班。 她坐在桌子上,吃着盛宁给她做的煎蛋三明治,喝着这人亲自手磨的热咖啡,胃里暖暖的,再扭头看着厨房,空荡荡的厨房,好像突然见就有了画面感——盛宁在里面系着围裙到处忙活。 唐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头有点酸酸的感觉 不是酸楚的酸而是那种幸福过后还想要更多,谷欠求不满的酸。 她约林伊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就和林伊说了自己早上的感受。 “你这是想要的都到手了,所以才会这样,这很正常,毕竟来之不易。”林伊让她别多想,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比什都强。 两人有的没的又闲聊了会儿,林伊才问唐斯—— “说正经的,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见家长啊?差不多了吧?” “还不知道呢,最近我俩都挺忙,再等等吧等事业先稳定,说这个事也来得及。” 唐斯喝了口果汁,也问林伊—— “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林伊以为她是问自己跟况厘的事,“挺好的,虽然离得远,但每天都会视频,而且她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总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是问” 林伊话没说完,就见唐斯冲她不怀好意的笑着,随即唐斯便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是你那个没有性/高潮的事” “斯斯!” 唐斯立马坐回去,摆了摆手—— “别害羞好不好,我这不也是关心你的生活质量嘛~” “总不好我一个人幸福快乐吧。” 林伊虽满脸通红,但说到这个话题,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好的不得了!” “我跟你说,这还得分人,她——” 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是况厘。 “什么?你说你在哪??” 第64章 二更 “这么大动静,让我猜猜谁来了?”唐斯瞧着林伊人都快从椅子上蹦起来,掐指一算“况厘来了吧。” 林伊是挺激动的,况厘这次来没跟她提前说,拿着手机又说了两句才挂断。 “这人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来就来了呗,人家想给你个惊喜,你可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当然也不能太没出息,该拿的范也还是得拿~” 唐斯嘴上这样说,心里是真觉得况厘不错,自打林伊从安岛回来京北之后,都是她来找林伊,从没让林伊去找过她一次,一回两回你能说她是装装样子,可人家要是回回都这样,那就是真的心疼人了。 瞧着林伊含羞带臊的小脸红扑扑泛着粉光,这把被爱情滋润的透亮光泽,唐斯实在忍不住又和她打趣起来—— “我说往后我恐怕得有几天见不到你了吧?” “况厘好不容易大老远的过来,你怎么着得意思意思吧~施展一下浑身解数~” 又来了 林伊真佩服唐斯,这种荤话怎么能张口就来的。 “你这张嘴你家盛宁就不管管?” “她?拉倒吧!她比你还爱脸红!” 唐斯一啪桌子,哈哈大笑。 这么靓的姑娘,配上这么爽快的笑声,引得旁边邻桌基座都瞧过眼来,估摸着都在猜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不约而同也都跟着扬起嘴角。 唐斯拍了一把林伊—— “瞧见了吗,快乐这东西就是会传染。” 旁边陌生人被传染,林伊也被传染,空气里跳动着令人愉悦的快乐分子。 林伊对她说:“走吧。” “我去干嘛?我可不做电灯泡。” “没让你做电灯泡,况厘在你家那位的口腔医院里呢。” 唐斯一听,瞪圆了眼睛—— “好家伙!怎么跑那去了~” 立马拎起桌上的挎包,催着林伊—— “走走走,赶紧走,别叫你那位等急了。” 林伊瞧着她急急忙忙的样子—— 到底谁急呀? 接连两场春雨,天空被洗涤的碧蓝青白,街道两旁的绿化带也受了春雨的恩惠,愈发茂盛葱郁。 况厘刚落地京北,就打车直奔盛宁这来了。 好朋友就是这样,哪怕那么长时间没见面,可只要一见了面,也丝毫不影响感情。 这会儿,况厘在她办公室坐着,手指把玩着她办公桌上的小手办,这东西一看就不是盛宁的风格,肯定是唐斯给她弄的。 玩了会儿,况厘才开口说话—— “你说我要是也到京北来发展怎么样?” “想定下来了?” “嗯。” 况厘把小手办重又放回原位,朝着盛宁点了点头—— “我总不能一直和林伊这样分居下去吧,成天来回的飞,也不是个事。” “你跟林伊商量了吗?” “还没呢,我不想给她压力,你也知道林伊的性格,要是我和她先说了,八成她又得多想,觉得我是因为她才来的。” “你不是吗?” “我是,可这里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况厘往后仰了仰,脑袋靠在椅背上“你也知道我妈,虽然我出柜的早,可她老人家一直都不能接受,逢年过节只要看我妹妹领着孩子丈夫的过来,她就得把我拎出来说一通,我既没法让她改变思想,更不可能按照她的意思去结婚嫁人,与其双方都难受别扭,还不如我离开算了,或许距离一拉远情况反倒会变好也说不准。” 盛宁明白况厘的难处,对于同性恋这种事,并不是每个父母都能接受的,开明的思想观,总是在面对性向方面又变的保守倒退。 “你想清楚就好。”盛宁话锋一转,“要不咱俩继续合伙吧,你觉得怎么样?” 况厘抬头一瞧—— “不好吧,你这里都已经上轨道了,我要再掺进来,那不是占你便宜吗?” “这怎么算是占便宜呢?你又不会空手来。” “况厘,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来了我压力也能小一点。” “你考虑考虑,我这边随时欢迎你。” 况厘看着盛宁认真的表情,领会到朋友的心意,遂一点头,也下了决心—— “好,等我处理完安岛那边的事情,立马就来。” 她们话刚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唐斯和林伊来了。 盛宁和唐斯还好,她俩是同居状态,虽然白天彼此都有工作,但至少晚上回家都能见到,这会儿顶多是小情侣间眼神挤眉弄眼的打趣一下。 况厘和林伊就不同了,两三个月见一次面,除此之外就靠每天的视频来解相思之苦,视频有什么用呢?隔着屏幕说再多情话,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人在身边。 林伊看着况厘眼珠子都挪不开了,唐斯算瞧出来了这要不是碍着她跟盛宁还在,恐怕当下这两人就得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来了。 唐斯拿胳膊肘顶了顶林伊—— “别傻站着了,人都来了刚刚不还高兴的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吗?现在见到真人了,你还别扭什么呢?” 说完,手便贴在林伊的腰上,把人往前一推,就推到了况厘身边。 林伊臊红了脸,但她想况厘也是真的想。 盛宁原本想着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可这会儿还是算了吧。 都已经浓情万千到这个地步了,谁也不好再去做搅兴的事。 “咱们回头再约。” “行。” 况厘接了盛宁的话,无视唐斯调侃的眼神,大大方方的环住林伊肩膀,就把人带出来办公室。 唐斯撑着脖子往外够着看,嘴上又没了把门的—— “啧啧啧” “回头约?我能信吗?大战三百回合还差不多!” 说完,唐斯目光一转,落在盛宁脸上,她看着阳光底下,盛宁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白大褂,干干净净的特别可人,唐斯心想自己可不能被她迷惑,这人也就是大白天的这么正经,一到晚上就头狼似的。 唐斯走过去,绕进办公桌里,把她的椅子转过来,俯下身,两手撑在扶手上,眼睛里明晃晃的闪着一抹勾人的坏笑—— “你到底跟谁一波的?” “况厘来了,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人家想给林伊惊喜,我要是跟你说了,就你这个小喇叭还有惊喜吗?” “你现在嘴怎么这么厉害?” “跟你学的。” “嗐!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呢?拜师礼怎么没有?你——” 还不等唐斯把话说完,盛宁就先下手为强了,勾着她的脖子,就把人往怀里带,嘴唇送过去封住了她。 “疯了你~不怕有人进来啊?” 唐斯嘴上这样说,可人却坐在她的怀里,动也不动。 盛宁亲了她这一下,心里也像过了层糖霜—— “斯斯,我想结婚。” “?” 唐斯完全没料到话题会跳转的这么快,怎么就说到结婚上了? “你考虑考虑,我是认真的。” —— 另一边,况厘和林伊刚上了车。 每回况厘来京北,都是林伊开车载她,虽然林伊的车技没有问题,但偏偏她是个胆子小的姑娘,一开到车流多的地方,她就不自觉地紧张,两只手牢牢握这方向盘,就怕旁边有人过来。 可她越是这样,越是能遇到别车的情况,每回这样的时候,她就被人挤兑的只能往后。 “我要不要去考个驾照啊?”况厘说道。 林伊没顾得上回答,直到路口等红灯,才扭头问她——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不饿,我想先和你回家。” 况厘抬起手,捏住林伊的耳垂,轻轻地揉动。 林伊瞬间就红温了,都是成年人这话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嗯?” “我怕你等会儿没力气。” 况厘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脸上便笑开。 “林伊你这没少跟唐斯学啊” —— (一) 关于学坏这件事,真要说起来,应该从林伊刚认识况厘的时候,如果非要再确切一些时间地点,那就得从两人未遂的那场艳/遇开始。 林伊做了二十五年的乖乖女,除了喜欢女生,她没再做过任何一件出格的事情。 只有况厘是意外。 她是昏了头,才会选中况厘来作为竖起反骨的标志,才敢跟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就想上/床。 那天晚上的夜漆黑,林伊像个豁出去的姑娘,迫不及待的要来证明自己,可她毕竟乖了那么多年,就算想要学坏,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学会的。 而况厘呢,亲她的时候游刃有余,指尖随便一挑就能拉开氛围。 林伊在这样的带动下,一面惶恐一面又不愿认输。 那时候的况厘,知道这姑娘是因为上段恋情的挫败,一时想不通才会做了这样钻牛角尖的事儿。 况厘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她太知道怎么去撩拨一个女孩子的心,所以就算是她那样冲动的情况下,她到最后也还是克制住了情谷欠。 也好在是克制住了,否则也就不会有以后发生的那些事。 况厘觉得自己算不上是个多好的人,可她也不承认自己差劲儿,无非是恋爱观的差异罢了。 上床只是肉/体上的欢愉,可要是想真的跟一个人长久的生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走进对方的心里。 自打那天晚上两人的那场未遂后,况厘就对林伊上了心,而且是一种势在必得的上心,一个人渣而已,凭什么要一个好姑娘来为丑陋的恋情买单? 于是,况厘计划了那场以朋友之名的出行计划。 一路上她们游山玩水,看遍大好风光,况厘听着林伊和她倾诉,听着她把自己难过道尽。 越听况厘就越是心疼林伊。 但她跟自己说,不能心急,这样的时候更要稳住,她得想让林伊信任自己,才能再继续往后的计划。 不管是况厘体贴,还是她风度的维持,都在润物细无声的融化林伊。 终于在那个旅行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林伊来了。 门板被扣响。 (二) 关于性,你持何种态度? 是开放一切,还是矜持自我? 是敞开一室的明亮尽情接纳?还是只能在不开灯的密闭环境中悄然摸索? 那是她们确定恋爱关系的几天之后,夜都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不消。 林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她面朝着墙壁,把手心贴在上面,她跟况厘的房间是挨在一起,可能是隔音效果太好了,她听不见旁边一丝动静。 终于再又一个小时过去后,林伊从床上爬起来。 她睡不着,一点都睡不着。 心里想长了草一样毛躁。 林伊只穿着睡衣,细长肩带吊在圆润的肩头,便出了房门。 她踱着碎步,走到况厘的房间门口,手刚抬起来,门就被打开了。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脚步声了。” 况厘闪过身,让林伊进来,目光在她的身上扫过—— 看得清楚,林伊没穿内衣。 单薄的身形,姣好的轮廓弧度,况厘眼眸越发深邃。 “我睡不着好像失眠了但其实我白天那阵儿挺困的。” 林伊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泄露了身体的秘密,也没有任何顾忌,进来就坐在了况厘的床上,顺手还捞过她的枕头抱进怀里。 况厘跟着走过来,眼睛却并不怎么往林伊身上看,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会当场就对林伊做点什么。 两人虽然确立了恋爱关系,可况厘一直都没有碰过林伊,哪怕有时候就是共处一室,她也顶多就是抱她一下,又或是在气氛真的被烘托的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吻她。 况厘不想吓到林伊,她知道自己的那些劣根性,她不想让林伊觉得自己是个心急的人,好像一谈恋爱就迫不及待的要和对方发生关系。 林伊抱着枕头发了会儿楞,视线一瞥,忽然就站了起来—— “那是酒吗?” 她指着桌上的易拉罐,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罐身上还沁着冰雾,拿起来握住,满手心的冰凉。 刺啦一声,易拉罐就被林伊打开,她仰头来便喝掉了大半罐。 这点酒精度数于林伊来说就像喝水一样,并不能让她眩晕。 只是五脏六腑被浸透的冰凉,让她缓解了些燥热,可林伊还是不舒服因为这种冰凉,只有在入口时才能解热,一旦吞进了肚子,就什么作用都没了。 她扭头看向况厘,眼底泛着朦胧——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你过来点” 况厘觉得今天的林伊很反常。 这会儿两人都坐在床边,林伊把头偏过来,靠在况厘的肩上,肌肤相触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摩挲。 “我睡不着” “喝酒好像也没用” “你说怎么办才行?” 林伊的三连问,让况厘心颤。 “你为什么不说话?”林伊又往她身边凑近,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她的手覆上况厘的手背,指腹沿着青色的血管一路上行她像个旅人,在标记地图,小臂、胳膊、肩头、脖颈、锁骨最后捧住了她的下巴,好像抵达了目的地。 林伊有些强势,平常恬静的眼眸里,此刻汹涌着暗物质。 “你为什么不看我?” “是我没有魅力吗?” “明明是你追的我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来找你?” “况厘这不公平” 林伊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学坏了,她变得会用自身优势去勾引人心,变得懂得拉下姿态去蛊惑妖言,变得把那些所谓被动全部转化为主动的先机。 不要说况厘没见过她的这一面,就是林伊自己也没见过。 这种感觉刺激又兴奋。 鼻息间有啤酒麦芽的微醺,头顶悬挂的灯盏忽明忽暗,暧昧的气氛在暗夜里被描重,无形间在两人之中来回穿插,被放大的感官,有意识地冲击神经。 忽然,林伊就激动起来,她的手绕到况厘脖颈后面,轻捏着有自己律动的节奏,她知道真正的引诱,从来都是不是正面交锋,而是这种近在咫尺快要碰上却又*停下来的目光相视。 林伊绞动着况厘的发丝,指甲刮蹭着这人颈后毛绒绒的细密,让指纹附着的薄茧变成某种磨人的‘酷刑’。 “不要跟我说你没想过” “你的心思我比你更加清楚。” “你想好了吗?” 况厘装模作样的用目光回击,好像是真的在和她做某种询问,可她自己明白,她已经把林伊看透了—— “我中途不会停下来的,如果你想走我会硬来。” 况厘从始至终就不是什么好人,她风度都是表面的粉饰太平。 林伊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乖,要不然也不可能半夜三更的跑来况厘的房间。 “你吓唬我?” 突然,林伊揪着况厘的衣领,一个翻身便坐在她的腿上,她把自己身体亮出来,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让况厘沦陷。 况厘被眼前摇摆的身体,晃到了眼睛,怕摇摇晃晃林伊会跌下去,她伸手拖着她的后腰,却让两人拼凑的更紧密。 “你想做吗?”况厘偏头躲开。 “废话!” 林伊咬过去。 两人双双陷进被褥之间,猛地一下,借着反弹的力量都顫了顫。 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对这事儿都有各自的经验,无非就是看谁的技术更好,更让人的喉咙尖叫出声。 林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激动,她动作幅度之大,牙齿用力之狠,好像等这一刻已经很久。 她的身体仿佛有种莫名的归属感,沉溺在解放天性之感中一遍遍沉淪,一遍遍复刻延宕 她低下头去,用眼睛作尺,用鼻尖探寻,用唇舌刻下记号。 有时急有时缓,有时又故意使坏的口允住。 那人类天生就会口允觅的源头,被林伊贪婪的放纵汲耳又。 灼热而焦躁的萋萋芳草,馥郁芳香一片油亮,女也们是下了决心要互做这片湿地的主人。 况厘走调的音符还未从喉咙口泄出,就被掠夺进早已等着她的口齿里。 她仰起头,呼吸扌由动,下颌绷紧的快要僵硬 被迫承受被迫接纳 被摔碎,又被捡起 林伊散开了她的长发,一只手箍着她的后颈,另只手重重施压 肺部的氧气无法滞留,齿间的凶猛怪调失重。 况厘像是被水浸透的海绵,月亮潮汐的引力翻涌在她每个毛孔她不光听见自己的喉咙在尖叫,还听到每一个皮肤毛孔也在疯狂叫嚣。 林伊突然找到了失重的切入点,她变得焦急,速度也加快 被極致裹挟冲击,以及视觉效应下的过度刺激 失序感、混乱感,窒息感四面八方的山呼海啸,叫人近乎崩溃——。 林伊让况厘不要忍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 况厘说她这是报复,报复第一次的时候,那场自己没能让她如愿的未遂。 林伊却不承认,说她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能分心 两人都有点想要毁灭的对方的成分,谁也不肯在嘴上轻饶过谁。 况厘觉得林伊让自己等的太久。 林伊反过来怪罪她追女孩的套路太俗。 或许对于成年人来说,最好的倾诉方式,就是这样大汗淋漓的疯狂一场。 只是林伊没想到的是,况厘会在关键时刻让了自己 “你可以轻点吗” “你喜欢这样吗?” 林伊去亲她的眼睛,尝到了微咸湿软。 “我等会儿也让你这样” 说完,半跪,其欠身而下 “林伊——” 况厘喜欢这样的‘服务’,但却舍不得林伊这样对她。 “你听话” 林伊恩威并施的哄着她。 “因为就算你不听话,我也不会停下。” 成年人的童话故事大都凶猛,粘稠的糜烂里没有小白兔和小红帽。 只有把所有人都吞进肚子里的大灰狼。 况厘觉得这太刺激了刺激到她想再来一次。 浪潮平息后,咸湿泥泞。 况厘的眼睛周遭湿哒哒的一片,她从来都不知道,林伊也会有这么疯/狂磨人的一面。 她把林伊撈上来,含住她的耳垂—— “转过去” 林伊被况厘从身后膜拜况厘就像个虔诚的信徒。 □*□ 暴风雨又在林伊身上重演一遍。 况厘用她刚刚对付自己的方式,一样一样的还了回去。 “可以再抬高一点吗?” “这个角度我看不清” “你可以再往下足八一点吗?” 番羽过来背过去 硬币的正反两面,都是花。 林伊那么害羞,像在沸水里滚过一遍的蟹子,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散了架,她陷在枕头里,口更口因着求饶道—— “可以了够了停下吧” 况厘有自己的感觉,林伊的理智还在,她并没有像自己刚刚那样溃散奔逃。 林伊眼角挤出生理眼泪,她把况厘拽起来,钻进她的怀里—— “我没有性/高/氵朝”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真的” 林伊怕况厘不信,还亲了亲她,拉着她手去勾动 “你摸见了我真的没骗你” 见况厘不说话,林伊就心急起来—— “你很在乎这个?” 两人的长发搅在一起,况厘目光深深的望着林伊,她还是没有说话,但却俯身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 “况厘” “别动” 林伊不晓得况厘要干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很羞耻。 可她又没办法忽视,自己被况厘带来快乐,那种像一样滑腻的流窜,让她即便达不到那种极度,但也没办法抗拒此刻的痛快。 身体变成一个小点,被拖拽,被拉长 感官深入成显微镜下的切片,细胞末梢的嫩芽都在伸展 皮肤上毛孔,好像动画王国里的精灵,翅膀在震顫。 林伊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逼迫她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紧绷感开始涨麻 况厘的温柔带着惯穿,不可对抗的力量,让林伊失去平衡。 她低头看去 腥甜在加重。 况厘比她还要淪阝臽。 这个雨夜的风暴还在加深。 况厘不肯轻易放过,势在必得的要让鱼水氵益满而出。 “况厘!” “别别!” 林伊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的大脑就像死了一场,身体被万箭穿透。 这回不再是生理眼泪,她是真的哭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林伊抖着声音。 况厘把林伊揽进怀里,吃掉她的眼泪,爱怜又心疼—— “怎么样?还觉得你没有吗?” 林伊不是没有性/高潮 她只是比较靠后。 况厘胸腔微顫,肩膀抖动,她在笑。 林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别笑了!” “你对你自己的身体构造,还没我了解啊?” “林伊,这是是你第一次感受到是吗?”况厘坏笑。 “滚蛋!” 林伊嘴上笑骂着,心里想的却是—— 安岛真是个好地方,斯斯给她请的愿这就显灵了~ 第65章 靠手吃饭 今天晚上,盛宁回来沈秋澜这里吃饭,顺便和她说了一下要陪况厘明天飞安岛的事情。 自打那天盛宁和况厘表达了各自的想法后,没多久况厘就下了决定,盛宁认为这是好事,一来能减轻自己的经济压力,二来,她们都是熟人,往后互相帮衬,也算有个照应。 沈秋澜的意思和盛宁差不多,她并不干涉盛宁工作上的事,只要盛宁自己做好决定就行。 等吃完了饭,沈秋澜倒是又有别的事想和盛宁说。 她去到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份购买墓地合同递给盛宁—— “这是我给你小姑准备的,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你小姑一个人在安岛,她活着的时候太孤独,现在去世了不能再这样,我们是她唯一的亲人。” 沈秋澜叹声气—— “应该早些就把她接来的,可那会儿咱们刚到京北,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定下来,各个方面都不稳当,如今一切都步入正轨,刚好趁这次你就把她接来吧。” 盛宁垂下头,接过那份墓地的购买合同,目光深深地看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好,我知道了,妈您放心吧,我会办妥的。” “嗯。” 盛宁把这份合同原放回了卧室的抽屉里。 她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发闷。 母女俩长久的在时间里沉默,每每提到盛嫄,她们总是这样难掩哀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宁听见客厅有电视的声音响起,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秋澜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好早以前的年代剧。 盛宁走到沙发前坐下,她觉得此刻的氛围很好,明暗适中的光线,电视人声的插曲,算起来她们母女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独处过了。 她有些感慨。 沈秋澜呢,看了会儿电视,就把头扭向盛宁,先是没说话,又过会儿,电视剧都放完了,见盛宁还坐在沙发上不动,她便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十点了。 忽然,沈秋澜她一脸奇怪地看着盛宁—— “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觉了。” 盛宁愣了下,没明白她妈这话的意思—— “您睡觉,我为什么要走?” 沈秋澜捞过遥控器就把电视关了—— “我要睡觉你当然可以在这里,但是斯斯也要睡觉了,你还不走吗?” “” 盛宁脑子一懵。 但凡这话是况厘说的,她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可这话偏偏是沈秋澜说的,盛宁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出问题了,竟然有种被妈妈催着性/生活的错觉。 顷刻间,面红耳赤。 沈秋澜一点没认为自己这话说的有问题,反倒是见盛宁脸红的都快涨紫了,皱起眉头来,神情严肃又正经,丝毫没有要和她打趣的意思,还有担心—— “盛宁你都三十一了,你该不会和斯斯还有没” 盛宁待不下去了,这都哪跟哪儿? 都不等沈秋澜把话说完,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 “好好好,您休息吧,我走我走我现在就走” 人走到门口,刚准备打开出去,盛宁却又停下来,这回挺直了腰板,声音正色道—— “妈,我跟斯斯我们有” “另外,我很健康,也很正常。” 话说完,也不等沈秋澜再应她,便打开门走了。 盛宁冒了一脊背冷汗。 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出的问题?怎么一个个全都觉得她不行呢? 别人也就算了,现在连亲妈都这样想? 她抬头看了眼电梯镜壁里自己的脸—— 这不挺好吗? 活见鬼! —— 这边,唐斯见盛宁回来了,还有点奇怪—— “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吗?” 盛宁当然不会跟唐斯讲自己回来的原因,要是告诉她这人估计现在就能笑的满地打滚。 “妈不用我陪。” 说完,就进了卫生间。 唐斯靠在门边上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哪里怪—— “不对呀你脸怎么这么红?” 盛宁往脸上泼了把水—— “风吹的吧。” 她这人就是面上淡定,所以即便心里慌,可依旧让人看不出破绽,唐斯打了个哈欠,也没再多问—— “那你快点洗漱,我先躺下了。” “好。” 等唐斯一走,盛宁才松了口气。 好险 差点儿就露馅了 现下两人躺在床上,倒是什么都没做。 唐斯在被窝里晃着两只小脚丫,一会儿戳戳这儿,一会儿捣捣那儿,满脑子都是林伊和她说性/高潮那事儿。 林伊兴奋的没了边儿,那股劲儿简直绝了!她说自己活了二十六,头一回才发觉这事儿的好,也是第一次终于不用再伪装高潮虽说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吧,但每次装出来的劲儿,其实事后她也挺不好意思的,总觉得既是骗了对方,也是为难了自己。 可林伊只说了自己这毛病好了,却没再多说点别的,嘴巴跟封了502胶似的又严又紧,任凭唐斯软磨硬泡她也没透露半个字。 这话讲一半,弄得唐斯把胃口吊在这,心里痒痒的难受。 唐斯睡不着了都怪林伊。 她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况厘到底是玩的有多花? 唐斯撬不开林伊的嘴,就把主意打在了盛宁身上 好朋友的话这点事情,应该是知道的吧? 可唐斯不晓得怎么开启这个话题,她又不能直接把林伊没有性/高潮,但却被况厘给打破了这事撂出来 她仰在枕头上,嘴巴张了闭,闭了张持续挣扎了好几个来回。 唐斯在这边窸窸窣窣不消停,盛宁被她吵得也没法睡觉,终于又在这人大喘了口气的时候,盛宁扭过头—— “斯斯,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你怎么知道?!”唐斯诧异。 怎么知道?亏她问的出。 “你嘴要再这样来回张几次就要脑缺氧了,还有虽然没开灯,但是你嘴张那么大很难看不见。” 大晚上就她一个人呼哈呼哈的,都快赶上搁浅的鱼了。 “说吧,什么事?” 唐斯手指尖在被窝里怼了怼,一个翻身就凑了过去,小狗眼不停眨巴。 盛宁有点后悔问她了,直觉告诉自己,这人准没好话。 果然—— “我跟你说个林伊的秘密,你也跟我说个况厘的秘密,这样咱俩算是交换,就对等了,就不算我没道德,成交吗?” 你这哪是没道德,这是拖我一起没道德。 盛宁想都不想,就拒绝—— “我不——唔!” 唐斯预判了盛宁想说的话,立马捂住她的嘴—— “不!你想,你想听!你也好奇对吧?我就知道!” 盛宁呼吸一滞,唐斯手劲儿大的,把她的脑袋都摁陷在枕头里。 唐斯盯着盛宁直勾勾地看,可临门一嘴,又给撤回了—— “算了算了我不是那么没道德的人。” 话音刚落,眼珠子倏地又一转—— “我问你况厘她是不是特别会啊?玩的特花的那种?” 盛宁听得莫名其妙,这会儿才把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拿开,晃了晃脑袋—— “她玩的花不花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和她玩过。” “也没钻过她床底” “难道你们之间就从来不会聊吗?” 盛宁抓住重点,吸了口气—— “所以你跟林伊经常聊这个?聊我?” 唐斯表情一愣,本来想套别人的,这下可好,把自己套进去了。 怔了两秒,眼珠子往左先瞥了下盛宁,然后又往右转过去,再转头回来,瞬间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她看着盛宁,话说的轻飘飘—— “睡吧睡吧太晚了明天还得赶飞机呢。” 盛宁被唐斯这副顾左右而言她的模样逗笑了,她瞧着这人跟只兔子似的乖乖躺在枕头上,便往旁边挪了挪,盛宁把右手从她唐斯的脖颈底下穿过去带向自己,又抬起左手捋着她耳侧的头发噙着笑意的眼睛里,全是宠溺—— “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 唐斯就是个不能夸的性子,她被盛宁抱在怀里,胳膊软软的蹭着什么,手上顿时就不老实起来,捏着那个软软的东西就开始造次。 盛宁抖了下—— “哎” “我就摸摸” 盛宁才不信她的鬼话,哪次都是用这个,都说就摸摸 结果呢?摸着摸着就不老实了 她把唐斯的手一拍—— “别闹,明天还要早起。” “小气,再说了,你想什么呢?让你清心寡欲,你看看你,大晚上的净瞎想些有的没的,老是做不到!” 唐斯倒反天罡,明明是自己不老实,现在全不认账,还怪在盛宁头上。 “好好好,是我是我,我做不到清心寡欲。” 盛宁揉揉她的脑袋,又亲亲她的脸,细声柔气地哄了好半天,唐斯才心满意足,窝在她怀里终于消停—— “睡吧。” “嗯。” 整个晚上,唐斯都窝在盛宁怀里,她们挤在一张被子底下,唐斯热的像个小火炉,只要有她在,盛宁就一点都不觉得冷,曾经的那些失眠就像上辈子的事,现在她一觉睡到天亮,睁眼就是明亮。 唐斯吃着盛宁下楼拐了两条街买回来的小笼包,喝着这人泡了一夜的豆子现磨出来的热豆浆。 有滋有味干了个饱。 她拿过钥匙,勾住盛宁的脖子,给了她一个香吻。 盛宁看着脸颊上的唇膏印,欣然接受。 她们下楼的时候,林伊和况厘已经在等了。 今天,唐斯开车载她们去机场。 一路上,唐斯跟况厘没少瞎贫,就属她俩最热闹。 倒是,盛宁和林伊在旁边安安静静。 趁着红灯,况厘往前探身—— “往后我们家林伊就多仰仗你了,你懂我意思吧~” 况厘对于林伊的改变,打心眼里高兴。在这段恋爱之前,林伊掉入了一个当今社会很普遍的“陷阱”里,比起考虑自己的感受,好像更担心自己成为过错方,我们往往将他人的需求置于自己之上,极力地取悦对方从而忽略自己。 主动让自己留在一段不健康的关系里,宁愿不停地消耗自己,也要维持当下这种‘破坏性关系’,甚至在面对伤害、面对欲望的时候,都没办法将自己视为主体,往小了说,这是情感关系;往大了说,这是自我尊重。 况厘想让林伊明白,过错方在一开始就是她的前任,而不是在面对伤害后不断内耗,也无法先将分手说出口的自己。 但林伊始终挣扎在泥泞里,再到现在能主动迈出第一步、在面对欲望也能将自己视为主题,最重要的,林伊在做/爱也能极其主动并享受,这里面唐斯功不可没。 “伊伊进步飞速,全靠唐老师教得好!” “呦呵,这话怎么说的?你要真想谢我,那就麻烦以后况老师在你那么多花样里,随便找几个多教教我们家盛宁,你也懂我意思吧~” 两人这暗语打的还不如不打,傻子才听不出来她们的言外之意。 林伊和盛宁一个转头,一个扭脸。 终于给这两人闹得坐不住了。 林伊—— “你俩大早上就开荤,当在无人区飙车呢” “要不然说我家斯斯会享受呢,你就光让人盛宁去学,你手活不去进修进修白瞎了那双稳手~” “况厘手不稳啊?你这在点她呢是吧?我的大编辑伊伊手稳就行~”唐斯知道再聊下去,盛宁肯定要冒句绝杀,赶忙把话题转给况厘,况厘还没来得及接,果然,一直沉默的盛宁—— “这个车只能活两个人吗?” “都是靠手吃饭的四个人,也不是非得死两个” 第66章 先结婚吧~ 这次的分别,没有以往的那么不舍,不管是唐斯林伊还是盛宁况厘,都怀揣着一颗平常心,把它当做是人生中最普通的一天,因为她们彼此都知道,等这次再回来,就都不会再分开了。 唐斯扭头瞧瞧林伊,嘴上说着没不舍得,但拉着况厘的手,眼睛都快沁水来了。再看看自己,一路上打趣乐呵,倒有点没心没肺,不行她不能让盛宁在这时候输给况厘,作为女朋友她还是得拿出点依依不舍的模样来。 “到了那儿别让小姑娘乱瞧你知道吗?” “晚上睡觉手机也别调静音,没准我做噩梦了给你打电话呢你得接上!” “要不然回来我可不让你上床。” “斯斯” 唐斯嗓门大,她这话说的时候旁边人都转头瞧他们了。 “让他们看去~” 唐斯才不管这些,她从不介意那么流言蜚语,也不在乎那些俗世的偏见,她就是她自己,喜欢了就得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 她不活在别的眼里,更不活在别人嘴中。 唐斯扯着盛宁的衣领,弄乱了又给她展平,倏地人往前一伸,张开手便抱住了盛宁,偏过头贴在她的耳边,温柔又坚定—— “把小姑带回来,往后咱们就都团团圆圆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唐斯抱住盛宁的胳膊,更加用力地勒紧。 盛宁感受到唐斯给她带来的能量,会心一笑—— “好。” 说完了分别的话,林伊和唐斯目送着况厘跟盛宁进去安检口,直到人影走远看不见了,她俩才转身离开。 林伊挽着唐斯,时不时就偏头朝着好朋友的脸上瞧一下,她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也不晓得该不该问,可憋在心里又不是个事,思来想去的,还是开了口—— “斯斯,你有信心吗?” “你指什么?”唐斯问她。 “就两个女人这样过一辈子”林伊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表述似乎不大明确,于是又改口,“也不是两个女人,就是两个人两个成长环境截然不同,性格习惯也大相径庭,就这么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识、相爱然后生活一辈子。” “你想听实话?” “想听。” 唐斯歪头想了想—— “实话就是我也不清楚,我不清楚人心究竟会不会变?如果会变那它又会变到一个什么程度?但我愿意试一试,你要问我为什么敢,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人是盛宁,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 说罢,唐斯把被林伊挽着的手抽出来,揽住她的肩—— “别让曾经的那些糟心事再困着你,你得承认况厘也是个很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不顾一切,她能抛下安岛的所有,来京北和你在一起,这还不足以给你勇气吗?” 林伊心窝一热—— “斯斯惨了,被你说的我现在就开始想她了。” 唐斯嘿嘿一笑—— “想呗~往后日子长着呢,慢慢想呗~” 另一边,已经上机的盛宁和况厘,也在说话。 三万英尺的高空,云雾里穿梭,抬起的遮光板,世界清亮透白。 况厘:“现在什么感觉?” 盛宁:“像做了一场梦。” 况厘:“我也是。” 长相厮守早已经超越了性别的界定,此刻无关男女,仅仅是两个想要彼此靠近的灵魂。 痴情从来都不是年代的产物,真挚的爱与饱含深情厚谊的人,可遇不可求。 —— 盛宁和况厘这一走,唐斯跟林伊就撒了欢,两个人低头一捣鼓,反正家里都没人,干脆这几天就住一起得了。 晚上,两人啤酒烧烤小龙虾,吃喝的不亦乐乎。 唐斯还说半夜做噩梦要给盛宁打电话呢,拉倒吧就在人家落地的时候,发了个消息问了声,手机就被她撂在一边冷落了。 就连林伊跟况厘煲电话粥,也被唐斯给拉过去—— “别这么疼她,你得有范要不她该得意了。” “留点空间,这样等再回来,才能小别胜新婚~” 唐斯有她自己那套相处之道,并且不遗余力的要传授林伊。 林伊拉了拉唐斯的手,见她脸红扑扑这是喝多了。 她跟况厘说:“我晚点再给你打,斯斯有点喝多了。”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况厘在那头儿连个亲亲都没落到,扭脸就和盛宁说—— “你那位大魔王,都快把我们家林伊教坏了。” 盛宁也是护犊子—— “你确定林伊不是自己也想?” “别总是一天到晚电话不离身,当心林伊烦你。” 嗐! 其实盛宁嘴上这么一说,低头瞧着手机的眼睛就没挪开来,她给唐斯发了个消息—— 「少喝点」 唐斯秒回—— 「知道啦」 这通大酒喝的,当天晚上唐斯就做梦了。 她梦见有个扎小辫背书包的小姑娘再跟她招手,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扑进她怀里。 唐斯问她你是谁? 小姑娘冲她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大酒窝,管她叫妈。 唐斯一下就从梦中给惊醒了,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这个梦真是太可怕了,奇怪又可怕。 自己怎会当妈呢? 先不说她跟盛宁谁都没这功能,但就论当妈的这个事,都让人后脊背发凉。 林伊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弄醒,拍拍她—— “干嘛呢你?” “快别提了做噩梦了,梦见有个特别好看的小姑娘管我叫妈!” “这不是开玩笑嘛,我是给人当妈的料嘛?女儿我都还没当明白呢~” “梦都是相反的,别瞎想了。” “你八成是白天在哪看到什么扎小辫的小姑娘了,才会做这个梦。” 唐斯愣了下,啪的一手—— “我知道了!” “都是盛宁招的我!” 林伊一脸懵,“盛宁不是去安岛了吗?” “是之前,我去她医院的时候,那会儿她正给一小姑娘拔牙呢,你别看她对着大人凶,对小孩可是和蔼可亲的不得了,又是问人家多大,又问人几年级,拔完了牙还夸人家勇敢,给人家送了个小娃娃呢~” “肯定是这样,我梦里的那小姑娘肯定就是觉得盛宁适合当妈~” “新鲜,那要是这样,她该去找盛宁啊,跑你梦里来干嘛?” “这谁知道!”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就怪她!” 唐斯的小脾气上来了,扭头就要去给盛宁打电话,林伊赶忙给她摁下—— “二半夜了都,你消停点吧” “她搞得我睡不着,她也不许睡。” “不是你打过去说什么呢?说你梦到个小姑娘管你叫妈?” 林伊边笑边夺下她的手机—— “你快得了吧别人家盛宁没记挂这事,被你这一提醒反倒放心上了,到时候要真想有个孩子,我看你怎么办?” “不会吧” “你觉得呢?” 唐斯脑子里立马冒出来盛宁一本正经做计划的样子了 又打了个激灵——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被唐斯闹腾了一下,林伊没了困意,这会儿两人平躺在床上,歪着脑袋重新又说起话—— “你想过做妈妈吗?”林伊问她。 “小时候玩过家家想过,长大发现喜欢女生之后,就没想过了。” “你想过?”唐斯也问林伊。 “没仔细想过,主要是生孩子太疼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尽是有的没的,一个害怕当妈,一个害怕疼。 她俩总结了一下—— 没个人适合当妈的。 “算了,先结婚吧。”唐斯说。 “行吧,那我就先出柜再说。”林伊回她。 两人打两个哈欠,就这么又睡过去了。 —— 安岛这边,盛家的事情早就成了过眼云烟,大家对一个大家族的坍塌热议,也不过就是那一阵子的新兴趣,等这股兴趣劲儿过去,更奇异的见闻又冒出来,谁也就不太能再记得,也不再提的起兴趣了。 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盛宁和况厘先把工作上的处理完,之后才又重回姜淑怡的那个小院,她收拾好了盛嫄的遗物,也准备好骨灰迁移的各种事项。 这小院之前她拖中介挂了出售,今天就是来签售卖合同的。 盛宁拿过笔,没有任何犹豫便在合同上签了字。 临出小院的时候,又回头望了眼。 况厘靠在车旁边见她驻足不前,便走上前去—— “走吧,往后这地方和你就再没有关系了。” 盛宁没有不舍得,只是心里有些发闷。 她抬头望着蔚蓝的晴空,墙角处的缝隙里长出坚韧的绿枝,这是种子落地便会扎根的生命本能,盛宁目光渐深清明的眼眸里,酸楚怅然。 人间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失去色彩。 岁月的尘世里,来来往往,去去回回,有万家灯火的亮,也有落魄心碎的晦暗。 但不管新生如何焕发生机,盛嫄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盛宁走到墙角缝隙的那枝坚韧的绿枝前,蹲下身来,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点过。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唯有向前。 盛宁坐进车里,降下车窗,任由阳光铺洒在脸上—— 她不会再沉溺悲伤,但她会永远怀念盛嫄。 县花一现,生命脆弱。 如果真的轮回,下辈子换我来保护你吧。 —— 原本盛宁和况厘订的是明天回京北的航班,可现在事情办完,谁却又不愿意再久留,哪怕就是一个晚上,她们都耐不住,心跟长了草一样。 毕竟和单身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家里有人等。 况厘瞄眼手机—— “你说要是咱们现在回去,凌晨三点也就到了吧?” 盛宁也瞥了眼她,抬手拍了拍司机师傅—— “麻烦,改道机场。” 况厘一楞,随即耸肩提笑—— “你怎么比我还急?” 盛宁才不上她套,淡声道—— “大家彼此彼此。” 京北家里,唐斯和林伊还不知道那两人提前回来的事,想着今天再撒最后一欢,明天就又得被人乖乖管着了。 “喝吧~”唐斯把啤酒打开塞进林伊手里“等你家况厘回来了,你就算再嘴馋也别想碰了。” 林伊不服,反驳道:“说的好像只有我不能喝似的,你别忘了你家盛宁这几天可没少给你发消息让你少喝点呢~” 两人酒量不错,但也不是那么贪杯的人,主要是她俩那会儿为了灌盛宁在安岛攒的那次局,让盛宁和况厘对她俩喝酒的事情都落了点后遗症,平常不管干什么盛宁和况厘都能依着,唯独喝酒的事情谁说再多也绝不松口。 “你就说你喝不喝吧?”唐斯直截了当。 林伊的馋虫被唐斯勾上来,她想反正也就今天一晚上了,她可不想做个扫兴的人,况且要是拒绝的话,八成往后唐斯准得拿着个来笑话自己—— “喝!” 仰头就是一口,干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没几下,桌子上的空啤酒罐子就多了起来。 唐斯和林伊互相吐槽—— “你就说她俩酒量差,干嘛非拉上咱俩一起呢?” “真不公平。” “可不是嘛~你都不知道我只要一碰酒,哪怕提议喝两杯,况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盛宁也一样絮絮叨叨没完,长篇大论*的和我博弈,那点心思全用在这上面了~” “还不是你非得在安岛灌她,给人灌怕了” “你好意思说我?这主意还不是你出的~” “咱们这时候就别互相拆台闹内讧了,咱俩得一致对外~” “说的也是,不能因为谈个恋爱,就让咱们的友情出现裂缝~” 正在两人喝的上头呢,滋的一声,客厅的门开了。 唐斯和林伊齐刷刷的扭头看过去。 “嘶小伊伊,我怎么好像看见你家况厘了?” “你还别说我也好像看见你家盛宁了?” 不对! 完蛋! 两人一瞪眼,不是好像,是真的! 这会儿盛宁跟况厘也齐刷刷的看着她们。 一个叹气,一个心累。 况厘二话不说,走过去就把林伊给拽了起来。 林伊哪敢反抗,乖乖的叫人牵着就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唐斯。 唐斯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很明显——不准没出息! 林伊也跟她把眼神回过去,同样很明显——我没出息 等着这两人出了门,唐斯才把在沙发盘坐的腿放下来,冲着盛宁咧开一嘴小白牙—— “你回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我要是提前说了,还能看见你这样?” 盛宁目光一撇,扫过茶几上的空啤酒罐。 还不等盛宁说话,唐斯猛地一跳,就跳进来盛宁的怀里,像个小赖皮似的把脸埋在她脖子上乱拱,手指头还不老实地往盛宁的后衣领里钻。 “你不在这几天想死我了!” “我看你过得挺好。” 盛宁怕她掉下去,手拖住她的腰,用力气把人往上掂了掂。 “我那是借酒浇愁~我没喝多~” 说着,嘴一张就在盛宁的锁骨上咬了口,还拿舌尖故意坏心地舔了下。 “斯斯没洗澡呢。”盛宁的洁癖又犯了。 她每次总在这样气氛特别好的来这么一句,唐斯不喜欢她这么扫兴,可又按不住自己的那点心思,主要是在做之前洗澡这事就像是个开关,洗澡之前,盛宁保守谨慎,亲个嘴都得为难半天,洗澡之后,她立马就变成开放大胆,而且最近几次这人在床上的那些花样儿 啧啧 不能想,一想唐斯都要烧起来了。 “那你去洗呀~磨磨唧唧干嘛呢~” 盛宁闻见唐斯齿间啤酒的香气,又扫了眼茶几上的那些空罐子,唐斯掐了她一把,不让她看,从她怀里跳下来,给人推去了浴室。 “好好洗吧你~爱干净你就洗干净点儿。” “我可不陪你了,我洗过了~” 唐斯抿嘴一笑,破天荒的没跟她一块。 这会儿,听见里面水声响起,转头立马就把客厅茶几上的空罐子收拾干净了。 拍了拍手想揪我的小辫子,门都没有~ 趁着这会儿空档,唐斯又跑去次卧的洗手间,一边哼着歌,一边摁了两下洗手液,她在掌心搓匀了,水滴勾兑着泡沫,像通身滑腻又矜贵的琥珀。 十指纤纤,犹如葱白,灯光拢下来,圆润齐整的指甲都沁着光泽。 唐斯回到卧室,打开衣柜,从里面挑了一件出来,随即换上。 等盛宁洗完澡吹干头发再出来的,整个房子一片漆黑。 “斯斯?” “我在客厅。” 夜色垂觅在一中缱绻的奢侈里,月光的清辉勾抹出美人的倩影。 唐斯倚靠在沙发里,侧转着身子,她重新换过的那件小衣服穿了跟没穿一样。 盛宁还没走过去,就在黑暗中适应昏暗的光线,她把唐斯看的一清二楚,月色弧度的前襟堪堪遮住春光,头发慵懒随意的披在肩上,敞露在外的皮肤好像沁了一层糖霜,腻白发甜。 这一幕让盛宁的指尖隐隐窜出些酥麻的感觉。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目光一路向下,好像羽毛那么飘然又灵动,一寸一寸的勾画着,可当站停在沙发前,目光落在唐斯的脚踝上时,却又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唐斯有点恼。 她脚踝处系了条玲铛,是买身上的小衣服店家送的。 见她不说话,唐斯也急了,跳起身胳膊勾着盛宁的脖子,就把人往沙发里带。 “每回都在浴室卧室你不腻我也腻了” “今天就在沙发上吧,行吗?” 幸好现在是关着灯的,要不然唐斯肯定能看见盛宁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斯斯叫我一声” “嗯?” “叫我” “盛——唔” 铺天盖地的吻细密密的落下来,盛宁扣着唐斯后脑勺,就把人压在沙发上亲了下去。 情绪就像一个不可触碰的敏感机制,善男信女的伪面被撕扯的一干二净。 盛宁伏在唐斯的颈窝,亲她一下,就抬头看她一眼。 “什么时候买的?” 盛宁捏住唐斯绑在脖颈上的那条细细的绳结,缓慢碾动。 “前天买的。” 唐斯的声音有点抖。 她也是第一回玩这个,这也还是跟林伊学的,说是比性感内衣还管用。 盛宁的手碾着那条绳结却没有拉开,她有点说不来自己怎么了竟然冒出来点恶趣味,想要不脱衣服的来一次。 她知道这种小衣服下面都有开口,脱不脱都不影响。 “盛宁” 唐斯推了她一下。 有点着急了。 盛宁的手从绳结上撤下来,轻抚过她的小臂,从后腰底下探进去,精准的找到腰窝的位置,忽的加了点劲儿—— 掌根用力一摁。 唐斯立刻就紧绷起来。 找个地方最敏感,每回盛宁一碰,她就受不了。 下一秒,身上一轻,唐斯就被盛宁从沙发上抱坐了起来。 “盛宁” 唐斯瑟缩着肩膀,眼睛湿漉漉的泛着盈润,红温一下就从身体里窜起来,她就这样,被盛宁含在了嘴里。 玲铛不停地晃动,叮铃叮铃的声音在整个客厅都响起来。 唐斯捂住脸,手指顫动,终于在小腹收紧的那一下,她的手抵在盛宁的肩上,抠破了她。 低头一看,身上衣服还穿着呢,就是凌乱的不像话。 盛宁坏笑着,把人抱回了卧室,随即便又开了灯。 唐斯脸红的不成样,可也没有躲,反而转过身子,主动扯下脖颈后面的那跳绳,把衣服丢下床去—— 做都做了,干脆做到底。 她深吸了口气,声音顫动—— “这一次从后面吧” 两人闹到天都快亮了,才精疲力尽的睡去。 盛宁睡得格外好,旅途的劳顿,在这种身体被打开的极致过后,彻底消散。 唐斯也一样,她觉得自己这小衣服买的太对了! 果然成年人有自己缓解消化的方式。 经过这次开荤之后,盛宁跟唐斯都有点上瘾。 但她俩也不是那种没有节制的人,只在休息日的时候,才会这样放肆的闹一场 如今同居这么长时间,两人的感情不仅没变淡,反而越来越好,结婚的念头就又在彼此中间冒出来头来,尤其是盛宁时不时就会跟唐斯提一句,唐斯呢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她也想结婚,可一想到真的要结婚,好像就又有点慌,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国内结婚太麻烦,而且那张纸国内的法律也不认可,无非就是心里上图个安慰,实际上没什么作用。 她把这事讲给林伊听,林伊很直接,挑出结症所在—— “斯斯,你这是恐婚了。” 唐斯不承认:“瞎说,两个女人有什么恐婚的?” “法律虽然不认可,可证书总归是真的吧,我认为你得把这事跟盛宁好好说说。” “我自己乱想,跟她说干嘛?” 林伊摇摇头—— “斯斯,你觉得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盛宁会看不出来吗?” “你就别拖着了,有问题当下就解决,你现在拖着不说,迟早也得被摆上桌面。” “斯斯,也是跟我说的人要有信心,现在轮到你了你可不能退缩。” “我没退缩。” 唐斯拍拍脑袋—— “行吧行吧,她最近这段时间有点忙,等她一空闲下来,我就跟她说。” 关了电话,唐斯就把手机撂去一边—— 满脑子都是林伊的那句——‘恐婚‘’ 唐斯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数落自己—— “真是个狗肉包子” “一要动真格的你就怕了?!” “你怕个屁啊!” —— 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根据墨菲定律,大概率是意外。 今天是周六,昨天晚上唐斯就拉着盛宁开始闹,她买了好多小衣服,隔三差五就挑上一件出来,两人从客厅沙发玩到餐厅餐桌,又从餐桌玩到浴室,最后在锁定在卧室,一直闹到二半夜都过去了,她俩像从水池里捞出似的,实在没了力气,才终于睡觉。 闹成那样,第二天要是还能准时起床那才叫就活见鬼了,所以直到中午饭点都过了,两人都还没醒呢。 她俩同居的事情,唐柳颐早就知道,她想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就也没再过多干涉,可她哪知道这俩人能到现在都还没起呢? 滋的一声把门打开。 屋子里昏暗暗的,窗帘都还没拉开,唐柳颐还以为没人在家呢,一扭头,就觉得哪里不大对,这沙发上是什么东西? 那衣服皱巴巴的扔下地上,定睛一瞧就跟口罩似的那么大? 这是衣服? 碎布头子还差不多吧。 唐柳颐一路走一路看,那衣服就跟有路径图似的,一直延伸到主卧门口。 门板半掩着,唐柳颐没有推开门进去,只侧身往里扫了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的两个人,虽然是裹在被子里吧,但这突然如其来的画面感,还是给了唐柳颐不小的冲击,心里一慌赶紧将门关上。 唐柳颐转过身,手就在胸口上拍了拍——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够大胆,花样还真多 门板被关上,嘭的一下。 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盛宁听见了。 她昏头涨脑的,胳膊被唐斯当枕头压在脑袋下—— “斯斯好像有人来了” “不可能” 唐斯也不比盛宁好到哪里去,纵谷欠过度的结果就是手软脚软,骨头都跟被人抽走了似的—— “这房子除了我妈就没人知道密码。” 盛宁先是愣了下,跟着就睁开眼,她的身体虽然没劲儿,但脑子还是好使的,扭过头看着身旁还在继续睡的唐斯,说道—— “那应该就是你妈妈。” 啊? 啊!!! 第67章 你就把我当孩子,我好养~ 卧室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鼓囊囊的太空被里缠腻的动作丝毫不见有所动摇,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昨夜欢愉的气味。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了一阵。 唐斯的哈欠就又打了起来,没睡饱的状态和她的身体抗议,化作眼角挤出的生理眼泪,眼底酸酸的发胀,一个转身就又把脸埋进了盛宁的肩窝,像只小羊羔似的软绵绵的蹭了蹭。 “不起来吗?”盛宁拿下巴碰了碰她,心里有些发虚。 虽说唐柳颐知道她们在同居,可现在这样,还是让盛宁不好意思,尤其是刚刚卧室的门被唐柳颐关上,她肯定是看见了。 “不想起,困” 唐斯的手在被子里环住盛宁的腰—— “没关系的,我妈不会进来。” “而且她该看见的也都看见了,这时候就算咱们再出去,也来不及了。” 盛宁眼睛一闭,想起来昨天晚上两人胡闹的画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全丢在了客厅沙发上。 嘶 就偷懒了这么一次结果就被抓包了。 唐斯她妈妈得怎么想?带着自己的女儿胡作非为?盛宁觉得自己稳重成熟的形象在唐柳颐面前一落千丈了。 还不等盛宁想出一个应对尴尬的方法,隔着门板就又传来嘭的一声响,是客厅的门被关上的声音。 唐斯这才仰起头来,惺忪着一双睡眼—— “我妈走了。” 说完,就又把头埋下,鼻尖蹭着这人的皮肤嗅了嗅,便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嘴里囔囔着—— “快睡吧,我要困死了” “都怪你” 唐斯真不讲理,明明是她昨晚非拉着盛宁在客厅闹,也是她拖着盛宁不让去收拾沙发上的东西,说什么反正明天休息,非要让盛宁哄自己睡觉。 这可好天一亮就全怪在盛宁的头上。 盛宁呢不仅没有恼,反而全盘招收,一边捋着唐斯的耳畔毛绒绒的碎发,一边不住地亲着她的发顶—— “怪我是我不好” “睡吧。” 说来也怪,就这么被随便的哄了几下,唐斯还真就睡了过去。 她是睡得香,可盛宁却睡不着了 没发现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不仅被发现,还是被这样发现的,要是再继续这么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老实讲就算唐斯受得了,自己也受不了。 盛宁把头往后退了退,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的唐斯 若有所思了片刻,有些事是该和她好好说说了。 这一个回笼觉把唐斯睡舒服了,手往旁边一搭,扑了空,她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被子顺着她的身体话落,低头一看大大小小的红印,覆了一身。 唐斯咬了咬牙——色胚~ 随即,捞过枕头旁边的大衬衣就套在了身上。 自打和盛宁在一起后,她只有在晚上才会穿自己的睡裙,但凡第二天一醒就会穿盛宁的衣服,搞得盛宁相同款式的衬衣都得多预备一件,用来给唐斯当居家服。 衬衣的衣摆堪堪垂在大腿根儿,唐斯跳下床,一边把头发从衬衣领子拢出来,一边趿上拖鞋,就去找盛宁。 盛宁比她早起来一个多小时,这会儿正在厨房里。 家常饭菜的味道飘得满屋子喷香,盛宁背对着唐斯,把切好的水果放进榨汁机里。 唐斯觉得现在这画面特别惬意,一床两人三餐四季,瞬间就被具象化了。 她垫起脚尖走过去,从盛宁的身后抱住她,指尖挑勾着这人衣襟上的纽扣,时不时就从里面探进去,蜻蜓点水的玩闹一下。 盛宁没穿内衣,被她手指点到的皮肤作弄的有些发痒。 她把果汁倒进玻璃杯里,才回过身去看她。 唐斯却不理她,只专注自己手里的动作,她揪着盛宁的衣领,忽然就贴了过去,嘴在这人露出来的锁骨上咬了一下。 盛宁呼吸一紧,她太了解唐斯了每回要动真格的时候,她会咬自己的下巴,可如果她只是想要逗自己一下,就会像现在这样只咬自己的锁骨。 但盛宁还是由着她,毕竟不管是逗自己还是来真格的她都很享受。 果然唐斯只玩了会儿,就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 看着这人锁骨上被自己咬的亮晶晶的泛着湿润,笑着和她说—— “我刷过牙了” 随即便把她推开,去那被榨好的果汁。 唐斯是真的有点渴,一口下去大半杯就没了。 她俩昨天的确是闹得有点过头了,等吃完了饭,在把碗筷收拾干净,太阳都已经下山好久了。 唐斯觉得盛宁今天的表情有点异常,吃饭的时候总盯着自己看,可等自己一抬头,她立马就有把眼睛挪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这会儿,唐斯坐在沙发上,一回头就看见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盛宁,吹到半干的头发披散着打在肩上,穿着自己给她买的那条睡裙,衬的她细瘦的身形更加高挑。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投影的光线亮着,幕布的莹白,把气氛渲染的朦胧慵懒。 唐斯原本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的,这会儿也变换了姿势,两腿并拢曲起,斜侧着交叠在一起,微微转过身去。 盛宁拿起白水喝了一口,喉咙滚了滚。 莫名有点发热。 她的眉眼低低地垂着。 等走到唐斯身边落了座,才开口说话—— “要不要我抱着你?”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可唐斯听在耳朵里就是让她心动不已,唐斯一点没跟盛宁客气,身子往前一探,就窝进了盛宁怀里,抬起胳膊顺势勾住了她的脖颈,攀住这人的肩上,拿脸颊蹭了蹭她——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因为白天我妈来了?” “你觉得呢?”盛宁要笑不笑地垂眸望她。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同居的事情我妈一直都知道,再说了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十七八我要真是成天到晚的清心寡欲,那她才应该害怕呢而且我是和自己的女朋友这样,又不是在外面乱来,我觉得不用不好意思,还有这很正常。” “所以!你也不准不好意思!” 唐斯又捏了捏盛宁的脸。 盛宁笑而不语,那眼神像是把唐斯从里到外都看穿了一样,上一秒还嚷嚷没有不好意思的人,下一秒顿时又脸烫起来,唐斯打了她一下—— “不准这么看我~” “为什么?不是你说的不用不好意思吗?” “这是两码事儿,我再怎么没有不好意思,也经不住你这么直勾勾地盯我看。” “大概是因为你的面相太过正直,所以稍微一使坏起来就格外让人受不了,你这样看我我会觉得全世界唯一的好人都变坏了似的。” 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念头,让唐斯忍不住去捂她的眼睛。 盛宁偏过头,顺着唐斯的手腕一路啄下去,唐斯被她亲的手脚发软又瘫在她怀里,这时候,盛宁才贴在唐斯的耳边,说道—— “我觉得你们对我都有误解为什么总认为我应该无欲无求呢?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我吃的再少,也得吃饭,杨枝甘露养活不了我。” “你知道那天,就是我去安岛的前一晚,我妈问我什么吗?” “问你什么?” “她问我是不是和你还没有过?” “啊?” 唐斯就说那天为什么盛宁明明是打算陪沈秋澜的,怎么会突然临时回来?而且回来的时候脸还那么红? 敢情是因为这个? “快和我说说!” 盛宁破天荒的没有脸红,她满肚子都是无语—— “我妈说我三十一了,她当时语气跟她脸上的表情,好像笃定我有什么毛病似的,斯斯你觉得我有毛病吗?” 唐斯笑的肚子都疼了。 “你别笑,我很认真的问你,我看起来真的很像有毛病的样子吗?” “我有没有毛病,你最清楚,所以这话你是最有发言权的。” 唐斯觉得这就是日常生活的小插曲,不值得深究,可眼下盛宁这严肃又正经的口吻唐斯听出来了,她这是又认真的。 “你为什么对这事这么执着?” “因为你们都认为我有问题,我只是想为自己证明一下。” “那你已经证明过了,你没问题,不仅没问题你还健康要命~” 唐斯一改之前胡说八道没正形的风格,手指在她的领口打转—— “别人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关系?日子是我跟你过的,她们再了解还能有我了解,你妈妈对你有误会,可能主要是因为你这人不爱说话,有什么心事全都憋在心里,再加上你之前给人的感觉确实保守古板,就拿你的穿衣风格来说吧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把扣子系到下巴颌的?也就你了吧。” 说着唐斯又笑开,从这人的怀里抬高身子,把盛宁的头揽近自己,让她抵在身前柔软的部位,另只手探下去,捏住盛宁的手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捋过—— “嘴上说着没谈过恋爱,让我教你让我包容你让我给你时间慢慢来,可实际上呢?真把你惹毛了你比谁都急。” “咱们第一次的时候,你怎么对我?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盛宁也笑了—— “你是说京北我把你领回酒店的那晚,还是说在安岛我把你摁在椅子上的那晚?” “我就说你没那么单纯吧?!”唐斯想咬她,“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儿,她肯定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盛宁在唐斯怀里的柔软流连了一会儿,便把头抬起,手箍在这人的腰上—— “是你说的,和你过日子的是我,既然这样那我们有话是不是都要直说,都不能憋在心里?” “当然!怎么?你还有事瞒着我?” “也不算吧” 唐斯蹙起了眉头,在她的肩上打了下—— “我就说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刚刚吃饭就一个劲儿盯着我看,现在又和我莫名其妙的说着这些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什么事?” “你真想知道?” “废话!赶紧说不许藏着掖着,要不然晚上不让你上床。” 盛宁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 “说!” “斯斯你是不是恐婚啊?” 话音一落,唐斯刚还一脸霸道的气势,瞬间就偃旗息鼓下来。 两人目光对视,旖旎暧昧的气氛烟消云散,一个正经严肃的话题被拎出来摆上了台面。 盛宁不想把这个话题弄得太过严肃,她希望她们之间尽可能轻松的去聊这个话题。 或许这就是男性女性的不同之处。 如果是男性,或许现在因为两人的感情已经发展到一个水到渠成的地步,所谓关于婚姻的道德高墙便会顺理成章的凌驾而上。 但作为女性,道德高帽已经被扣压的足够多了,再用这些作为理由,盛宁做不出来。 不管唐斯是因为什么原因闭口不谈结婚,盛宁始终秉持着尊重原则。 “别说你没有,我看的出来。”盛宁的眼神温柔,她捏了捏唐斯的脸颊,“能和我说说吗?或者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那我来说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对,你就点点头,要是我哪里说的不对,你就摇摇头。” 盛宁想了想,随即便开口说道—— “首先,我们的感情肯定没问题,我们的相处模式也没问题,对吗?” 唐斯点头。 “既然问题不在我们身上,那就是因为你父母对不对?” 唐斯没点头,但却也没摇头。 默认的状态,也是一种确认。 “我能理解,毕竟你当时还那么小。” 十五岁的年纪正好处在青春期,迷茫叛逆,所有不安因子都在疯狂滋长的年纪,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在少女的心里掀起一场飓风,更何况是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出轨。 “你很爱你的父母,如果不是无意间发现这件事,你的家庭到现在在你心里都是美满状态,你爸爸把家庭照顾的紧紧有条,你妈妈虽然强势,但所有的经济条件都为你们提供的充足丰裕,男主外也好,女主外也好,不过是一种生活模式,只要自己过得好,管别人怎么说呢。” “可偏偏这些东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在你眼前被亲手打破。” “你没办法接受心里那么好的父亲出轨,不仅出轨还出轨了十四年,你妈妈呢?一直强势的不肯低头,结果却把这件事瞒的滴水不漏,就这么默认了十四年,她们出于爱的目的给你制造了一场盛大的错觉,要是你当时的年纪再大一点,又或是他们能在之前给你展露一些蛛丝马迹,可能你都没有这么大的心结。” “后来你长大了好像也能接受这些,但接受是一码事,心里受到的伤害是另外一码事。” “我能不能那样理解你的接受从来都不是自愿的,而是一种迫于无奈。” 盛宁揉了揉唐斯的脖颈,既心疼又爱怜。 心疼她那么小,明明那么无辜,却无端的成了这场以爱之名的骗局里最大的受害者,还陪着他们一直演了二十几年的戏。 爱怜她又那么勇敢跟懂事,就算明知道大人在演戏,也没有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 只有她在明知道这是个骗局,却还是那么看重那些爱,小心翼翼的捧着,就算假的,也不敢任性摔碎。 “因为你觉得你长大了,你是大人了所以你就必须要去接受,否则成长就来的没有意义。” “因为你觉得你长大了,你是大人了所以你有义务要去配合演出,因为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这个骗局,他们爱你却也拿爱来挟持你。” “太矛盾了对不对?可是又不能拒绝,不能拒绝,又没法真心接受,你只能自洽,自己去消化,但选择自己承受,势必又要付出代价。” 盛宁太明白唐斯的心情,也太清楚成长背后变强大的痛苦。 你不能打破重塑自己,就要重复其中的滋味。 那些不好的情节,会一遍一遍循环上演。 “斯斯你知道吗?我从来不觉得你叛逆,也不觉得胡闹,我反而觉得你很通透,你的心肠很软,也很善良,因为不是每个十五岁的孩子,在撞破这样的事情后,只用一次离家出走就能选择自我消解的。” “就像我我家里的那些事,可能我这一辈都没法忘记,我提这个并不是要和你比惨,而是想跟说,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完人,不管我们表现的有多么强大,可我们心里都有不能化解痛苦,所以我们可以不选择跟自己和解,这都很正常。” 盛宁把唐斯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又把话题绕回结婚的事情上—— “我得和你承认,其实我也恐婚,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不会有结婚这个念头,可能这就是人性吧,我终究还是没办法摆脱世俗的那一套,又或者我年纪比你大,二十几岁和三十几岁对人生的体验感是不同的,遇见你,想让我定下来,所以我才会想和你结婚,即便我知道那张证书并不具有任何法律作用,可我一想到那上面会有我们俩的名字,我就就就没法不激动。” “斯斯,抗拒婚姻不是你的错,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要逼你表态,非要你和我登记结婚不可,如果感情不好,有没有那张纸,该破裂迟早还是会破裂,可如果我们有心一起走下去,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可以白头偕老。” “我不想我们因为这件小事,就让我们心里产生隔阂,今天是坦白局,我们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以后我不会再提结婚的事,你也不要再对这事有负担,我们就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唐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过日子没有什么公不公平,我们又不是放在称上称。” “可是又是你跟我妥协。” “万一以后哪天我变卦了不要你了呢?” “你会吗?” 盛宁把手贴在唐斯的心口—— “有没有可能,是我先变——” 「卦」字还没说出来,盛宁的嘴就被唐斯给捂住了。 “你敢!” 唐斯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子,才一瞪圆,眼泪就掉了出来。 盛宁的那番话戳的她心窝疼。 “斯斯别哭” 盛宁把唐斯的手拉开,想替她擦眼泪。 唐斯偏头躲开,还朝她瞪着眼睛—— “你干嘛不提结婚?!” “干嘛事事都依着我?!” “我又不是不爱你,又不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一时钻牛角尖想不开行吗?你拉着我,把我从牛角尖里拽出来不就得了!说一堆戳人心窝子的话,还说不想给我造成负担” “谁叫你这么善解人意的?万一我以后变本加厉怎么办?” “你现在能忍我要是哪天你不想忍呢?你把我宠着这样我我” 唐斯想说你把我宠成这样,回头要是不想宠了,自己上哪说理去?可话太矫情,她实在说不出口,她还说唐柳颐不会表达爱呢,这么一看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她扯着盛宁的衣服领子,脸凑过去,把眼泪全抹在盛宁的脖子上,随即又松开盛宁的领子,手朝下伸,在这人的小拇指头上勾了勾—— “我没不想和你结婚,那上面要是有咱俩的名字我也激动” “我只是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实际上我有血有肉,你对我好不好,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今天这事儿就算你不和我提,我也想好了要主动和你说哪知道,又被你给捷足先登了。” “都怪我妈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给你又刺激到了。” “你还说呢我在你妈妈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没了。”盛宁故意逗她,“你妈妈得怎么想我啊?肯定觉得我把她女儿带坏了” “我妈才不会这么想呢,她只会觉得是我没脸没皮的拉着你闹。” 唐斯眨巴几下眼睛,手又掐了盛宁一下—— “你可别逗我开心了,你压根儿就不会逗人。” “我算想明白了,咱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公不公平的,这是王八看绿豆,小马栓大树,门墩子做牌位!” 唐斯一句接一句嘴不停,把盛宁给说傻了她是每一个字都听的清,但合在一起愣是一句都听不懂。 “傻子啊你~这都不懂?就说和你们这些黄皮老外闹不明白,瞧瞧代沟来了吧~”唐斯拿手指头戳她脑门儿,又一句一句和她解释,“王八看绿豆是说咱俩看对眼了、小马栓大树是讲咱们感情稳稳当当、门墩子做牌位是我放不下你,这回总懂了吧~” 盛宁听懂了,懂了最后那句——我放不你。 “斯斯你的表白真独特。”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谁跟你表白~” 唐斯嘴上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她勾住盛宁的脖子,又往人怀里一钻,缩着身子,小刺猬就变小白兔,还是白又白的那种。 就是这小白兔的眼睛还有点红,刚刚哭的那一下,虽然脸上缓过去了*,可心里还梗在这儿—— “我爸妈的事儿,我也想开了,而且他们现在也离了,这事丑陋归丑陋,也的的确确是场骗局,可我也不能完全都是无辜者我不知道是骗局的时候也就算了,知道了我不也主动配合参演了,说到底我也算是像你说的那么善解人意,我也是没有勇气” “我因为他们恐婚,抗拒和你结婚,这本身就是我的问题,咱俩真要论谁对婚姻更惧怕,这人该是你还差不多,我、我吧我大概是把责任转嫁了。” “主要是你对我太好,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总挑着那个对你好的乱使性子,因为心里知道对你好的,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都会依着你,仗着这点所以就肆无忌惮这事儿我该和我爸妈说,该让他们内疚、让他们自责、让他们和我道歉才对。” “我把性子使在你身上算什么本事” 唐斯又撇了撇嘴,眼睛一酸。 “哎你别哭了这也不算你把性子使我这儿,你不是说了嘛咱们是王八绿豆,愿打愿挨。” 盛宁这歇后语用的,让唐斯又想笑又想哭。 “求你了别哄我了行吗?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哄。” 唐斯抹了抹眼角,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猛地抬起头,就撞进了盛宁温柔的眼波里,里外里的透出慈爱。 抽冷子哆嗦了一下,连忙就把她环着自己的胳膊拿开,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可先和你说好,就算咱们结了婚,我也会不生孩子的!” 盛宁怔住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生孩子了?” “梦里!你在梦里!” 唐斯把她那天做的梦告诉盛宁,有模有样的跟她比划——小姑娘背着书包扎着小辫,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呢~扑进她怀里,张口就叫妈。 “我从来都没想过生孩子,莫名其妙就做这个梦,肯定是你肯定是你一准自己想当妈了,就先派个小家伙到我这儿来打试探。” “我不会生孩子,绝对不生!” 盛宁被唐斯弄得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儿?做个梦还能当真。 但盛宁也有点好奇—— “那是长得像我还是像你啊?” “这个我没看清,反正挺漂亮不对不对!你跟我打什么岔~”唐斯脚踢她一下,“正经点严肃点,我可没和你开玩笑。” 好不容易才把恐婚的事说开,这会儿要是再为个莫须有的孩子,给唐斯再又吓回去,那今天这场坦白局可就真是白了。 盛宁把好奇心赶跑,脸上的神情也认真起来,正色道—— “我不会让你生孩子,我也不会生孩子,同样的我妈妈也不会让你生孩子。” “真的?” “嗯。” “那行不过你也别遗憾,小孩真不好养,往后万一你要是年纪再大点,想孩子”唐斯拍了拍胸脯,“你就把我当孩子,我好养~” 唐斯忽闪着圆滚滚的眼睛,盛宁看见她的嘴唇好像动了下,立马反应过来,抬手就给她捂住。 “好了好了孩子的事情就此打住,你你别瞎说话了。” 唐斯的计谋没得逞,那俩个字都到嘴边了,就被盛宁堵了回去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嘛?你就捂我嘴?”唐斯拍她手。 “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别再给我长辈分了。”盛宁怎么会不知道唐斯想叫什么,在安岛发烧那次唐斯就这么来过一次,现下又来,坚决不可能。 “那你叫我,我不怕长辈分!!” “你信我!我能当好一个好妈妈!!” 第68章 你看着发挥~ 唐斯恐婚的劲儿,终于是在盛宁的安抚中平稳度过。 与其说唐斯是惧怕婚姻,不如说她是惧怕婚姻里的那些鸡零狗碎,好些事儿就是这样,一旦盖棺定论,扣上了那枚象征大团结的戳儿,就好像迎来了终点,可人生毕竟不是电视剧,哪有那么多美好团圆,生活里的意外无处不在,任凭你再小心谨慎,还是避免不掉有可能的鸡飞狗跳。 可话又说回来,你总不能因为还没到来的事情就先预知焦虑吧? 鸡飞狗跳的另外一半是幸福美满。 唐斯不做唐柳颐,盛宁更不做方向军,她们有她们的精彩缤纷。 —— 结婚的事儿被提上日程,沈秋澜为显郑重,专程买了礼物上门去拜访唐柳颐。 两个大人倒是不生疏,一见面就有说有笑,两句话不到就打开了话匣子,丁点儿不像头回见面的样子。 “妈您们?怎么这么熟络啊?”唐斯瞧着两人有点奇怪。 唐柳颐见她两只眼睛睁地滚圆,来回地在自己和沈秋澜脸上张望,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儿—— “怎么就准许你们悄悄同居,还不准我们私底下见见面了?” “私底下见面?你俩什么时候就接上头了?” 唐斯嘴快,唐柳颐嫌她嘴上没把门儿,虽然她这精灵古怪的样子沈秋澜也清楚,可好歹这是第一次正式登门的场面,多少你也装着点啊。 唐斯才不装呢,她装这个干嘛?再说装第一次就得装第二次,她跟盛宁都要结婚了,往后少不了走动沈秋澜那里,万一要是哪回漏了怯更麻烦。 这会儿,唐斯扭脸又看向盛宁,拽拽她的袖子—— “你知道?” 盛宁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得跟沈秋澜求证。 沈秋澜呢,笑而不语。 唐柳颐实在受不了唐斯眼睛乱瞟没心眼的那个劲儿,拉着沈秋澜就说—— “这丫头让我惯坏了。” “哪的话,我第一次见到斯斯就喜欢,她呀简单率真,如今这样的真性情不多见了。” 沈秋澜说的都是真的,到现在安岛小酒馆唐斯跟盛宁抢酒喝的那一幕,还时不时就在沈秋澜的脑子浮现呢。 人都讲究个缘分,那时候她就知道,斯斯和自己投缘。 之后把话聊开,盛宁和唐斯才知道‘私底下见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会儿沈秋澜初到京北,一切都没有着落,迫切的需要有人能帮一把,她便想到了唐柳颐,起初她心里也担忧,一来就找人家帮忙,这行为多少都有点不大妥当,好像是仗着两个孩子谈恋爱有些逼迫人家一定要帮忙的意思。 可当时的情况也的确棘手,沈秋澜思来想去,最后也还是厚着脸皮去了,可她让她万万没想到,唐柳颐不仅一点没拿架子的就帮了忙,之后还主动和她打电话询问事情的进展,后来,两人渐渐的就熟络起来,经常有事没事的就私底下小聚一番。 那会儿亲家还没个影呢,反倒先交上了朋友。 这会儿说完,沈秋澜便又把话绕到了今天的主题上。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把两个孩子的结婚的事儿定下” 沈秋澜抿了抿嘴角,随即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一张银行卡,一个现在房子的房本。 “我知道盛宁一直都住在斯斯那里,先前两个孩子没提要结婚,可现在既然提了,那我这个当妈就得表个态,我手里的钱全在这张卡里,房子呢现在是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准备把她过户给斯斯,但我也知道这些就算全加起来,也还是不太够,但我可以跟你和斯斯保证,往后等条件再好些,我肯定加倍都补给斯斯。” 沈秋澜没提盛家以前的辉煌,那都是过去式,她只看眼下的情况,目前两家的经济差距还是挺大的,沈秋澜也合计过想要再买一套房,但短期内却也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可只要是她有的,她却一点都没藏着掖着。 拿不拿的出是一个话,可这心诚不诚就是另外一个话。 她真心实意的恳请唐柳颐不要介意 “你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唐柳颐把沈秋澜推过来的东西又原给她推回来—— “我虽然是个商人不假,可我也不是那种黑了心肝,一脑门儿只钻钱眼的,要是两个孩子的感情没到这份上,你就是把整个京北买下来送给我,我也不可能同意,钱这个东西多少管够呢?要我看家财万贯也抵不上一个千金不换的真心,两个孩子都到这份上了我要是还拿钱来做感情衡量,那才是缺了大德何况——” 话说到这儿,唐柳颐顿了顿,转头望向盛宁—— “你说斯斯和你投缘,我也觉得盛宁和我也投缘,我看出来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个过日子的人,只要两个孩子能过得好,那就比什么都强。” 现下听了这话,唐斯和盛宁不由得都把目光望向自己的母亲,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却是充满感激。 但这有什么的呢? 天下底的母亲哪个不是这样? 母亲之爱子,为子计深远。 唐柳颐不跟沈秋澜提钱,可沈秋澜却也还是要把东西塞进唐斯手里。 唐斯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要,刚想和沈秋澜推拒,却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摁住了,盛宁手的覆在唐斯的手背上—— “拿着吧,这是心意。” 路遥现马力,日久见真心,生活且长。 两人结婚的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沈秋澜在外面的酒店订了一桌,见事情敲定了,便张罗着过去吃。 盛宁开车,唐斯坐在副驾驶,眼从车窗外望去,日暮十分的晚霞,美的小狗都要飞上天。 后座唐柳颐跟沈秋澜闲聊一路。 两个母亲能聊什么呢?还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唐柳颐说:“斯斯还没出生呢,我就知道肯定是个不消停的主儿,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闹得不行,人家孕吐都是两个月后开始,我是从刚一怀她就开始,一直到她生出来,我就没停过,生下来的时候就跟兔子那么大点,身体还不好黄疸、小儿肺炎、小儿腹泻全让她轮了遍,我想着大点或许能好点,结果也没好到哪去,水痘、麻疹、腮腺炎,也挨个轮了一波,我那时候又忙,白天又都见不到她,晚上回来了小东西早就睡着,我把她抱在怀里头我一摸她的胳膊,骨头都是软的,我就想啊别让她得病了,骨头都还没长硬呢,让我得好了我能扛得住。” 随即,唐柳颐又摇了摇头—— “总说什么时候能长大瞧瞧,现在就大了。” “孩子长大都是一瞬间的事。”沈秋澜很能体会唐柳颐的心情,“盛宁虽然小时候不怎么得病,可她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人家小孩每天出去玩个不停,身边什么时候不是跟着一大堆,只有她就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也想可能这孩子内向,我就把她带出去,让她交朋友,可出去了也是一样,她就窝在角落里,也来找也不去,后来她大了,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还是这样,我要是不主动和她问一句,她就能一天连句话都不说。” 说到这个,沈秋澜就笑了——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都怀疑过她别是有什么毛病?人家青春期的时候多少都有点喜欢的人,就她还一个人独来独往。” 提到这个,唐柳颐也有话要说—— “那时候你就知道她喜欢女孩子?” “当妈的都有点感觉。” “那倒也是”唐柳颐也有感觉,但她这感觉是被迫的,“我是看见她写的情书了” “妈!”唐斯蹭的从副驾驶蹦起来。 唐柳颐尴尬地笑笑也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也没想真的说出去。 唐斯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偷偷摸摸地瞥眼盛宁,这人就跟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专注开车。 这顿饭吃的不错,温馨和睦,爱的氛围把四个人包裹意犹未尽。 临着饭快吃完的时候,唐斯去了趟洗手间。 刚打开隔间的门,正要往里走,腰上就被人推了一把—— “谁啊?” 一扭头,又不吭气,是盛宁。 唐斯拽着盛宁的领子,就把人也拉了进去。 这会儿隔间的门板被关上,唐斯主动就抬起胳膊,环住了盛宁的脖子。 想也不想张口就要咬人。 盛宁被她在下巴上咬了一口。 有点疼,但也不恼,眼底噙笑的望着她。 “你笑什么?”唐斯怕旁边有人,压低了声音。 “你还写过情书呢?” “我妈胡说八道你也信~” 盛宁笑意不减。 唐斯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我写过,我还写过好多呢~再说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你管我呢~” 说着,就又要凑过去亲她。 盛宁头往旁边一偏躲开,手箍住她的胳膊,不叫唐斯乱动,提醒她—— “外头有人呢。” “有人怎么了?我关着门的~” 唐斯不管,扬起下巴就咬住盛宁的嘴,刚刚在家里的时候就想亲她了,唐斯哪还能放过现在两人独处的好机会。 这回盛宁没再躲了,主动张开自己的嘴唇,让唐斯把舌尖探进来,唐斯被她箍着胳膊不好发挥,挣扎着抽身,她的手从盛宁的衬衣缝里伸进去,指腹碾着她的皮肤,把自己往她怀里贴的更紧,吻的更投入。 唐斯本来想着就解解馋就好,可这一碰上,却又停不下来了。 盛宁就像吸铁石一样,对她有引力,哪怕两人天天都要做那事儿,可就是没个够的时候。 忽然,唐斯手腕就被捞出,紧跟着人就被盛宁推开。 “你怎么是小色鬼呢?赶紧的吧,别让妈她们等急了。” 说完,盛宁就把门板给打开,步子往后一挪,人就从隔间里退了出去。 “你到底干什么来的?!”唐斯被她逗弄不上不下,拿眼瞪她。 “我来结账的。” 盛宁莞尔一笑,一本正经的恶作剧。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唐斯脸上红扑扑的,目光撇向盛宁的时候,气呼呼的像条鼓腮的鱼。 她知道这人刚刚就是故意的,不就是学生时代写个情书嘛~ 还吃上醋了。 盛宁也不晓得自己这样算不算吃醋,毕竟那会儿唐斯和她还不认识,可一想到她给别人写过情书,心里还是有点空空的。 “你别欺负人家盛宁。”唐柳颐捣了她一下,小声和她说:“多老实的孩子,不许使坏。” “她还老实,她” 唐斯说不出口,只在心里叨叨—— 她才不老实呢,她使坏的时候,您没看见。 这会儿原本都要回家了,可唐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点舍不得起来,她挽着唐柳颐胳膊忽然就从那个咋咋呼呼的毛丫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看见她妈妈鬓角的白头发了。 盛宁顺着唐斯的视线也看见了,她向来善解人意,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沈秋澜却先说了话—— “家里有点东西,你跟我回去取一下吧。” “行。” 于是,盛宁开车就送唐斯回了唐柳颐那里。 然后才又开车送沈秋澜回去。 母女俩坐在车上,目光不约而同的都望向车窗外,唐斯挽着唐柳颐,一大一小的两道影子,在月光底下映照的分明。 沈秋澜笑了笑—— “今晚上让人家母女俩说说话吧。” 盛宁点了点头—— “那今天晚上,您别再赶我了,咱们母女俩也说说话。” “好。” 进了家门,唐斯就拉着唐柳颐就坐在了沙发上,站在身子弯下腰,手指头扒唐柳颐的脑袋看 “你这孩子你干什么?” “你怎么都不染染?全是白头发” “白头发怎么了?你妈我都五十多了,有白头发不是很正常?” 唐柳颐华发早生,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少白头,后来年纪大了,她就一直染,一晃这也染了几十年,现在吧她也染,只是有时候懒得再弄了,毕竟年纪到这个份上,染得再勤也没有白的速度勤。 她见唐斯没声儿了,一抬头,就见了这人红了一双眼,眼圈周围湿漉漉的。 唐柳颐愣了愣—— “斯斯你” “妈明天就去染。” 唐斯摸把眼睛,听见这话更难受,在她心里唐柳颐一直都是强势霸道,做什么都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她从来没觉得老这个字能跟唐柳颐沾边,好像打心眼里认定,她妈妈永远都不会老似的。 可这天底下哪有不会老的人呢? “你大了,妈妈老了这很正常。” “往后你得懂点事儿,别叫妈再担心。” 说完,唐柳颐也觉得有点沉重,随即又一摆手—— “哎呀,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等我七老八十你再这样行不行?” 唐斯蹲下身子,一派认真地望着唐柳颐。 “要不我不结婚了” “别!” 唐柳颐被她吓一跳—— “胡说什么你,饭都跟人家吃过了。” “盛宁多好的孩子,别瞎犯浑!” 唐斯今天这副多愁善感的劲儿,唐柳颐从没见过,她把唐斯从腿边拽起来—— “真不想结婚了?真想往后跟你妈我住一块儿?” “那也行”唐柳颐瞥了眼唐斯包,那里面装着沈秋澜给她的银行卡跟房本“把这个还给人家,就说舍不得你妈。” 唐斯上一秒还委委屈屈,下一秒顿时就吞吞吐吐起来。 “这不好吧?” “出尔反尔的” “您做生意的,这么大个董事长,说出去影响您声誉” 唐柳颐太了解唐斯,手指头点了下她的脑门儿—— “你这张嘴啊往后装个把门的吧。” 这会儿,母女情深的那个劲儿过去,唐斯又变回古灵精怪,她去浴室洗过澡,顺便给盛宁发了张美人出浴图,说是美人出浴,但身上穿着规矩呢,是她高中时候的睡裙,那会儿疯狂着迷樱桃小丸子,买什么都得带着这个卡通图案。 她问盛宁—— 「漂亮吗?」 盛宁正帮着沈秋澜打理阳台上的绿植呢,沈秋澜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花草,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丢了这个喜好。 “是斯斯?”沈秋澜见盛宁看着手机,眼睛都挪不开的样子。 “嗯。” 盛宁嘴上跟沈秋澜应着,手里把消息给唐斯回过去—— 「漂亮」 应该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吧。 “想过去哪结婚吗?我看现在好多国家都能同性可婚了。” “你比斯斯大,人家诚意已经很足了,其余的事情你要多操心。” “我知道,妈您放心,我的个性您还不了解吗?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那就好。”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等把阳台上的绿植打理干净,盛宁就回房间了。 她看着手机里唐斯发过来的那张照片,直接发去了视频。 唐斯把头发从中间分开,扎了个两个小辫垂搭在肩上,再配上她这身樱桃小丸子的卡通睡衣,别提有多亮眼。 “十六岁?”盛宁猜她那会儿活泼的年纪。 “你神了!怎么一猜就中呢!” “猜中了有奖励吗?” “你想要奖励?” “你看着发挥就行。” “色/鬼!” 两人只陪了妈妈一晚上,第二天就回到她们自己的小窝了。 毕竟有自己的爱人和家了,也不是亲疏有别,就是长大成人。 —— 唐斯要结婚这事,最高兴的除了两个当事人以外,就得属林伊这个好朋友。 周六这天,唐斯吃完早饭,就给自己化了妆,穿了件颇为应景的春季连身裙,就要出门,她和盛宁说,自己约了林伊,一天都时间都订出去了,午晚什么的让她自己搞定。 给这人来了个再见吻,就算是休息日没有二人世界的补偿。 盛宁没拦着她,但也没跟她客气,硬是把唐斯亲的唇膏都吃没了,才松开。 唐斯趁机提要求——“我们得喝点。” “你随意就好。” “这么好说话?”唐斯觉得盛宁有猫腻。 盛宁冲她笑笑,拿过唇膏,捏着她的下巴,替她补妆—— “因为林伊不一定会和你喝。” 唐斯手在盛宁腰上捏了一把,小白兔式凶凶巴巴—— “不许和况厘告状~” 说完,抿了抿被盛宁补好的唇膏,搂过这人的脖子又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大口。 心满意足的出门会好友。 她和林伊跟以前一样,一人手里一杯奶茶,先逛街,再吃饭。 两条腿都快溜趴了,才找了家湘菜馆子大快朵颐。 两漂亮姑娘一口菜一口饭,辣的满头是汗,打眼望过去,活脱脱的一副水出芙蓉的青莲相。 林伊举起手边的冷饮和唐斯干杯—— “我先祝你婚后生活热辣滚烫,等你结婚那天我肯定给你包个大的份子钱!” “热辣滚烫估计不太行,盛宁那家伙吃不了辣,至于份子钱嘛都是小事,到时候你得把时间给我腾出来,我要你做伴娘。” “用你说,全留着呢~” 林伊又想到刚刚逛街的时候,唐斯临着刷卡在那儿犹犹豫豫,忽然就笑了,花钱什么时候缩过手的人?这会儿倒磨叽起来—— “刚那卡是盛宁的?” “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你脸上不都写嘛~” 唐斯抿着嘴,啧啧两声—— “她让我管家,把钱全给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按理说盛宁挣的不少,花钱方面也从来没箍着过我可我吧就是有点下不去手。” “你这是知道疼人了。” “不一定我觉得盛宁是故意,就想用这种方法套牢我,当然还有可能是我挣的太少了”唐斯一想到自己工作室凄凉的营收,就心口疼“八成我上辈子挣钱的本事太大,所以这辈子注定就只能是个花钱败家的主儿。” “那这不刚好,她能挣你能花,你俩天生一对。” 说着,林伊又把冷饮举起来,要和唐斯碰。 “别喝饮料了行吗?成年人了来点实在的。”唐斯把手放在嘴边,想喝点酒。 “别”林伊摇头,“况厘要是闻见我身上有酒味,回去我又得完蛋。” 唐斯来了兴趣—— “怎么完蛋?说说说说!” 林伊有点脸红,俯过身凑到唐斯耳朵边,叽叽咕咕的说了句,这把别说林伊脸红了,就是唐斯听着脸都热起来了。 “她她怎么这么” 林伊拍了下她—— “你小点声儿。” “你呀你算是被她吃干抹净了。” 唐斯喝了两口冷饮,给自己降了降温,随即又问林伊—— “我俩这都定了,你跟况厘什么时候定?” “我俩还不知道,主要是我没出柜。” 提到出柜两人都有点沉默。 林伊是独女,又是从小乖到大的那种,要不是唐斯对她知根知底,就凭林伊这副听话懂事的长相,根本都想不到她会喜欢女生。 唐斯觉得自己说到了不该说的话题,正想岔过去,就听林伊开了口—— “不过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怎么说?” “我爸妈心里多少应该知道。”林伊把鬓角头发捋到耳后,“况厘一直住在我那儿,我爸妈来过几次,相处的都挺不错,还有我爸妈还问了况厘的家庭和工作情况。” “都问这个了?”唐斯惊了个呆。 “之前,我爸妈去医院做检查,也是况厘陪着跟前忙后,一点都没叫我插手,况厘和我说了这事儿她能搞定。” “好家伙!她怎么这么厉害啊!” 唐斯冲林伊竖起大拇指—— “床上厉害,床下也厉害,伊伊啊你这是赚到了!” “斯斯!” “不行,这么高兴的时候,必须喝两杯!” “你小心回去你家盛宁收拾你~” “收拾呗~” “巴不得呢!” 唐斯在这边管不住嘴的跟林伊胡说八道,那边盛宁和况厘也在互相碰头。 况厘瞧着盛宁神秘兮兮的样子,干脆把她手里的本子拽了过来,眼睛一样一样的在上面扫过,随即又笑了笑—— “这就是你的计划?” 盛宁眉头蹙了下,本来挺有信心的,给况厘这一笑,愣是笑虚了一大截儿—— “不好吗?” “不刺激。” “???” 况厘知道盛宁这人做事一板一眼,向来有条有理,可唐斯不一样,唐斯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就你这计划,你信吗?你都不用瞒着她,她都能一条条的给你猜出来。” 盛宁爱做计划不假,不喜出格也是真,但这不代表她不会虚心受教,她瞧着况厘,把手里的笔递了过去—— “你有好的建议?” 况厘没接她笔—— “这事儿我不能给你建议,你俩结婚,你想给她惊喜,我要是提了就凭你的个性,哪怕是觉得好,你也不会用。” 盛宁被她说中,却也有话反驳—— “用不用在我,你可以先提。” 况厘才不上她套,但也不是个会把好朋友撂下的主儿。 “想想唐斯喜欢什么吧?” 喜欢什么? 盛宁目光一亮,顿时就有了主意。 她把本子上原先写的那些全撕了丢进垃圾桶,这会儿拿起笔,又在本子上奋笔疾书起来。 过了会儿,写完了再递去给况厘。 况厘倒抽了口凉气—— “你会让她爽上天的。” 第69章 看我失控你很得意? 结婚的事情在两人心里都落了地,可唐斯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她的工作室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人都说情场得意,职场就失意,她现在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大单子接不到,小单子挣不上钱,偌大的工作室成了有模有样的空架子,钱挣不到,开支却还在跟流水一样往外出,房租、水电、人工工资一样都不能少,唐斯现在把工作室的事情全权交给招来的那个小姑娘做,自己则跑去外面接些美术馆跟学校的私活,把外面赚来的钱补贴到这儿。 可私活也不是回回都能接到的,再要这样下去,顶多撑到夏天结束,工作室就得玩完。 唐斯头一回在事业有了上进心,这对她从小到大都没为钱发愁过的人来说,算是一次勇气的考验,同样也给了她一次挫败。 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唐斯问林伊—— “有没有可能我当初的决定就是错的?” “如果每一个创业的人都像你这样想,那这世界上也不可能有所谓的成功人士了。” 林伊跟她说—— “虽然目前的状况并不如你当初所预计的,可能至少你一直都在积极地想办法,你没有放弃就说明已经足够能应对了。” 话虽然这么说没错,可工作室的冷清就摆在那儿,唐斯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也不得不为自己当初要创业夸下的海口而承担责任。 临下班的时候,小姑娘走了过来,拍了拍唐斯的肩膀—— “姐,您放心,不管工作室怎么样,我肯定是不会走的,不就是挣的少点嘛,我想过了反正我家也在京北,平时花销也不大,这个月要是挣的多,那您就给我点工资,要是挣的不多那我就也不要工资了,另外我也能出去接私活,我就不信了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咱们俩个大活人,难道还养不了一个工作室了。” 小姑娘刚大学毕业,就被唐斯招了进来,唐斯仗义不管生意怎么样,在待遇方面从来都没亏待过人小姑娘,不仅如此,唐斯还把自己会的那些东西全手把手的教给了她,仗义、心善、对人实诚,就这三样对于一个初出校门刚入社会的年轻女孩来说实属难得。 同样的效果也作用在了唐斯身上。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瞧瞧吧,这么多人支持你呢,你要是先举手投降,那就是瞎了心,能对得起谁? 唐斯把这个月的工资给小姑娘结了,还多给她发了几百块钱做奖金。 钱对唐斯来说不是最大的困境,最大的困境来自她的心里——你是否真的有勇气去颠覆曾经那个不敢反抗,只会依赖外界力量的自己。 月朗星疏,树风抖擞。 唐斯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可她却还是那么空荡荡,因为每个人似乎都在忙碌,只有她好像无所事事。 以前她总觉得是唐柳颐不给她机会,看不见她的优秀,可现在真的放手让她去做了却又被她搞得一塌糊涂。 她觉得胸口有点闷,也不想开车,就走路回去,她快几步就慢几步,低头盯着脚尖儿数步数的样子,像个小孩世界里的大人,又像是大人世界里的小孩子。 等她再一抬头,就看见路边过来辆车,稳稳的停在她面前,熄火后盛宁从车上下来了。 唐斯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当下心里泛酸厉害,忽然人就这么委屈了起来。 她走到盛宁旁边,也不顾来往的行人,身子往前一倒,就倒进了盛宁怀里。 盛宁张开胳膊接住她,揉揉唐斯的脑袋,今天的头发被她扎成马尾绑了起来,黑色头绳勒的有些紧,盛宁的手指插进她的头里,触到头皮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紧绷。 两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以一种亲昵的姿态拥抱在一起,难免少不了被人投来打量、好奇甚至是鄙夷的目光。 可她们谁也没管,不仅没管,盛宁还低头在唐斯的发顶上用嘴唇轻轻地蹭了蹭。 这么喜欢看,那就看吧 毕竟世界这么大,谁也不可能按照一成不变的方式去生活,既然改变不了他人的目光,那就只能顾好自己的欢喜了。 “你怎么来了?”唐斯声音闷闷的。 “来接你回家啊。” “可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儿?” 盛宁的声音温柔,唐斯抬起头来,她看见盛宁眼睛里宠溺的柔波都快要满溢出来了,唐斯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人的眼神溺死了。 唐斯从她怀里出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伸手朝前一指—— “新开的美食街,咱们去逛逛吧,我想吃炸排骨。” “好。” 盛宁拿出车钥匙锁了车,便牵住唐斯的手,从斑马线过到了路对面的美食街。 她像个护花使者*在前开路,唐斯被她牢牢地牵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从拥挤的窄道里左穿右出。 唐斯打小就喜欢逛这样的地方,以前小时候城西有条四通八达的老街,一到傍晚全都是推着小车出来摆摊卖小吃,她大多数时候是跟林伊过来,偶尔也一个人来。 那时候虽然没有那么正规,也没有那么漂亮,可架不住烟火气足,左右那么一吆喝,夜市的味就出来了,又便宜又好吃。 哪像现在,统一的门店,统一的制服,各家卖的东西也都差不离,失了原汁原味的水准。 唐斯点了椒盐排骨、鸡脚苕皮、红糖冰粉还点了几串炸虫子,跟一杯路边老奶奶自制的小饮料,颜色绿晶晶的透亮,喝一口简直甜死人凉透心。 两人找个小桌,边吃边说话。 “我妈不让我喝这个,她说这是色素勾兑的”唐斯吐了下舌头,全染绿了,“但我才不管呢,我就爱喝,她不让我喝,我就偷着喝。” 说着,手捏着吸管就给盛宁喂过去。 盛宁挺配合,张嘴就吸一大口,舌头也染绿了,她觉得甜是挺甜的,但好喝也是真的。 “我这人吧,哪都好就是一点不好,我是个犟种。” “你要是跟我好好说,我兴许能往耳朵里听一句,可你要是红脸瞪眼地跟我龇牙,就算是为好,我也准跟你唱反调。” 唐斯舀了勺红糖冰粉吃进嘴,又拿起串虫子咬了口,这期间不管她给盛宁喂什么,盛宁都主打一个张嘴,唯独那几串炸虫子送过来的时候,盛宁往后躲了。 “都是蛋白质!好东西!”唐斯扯过盛宁,先前的委屈劲儿没了,又变回不依不饶的样儿。 “好吧。”盛宁咬了一口,闭眼吃着,可嚼了没几下眼睛就又睁开了,一副像是领略到新世界的表情。 唐斯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喜欢这个味道。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知不觉间竟然把桌上买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虽然分量不多,但个数多。 盛宁破天荒的好胃口,她这晚上不吃东西的习惯,自从和唐斯生活在一起后,也被她同化的差不多了。 临走的时候,又买了杯色素勾兑的小甜水,溜着胃里还剩了点的缝隙下去填满。 吃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等吃完了回到了家,才发现小肚子都撑圆了。 唐斯洗过澡盘腿坐在床沿上,窗户开着,初夏的夜风还是挺凉快的,吹在身上不干不湿,竖起耳朵细听,还能听见几声知了猴的滋滋声,小昆虫永远都比人类更能体会夜晚的风光。 盛宁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唐斯盘腿坐在床沿,对着窗户发呆,薄薄的肩背蝴蝶骨微微耸动,被睡裙勾勒出来的线条玲珑有致。 她刚走过去坐下,就被唐斯拉住了手,唐斯倏地把头一侧,脸就靠在了盛宁的肩膀上,另只手环过去,绕住她的腰。 唐斯嫌少会有这样闷闷不乐打蔫儿的时候,哪回不是拉着自己胡闹?而今天却连洗澡都是一前一后的分开。 她有心事。 盛宁的手指被唐斯扣住,两人掌心相贴,肩上靠着人便抬起头来,眼神里没有插科打诨,一派认真清明—— “你说要是以后我不挣钱,天天待在家里,你会嫌我烦吗?” “不会。” “你现在说不会,是因为咱们俩感情好,可要是以后日子长了你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干,就是个成天花钱败家的主儿呢?” “斯斯,首先我不认为你败家,而且我觉得你对败家的定义有误解,什么叫败家?你一没有赌、二没有胡乱开销,你现在所花费的一切,都基于你家境优渥的基础上,难道非要吃糠咽菜,缝缝补补才算是勤俭持家吗?第二,我也不认为你什么都不会干,我们每个人擅长的事情各有不同,如果只从单一角度来看待,未免太不公平,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清楚别人是怎么相处的,但在我这里感情这个东西都是越处越好,总之我不会变。” 晚风拢在她身上,月光的清辉都生出缠绵的温度,盛宁坚定又温柔的语气,让唐斯心里揪了一下,顿时酸劲儿又翻腾起来。 这个人平时话不多,甜言蜜语也只在特定的场合跟气氛的烘托下才会说,可能就是因为她从不轻易开口,所以但凡一开口,就会让人特别有安全感,特别让唐斯信得过。 “你说的这些都是纸上理论,现实情况就是我一无所成,我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一团糟。” 没有盛宁的时候,唐斯吃着家里喝着家里,事事都要依赖唐柳颐,现在有了盛宁她又把这些转移到了盛宁身上。 这种挫败感让唐斯很难受,好像自己是个米虫,不是在这个米缸里偷吃,就是到那个米缸里白拿。 见她这样难受,盛宁也猜到是因为什么了,问她—— “是工作室的事吗?” 唐斯点了点头,她深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 “我可能要把我妈给我的钱赔了” “生意太惨了我现在都在往里贴钱” “我知道,我这样子可能有点矫情,因为我的家世,在别人看来,我不该为这些钱难受,但是我心里就是很不舒服我感觉,我好像真的被我妈以前的话说中了,我真的可能什么都做不好。” “我外婆一个人身无分文的出来闯荡,在那样不看好女性拼搏的年代里挣下了份家业,我妈接过手她没有一劳永逸,反而做大做强,又把这份家业扩充壮大,现在到了我这儿我才弄了这么一间小小的工作室,别说水花了我就是连个水纹都没看见,石头扔进大河里还能听个响呢,我呢算沉入海底了。” 唐斯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头就越往下低,等把话说完,她人都快缩进脖子里了。 盛宁又把她拽出来,手捧着她的脸,温柔还是在,但却又多了几分严肃。 “你这不是矫情,你这是人之常情,钱再多也是钱,没人能看着钱赔了还能无所谓,那是傻子。” “你心里难受,也是正常的,毕竟在你前面有你外婆和你妈妈那么优秀的女性,不管是外人还是你自己,都觉得应该把这份优秀继承下去才对,可你就算是玩游戏也不可能一次通关,更何况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哪能事事都如你的意呢?一两次挫败就低头认输,就否定自己,斯斯这不是你。” 盛宁摸了摸唐斯脸,又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你现在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什么?” “直接放弃还是再想坚持一下?” “我没有逼你做选择,可你也必须要有一个抉择,要是选择前者,那明天就退租,你要是觉得对你招的那个小姑娘心里过意不去,那就给她多补发几个月的工资,然后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为这件事困扰;可你要是选择后者,那就不要再说什么你败家,你什么都不会干还有一事无成之类的话了,你总这么想,就是提前给自己预设失败的结局,这样即便你再怎么努力和坚持都没有意义,因为你已经相信你自己肯定会输。” “斯斯,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结果和成就只按输赢来判断的话,那你就是在花精力培养自己的挫败感,比如,你现在。” 唐斯被盛宁不苟言笑的表情愣住了,她知道这正经起来就是这样,比谁都认真,可在生活里她们却也是第一次触及工作这个话题,唐斯习惯她言语温和的样子了,忽然这样她浑身的不习惯。 “你你怎么这么严肃别板着脸行吗?” 唐斯心跳两下,奇了怪了自己怎么有点怵她呢? “我没有板着脸,主要是咱们现在聊得话题就很严肃,除非你在和我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我都难受好长时间了” “那你要怎么选?” “我能考虑考虑吗?” “你已经难受了那么久,肯定也考虑了很久,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优柔寡断,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盛宁前所未有的表现出强势态度,让唐斯不能再逃避。 “再坚持一下吧”唐斯小声说道。 “没听清。” “我说!再坚持一下!” “好。” 盛宁勾住她的小拇指,来回地晃了晃—— “问题已经有了答案,那就不要再纠结了。” 这天晚上,唐斯有点失眠,她侧身躺着看着旁边早已进入梦乡的盛宁,唐斯觉得这个米缸跟之前的米缸还是有所不同的,以往的唐柳颐只是不停的帮自己解决问题,可现在盛宁却让自己正面抉择,那句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优柔寡断,让唐斯多些领悟,她想要学的还有很多,不光是两个人的相处,还有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都要学习。 —— 这一天,在口腔医院,况厘从操作室出来,碰到正要去茶水间的盛宁,便问她—— “那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张口,那就我来说,反正我和她也打过几次交道。” 她们说的这人,是前几天一个来做隐形矫正的客户。 况厘和她在美术馆认识,本来况厘给她做,可那会儿她来的时候却阴差阳错的排到了盛宁手里。 也幸好是排到她手里,盛宁才知道她手里有东西要修复。 “我没不好意思张口,我已经打过电话给她了,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会儿应该去斯斯那儿了。” “行,那人跟美术馆有点关系,要是这次能成,往后斯斯的工作室也不怕接不到单子了。” “至于你那个爽翻天的计划,也不用再压着了。” 还不等盛宁开口回她,就又被况厘打趣道—— “你别不承认了,我早看出来,你这家伙想结婚都想疯了吧~” 盛宁笑了,既没调侃回去也没不好意思,她点头大方承认,原因也很简单—— 想跟自己爱的人结婚不丢人。 等接完水后,盛宁回到办公室,就见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唐柳颐给她打过来的。 她立马回过去,放在耳边,叫了声妈。 自从那天两家人吃过饭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后,盛宁跟唐斯就都改口了,说来也奇怪,这一改口,谁没觉得不适应,相反大家心里都还挺高兴,两个妈妈高兴自己从今往后多了个女儿,两个女儿高兴以后她们都多了一个人疼。 “斯斯最近怎么样?”唐柳颐问道。 “不太好前几天晚上还跟我说她一事无成呢。”盛宁如实相告,“她工作室生意不好,情绪很受影响,不过她跟我保证了,说不会轻易放弃,想要再坚持一下。” “这孩子有困难也不给我说,现在的市场行情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是没点关系、没个人引路就这么闭着眼睛的横冲直撞她不难受才怪呢,问她几次什么都不讲。” 唐柳颐字里行间都是关心和着急,要不然也不会把电话打到盛宁这里,她的行事风格太硬,言辞语气又太强势,就算是关心孩子,可落在耳朵里,却也还是还是不好受。 “妈斯斯不想给您打电话说这事,是因为她之前管您借钱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工作室没做起来,她心里对您就更加愧疚,不是怕您训她,是怕您对她失望,斯斯她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骨子里跟您一样,都要强。” “我是她亲妈,她跟我什么不好意思的?商场如战场放着我这么一个现成资源不用干嘛?她——” 唐柳颐话还没说完,就在电话那头儿叹了声气,话锋忽的一转—— “我刚刚是不是语气又急了?” “是。” 盛宁实话实说,心里庆幸得亏是唐柳颐把电话打给的自己,这要会打给唐斯,两人恐怕又得吵起来。 “我脾气不好,这么多年斯斯没少在我这儿受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习惯了,往后我会改的。” “您也是关心她,关心则乱。” 唐柳颐沉默半晌,叹了声气—— “斯斯不好意思来找我,但我这个做妈的不能不帮她,这事我私底下找人去办,你好好安慰安慰她,让她别胡思乱想,什么一事无成,尽瞎说八道。” “我知道了,妈。” 挂了电话,盛宁又摇头笑了笑。 母女俩个人都是急脾气。 但不要紧自己是个慢性子。 盛宁想。 随即,又拉开抽屉拿出自己那个做计划的本子,写写画画。 —— 叮铃一声。 “请问唐斯在吗?” “我就是,您是网上团购的吗?我看一下您的团购码。” 唐斯下意识的就跟人要团购码,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完全是惯性成自然。 “我没有在网上团购。”女人头发盘在脑后,一身的书韵气质,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密封垫,递了过去,“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遗物,有好些年头了,上面的字已经看的不太清楚,纸张也氧化了,我咨询过好多家修复店,都不愿意接,请你看看这个能不能修复?” 唐斯这个工作室开了这么久,不是给小孩做手工作业,就是帮周边的大爷大妈修老花镜,难得能有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活儿,她接过密封垫,戴上手套,把东西从里面拿了出来,然后再用镊子一页一页的仔细查看—— “可以修复,就是有点麻烦,可能会需要您等很长时间。” “时间不要紧,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只要能修复就行。” “那两个星期您过来取吧。” “好。” 女人付过定金后,便离开,离开时候顺便还拿了一张工作室的名片。 到了楼下,女人掏出手机,拨去了一个电话—— “她说可以修,让我两星期后过来取。” “你放心,她肯定会给你修复好的,这一点我能跟你保证。” 女人听着电话里盛宁笃定的声音,抿了抿唇,低头又看了下从工作室里拿出的那张名片,唐斯两个字四四方方的印在上面—— “我能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当然,如果你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没有关系,你问就好。” “她是你什么人?” “未婚妻。” 女人笑了—— “果然优秀的人总是不会落单,祝福。” “谢谢。” 唐斯对此毫不知情,工作室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正八经儿的活,唐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她一门心思全都扑在手里的这个修复的活上,早出晚归不说,就连每天睡觉前要跟盛宁做的那些胡闹的小游戏都省了,只要和盛宁说话,张口闭口都是工作,妥妥一工作狂! 盛宁呢也没拦着她,只是静静地听她说,然后在晚上睡觉前,给唐斯揉肩捶背,缓解她一天的疲累。 “你说,她怎么会找到我这儿来呢?” “她是从哪看见的?” “不能是那些楼底下的大爷大妈给我宣传的吧?” “有这个可能,你也知道的大爷大妈都是情报站。” “我能信吗?” 唐斯手往嘴边一抹,活像长了两撇小胡子那么比划。 盛宁被她活灵活现样子的逗笑。 灯一关,就拉她睡觉。 可唐斯哪知道,这一单只是开始。 紧跟着,工作室又来了生意,这回不是个人了,是一个学校的展览馆,说是想给学生弄一个古籍展,当然东西肯定都是假的,但一定做工要真,而且一定要有年代的痕迹。 小姑娘激动不急,前脚签了合同,人刚一走,后脚就把唐斯给抱住了,整个人高兴的都快要蹦起来—— “姐!咱们这是要做大做强了!!” 唐斯也激动,可她在激动之余,心里却又有点奇怪。 这次的大单子比先前的那个正儿八经的活,来的更加突然,好像就是专门直奔着她找来的一样,而且制作的数量,也不大,正好是以她面前的能力可以控制范畴之内,招人也好,资金也好,原材料也好各个方面都太蹊跷了,还有最最最奇怪的一点,那个人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就跟认识自己似的? “姐你不高兴吗?” 小姑娘看出唐斯有点闷声。 “高兴但我就是觉得,这也太突然了吧?” “哪能?我就没觉得突然,肯定是咱们之前太可怜,触底反弹了呀!” “姐!您就先别管这些了,咱们人手不够,得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这个好办,我手里有几个大学生兼职群,发出去就行。” “我现在就来弄!” 唐斯满肚子的问号,直到两个星期后,那个通身书韵气质的女人来取修复好的书籍时,才暴露出了蛛丝马迹。 她把东西交给女人检查了一遍,女人一边看着,一边满意的点头—— “果然她介绍的没错。” 唐斯听见这话,脱口便问—— “我能问一下是谁介绍你来的吗?” 女人愣了下,她想起来盛宁的叮嘱——不要告诉她。 再又看了看唐斯一脸的青春靓丽。 “不好意思,我不能告诉你,介绍我来的那个人专门跟我嘱咐我,不可以说。” “不可以说?” 唐斯心里打鼓,谁啊这是?学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呢? “但我可以告诉你,她对你信心十足,并且还拿人格跟我做担保,你一定能修复好。” 女人见唐斯一脸疑惑,却笑而不语,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又对唐斯说—— “我在美术馆工作,我们下个月有个关于修复艺术作品的项目,如果你感兴趣的,可以和我联系。” “不过你的人手可能不太够。” 女人朝工作室里看了眼,几个年轻人都在忙着手里的活。 “你要是有意向,还需要写个计划书,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我等你电话。” 说完女人便离开了。 唐斯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文予凡。 她正若有所思呢,旁边的小姑娘就凑过脑袋来—— “呀,这名字真好听,字也好看!” 唐斯没接她的话,只把台子上自己的名片也拿了过来—— 认真瞧了瞧—— 嗯,我的也不错 六月份的时候,唐斯说自己的工作室顶多撑到这个夏天结束,现在照这个程度发展,年底的活都有了着陆。 她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顾得上盛宁,唐斯一边拿过睡裙往浴室走,一边手指头掐算着日子—— 后天例假要来,肯定不行。 下个星期倒是能空出两天歇一歇,但是也不行,因为盛宁的例假要来。 所以只有今天最合适。 盛宁见她手上捏捏搓搓的,嘴里还嘀嘀咕咕,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就问她—— “你干嘛?” “洗澡。” 盛宁看见唐斯站在浴室门口,把衣服脱了,随手一扔,小兔子的耳朵就在眼睛晃了一下,白里透粉的还有翘起来的两颗樱桃籽。 顿时,思绪就乱飞了起来。 唐斯会算日子,盛宁也会算。 她们确实好久没有胡闹过了。 偶尔有时候,盛宁还挺想念唐斯那些脸红心跳的小游戏。 她起身就走过去,跟着唐斯身后就要一块进浴室。 “你干嘛?”唐斯扯过浴巾把自己裹住,一脸警惕地望着盛宁。 “我洗澡啊” “你不是洗过了吗?” “别瞎凑热闹了。” 说完,唐斯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盛宁一脸无语的对着门板。 唐斯却在里面笑,笑的像个偷吃香油的小老鼠。 盛宁以为唐斯是真的累了,就规规矩矩的半倚在床头看书。 可唐斯出来也不消停,刚拿进去的睡裙就是个摆设,人家压根儿就不穿,只裹着浴巾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准确的说是在盛宁眼前晃来晃去。 盛宁看见这人的浴巾裹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都快掉下来,她拿眼睛看她一下,就低头翻一页书,书上的一个字她也看不进去了。 被折磨的一个劲儿挠着锁骨,上回被唐斯咬的印子早下去了。 唐斯就当看不见,过了会儿扭头问她—— “你能帮我吹头发吗?我手疼的抬不起来了都” “可以。” 盛宁走到唐斯身边,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撩开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和她这个人一样。 差不多快吹干的时候,唐斯突然就站起来—— “你往我哪看?” “我” “你个色鬼!” 也不知道到底谁是色鬼,反正把浴巾单子扯掉的是唐斯自己。 她把盛宁压倒在床上,一口就咬在了这人的下巴上。 太久没有亲密,让两人都有些急躁。 她俩连前戏都没怎么酝酿,人就进入了状态。 “你还说你不色”唐斯的头把被子拱的老高,捏着自己的头发和另一片同样颜色的丛林打着招呼。 “斯斯” 盛宁鼻尖发出嘤咛。 最细腻的部位被被毛绒绒的来回撩撥,这得不到又近在咫尺的滋味太不好受,她想把唐斯捞起来。 可唐斯偏不如她的意,尽管在自己的节奏里磨着寻觅着 她最会来这套折腾人的活计。 指尖上舞动的天使,有坏心在作祟。 涂抹勾画几笔,平静的碧波就涌起风浪。 唐斯像个撑船划桨的人,故意要去撞碎风帆,要听见船板咯吱咯吱细碎磨响。 她明明是个优秀的掌舵手,却偏要另寻他径用笨拙且无章法的渠道开拓领域。 唐斯碰一下,舌忝一下,斟酌一下,踉跄一下 直来直去,上下行书。 盛宁终于受不了了 空气像是盛满酒精的易燃物 被点燃,被爆炸,被摧枯老朽的在湿草地烧了个干净。 她仰起头,像搁浅在岸边拼命喘息的鱼,她的一手揪住枕头,另一手去够唐斯的肩膀,指尖顺着她光滑的肩头,楔抚着柔软皮肤下挺动骨头的形状,顺着耸动的颈窝向里内扣,一路延伸勾芡到她的下颌 “嘶” 疼了下。 被咬了。 她周遭一片湿湿嗒嗒,眼圈也冲了红血丝。 盛宁扭头看着旁边的手指套,唐斯跟饿狼似的竟然连用了四片。 “看我失控你好像很得意?” “你不喜欢?” 唐斯看着衤果趴在床上微口耑的盛宁,背脊线条流畅如溪,在腰际束成一道迷人的曲线,唐斯倾下身去,贝占在盛宁背上,环着她的肩,凸起的樱桃籽在触碰到盛宁的瞬间,盛宁顫了顫,浑身像过电了般酥麻,刚想转身把身上的人反捞下去,就听见唐斯慵懒带着沙哑的嗓音侵入耳廓—— “别动” 刚刚那一场,来的太快,中途的过程又太急切。 这会儿歇了下来,平静的夜空中只剩下口耑息声。 “是你吧?”唐斯没头没尾的突然冒了句。 “什么?”盛宁没听懂。 “文予凡。” 盛宁知道唐斯肯定会发现,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倒是挺有点意外的。 “不光你,我妈应该也给我帮忙了吧?” 唐斯眼睛睁地滚圆,头一回有种不好糊弄的感觉。 “我就怕你们帮我所以才不想跟你们说,结果还是” “为什么要怕我们帮你?” “因为我想凭我自己的能力。” “你是凭你自己的能力,东西是你修复,我们只是作为中间人为你牵了个线而已,如果你没有这能力让别人对你的工作肯定,就算我们再怎么为你宣传也没用。” “可你们始终是帮了我,这要换做别人,你们还会去帮吗?” 盛宁觉得唐斯是钻牛角尖了,身体的红温褪下,她又变回那个理智之上的人—— “斯斯,你如果是这个想法,那你就错了,作为一个现代独立女性,你运用身边的资源为你达到目的,这才是一个成年人的成熟想法,你不能因为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就把我们拒之门外,你问我那句我现在也问你,如果是陌生人你还会介意接受帮助吗?” 要比讲道理谁也讲不过盛宁,唐斯心里也知道独立女性的背后代表什么,这个世界的资源并不只属于他们,而是属于每一个人。 所谓谨言慎行恪守本分,不过是安插在女性头上压制积极的枷锁。 唐斯挠了挠头—— “好吧,我接受唐柳颐是我亲妈,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一时没别过那个劲儿而已,就算她这次没有对我伸与援手,我去找她也是迟早。” 说完这话,唐斯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盛宁—— “你呢,你的人情怎么还?” “人家文小姐可给我留名片了,有意跟我合作项目呢我先跟你说,我肯定会接的。” “只是人家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不得表示表示~” “我们请她吃饭,你呢,就好好完成工作,做到甲方满意,这就是最好的表示了。” “我们?” 唐斯心里莫名其妙冒出来一股酸劲儿—— “别了人家是看你的面子,我去算怎么回事?” “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当然要和我一起呀,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又不知道。” “她知道。” 盛宁摸了摸唐斯的脸—— “我跟她说了的。” 唐斯怔了一下,腾的脸就红了。 “你跟人家说这个干嘛?这不是明摆着给你老婆拉生意嘛~” “多不好” “那我以后不说了?” “不行!” 唐斯拍她一下—— “干嘛不说?!你得说!尤其是对这样的漂亮姑娘你更得说!” “你未婚妻又不是拿不出手~” “大大方方的,听见没啊!” 唐斯就是个没心眼的,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盛宁嗅了嗅鼻子—— “斯斯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我才没有~!” “没有?” 盛宁亲了亲唐斯的手—— “没有的话,你今天非得在上面?” “还拿头发勾我?你都哪学的?” 唐斯立刻挣扎起来。 可她越挣扎盛宁的动作就越是加力。 盛宁把头往旁边一片,含住唐斯的耳垂,声音柔的像一滩水,漾进唐斯的耳朵里—— “你上次那件樱桃小丸子的睡裙呢?” “斯斯穿那个吧” “流/氓!” 唐斯嘴上喊她流/氓/色/鬼,人却老老实实从衣柜里把那件小了的睡裙拿了出来,这还是上次她们一起去唐柳颐那吃饭,盛宁专门让唐斯带过来的。 口是心非。 唐斯叫着不要却又要了一次又一次【你现在阅读的是 】 【全文完结】 第70章 大结局 唐斯的工作室有了起色,除了最开始唐柳颐跟盛宁给她牵的线以外,她自己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接单子,第一个项目就是跟文予凡合作的,各个方面相当出色。 唐斯得意也骄傲,但她也没有松懈,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这个世界的精彩程度不亚于情感世界的五彩缤纷,属于职业女性的光环将她的层次推进描绘的愈加细腻。 只是工作的充满让她对于个人行程的进度被拉慢了许多,说要结婚的事情,一直都被挂在嘴边,可苦于时间的紧迫,就一直都处于搁置状态。 唐斯倒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跟盛宁是不可能再分开了,结婚说到底也只不过走一个形式过程,要是心里都牵挂彼此,仪式又有什么打紧的。 反倒是林伊,对她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持反对意见。 “你不能因为对你们的感情十拿九稳,就忽略仪式的重要性。” 林伊跟她说—— “生活中的仪式是情感维系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你说你们感情好,那我问你你跟盛宁上一次单独出来约会是什么时候?” “你们俩有多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过天说过话了?” “又有多久没有一起睡到自然醒了?” 关于这个唐斯还真有点答不上来,自己每天不是泡在工作室就是往返各个美术馆跟博物博馆,白天的时候大家各有各忙,到了晚上回到家也是一身疲惫,顶多吃个饭洗个澡就睡了。 “可是我们也都有做/爱,感觉都还不错。” 林伊目光不错地盯着唐斯的脸,眼神流露出了一些只有好朋友才能看懂的神情。 “你确定?” 唐斯在林伊这种目光下,说了实话—— “好吧可能我的确是在这方面有点疏忽” “有点疏忽?” “好吧好吧,我投降是我的问题,我们虽然都有做,但是确实没以前那么激烈了,主要是大家白天工作都已经很累了,我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轮波转吧” 唐斯和盛宁的游戏时间被取消了,准确来说是被唐斯自动取消的,至于做/爱,也没有像以前那么兴致盎然,一个星期下来也不过一两次,每次也差不多半个小时就结束还有,她们也的确是好长时间都没有一起洗过澡了。 本来做/爱这种伴侣间最寻常普遍的事情,现在好像变成了一种例行公事,就好像小孩子写家庭作业,作业质量不保证,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 “你总说你忙,那盛宁呢?她也是这样吗?口腔医院刚开始的时候,她最忙的那段时间,难道也是像你这样?” 林伊了解唐斯,如果盛宁也像她这样,恐怕这人早就急了。 “生活里不可能只有爱情,同理也不可能只有工作。” “别让做/爱这么美好的事情,变成两个人的草草敷衍。” 她拍了拍唐斯的胳膊—— “还有,盛宁比你大了五岁,或许你可能还想要再飞一会儿,可盛宁兴许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落地了呢?” “可她也没跟我提啊”唐斯也不是没那么没心没肺的人,但自从两家母亲见过面后,*盛宁也没再提过结婚的事了。 “她不提是心疼你,毕竟你在创业的关键期,反过来你是不是也该心疼心疼她?结婚就是一趟飞机的工夫,你脱离一下,仔细想想一趟飞机的往返行程,跟你发展个人事业真的冲突吗?难道你就真的忙到连跟枕边人结个婚的时间都没有吗?” “还有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你从务实的角度考虑一下,像盛宁这样长得好,能力也不错的人,会不会也有人明里暗里的惦记呢?” “谁惦记她?!”唐斯先瞪眼,再摆手,“惦记也没有用,盛宁不是那样的人。” “她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可保不准背后有人趁机钻空子下套呢。”林伊半真半假的提醒她,“况厘可跟我说了私下底不少人打听她是不是单着呢。” 林伊瞧着唐斯默声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听见去了,便又拍了拍她,更加一把火—— “好朋友,抓紧着点吧,赶紧把那个戳儿盖了。” “你要总是这么随心所欲,时间长了万一叫人家觉得你是没心没肺,多冤枉啊。”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唐斯不担心盛宁会被人下套钻空子,她这人道德底线高,考虑事情又理智缜密,这样的人除非是自愿往套子里钻,否则没人能给她下套。 但唐斯还是把林伊的话听了进去,毕竟感情都到这个份上,天天嘴上说着要结婚,要长相厮守,可行动上却一点实践的意思都没有她怕盛宁别真的回头觉得自己没心没肺。 毕竟,伴侣之间的间隙,就是从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渐行渐远的。 “那总不能我先跟她求婚吧?”唐斯心软了,但还是嘴硬,“她可比我大。” “你要这么说,那你就憋着吧。” 憋着就憋着。 唐斯不服气。 但她也就是嘴上逞能,转头就开始琢磨这事儿为什么盛宁就不提了呢?她对结婚的劲儿可是比自己猛多了。要不然也不可能和自己主动把恐婚的事情挑开明说,还什么年纪大了,二十几岁和三十几岁对人生体验不同,没办法摆脱世俗的那套,又说什么遇见自己想定下来,还有一想到结婚证书上印着她俩的名字就激动不已的话? 既然她都把这些事情掰开揉碎说成这样,怎么就再不提了呢? 难道这事儿也讲究一个一时冲动?过了上头的劲儿,就归于平淡了? 平淡? 这可不行! 她俩的日子才刚开始呢,怎么就能平淡呢? 唐斯的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节奏乱跳,还有林伊的那番话,也让她胡思乱想的静不下心。 不行绝对不行 她得想个辙让盛宁再激动起来。 这天唐斯没去工作室,她给自己放了个假,开车去了趟医院,按照婚前检查的标准给自己全身上下都做了一遍检查。 可检查报告要明天才能出来,唐斯也不想逛街,转头就又回了家。 忙了这么长时间,难得能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唐斯来回的在家里转悠,要不打扫一下卫生吧。 家里每星期都有阿姨上门打扫,倒是也不用唐斯多费什么功夫,与其说是打扫卫生,不如果说是重新观望她们的爱巢。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唐斯才发现,盛宁在不知不觉间竟然给家里添置了许多的小东西,再一细瞧,这些小东西里都藏着玄机,一模一样的喝水杯,一模一样的牙刷缸,客厅的电视柜上摆着两个亲嘴拥抱的小娃娃,阳台的玻璃窗上还贴了正红的双喜字,卧室的床头放着手指套的盒子,是唐斯特别喜欢的图案,旁边还放着湿纸巾,那是她们每次做完,用来简单清理的身体的,唐斯犯懒这个位置手一伸就能够到,再打开衣柜相同款式的睡裙,尺码不同但却风格一直的内衣裤,还有旁边单另开的几件睡裙,上面全是樱桃小丸子的卡通图案。 唐斯脸红了一下,心底隐隐发烫。 这人心可真细。 另一边还在工作的盛宁,完全不知道唐斯正在家里翻腾这些东西。 拿出手机还发消息给她,叮嘱她不要忘记吃饭。 唐斯收到消息,再看看屋子里这人默默添置的这些东西,心里像被泡在加热的蜂蜜罐子里似的,暖呼呼的都黏在一起了。 「早点回来吧」 得了这一句,到了下班的时间,盛宁掐点就走。 况厘见她急匆匆的就把人拦住,调侃道—— “急什么?让她等一会儿又怎么了?” 现如今的盛宁,早不是那个只会面对打趣只会沉默寡言的人了,她站在阳光下,被快乐感染,对着况厘也调侃回去—— “有本事你就加班,也叫林伊等。” 两人相视一笑。 谁加班啊? 家里都有人等呢。 一路绿灯,都为盛宁放行。 刚到家,甫一开门,盛宁便闻见了屋子里饭菜的香味。 唐斯小跑着过来,跳进她怀里。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盛宁稳稳地接住她,任由唐斯像个八爪鱼似的挂在自己身上,“还做饭了?” 唐斯好久没这么用这样的姿势抱过盛宁了,她觉得这人的胳膊比以前更加有劲儿了,就算脱手挂在她身上,也不怕会掉下去。 “田螺姑娘做的!” 盛宁一边笑,一边在玄关换了鞋子,然后抱着她往屋子里。 “既然这样,那你应该躲起来才对。” “跟谁学的?现在嘴这么会贫~” “你。” 唐斯张口就在盛宁的脖子咬了下,整齐白洁的小牙齿,和从前一样咬人不松劲儿。 她从这人怀里跳下来,又往她屁股上拍了下—— “赶紧洗手吃饭去。” 三菜一汤,米饭都盛好了。 唐斯洗干净了手,给盛宁剥着虾,一颗一颗的喂进她嘴里。 盛宁觉得今天的唐斯有点奇怪,里外里透着股说不出来的高兴劲儿,而她还老是盯着自己看,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一样。 “又瞎看什么?” “好像是你先看我的。” “我给你喂虾不得看着你,万一给你喂眼睛怎么办?” “不对斯斯,你有事儿。” 唐斯不接她的话,只觉得这人心思太细,不就是多看了她两眼嘛还能被她看出自己心里有事。 “先吃饭吧,等吃完饭,我再给你说反正是好事。” 唐斯给盛宁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是好事,那就不用着急了。 等饭吃完,盛宁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她刚站定在洗碗池前,手才把袖管卷起来,后背一热,唐斯就软软地贴了过来,她的两只手从盛宁腰侧伸过去,掌心贴在这人的小腹上,便环住了她。 “我今天去了趟医院。”唐斯掐着嗓子说道。 盛宁立马就转过身,关切地望着她—— “怎么去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不舒服。”唐斯眼睛睁地滚圆,一上一下地眨巴着,微微摇摇头,才又糯叽叽的开口继续说:“我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做检查?” 唐斯见盛宁眉头都皱起来了,眼睛在自己身上来回张望,满脸都是关心则乱的焦急神情。 她心里笑了一下。 手便从盛宁的腰间划到了这人身前的纽扣上,一颗扣子一颗扣子的朝上爬去,直到她的衣领口敞开的地方,摁在了这人的锁骨上,皮肤可真嫩就在门口咬了那么一下,到现在还红着。 “你不是之前做过检查了吗,我一想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做啊,我就也去做了。” 唐斯故弄玄虚,平常有个什么事恨不得竹筒倒豆子的人,这会儿竟也学会买起关子来了—— “我做B超的时候,人家说我的子宫很健康,就是有点后位,说这样的话可能不太好怀孕,我一想不好怀孕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没那功能,我就问她那会不会影响性/生活?” “斯斯” “人家说不会。” 唐斯的手从盛宁的锁骨上撤下来,挪到了她的耳朵上,拎着耳朵尖,朝上轻轻地提了提—— “还不明白?” “你把我搞糊涂了。”盛宁是真不明白,“我们很和谐难道不是吗?还是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受不好了?” “笨死你算了~” 唐斯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关子卖的没意思,说来说去的反倒偏离主题,绕的更远了。 “结婚之前要干嘛呀?” “流程步骤你不知道?” “就算咱们俩都是女的,婚前检查也不能落下吧。” “毕竟我都看了你的,公平起见也得让你看看我的不是。” 话音刚落,唐斯就看见盛宁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光,还没等她看清楚着道流光里具体的神情,腰上猛地一脚,唐斯就被盛宁抱了起来,转了个圈,坐在了流理台上。 流理台上还有水,湿乎乎把唐斯身下的裙子都打湿。 刚想抗议,盛宁就含住她的嘴,撬开牙关的一瞬掠夺进来,咬住了舌尖。 “疼” 其实不疼,还有点痒。 但唐斯想要盛宁心疼自己,故意在鼻腔里嘤嘤嘤的哼唧。 可她这一哼唧,更加让盛宁激动,剧烈的情/潮涌动而出,重重地吮过。 盛宁想结婚都想疯了 头一回没顺着唐斯。 冲进去的那一下,唐斯都惊呆了。 “疯了你” “难受吗?” 盛宁偏过头,又咬住唐斯的耳朵,舌尖勾进去跟上下一起作弄。 她只往里面去了一点,也是怕她不到状态。 唐斯耳朵湿乎乎的,相濡以沫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等她适应被放大的声音,盛宁又给了她另外的暗涌。 唐斯手攀在盛宁的肩上,耳边全是这人急迫的喘/息声,稍微拉开了些距离,唐斯终于看清盛宁眼底的那道流光是什么了 是一团想要把自己吞了的火。 忽的脊背紧绷,猛地一抖。 盛宁被挤了出来,手指沁了一层盈润。 唐斯没眼看,目光一瞥落在地上 “你赔我内裤” “我赔。” 说罢,一把抱起唐斯就往浴室去。 唐斯骂了她一句,手又掐了她一下,怪她刚刚的行为像个失心疯。 可唐斯却又放不下她,双人浴缸一个泡的时候,总觉得太空荡,她想要两人一起在里面,那种水溢出来,又被填满的感觉才足够痛快。 盛宁也不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的人,唐斯之前一直忙着工作,冷她多久?又冷了这事儿多久? 现在终于又热烈起来,难免不想折磨一下。 可唐斯偏偏就是有让盛宁没法狠心的能力,她抽着气,微微躺扬起头,起伏的线条像柔软的人鱼,眸子里含了一汪的春水,好像她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盛宁心尖猛地一缩,折磨她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 结束之后,两人平躺在床上。 唐斯侧着身子,借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看向盛宁—— “你明明就已经急了干嘛还忍这么久?” “要是我还不说,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忍下去?” “等到哪天忍的受不了了,再觉得我没心没肺?” “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我不是能忍,只是目前的情况还在我的可控范围内,如果一旦超过,我比你能做得出。” 盛宁说的是实话,可控力之内的事情,那都是能预期到的结果,既然有这个把握,又有什么好心急的呢。 “你的意思你还能忍?” 唐斯傻眼了合着这把又是自己送上门的? “早知道你这么有耐心,我就该再耗你一阵儿!” “恐怕不行。”盛宁把唐斯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沙哑着声音“最多明天我应该就炸了。” “斯斯给自己放个假吧” “一个星期好不好?” “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唐斯的嘴硬在盛宁的有些发抖的声音里,自动败下了阵儿来,她眼眶有些湿润 明明就已经把自己全都托付给她了,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够呢? “叫你憋着不说活该你难受” “那就别再叫我难受了” “想好去哪儿结婚了吗?” 唐斯把脸埋进盛宁的肩窝里,下巴颌一下一下的磕着她的骨头—— “我不要俗套的” “我不要跟别人一样” “我要与众不同的” 说完,唐斯又沉默了过了会儿脸从盛宁的肩窝抬起来,她看着这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又想到她循规蹈矩的性子—— “我感觉我在为难你” “算了什么都好,都不要紧” “只要新娘是你就行。” 星星在天上眨眼睛,月亮在云梢唱歌谣。 平凡世界的你我,在相爱。 —— 第二天,盛宁陪着唐斯去医院取报告。 等着取报告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了个眼熟的家伙。 怎么是她?! 唐斯下意识地就想躲,可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要躲,这医院又不是她开的,再说自己是来取体检报告的,这么一躲,好像显得自己有多心虚似的。 是有点心虚,主要是那天这人来找自己修复簪子的时候,自己怼她的那句‘池于软’。 池于钦那张嘴有多坏,唐斯可是早就有过领教,那天自己叫她吃了亏,唐斯特别怕她这时候逮着机会再给自己怼回来,要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可盛宁还在唐斯一想到自己以前对着池于钦犯花痴的那些事肝都打颤。 “斯斯,你怎么了?” 盛宁见她低着头,手抵在额头前面挡住脸。 “呃我那个我” 还不等唐斯在这儿我个所以然出来,就见那边的池于钦已经再大步往这儿走了,旁边还有一道陪同的唐臻。 其实,刚刚甫一出电梯,池于钦和唐臻就看见唐斯了。 小姑娘一副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惹得唐臻忍俊不禁,手扯了下池于钦的袖子—— “是唐斯呀” “嗯。” “那是她未婚妻吧?” “真漂亮。” 池于钦原本没什么表情,一听见这话,瞬间扭过头去,眉头竟然还皱了起来。 这人又来了 唐臻对池于钦很是无奈,怎么年纪越大越喜欢吃醋呢? “我的意思是,她们俩很登对。” 说话的工夫,池于钦跟唐臻已经走到了盛宁和唐斯面前。 这会儿,唐斯就是再想装瞎也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和池于钦打招呼,可她的眼神却不住地盯着唐臻瞧,这个时候她只能求助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同姓的本家姐姐。 管管池于钦的嘴,千万别让她瞎说话 唐臻被唐斯这鬼灵精怪的模样有逗笑了 不由自主地瞥了眼池于钦 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都吓成什么样了? 盛宁是第一次见唐斯除了林伊之外的朋友。 她听见唐斯介绍—— “这是池于钦这个是她的妻子唐臻。” 盛宁的目光顿了下,原来是她。 不等唐斯在介绍,盛宁往前迈了一步,主动伸出右手去—— “你好,盛宁,我是唐斯的未婚妻,我们的婚期已经定了,希望届时你跟你的妻子可以来参加。” “好,一定去。” 池于钦和盛宁握住手。 话说到这儿,又寒暄了几句,池于钦和唐臻才离开。 池于钦边往前走,边低头看自己的手。 唐臻问她—— “怎么了?” 池于钦:“你夸人家漂亮的那位手劲儿还不小。” 唐臻一头黑线。 这边,盛宁和唐斯出了医院,也闷声不语。 她脑子里在想着一件事。 那是她去唐柳颐那儿帮唐斯拿东西的时候,看见唐斯初三时候的同学录,心愿那一栏写着:池于钦可真漂亮,希望我以后也能找一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唐斯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都系好半天了,也不见盛宁启动车子,扭头一看,这人手扶在方向盘上,两眼注视前方,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哎哎” “嗯?” “想什么呢你?还不开车?” 盛宁回过神儿来,目光又落在唐斯的脸上,小姑娘睁大了眼睛,萌的像个小兔子。 “斯斯” “怎么——唔!” 盛宁往前一抻,手绕到唐斯的脑后,扣着她带进怀里,足足吻了一分多钟。 差点儿没把唐斯亲背过气去。 等盛宁把唐斯松开的时候,唐斯不仅唇膏花了,嘴唇都被她吸肿了。 “你大白天的你控制点行不行?” “控制不了。” 说完,盛宁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 婚期定在年末,盛宁早早的交代完手里的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婚礼的筹备之中。 试婚纱的时候,唐斯没什么太大感觉,就盯着自己前胸后背,她要漂亮的、要性感的、要把整个后背都露出来的那种。 她跟林伊说—— “瞧瞧姐们儿这身姿、这体态、这线条,要是不露出来多可惜啊~” 林伊举双手赞成,毕竟唐斯为了能把这身穿上,可是连着两个月都没吃过一顿晚饭,就连平常最爱的奶茶小蛋糕都戒了。 她走过去,手往唐斯的腰上一掐,嘿嘿笑道—— “小蜜蜂都没你这个细~” “那可不!”唐斯再一转头,就看见林伊的伴娘裙,“这个不行不开叉不露背的,多没意思~” 手一伸给她挑了件,也跟自己这身差不多的。 “别——” “怎么?你家况厘不让你穿?她不能这么封建吧?我跟她说!” “跟她没关系,她不封建也不保守,只是你结婚,我穿这么好看干嘛?抢风头的事儿我可不做。” “瞧瞧你这话,是好朋友该说的吗?” “你要也能迷倒一大片,我那才叫有面儿呢!” 林伊拗不过唐斯,只得应下。 过了会儿,她又戳戳唐斯,问她—— “盛宁呢?她穿的你看了吗?” 唐斯抿唇一笑,两眼放光,拿出手机来给林伊看。 “我的天呐!” “这身也太漂亮了吧。” 唐斯得意的不行—— “等会儿她来了,我让她现穿~” “还有况厘,到时候咱们四个先拍一组。” “能行!” 大概二十分钟,盛宁和况厘就到了。 况厘穿什么都没所谓,她本身就是挺能放得开的人,沙滩上都直接敢穿三点式跳跳绳,还会怕露胸露背。 盛宁就不同了,她骨子里保守的那点儿东西,虽说被唐斯消磨的差不多了但一看见那么性感的婚纱,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快去!”唐斯推了她一把,然后就跟她一起进了试衣间。 盛宁看着唐斯,被人直勾勾的眸子盯得浑身不自在。 “斯斯你能不能先出去?” “又害羞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哪我还没看过,吃都不知道吃过多少次了~”唐斯捂住眼睛,手指头都能岔开,装模作样的—— “我不看,行了吧~” 盛宁拿唐斯没办法,只能当着她的面换。 低头一颗一颗的解掉扣子,露出的肌肤白的像抛了一层光,胸衣裹紧她的美好,咔哒一声,不着一物。 唐斯心有点发抖,装模做样捂在眼睛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但她没动只是站在盛宁身后静静地望着 盛宁捞过那件婚纱,V字形的前胸后背,蕾丝裙摆拖在脚面,柔软的套在身上仿佛披挂了一层柔软的云朵。 她的体型柔美,纤细的腰肢没有一丝赘肉,粉色的胸贴代替了胸衣,等她穿戴整齐,再回过身时候,沟壑分明。 唐斯眼眸沁出一汪水来。 她也搞不懂不就是看这人穿了个婚纱吗?怎么反倒鼻酸起来。 “我妈说了嫁人都这样要不哭上一鼻子,就算没良心。” 唐斯瞎说的,唐柳颐压根儿就没说过这话。 “你怎么这么漂亮啊~” “惨了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不该让你穿这身” 等她们再出来的时候,况厘也早换好了伴娘服。 四个人站在一起,养眼登对,一个苹果分成两半,现在终于又变回一个了。 她们觉得这样的画面自在舒心惬意,似乎上辈子就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两个新人就位。 盛宁把婚礼地点定在了国外一个同性可婚的小岛上。 按照中国人的规矩,婚礼的前一天,新人不能见面。 唐斯就跟唐柳颐住在一起。 唐柳颐看着自家的女儿,颇为感慨,曾经小老鼠那么大的人,怎么就忽然间都要结婚了?再一看自己眼角有皱纹,嘴角有法令纹,一挑眉还有抬头纹。 自己都老了,孩子可不就长大了嘛。 时间一点一滴从手里溜过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乍一回过神儿才觉得恍惚。 唐柳颐一个劲儿地叮嘱唐斯—— “结婚了就是大人了,不能再使小性子,人家盛宁脾气好性格好,往后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我要是就欺负她呢~” “那我就得收拾你。” 唐斯跳起来一把抱住唐柳颐的脖子—— “到底谁是您亲女儿呀~您这心都偏哪去了~” 唐斯嘴上说着唐柳颐偏心,心里美着呢。 她发消息给盛宁—— 「我妈说让我以后别欺负你,我欺负你了吗?」 「没有」盛宁回她。 两个人成天都腻在一起,冷不丁分开住,还一晚上不能见面,唐斯怎么想怎么心里都觉得不得劲儿。 凭什么新人前一天不能见面? 这都什么破规矩? 大半夜的,唐斯偷偷看了眼唐柳颐,便钻进被子里,把手机拿出来—— 「坏家伙,你在哪儿呢?」 盛宁太知道唐斯想干什么了,这个点还不睡发消息给自己,无非就是想要让自己去找她。 关于新人婚前一天不能见面这事儿,盛宁专门在网上查了一下,说是新人双方身上都带着喜气,如果见面喜气相冲,这会让婚后的生活争吵不休。 盛宁是不太信这个说法的,感情是用心经营出来的,哪能是什么冲喜的说法就能拆散的?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离婚的。 只是她现在不能去见唐斯,她有更重要的事。 「斯斯早点休息吧」 「没你我睡不着」 「你能睡得着,听话」 听你个头! 盛宁收了手机,一转身就看见况厘。 “是唐斯吧?” “嗯。” 盛宁看着唐斯最后发过来的那个气鼓鼓的表情包—— “估计要跟我闹脾气了。” 况厘冲她笑了笑—— “别担心,等明天晚上,她看见你为她准备的东西,保准什么脾气都没了,还得窝在你怀里哭一把。” 话落,海边的工作人员冲她们招了下手,随即星光亮起一片,仿佛银河降落,在人间铺设了一条星光海岸。 那是她们的相遇的初点,也是她们将要迈入的开端。 —— 一整个晚上加一整个白天,唐斯都没见到盛宁。 她和林伊说——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 “你说她该不是临时逃跑了吧?” 林伊去捂她的嘴—— “都要结婚了,你能不能就别再胡说八道了,小心让唐姨听见,又要挨训。” “我就随口一说,她哪能逃跑啊~” “要跑也是我跑还差不多。” “斯斯!” 唐斯嘿嘿一笑,在嘴上比了个叉。 又过了会儿,唐斯问林伊—— “我跟盛宁不能见面是怕冲喜,你家况厘怎么回事?怎么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也不露面?” “不知道。” “真的?” “我骗你干嘛。” “估计逃跑是她。” “那敢情好,咱俩拜天地得了~” “盛宁会哭死的~” “况厘得来抢婚~” 两人脑子里都有了画面,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太逗了~ 婚礼在夜晚举行。 唐斯身着婚纱,站在海边搭建的花台中央,手持着一束捧花,在海风吹拂碧绿清波中,等着她的新娘,来牵她的手,亲吻她的脸颊,为她戴上那枚象征忠贞的婚戒。 她目光望向远处,心里像是吞了一只小鸟,雀跃、忐忑、期待各式各样的情绪在她的脑海中流转。 唐斯从发现自己喜欢女生的那一刻,就不敢妄想一生一世,两个女人的爱情如此美好,却又如此艰难,她相信这个世上有情深义重的灵魂,但又不敢奢望,会遇到那样勇敢不二的真心。 是盛宁的出现,让唐斯破除了对爱情的迷茫,让学会了爱人与自爱。 音乐响起,盛宁拖着洁白的婚纱从远处走来。 哪怕是早就见过她穿婚纱的样子,唐斯还是在此刻忍不住的激动颤栗。 她眼睛里沁出泪光,手掌心一遍遍的冒出热汗,最多五分钟,她们就要从两个灵魂变成一个灵魂了。 就在这时,灯光忽然熄灭,音乐戛然而止。 “怎么了?!” “我靠!不是停电了吧!!” 唐斯拖起裙摆,立马就要朝盛宁的方向跑过去,可她还没把腿迈出去,就被作为伴娘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林伊给拉住了。 “斯斯——你别动!” 话落,好像就是眨眼的工夫,天空炸开烟花,方才熄灭的灯光,沿着海边层层渐起霓虹叠着霓虹,斑斓缀着斑斓。 伴随着烟花的绽放,深邃的星空,拉开一片帷幕。 仿佛电影情节般的登场,唐斯是里面唯一的女主角。 此刻,盛宁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 “你说我们的爱情始于安岛,可在我看来我们的爱情从我在京北遇见你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了。你勇敢,热烈,就像太阳一样浑身都充满能量,我送你回酒店,看着你蹦蹦跳跳踩上台阶,你对身边的所有事,所有人都充满了新奇,迫切的想要去探索。” “我似乎是注定要被你吸引,我曾经在很多个夜晚都辗转反侧,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能否配的上你?” “我的思想固执,性格里缺少了天生的乐趣,做事情又总是思虑甚多,我总是瞻前顾后,于你而言,我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们就是相爱了,就是在一起了,我不愿意轻易放手,那些不好的不良的东西,我愿意一一纠正,我会把它们通通剔除,做一个只属于你的标准恋人。” 盛宁一边说着,一边从星光深处走来。 她像至尊宝披着五彩霞光。 唐斯的心被突然起来的漆黑,提到嗓子眼,又被乍然亮起的烟火,捶打地怦怦作响,现在又被盛宁的话感动到一塌糊涂。 可这才是一个开场白,盛宁走到唐斯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架无人机,无人机挂着一个花篮,盛宁从里拿出一个小方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指南针。 指南针的两级彼此相对,一个指向唐斯,一个指向盛宁。 “我们从天遥地远的一端相遇,我想如果不是冥冥之中早有吸引,我们又怎么会遇见?这枚指南针是我跑了很多地方,专门请人打造的,正北的方向永远是你,正南的方向永远是我。” 唐斯接过指南针,一边哭一边笑—— “你可真行哪有人结婚送指南针的?” 嘴上这么说,可手却紧紧地握着不松开。 这份礼物太珍贵,有了它就永远都不会丢失了。 况厘操控着无人机,在她的周边打转,一回头林伊靠在她的肩上,也泪唧唧的眨着眼。 唐斯不会说什么浪漫的话,也没想过盛宁会准备这样的开场。 她想或许这就是一个婚礼的过场仪式。 “钻戒呢?我要钻戒” “别急我一样一样来” 盛宁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琥珀之心。 “琥珀心代表了善良、温暖与幸福,一颗琥珀的形成要经历数百万年的沉淀,它被时间埋藏,被风吹雨打的.锻造竟由百般锤炼才能得出一颗,但凡缺少一种,都不会有它今天的样子,这不仅是大自然的奇迹,也是时间的奇迹,斯斯就像我们的相遇和我们的爱情,也是这样的奇迹。” 说完,盛宁将这颗琥珀之心戴在了唐斯的脖子。 它没有宝石那么闪耀夺目,却是真心人奉献的瑰宝。 唐斯把它贴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感受奇迹的发生。 她看了眼小篮子,里面还有 盛宁这回拿出的是一座镶嵌钻石的王冠。 她为唐斯亲手戴上,对她说—— “你一直都是女王,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是,现在你依然是,将来你也会是。” 女孩子的王冠,从来不是恋人赋予的,在女孩们的世界里,所有的姑娘都是女王。 盛宁打造了形,只能作予点缀,王冠在唐斯无价的灵魂里。 最后才是那枚象征忠贞的婚戒。 可唐斯最爱的确是前三样。 她是盛宁的方向,是拥有琥珀之心的纯善良人,更是她自己的女王和主宰。 盛宁没有拿婚姻去捆绑她,从始至终她都尊重她,世俗的偏见难以打破,但情深义重的灵魂,却从不畏惧世俗之眼。 “两个女人,也能很好的过完一生。” 盛宁的话不仅落进来唐斯的耳朵,也落进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耳朵里。 理解不理解都好,祝福不祝福也罢,我们谁也不会活在谁的目光中,宇宙银河里总有你想不到璀璨明星。 “真浪漫”唐臻坐在台下,眼圈也湿红了一片。 “我给你的不浪漫?” 池于钦伸手揽住她,紧紧的拢入怀里。 此刻,天佑我的女孩。 白色的荧幕上忽然又闪动了一下,一张明信片引入眼帘。 唐斯愣住了 “这是” “你在安岛买的那张明信片,我说过等你离开安岛的时候,再回写给你,我没有忘记。” 盛宁什么都记得,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承诺。 两人凝望着白色的幕布*,湿咸海风中,镌刻缠绵。 「亲爱的唐斯,你当值得拥有美好的一生。」 打破禁锢,女性可以是任何一种样子。 可以如唐斯般热烈、盛宁般淡然、况厘般不羁、林伊般内敛,和你般炙热与自由。【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