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人不善良》 第1章 第 1 章 清晨,谢家一角的汀兰院一派寂静,不久后,随着一道推门声响起,院中的一切都慢慢活了过来。 宋蕴枝在锦被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喜庆的大红帐子,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前天就已经嫁给了谢家三公子。 她起身的时候,扫了一眼身边原本属于新婚夫君的位置,此时仍旧和昨夜入睡的时候一般,锦被和枕头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看来昨夜谢谌没有回来。 她嫁给谢谌的手段不慎光彩,谢谌不喜欢她正常,反正这会儿已经嫁了,二人如今已是夫妻,即便昨夜他没回来,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昨天给长辈敬过茶之后,谢谌身边的随侍急匆匆前来跟他耳语了几句,很快他对她丢下抱歉两个字,大步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新婚的第一天就抛下新妇离开。 “昨夜郎君可有回来?”宋蕴枝穿戴好之后,软着声音明知故问身边的陪嫁丫鬟夏竹。 夏竹正在给她的头上戴上最后一支珠钗,闻言眼眶一酸,前日大婚,她瞧着姑爷全程都没有笑意的脸,就隐隐猜到了姑爷不满意这门婚事。 若是平常,依照宋家的门楣,别说姑娘是庶出的身份,就是嫡出的身份也入不了谢家的眼,更何况对方还是年纪轻轻,就荣升刑部侍郎的谢家三公子。 可偏偏因为一场意外,姑爷不得不娶了姑娘。 夏竹不满的是,娶了便娶了,又何故要做出冷落新婚妻子的举动来? 她强压下心里替宋蕴枝生出的委屈,勉强笑道:“姑爷昨夜回来得晚了些,听嬷嬷说是在书房那边歇下的。” 怕宋蕴枝多想,语罢又补了句:“许是姑爷心疼夫人,不忍心吵着夫人,所以才去的书房歇息。” 到底原因是为何,宋蕴枝也不难猜到,她起身往外走去,“郎君公务繁忙,还能这般体贴,我也该体谅他才是。” 这话说得没有任何的破绽,听到旁人的耳中,更显得她明事理。 夏竹听不出她语气中有任何的失落,她想夫人一定是忍着心里的难受,不想表现出来,怕让下人看笑话。 于是换了话题,试图转移宋蕴枝的注意。 宋蕴枝看出了身边丫鬟的心思,倒也没有说什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的行头,觉得其实谢谌不把她放在心上也没关系,她原就没怎么对他抱有期待,眼下对方喜不喜欢她倒是无所谓。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若不是迫于无奈,她也不会算计谢谌,对方稀里糊涂被她摆了一道,会喜欢她那才叫可怕呢。 她一边走神,偶尔应一下夏竹的话。 主仆二人一路说着话,到了老夫人王氏的荣安堂。 宋蕴枝来得不算晚,进了荣安堂,发现大夫人赵氏已经到了,她的身边跟着大儿媳裴氏和二儿媳林氏,看样子她们三人也才到没多久。 见了赵氏,宋蕴枝先乖乖同她问了好,见赵氏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便自顾自挨着林氏旁边的空位置坐了下去。 才坐下,就捕捉到赵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的眼神。 宋蕴枝知道,赵氏这是瞧不上她庶出的身份。 可她不知道,赵氏当初得知谢谌要娶的是宋家的五姑娘宋蕴枝后,背地里不知道偷偷笑话二房多久,觉得自己憋屈了许久总算是出了口气。 婆母偏爱二房是整个谢家都知道的事情。 更可气的是,谢谌从小就事事都比她的两个儿子都要优秀,原本以为在婚事上,她这侄子也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 自谢谌及冠以来,京中世家大族中但凡是有未成婚的适龄女子,几乎都让媒婆来敲过谢家的大门,但是谢谌谁也没看上,她还想着该不会宫中已经暗暗给他定了哪位公主。 原本侄子就事事压了自己的儿子一头,若是再娶了公主得了个厉害的岳家,那自己的儿子就彻底没资格与谢谌比了。 没想到老天爷开眼了,侄子与宋蕴枝出了那档子事。 这样想着,心里的气顿时又顺了不少,她转头打量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宋蕴枝,看了气质不像庶出的侄媳妇半晌,最后目光落在她那张远山芙蓉般的脸上,等收回的时候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媳,顿时就觉得逊色了不少。 再看宋蕴枝的时候便怎么都不顺眼了。 想起昨日敬了茶之后,谢谌匆匆离开的事情,她忍不住出声假意关心:“昨日老三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抛下你就走了,侄儿媳妇你可不要放在心上,老三身为刑部侍郎,平日里本也比较忙,你可要多担待担待。” 虽是表面安慰的话,可落在旁人的耳中却怎么听都不得劲,裴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婆母,没有说什么。 倒是身边的林氏说话了,她也与婆母一般瞧不上宋蕴枝的身份,捏着嗓子道:“不怕弟妹笑话,我还真是羡慕弟妹,能够嫁给三弟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优秀儿郎,要我说丈夫忙碌点也是好的,你不要因此心生不满,这忙有忙的好处,哪像你二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往我跟前凑,事事都要以我为先,真真是讨我嫌。” 宋蕴枝正摩拳擦掌准备应付二人,谁知道就这,她心中有些失望,赵氏和林氏的段位还不如她那嫡母。 她对着她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似没听懂二人的挖苦,认真道:“伯母说得是,夫君上进自然是好事,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假装没看见赵氏微微拉下的脸色,又对着林氏笑道:“二嫂也放心,我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我才羡慕二哥,与我夫君不一样,供的是个闲职,才能有时间与二嫂在一块儿,可见二哥疼二嫂。” 林氏越听到后面,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没想到看起来似乎很好欺负的宋蕴枝,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出难堪,反而她被反将一军,她细细看着对方的神情,想要从中找到破绽,最后却对上宋蕴枝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澈的眸子。 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不高兴的影子,顿时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只得讪讪地笑了笑:“他呀,若是能将心思放在正事上,那就好了。” 赵氏和林氏没在宋蕴枝身上讨到好,都悻悻地闭上嘴,没安静多久,前来给老夫人请安的人也断断续续来了。 进来的人见了宋蕴枝,眼中有暗暗嫌弃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还有同情的。 宋蕴枝全都当做没看见。 老夫人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位面生的姑娘,昨天敬茶认人的时候,屋内并没有这一号人物,且看着对方的穿着以及同老夫人的亲昵,倒不像是丫鬟。 宋蕴枝脸上适时露出一点疑惑。 “你不知道清芷,她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半年前借住在咱们家中,先前老夫人还想做主把她许给三弟呢,三弟也并未说什么,哎呀,你看我,如今三弟都与弟妹成亲了,以前的事弟妹你可别往心里去!” 林氏好不容易逮着能膈应宋蕴枝的机会,故意同她解释,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屋内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尤其是站在老夫人王清芷。 有了林氏的话,她看向宋蕴枝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得意。 “若不是她,说不定三哥就娶了表姐。” “嘘,你小声点!” “本来就是嘛......”四姑娘谢明岫撇了撇嘴角。 屋内的人一时唏嘘。 上首的老夫人也没有制止,倒像是默认了她们的话一般。 为此王清芷更加,昨天三表哥可是为了她才丢下三表嫂的,这般想着又对着宋蕴枝微微抬了抬下巴。 宋蕴枝似没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仍旧维持着得体的笑。 她既与谢谌成亲了,从前他的那些桃花都与她无关,只要不在她跟前晃,她都能装作不知道。 谢谌外表生得好,家世好,就连能力也好,被人喜欢再正常不过,她若是谁都要计较,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只是她不打算计较这些,别人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回去的路上,宋蕴枝怕谢谌忙得忘记了明天要回门的事情,索性亲自前去书房找他,提醒一下他明天回门的事情。 然而快到书房的时候,却被身后一道柔柔地嗓音给叫住了。 “三表嫂,我有话同你说。” 宋蕴枝立刻来了兴趣,停下脚步转身,正好看见一身粉衣的王清芷款款走了过来。 听人说老夫人出自琅琊王氏,是曾经的世家大族。 王清芷身上自然也带了琅琊王氏的气韵,她走到宋蕴枝跟前,面上带了点歉疚:“方才在老夫人那里,二表嫂说的那话,还请三表嫂不要放在心上,如今三表哥既然已经成亲,从前我与三表哥之间的事情,便过去了。” 说着她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下去,仿佛她和谢谌之间,远不止是表亲的关系。 宋蕴枝点了点头,浅笑着回答:“表妹多虑了,夫君从前如何,我自然不会去计较。” 没想到宋蕴枝并没有想象中的吃味,反而表现得宽宏大量,王清芷看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女,发现对方脸上还挂着天真。 王清芷暗自咬牙,心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别以为她看不出那大度是装出来的。 她心里不甘,又苦笑一声,眼中现出一抹落寞来:“从前倒是常和三表哥在一处儿,如今三表哥成亲了,是不能时时与三表哥一道作诗了,对了,三表哥经常夜里还在书房处理公事,还请嫂子时时帮我劝一下他,让他不要太过劳累。” 身后的夏竹听着她的话,忍不住慢慢皱起了眉头,这表姑娘怎么回事,话里话外就差说自己与姑爷两情相悦,夫人是横刀夺爱的人了,也不瞧瞧如今姑爷已经成亲,她这幅模样是要做给谁看啊? 没劲儿。 宋蕴枝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呵欠,想着把人打发走好去见谢谌,“表妹的话我都记住了,只是前面就是郎君的书房,外人不得随意进出,表妹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表嫂误会了!我和三表哥之间真的没什么的......”王氏突然提高了声音,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宋蕴枝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瞬间来了精神。 果然,没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很快一道清凌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语气中带着冷淡疏离。 宋蕴枝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回身,就见她那新婚夫君,正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后,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端的是清冷出尘,宛如谪仙。 求小天使们点个收藏呀[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要来了吗? 宋蕴枝因为兴奋,脸颊上逐渐染上了一抹浅红色,她亮着一双眼睛,又回头看像是憋了招的王清芷,等着对方继续同自己的新婚夫君哭诉。 然而王清芷也不知道怎么的,等谢谌走近了,对上他那双清冷的眸子,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央求谢谌的好友,找了个借口把人给骗出来的事情。 她顿时有些心虚,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得双眼含泪委屈地看着他。 见此宋蕴枝又回头看了一眼谢谌,发现对方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就连看王清芷的眼神也不带一丝的怜惜。 还未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视线,就撞上了谢谌投来的目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看她的眼神和王清芷不同,相比少了许多的冷淡。 谢谌看着脸色泛红的宋蕴枝,发现她俏丽的脸此时变得更加娇艳,看起来就像是面对新婚夫君时害羞了。 他放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半晌之后对着她道:“既然表妹不说,那你说。” 宋蕴枝眨了眨眼睛,面上有些意外,原来方才谢谌兴师问罪的样子不是冲着她来的? 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冲着原配来,认为是原配善妒,她都准备迎接谢谌的指责了,怎么到了谢谌这里却不按常理,给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没出息的王清芷,见对方仍垂着眼掉眼泪,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了迷茫的神色,对上谢谌:“我也不知道表妹为何好好的就哭了,方才还与我说着话,说是从前与郎君经常在一块儿谈天说地,感情很是要好,还让我多劝劝郎君,不要总是在书房呆到那么晚,以免伤了身体,郎君和表妹从前关系似乎很好?” 她说话时认真地看谢谌,仿佛眼中只有他这么一个人,面上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就连语气也软软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身后的夏竹听了她的话,鼻头一酸,更是心疼自己这位主子,明明那么好的姑娘,却被这样对待,这样想着,她看向王清芷和谢谌二人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对狗男女。 谢谌看着宋蕴枝黑白分明的瞳仁,难得出现一抹愧疚,然而想到她方才那番话,脸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他转而对上王清芷:“我与表妹之间不过是点头之交,谈不上相熟,这些话我不想再从旁人的口中听到。” 王清芷含泪抬头,“三表哥,我不是......” 谢谌沉着脸打断她:“够了!昨日的事情我不与计较,以后别再这里出现。” 碍他的眼。 明明前半段是宋蕴枝添油加醋,可王清芷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谢谌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彻底被浇了个透心凉,没一会儿,她倔强地抬头,想要替继续自己辩解。 不等她开口,又见宋蕴枝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谢谌的袖子,软声道:“我怕表妹被说闲话,方才还让她不要随意前来郎君的书房,是不是不该这般说,毕竟表妹如今借住在我们家,也算是客呀......” 王清芷差点被她给气死,可脸上却又不得不维持着委屈的神色,直到对上宋蕴枝故意露出的挑衅,才明白自己被她给骗了。 原来宋蕴枝真的没表面看起来那般纯良! “你!”她瞬间瞪大了眼睛,许是功夫还未到家,那模样落在旁人的眼中有些狰狞。 宋蕴枝见状换上害怕的表情,往谢谌身后一躲:“表妹好吓人啊......” 闻言王清芷更气了,可望见谢谌那双冷淡的黑眸,心中的气顿时又被难过取代,她被谢谌看得一阵难堪,这时候才明白,这位表兄是从未把她放在眼里。 为了不继续在这里自取其辱,她选择了掩面离开。 望着那道粉色的身影逐渐走远,宋蕴枝在心里道了声没出息,从谢谌的身后走了出来,像是不解道:“我的话说错了吗,表妹怎么走了?” 谢谌垂眸,就见小妻子的脸上面露疑惑,似乎没看明白王清芷的心思,他最开始原是怀疑那场意外与宋蕴枝有关,只是眼下看她这幅天真的模样,心底的想法又慢慢动摇了。 “不必理会她,日后见了她不想与之交谈,可不予理会,若是祖母那边说起,还有我在。” 谢谌不再多说什么,抬腿继续往前走。 他并不是故意冷落宋蕴枝,而是不知道该怎么与小自己六岁的妻子相处,即便是家中的胞妹,可自己的新婚妻子,甚至比胞妹还要小。 加上那场意外,他内心深处是有些介意的。 这边宋蕴枝被王清芷打断了一下,半晌后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她静静看着那道松竹般挺拔的身影,很快就跟了上去。 察觉到身后的小姑娘追了上来,他脚下的步子放缓了下来,等着她上前。 宋蕴枝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追上去后直接问他:“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郎君不要忘记了,若是郎君公事忙的话,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我没关系的。” 话虽然说得很体贴,可也难免能听出后面强撑的语气。 谢谌停下,偏头看她,果然见小姑娘略显失落的脸。 他神色微动,想起昨天自己抛下她一个人,料想府上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她。 若回门也只她一人前去,怕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谢谌道:“明日我会与你一道回门,昨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得了谢谌的保证,宋蕴枝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她瞬间弯起一双漂亮的杏眸:“如此,那般般便谢过郎君!” 般般? 谢谌在疑惑地在心里默念了一下。 看出谢谌的疑惑,宋蕴枝解释:“般般是我娘给我取的小字,就是般般入画的般般,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说完脸上露出一点骄傲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期待,像是等待着他夸赞一般。 见此谢谌顷刻失笑,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但他很快收起脸上的笑意,扫了一眼她的脸,认真道:“嗯,确实很好听。” 般般入画,和她的相貌倒是符合。 宋蕴枝还是头一次见他笑,虽然只是短暂地笑了一下,可却是惊鸿一瞥,她歪头看他,唇角翘起:“郎君笑起来真是好看呀。” 虽然她最开始看上的是谢谌的身份和家世,可也得承认,对方生了一副好皮囊,如今想想,她不仅不亏,而且赚翻了好吗? 能用名声换来这些东西,那可太值了。 谢谌见少女笑得眼睛都要弯成新月,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 宋蕴枝与王清芷不一样,她脸皮厚,追上谢谌的脚步,忽视他的冷淡疏离,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可依旧乐此不疲。 而她身边的男人,即便是心中无奈,倒也没表现出不耐,偶尔回她一两句。 这画面落在下人的眼中,很快就被传开,今早还在传三少爷不待见三少夫人的话,就这样不攻自破了。 * 翌日一早,宋蕴枝醒来,她照例看了一眼身边空出的位置,与昨天早上不同,今天的枕头微微陷下去一块,一看就是昨夜谢谌回来过。 只是她一向睡得很沉,所以并不知道他是何时回来的,也不知道他何时起的。 梳洗完之后,才发现谢谌已经穿戴好了,此时正坐在外间。 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微微转头看去,正好见宋蕴枝穿着一身桃红的交领襦裙出来,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被这红色衬得更加雪白,可以说是肤如凝脂。 即便对新婚妻子没什么感觉,甚至隐隐有些排斥,可又不得承认,她生得不错。 她这一身打扮,即便是梳着妇人的发髻,却没有丝毫成熟稳重的感觉,依然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见了他,那双明澈的眸子习惯地弯了弯,仿佛见到他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谢谌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温声道:“回门的东西已经备好,用过早膳便出发。” 清润的嗓音钻进宋蕴枝的耳中,如同林间缓缓流过的溪水,不急不躁,也冲淡了宋蕴枝心中的那点不安。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东西他竟是替她备好了,见他这般配合,心里最后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方才起床的时候见他不在,她其实是有些慌乱的,怕他又有事离开。 半晌,她轻快地点头,回了句好,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二人一道用过早膳之后,便启程去了宋家。 宋蕴枝一想到要面对宋家的那群人,顿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自从那场“意外”发生之后,那些长辈恨不得将她绑了丢去谢府门口。 她爹甚至还说若是谢府不认她,就直接把她送去山上的尼姑庵,免得连累了自家姊妹的名声。 若不是身边的男人得知后,及时上门揽下责任,当着宋家长辈的面说出愿意对她负责的话,后果怕是她也难以招架。 幸而她赌对了,谢谌最终还是选择了认下她。 她利用谢谌是一回事,宋家若是想要借着她攀附谢谌或者谢府,她也不会给这些人任何的机会。 可不管她如何怨恨宋家,下了马车见了宋家那些前来迎接的奴仆,在谢谌跟前又不得不装乖,跟着那些婆子往前厅走去。 待进了前厅之后,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女婿来了,辛苦你陪着五丫头回门,这些天三丫头若是做了什么惹你不快,还请你多担待着。” 头一个说话的,正是她那位名义上的嫡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她母亲说得是,若是她在谢家给你惹了麻烦,不用顾着我们的脸面,尽管替我教训她便是。” 二爷宋彦,也就是宋蕴枝的亲爹,也赞同吴氏的话。 这话乍一听像是自家长辈客气的话,可实际上却在变相说宋蕴枝不安分。 素日里,吴氏和宋彦就不待见她,如今面对谢谌,说的话也暗暗地贬低她。 然而这样的场合,宋蕴枝却不能说什么,即便是她心里多不喜欢吴氏和宋彦,可有谢谌在,她不能做什么,更不能说什么,只得故意露出一点不自在来。 倒是身边的男人听见宋彦夫妻二人的话,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甚至感觉到了一旁的宋蕴枝有些难堪。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妾室生的,并不是嫡出,即便是不喜欢妾室,但如今她嫁给了自己,定然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 就算是自己名义上的岳父岳母也是。 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般般很懂事,体贴,并没有做任何惹我不快的事,还请岳父放心。” 而宋蕴枝则配合地红了脸,看向他的眼神中仿佛含着倾慕,她小声道:“郎君谬赞了......” 女婿维护女儿,宋彦倒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原本还在看戏的众兄弟姊妹,听见他的话,以及见了宋蕴枝的反应,面上的神色皆是瞠目结舌,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是在见到宋蕴枝扫过来的神色时,又都纷纷收敛了神色,纷纷眼观鼻鼻观心。 宋蕴枝还在宋家的时候,尤其是面对他们的时候,可是和这两个词毫无关联,尤其是四姑娘宋媛安,她瞪大一双眼睛,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这位自小与自己不对付,私下里从来不吃亏的庶姐,什么时候成了他口中的这般? 她一言难尽地觑了一眼安静立在谢谌身边,装出一副乖巧模样的庶姐,突然觉得陌生得很。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戳破,只得皮笑肉不笑道:“姐夫说得话倒是真的,姐姐在宋家时,也是一直让父亲母亲很省心。” 说得是咬牙切齿。 “哎呀,五丫头从前在家中一声不吭的,如今倒是一鸣惊人,成了谢家的媳妇,你叔叔婶婶也跟着占了光!”三夫人朱氏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忙开口打破,拉着宋蕴枝一顿寒暄。 热情得以前那个见了她就刻薄相对的婶子,似乎被鬼上了身。 “就是,五丫头不要因为成了谢家妇,就忘记了自己的娘家,有空了还得多回来看看咱们一家子人。” 三爷宋甫也跟着附和。 在从前,这俩夫妇可是从来都不把她当回事的,宋蕴枝瞧着这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只觉得恶心。 其他人经过朱氏的提醒,也逐渐反应过来宋蕴枝嫁去的,是他们努力一辈子都高攀不上的谢家。 于是都对着宋蕴枝和谢谌露出笑脸,东一句西一句地奉承着谢谌。 从来没在宋蕴枝身上讨到好处的宋媛安,此时见他们夫妇被宋家的众人围着恭维,又见高大俊美的青年有意维护庶姐,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凭什么她一个姨娘生的,能够嫁给谢谌? 吴氏看出了自家女儿的不甘,她虽然不想看见庶女嫁得好,可也知道事已成定局,女儿再如何也无济于事,且就算是谢谌未成婚,京中贵女众多,怎么也轮不上自己的女儿。 只是日后怕是不好拿捏庶女了。 见过众人之后,宋蕴枝又带着谢谌去给宋老爷和宋老夫人请安,原本扬言要把她送去尼姑庵的老夫妇,见了谢谌,对她的态度也好上了不少。 用过午膳之后,宋蕴枝见谢谌被几个兄弟拉走,剩下的姊妹关系与她一般,甚至有的还曾与她有过过节,所以宋蕴枝懒得同她们上演姐妹情深,直接往二房的后院去了。 她一路分花拂柳,走过一道长长的游廊,最终绕进了一处略显简陋狭小的院子。 才进去,就闻到浓重的药味。 方才在前厅没有看见宋仪安,她心中就一直记挂着,没想到心里的担心成了真的。 她沉默地往厢房走去。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里头传来好几声咳嗽声,接着就是一道着急的声音传来:“好好的,怎么就着了风寒。” 咳嗽声渐渐停了下来,虚弱的嗓音从里头缓缓传出:“今天是姐姐回门的日子,姨娘不应该在这里,要去瞧瞧姐姐才是。” 傅婉看着倚在床边的小女儿,苦笑一声:“那种场合我去了做什么,正院那位才是你姐夫正经的岳母,姨娘去算什么事,免得讨人嫌。” 谢家那种大户人家,怎么会认一位妾室做岳母? 就算是想要见一见女儿,也只能私下里偷偷见。 宋仪安听了她的话,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她拿帕子放在唇边:“也不知道姐姐嫁去谢家,是好事还是坏事,希望那位姐夫能够好好地对待姐姐,姐姐从前宋家过得太苦了。” 宋蕴枝站在门口,耳边仍旧传来母女二人的对话,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最后换上浅笑走了进去。 “娘,妹妹,我回来了。” 听见她的声音,母女二人俱都望了过去,便见穿着打扮与在宋家大相径庭的宋蕴枝走了进来。 宋蕴枝像是没听见方才她们二人的话,走到床边坐了下去,她见宋仪安一脸苍白,不过短短三天,又瘦了许多,她心疼地握住妹妹瘦弱的手,强迫自己露出浅笑:“芃芃,姐姐不在的日子,可有按时吃药? 不等宋仪安回答,又认真道:“你的身子会好起来的,相信姐姐。” 宋仪安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信誓旦旦,她的身子从娘胎出来就羸弱,后来她才知道,是因为姨娘在怀她的时候,因为与吴氏争执,不小心摔了一跤。 姨娘差点没有保住她,用了许多的药才稳住了胎,可就算是如此,她出生之后身子就不好,常年用药养着。 这十四年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幅身子好不了了。 不忍拂了姐姐的好意,她只得露出温和的浅笑,应她:“嗯,我相信姐姐,等我身子好了,姐姐陪我去放风筝好吗?” 宋蕴枝动作轻柔地替她抚去额上的碎发,点了点头:“自然,到时候姐姐亲自给你做一个风筝。” 宋仪安虚弱地笑了笑:“届时姐姐可不能反悔。” 傅婉看着姐妹二人说话,想起那天大夫的话,眼眶涌起一阵酸涩,她别过脸,偷偷那帕子掖了掖眼角,强行把要出来的眼泪给按了回去。 “你姐姐答应你的事情,哪次没有做到的?” 话才说完,又听见宋仪安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没想到咳到最后,竟是咳出了血。 傅婉顿时惊得眼眶都红了,她忙唤了丫鬟来,进来的丫鬟红玉是曾经伺候宋蕴枝的,宋蕴枝出嫁时不放心,所以把自己身边的人留下照顾自己的妹妹。 又让宋老夫人重新挑了夏竹和春桃,充做她的陪嫁丫鬟。 红玉得了傅婉的吩咐,匆忙给宋蕴枝行了礼就去找大夫。 趁着大夫给宋仪安把脉的时候,宋蕴枝留夏竹和春桃在房中,自己拉着傅婉走到了房外廊下,她对着正拿帕子拭泪母亲,皱眉问:“娘,你老实告诉我,芃芃的病现在到底是如何了?” 知道自己瞒不过大女儿,傅婉想起大夫的话,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在宋蕴枝耐心的等待下,终于慢慢止住了。 “那大夫说,要是再没有上好的百年山参进食,芃芃的病怕是,怕是会越来越糟糕,最终落得个早夭的结局。” 说罢,又拿帕子捂着脸哀哀地啜泣。 宋蕴枝看着伤心的母亲,她心里何尝不难过,芃芃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时,见了她就会笑,从小喜欢黏着她,又乖巧懂事,心地善良,这样好的妹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她陷入沉思。 突然想起谢家底蕴深厚,一颗百年山参大约是不在话下,她心里有了主意,安慰傅婉道:“山参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娘只要好好照顾妹妹,剩下的交给我。” 傅婉摇头:“咱们宋家都没有这样上好的人参,你自己又能去哪里找?” 宋蕴枝却没气馁,她想谢家要是有现成的百年山参,那就不一样了。 她得想个办法弄来,然后给芃芃治病。 眼下顾不得这么多,她道:“娘,你信我,不管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芃芃有事。” 安抚了傅婉几句,她又进去问了大夫宋仪安的情况,最后亲自煎了药喂宋仪安喝下,这才离开。 这时候有下人前来,说是谢谌已经在大门前等候着她回去。 宋蕴枝出了宋家的大门,正好看见站在马车旁的颀长身影,一身锦衣的郎君,身上是世家大族孕养出的气度。 想起方才那些人对他的恭维奉承,宋蕴枝的脸色沉了下去,双眼发红,嫉妒从阴暗的角落慢慢滋生出来。 凭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在金窝银窝,高人一等,而她和芃芃,却要遭遇那样的不公。 对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朝着她投来。 宋蕴枝立刻隐去眼中的嫉妒之色,在他看过来的时候。 想起百年山参的事情,或许还要请谢谌帮忙,她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纯良无害,乖巧地朝着他走去,到了跟前,便有些不好意思道:“让郎君久等了。” 谢谌低眸看她,见小姑娘的眼尾微微泛红,他皱眉。 难道方才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被宋家的人欺负了? 第4章 第 4 章 他和宋蕴枝之间,还没到那般熟悉的地步,所以并未先开口询问,她方才是否在宋家人跟前受了委屈。 而宋蕴枝,见他安静地坐在一边,身上透出疏离感,她便也没说什么,垂眸自顾自想着幼妹的事情。 回府的路上,马车内安静得只剩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宋蕴枝看着坐在旁边的男人,想起百年人参的时候,想着要找了个什么样的借口旁敲侧击朝着他要,但是转念一想,如今谢府执掌中馈的是大房,听说眼下正在管家的是她那位大嫂裴氏。 她与裴氏见过几次,对方和伯母赵氏和二嫂林氏不同,对她只有客气,不会无故出言刺她。 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若是找裴氏,是不是可能要到? 可她一个新妇,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得到人参。 还是珍贵的百年人参。 这着实是个难题。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端坐的谢谌,咬了咬唇,想着要不要直接把幼妹生病的事情告诉他。 谢谌感觉到了身边少女的不安,他眼角余光瞥见她好几次似乎都想要同他开口说话,最后又纠结地没有出声。 想起方才她走出宋家大门时,那双眼尾泛红的眼睛。 他搭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偏头看她,最终才低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宋蕴枝没想到他会先开口,她面上故意露出一丝不安,接着又很快隐藏,只面上老实道:“没有,就是感觉有些不真实,这些天好像在做梦一样。” 即便是这样,那不安也被谢谌看到了,他接着问道:“你从前在宋家过得不好?” 宋蕴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在宋家挺好的,郎君不必担心。” 只是她这样的表情落在谢谌的眼中,便是强颜欢笑了。 谢谌的目光从她脸上收回,似是漫不经心道:“这样么......” 其实在宋家的时候,从她父亲和嫡母对她的态度来看,他就能察觉到,她大约是未能讨得岳父岳母的欢心。 只是这三日与她相处来看,她的性子乖软,即便是面对不怀好意的王清芷,也没有用恶意去揣测对方,甚至还为对方着想。 他想不通,这样天真的小姑娘,为何会得不到他们的喜欢。 还是说因为她的生母傅姨娘? 他少时和母亲在父亲妾室身上吃过不少苦,导致对妾室有很大的偏见,且认为大多数妾室都是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 方才与她那些兄弟在一处的时候,她那嫡出的弟弟,曾隐晦地同他提起傅姨娘,言语间都道对方不是个安分的。 所以他对傅姨娘的印象便不好。 所谓近墨者黑。 可他这小妻子,性子却单纯得不像话。 也好,只要她不和她那姨娘一样,他也不是容不下她。 正出神,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宋蕴枝轻软的声音:“郎君问这个,是在担心我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谢谌扫了她一眼,发现她正亮着一双杏眸盯着他,眸中隐隐带了期待,似乎只要他点头承认,她的脸上就会绽放出笑容。 他被她亮晶晶的双眸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淡淡地嗯了一声。 果不其然,得到了他的回应,小姑娘的脸上瞬间开出一个甜软的笑。 谢谌突然发现,他这个妻子,似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这样也好,只要她在谢府安分守已,一直都这样乖巧,不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的话,或许他以后会试着与她相处,慢慢接受她。 宋蕴枝不知道谢谌心中所想,装乖扮傻一向都是她最擅长的事情,若不是这般,又如何能得到他人的信任,从而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 不过除了最终那件事之外,眼下还有第二重要的事情,她沉住气想。 进了谢府之后,谢谌并未和她一同回汀兰院。 难得的是,他居然与她道了原因。 若是放在两天前,他哪里会这般对待她。 夏竹似乎察觉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变化,才进了院子,就笑着道:“回门一趟,姑爷似乎对夫人不一样了。” 春桃也敏锐地发现了,新婚第一天她可是亲眼看见姑爷抛下夫人不管的,所以也跟着道:“姑爷还说晚上会回来与夫人一道用膳,可见是开始对夫人上心了。” 早在谢谌转身的时候,宋蕴枝就把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她听见两丫鬟的话,不甚在意,只觉这样最是寻常的事情,怎么到了她们二人的口中。 就仿佛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一般。 果然有人生来命就是好,都不用做什么,就会被人捧到天上,真是让人既羡慕。 又,嫉妒。 她心中生出几分烦闷来,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不理会夏竹和春桃,自己往房中走去,很快就将她们抛在了身后。 然而她这副模样落在身后的人眼中,却被理解为是害羞。 二人相视一笑,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宋蕴枝换下了身上那套衣裳,重新出来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春桃抱着的那身桃红衣裳上。 她嫁给谢谌,对于宋家来说,原就是属于高攀,而她那祖父祖母为了不让谢府瞧不起,给她出的嫁妆以及一应的衣物首饰,都是尽宋家最大的努力,什么都要上好的。 为此大房和三房的人眼睛都红了。 就连她那嫡母都颇有微词,委婉地说她出了那档子事,本就受到了京城的流言蜚语,不应该这般风光大嫁,免得被外头的人笑话。 即便如此,祖父这般好面子的人,还是觉得不能在未来亲家跟前丢人,强行按下了那些不满的声音,给了她应有的体面。 这本也是她应得的,她没有因为祖父祖母这般,就对他们生出任何的感激之情。 “夏竹,你现在出去一趟,去街上的那些药铺,帮我问一下有没有卖百年人参的,不管是多少钱,问到了便回来告诉我。” 宋蕴枝将思绪收回,想起宋仪安的病,觉得不如先去外头的药铺问一圈先,若是真的没有卖,再打府上人参的主意。 “春桃,你在府上打听一下,库房还有没有百年的人参。”她又吩咐春桃道。 虽然谢府这样的人家,想要拿出一支百年人参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了保险起见,还需要再次确认一下。 夏竹和春桃跟着她去见了宋仪安,自然清楚对方如今的状态不好,五姑娘病弱的事情她们两个也知道,所以没有多想,领了吩咐就立刻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宋蕴枝的时候,她脑中总是忍不住会去想宋仪安咳血的画面。 一想到离开之前,芃芃虚弱地靠在床上,让她不要担心,说回去谢府后别忘了自己,又担心她因为出身问题,怕谢府的人会不敬她,最后让她要和新姐夫好好的,这样她也能安心。 那些话仿佛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听得一旁的姨娘忍不住潸然落泪。 如今想起,她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液体已经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她忙拿出帕子把眼泪擦干。 而后想起自己的嫁妆中,有好些上好的补品,那些补品放在库房可惜,不如着人拿了送去宋家,给芃芃补身子用。 于是她又唤来了从宋家带来的嬷嬷,吩咐道:“嬷嬷,你明天去库房里,将这几样补品取出来送去给我娘,就说是给芃芃补身子用的。” 施嬷嬷是傅婉的陪嫁,宋蕴枝出嫁的时候,傅婉不放心她,所以特意让施嬷嬷跟了来。 如今听见宋蕴枝的话,施嬷嬷有些不赞同:“夫人,那些东西是宋家给你自己用的,你若是给了五姑娘,别说是宋家知道会不高兴,就算是这府上的那些主子知道了,难免觉得夫人小家子气。” 哪里有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娘家人的? 施嬷嬷曾经也是大户人家里的,自然想的事情比宋蕴枝长远。 宋蕴枝叹了口气:“嬷嬷,我也没办法了,我那爹明显不想管芃芃的死活,芃芃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只要你不说,悄悄地拿了去给我娘,没人会知道的。” 施嬷嬷想起那位病弱的小主子,也跟着叹气:“也不知道姑娘造了什么孽,竟是要遭遇这些,连带着夫人和五姑娘,都跟着受这样的罪,老爷这样好的人,怎么就碰到了那样的事情,真是上天不公。” 她口中的老爷和姑娘,是指傅姨娘以及傅老爷,她是傅家的家生子,自小就跟在傅婉的身边伺候。 见证了傅家从繁盛到衰落的全部过程。 “从前的事情嬷嬷还是不要再提,免得勾起自己的伤心,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芃芃的身体。” 施嬷嬷瞧着一身绫罗绸缎,妇人打扮的宋蕴枝,突然道:“夫人如今已经嫁给了姑爷,姑爷身份不一般,又与中宫的皇后娘娘是亲戚,夫人若是真的想要五姑娘好起来,何不亲自去求姑爷,让姑爷找了御医前去宋家,给五姑娘瞧一瞧?” 这倒是宋蕴枝没想到的事情,她想就算谢谌没有与皇后的那一层身份,或许以谢家的面子,想要请到御医,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也没有认识的御医呀。 难道她真的要去求谢谌帮她这个忙。 可谢谌,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施嬷嬷与宋蕴枝说的话,她到底是记下了心里。 不过在求谢谌请宫中的御医给芃芃看病前,她又想到先把人参的事解决了。 施嬷嬷说得对,她嫁给了谢谌,谢谌身为自己丈夫,而作为妻子的她碰上了困难,他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最开始她打谢谌的主意,不就是为的日后要做的事情,需要他帮忙吗? 经过施嬷嬷的一番话,她心中清明了不少,觉得既然有现成的人可以用,为何自己还要走那些弯路。 掌灯时分,夏竹从外面回来了,门外的春桃见她回来,在门口的时候将人拦了下来,在夏竹不解的目光下,才小声提醒她:“夫人因为那边五姑娘的事情,情绪不佳,你打听的人参的事情,要是没有的话,也委婉一点同夫人说。” 下午她旁敲侧击,从管府上库房的李妈妈身上打听了一下人参的事情,那李妈妈只说府上确实有几支上好的百年人参,只是着人参是给老夫人留着的,且又是先前宫中赏赐下来的,不会随便给旁人。 她又继续打听,才知道那人参是当初皇后娘娘赏赐给姑爷的,只是姑爷说自己用不上,所以让李妈妈收进库房,说是给老夫人备着先。 等老夫人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取了去用。 “姑爷对老夫人还真是一片孝心啊。”春桃感慨。 夏竹听闻这些,赞同春桃的话,可转念一想,夫人若是要打府上人参的主意,怕也是难了。 她道:“我先去和夫人回禀人参的事情,时间不早了,厨房那边的人估计也快着人送饭菜来了,你去厨房看着她们,免得进尽送些夫人不爱吃的菜。” 春桃应声,转身就出了门。 夏竹想起春桃先前说得话,想起自己在街上的药铺问了一圈,那些药铺几乎都说没有人参的事情,倒是京中最大的一家药铺说有,只是报的价格高到令人咋舌。 别说夫人不是那等有钱的人家出来的,就算是京中的富贵人家,听了那价格,怕也是会思考良多。 她才跟了夫人几天,还不是很了解夫人的性子,就怕夫人为了五姑娘不管不顾,非要买下那药铺的人参。 所以她决定对夫人撒个善意的小谎。 “你是说,街上那些药铺的掌柜,都道店中没有百年老参?” 宋蕴枝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变得很是失落。 加之先前春桃说了,府上的百年人参,是要留给谢谌的祖母日后用的,她想到虚弱的妹妹,心中一阵苦涩。 她垂下眼眸,眼中的难过被眼睫毛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夏竹见此忙安慰她:“夫人不要伤心,五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就算没有那人参,也很快会好起来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但为了不想让姑爷回来的时候,见到夫人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也只得先把人给劝好。 宋蕴枝自然没吧把夏竹的话放在心上,她正酝酿着伤心的情绪,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直到隐隐听见外头传来下人问安的声音,眼眶中正好积了一汪眼泪。 再次抬头的时候,她语气带了哽咽:“可是芃芃她,她等不了了,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病逝吗,她才十四岁,还未及笄,她要是真的去了,我娘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她在宋仪安跟前没有轻易掉眼泪,就怕对方见了会想多,这会子回到了谢府,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落泪。 借着此次机会,她便大肆地把心中的难过宣泄了出来。 夏竹看见她眼中的眼泪,脸上隐隐生出动容之色,也知道若是换了自己的妹妹生了病,她大约也会和夫人一般,会尽全力想办法去救自己的妹妹。 她暗自挣扎了半晌,才决定把人参的事情告诉了宋蕴枝,说完又担心道:“那掌柜地开的价这般离谱,夫人要不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或者不一定要按照那大夫的话来,也许普通人参入药,五姑娘用了也是同样的效果。” 宋蕴枝哪里会听她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擦了擦,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明天你去库房,把我那些嫁妆清点了,看看是否能凑够买下那支百年人参的银钱,就算是散尽所有的嫁妆,我也要买了给芃芃吃!” 语罢夏竹却面露惊骇,想要阻拦她:“夫人万不可这般冲动!那些嫁妆都是你傍身用的,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可是宋蕴枝却像是听不进她的话,语气坚决:“嫁妆重要还是芃芃的性命重要,听我的,明天按我说的去办!” 夏竹还想继续劝她,她着急了,转头想要寻找施嬷嬷帮忙劝一劝宋蕴枝,结果却正好看见踏进房中的谢谌。 她瞬间结结巴巴道:“姑爷,您,您回来了。” 后者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色,似乎没有听见方才她们主仆二人的话,只对着她淡声吩咐:“你先出去。” 话一出,夏竹便觉得方才她和夫人的对话,姑爷大约是差不多都听了去,可她一个丫鬟做不了什么,只得提醒吊胆地出去了。 她最怕的,是姑爷听到了夫人说要她请点嫁妆卖掉的事情。 任谁得知自己的妻子,要把嫁妆卖掉,只为了买了人参去接济自己的娘家人,心里都会不高兴的。 到了门口,她又回头担心地看向里头的二人,却见谢谌径直走到了桌边坐下,而夫人红着一双明显哭过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离姑爷不远处的地方。 两个人都没说话。 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希望姑爷不要因此而对夫人生了嫌隙才好。 屋内,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奇怪。 宋蕴枝用帕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换上浅笑走了过去:“厨房那边应该已经备好了菜,很快就会送来,郎君再等一等。” 说着动作自然地给他倒了一杯茶,仿佛方才在丫鬟跟前哭的人不是她,只是她声音里带了哭过的鼻音,听着却比平日里还要软了几分。 谢谌的目光慢慢落在她的身上,却见她红着一双眼睛,明眼人都看出是哭过。 蓦地想起他站在门口听见的对话。 他不是爱听墙角的人,只是恰巧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宋家门口,她眼尾泛红的样子。 短短的时间,他来不及回避,就把里头主仆二人的对话都给听了去。 谢谌接过宋蕴枝递上前的茶,道了声谢,将茶端在手中,却没有打算喝的意思。 宋蕴枝也偷偷打量着他,只对方神色如平日里的一般冷淡,她一时猜不准他的心思,到底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最终沉住了气,没有说什么,而是在他对面端坐了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谢谌坐在一起,前两天他都以公事繁忙没有往汀兰院来。 屋内一时之间陷入安静之中,她先是耐着性子地坐着,没一会儿又低头无聊地玩着手中的帕子。 这画面落在谢谌的眼中,便是对方表现不安的小动作。 想起她哭着提起生病的妹妹,以及要变卖嫁妆,只为了买一支百年人参给妹妹入药的事,他想,他这小妻子还真是善良过头了。 宋家的人难道还能看着她妹妹去死不成? 可一想到宋家人对她的态度,又觉得那些人不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姑娘,真的去买百年人参。 她是自己的妻子,而那五姑娘,是妻子的妹妹。 或许,他应该帮一帮她? 良久,他放下手中的杯盏,对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宋蕴枝,“刚才你在房中,与夏竹说的话,我听见了。” 宋蕴枝瞬间抬头,眼中带着讶然,但是很快又慢慢红了脸,慌忙解释:“那些话是我和夏竹说着玩的,郎君不要放在心上!我......”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谌打断了:“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没想到他出口的话却是和自己道歉,宋蕴枝脸上愣了一瞬,但是很快又轻轻摇头,勉强笑着轻声道:“没关系,我没有要责怪郎君的意思。” 她说完,许是想起了还在病中的妹妹,弯起的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接着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双杏眸肉眼可见地红了,谢谌最怕的就是看人哭,尤其是怕女子在自己跟前哭。 他想了一下,手指慢慢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最后,对着眼中逐渐生出水雾的小姑娘道:“我的私库里面,还有一支百年人参,是去年友人相赠,我应该用不上,正好你可以......” 话被宋蕴枝着急地打住:“百年人参珍贵,即是友人相赠,怎好再送给别人,这东西或许日后郎君会用到,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能要。” 她的脸上明明已经出现心动的神色,可是说出的话却又是另一回事。 谢谌觉得宋蕴枝的心眼太实了。 他明明看见她听见他说有的时候,那双眸子亮了起来,眼下却又因为自己的心过意不去,不得忍痛拒绝他。 “难不成,你要卖了自己的嫁妆,去买外面天价的人参?”被她拒绝,他并未生气,只是平静地反问她。 宋蕴枝眼中尚有泪,语气却带笑:“没关系的,只要芃芃能够好起来,就算是真的掏空嫁妆,我也是愿意的。” 那双清澈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琉璃般的纯净眼眸,落在了他的眼中。 第6章 第 6 章 这个话题以宋蕴枝的婉言拒绝而告终,二人用过晚膳之后,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施嬷嬷见用了晚膳,谢谌还在房中并未离开,觉得他今晚应是要留在这里陪夫人,于是给夏竹和春桃暗暗使了眼色,示意她们去准备热水。 说来也是可惜,夫人与姑爷成亲三天了,却还未圆房。 起初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姑爷那天喝了很多的酒,导致人回来,简单洗漱之后没多久就醉倒在了榻上,任由旁人怎么喊都喊不醒。 而夫人却也没有着急的意思,索性躺在他身边,将就着睡了一晚。 这倒也罢了,谁知道接下来的两天,姑爷要么睡在书房,要么直到半夜夫人都睡熟了,才不紧不慢地回来。 好不容易今晚回来得这般早,施嬷嬷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且五姑娘的病等不了,夫人还需要姑爷的帮忙,于是施嬷嬷轻咳了一声,走到了宋蕴枝的身边。 她扫了一眼另一边的谢谌,佯装给宋蕴枝倒茶,趁机小声与她说:“夫人,看样子今晚姑爷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好好准备着,争取今晚与姑爷圆房,顺便求姑爷找个御医给五姑娘看病。” 宋蕴枝还想着用嫁妆换人参的事情,哪里会在意谢谌今晚在不在这里歇下,闻言她的神色凝滞了一瞬,然后抬眸去瞧谢谌。 男人坐在烛火之下,那张像是被精心雕刻的侧脸,在火光之下更加惊心动魄,他一只手随意搭载桌子边缘,这时候宋蕴枝才发现他的手指修长,突然想到,成亲那天,就是这只手握着她的手,牵着她跨过重重障碍,最终在前院与她拜了天地。 其实圆房对她来说倒是不可怕,可她也知道,谢谌虽然是出于责任娶了自己,但对这桩婚事却是不满意的。 说不定正是因为不满意,所以迟迟不愿与她圆房。 听人说,男人在那一事上若是上头了,心情会大好,若是在那个时候求对方办事,是不是更容易成功? 如今芃芃危在旦夕,或许她可以试一试? 下定了决心,配合着施嬷嬷方才的话,她的脸慢慢地红了,她嗔了一眼施嬷嬷,“嬷嬷,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施嬷嬷是过来人,自然是看出了宋蕴枝被说服了,她笑了笑:“我也是为了夫人着想,若是夫人一直与姑爷这般相安无事,别说是谢府的人会在背后笑话夫人,宋家那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会找夫人的晦气。” 宋蕴枝出嫁前,她那嫡母吴氏就想往她身边塞人,想借着她让那丫鬟爬谢谌的床,最好一跃成为谢谌的姨娘,这样吴氏在谢府也算是有人了。 这样的小心思宋蕴枝自然一眼看透,她如何会遂了吴氏的愿,直接拒绝。 “我与郎君才成亲几天,那边就算是再着急,再想插手,也得有本事把手伸入谢府,没有我,宋家在谢府眼中什么也不是。” 施嬷嬷倒是赞同她的话。 这边,谢谌用完晚膳之后没离开,是因为昨天母亲在派人来传过话,让他不要在新婚的时候冷落了妻子。 可他面对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小妻子,平日里与她正常交流倒是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要与她做亲密的事情,他心中就会生出一丝抵触。 所以至今,他与她做过的最亲密的事情,便是成亲那天牵着她,从谢府大门走到前院的那一段路。 许是宋蕴枝对他来说实在是还小,且这几天他与之相处的时候,更加觉得对方不仅年纪小,甚至性子也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觉得自己要与她做那种事,简直跟禽兽没什么区别。 耳边是小姑娘和施嬷嬷的窃窃私语,他的眼角余光还能看见她们二人的眼睛,时不时往他身上瞟,尤其是瞥见小姑娘看了他之后,脸颊突然变红,他大约也猜到了施嬷嬷同她说了什么。 瞬间,他觉得有些头疼。 晚膳前,宋蕴枝含泪拒绝他的画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站起身,对着她道:“我还有公事没有处理完,先回书房了。” 也许是有旁人在,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客气疏离。 宋蕴枝马上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些许的失落,但是很快又掩去了,“郎君若是忙的话,便去吧。” 谢谌将她脸上划过的失落收进眼底,嗯了一声,然后抬步往外面走去,只是才堪堪走出房门的时候,有听见身后响起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急促。 “公务要紧,可是郎君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在书房呆太晚。” 她的话让谢谌脚下的步子一滞,他回头,正好瞧见宋蕴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这下子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她这是想要他早些回来的意思,至于回来之后的事情,他不愿意去深想。 这一回他并未说什么,而是转头继续往外面走去。 看着他逐渐远走的背影,宋蕴枝又换回了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施嬷嬷瞧见如今他们两个人的情形,除了失望之外,更多的是对宋蕴枝的恨铁不成钢,她脸上露出焦急:“我的夫人哟,你看着这么聪明伶俐的人,怎么就在这种事上就犯浑了,方才就应该直接让姑爷留下来的!夫人倒是好,绕那么大的弯子。” 宋蕴枝脸上的羞怯早在谢谌转头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对于施嬷嬷的急切,宋蕴枝倒是显得平静多了,语气中没了与谢谌说话时的轻软,只冷静道:“嬷嬷你不懂。” 她转身进了内室,吩咐道:“我累了,要沐浴,你让夏竹进来伺候。” 施嬷嬷早就习惯了她人前人后变脸的速度,只无奈摇了摇头。 宋蕴枝沐浴完,在夏竹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发梢时,道:“明天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但也别让谢府的人知道了,尽快去把那支人参买了。” 夏竹没想到她还没改变主意,她忧心道:“夫人,那掌柜的明显就是想要坑我们,除了买他的人参,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宋蕴枝闻言垂眸,办法她已经试过了,谢谌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眼下她倒是有些后悔拒绝了他。 没想到谢谌不按常理出牌,她不过是拒绝了一次,他就真的没有再提人参的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无妨,只要能救芃芃,多少钱都是值的。” 闻言,夏竹眼中的心疼更甚:“希望五姑娘能够快些好起来,这样夫人也不必时时都想着。” 宋蕴枝经过施嬷嬷的提醒,也开始有了期待,宋家不愿花钱给芃芃请好的大夫,那她就去求谢谌,让他帮忙找个御医给芃芃看病。 只是谢谌这些天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捉摸不透,说他不在意她,又会关心她在宋家是不是被欺负了,还会在外人面前给她几分体面。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方才他有没有听懂她的暗示。 “这是什么?” 外间突然传来春桃的声音,话里的笑意是怎么也掩不住。 另一道略显陌生的男声响起:“这是少爷让我送来给少夫人的,还请姑娘交给少夫人。” 听着外头的对话,宋蕴枝有些疑惑,这时候,他送什么过来? 很快,她的心里隐隐有个猜想,随着这个猜想心跳慢慢地加快,连呼吸都变得快了,只是她面上却没有表面出来,朝着夏竹使了个眼色。 夏竹会意,放下手中的帕子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看见她拂开珠帘进来,手上多了个檀木做的匣子,那匣子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上面的雕花精致,倒像是宫中才有的样式。 打开之后,里面真的躺着一支上好的人参。 她盯着那人参,想起谢谌说人参是友人相赠,她不信。 皇后娘娘赏赐他的那些在谢府的库房,说了给老夫人补身子的,他自然不会动。 那么他口中的友人,又是谁? 蓦地,她想起京中之前传闻的,他与永宁公主的事情。 很快她又想明白了,既然已经拿到人参,也没必要纠结来处,反正是她的了。 不过这一回倒是她欠他的。 “把它收好,明天让施嬷嬷亲自送去给芃芃。” 她一边拢着如丝绸般顺滑的青丝,一边交代夏竹。 一桩心事了,宋蕴枝的心情可见的好了许多,现在只剩下找个御医给宋仪安看病,她得想个办法哄了谢谌开心,再趁机同他提这件事。 但不能是今晚,不然总有讨好的嫌疑。 书房。 “东西送去了?” 谢谌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公文,没有抬头,也不知道先前看到了什么,周身还带着凌冽的气息。 回来复命的流风见此,只得恭敬地回答:“送过去了,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夫人见了那人参很是高兴。” 谢谌听闻,思绪从公文中抽了出来,能够想象出,小姑娘见了那人参时,笑得星眸弯起的模样,他沉吟道:“让你查的那件事,暂且搁置。” 他虽在最开始怀疑过宋蕴枝,让流风着人去查那天的事情是否真是意外,可这几天与之接触下来,却发觉对方心思单纯,不像是心术不正的人。 身上凌冽的气息逐渐消散。 很快他收起这些杂念,复又重新低头看案上的公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再次传来更漏的声音。 谢谌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离开之前宋蕴枝的那番话又出现在脑中,加之母亲昨日的嘱咐,他思考了良久,终是站了起来。 在外面守着流风听见脚步声,正好看见谢谌出来,他没有多问,而是让人拿了一盏风灯,走在谢谌的前面照明。 谢谌虽是比往日早回来,可却没有打算要与之圆房的意思。 “姑爷,您回来了。”夏竹没想到谢谌今晚比以往早了许多,她正坐在廊下守夜,想起早已回了内室的宋蕴枝,又起身忙道:“我进去告诉夫人!” 谢谌摆了摆手,挥退了一脸惊喜的夏竹,独自进了内室,却见床榻上的少女早已不知何时熟睡。 看着睡着了,神情仍旧乖巧的小姑娘,他眉梢微微蹙在一起。 不是说要他早些回来。 怎么她倒好,自己先睡了?且着模样,分明是已经睡了好些时候了。 还以为她说了那话,一定会等他回来。 可是看着在榻上睡得正舒服的少女,他再一次琢磨起起临走前她说的话。 难不成是他会错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