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不靠谱》
1. 第一章
临近正午,集市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摊前卖的糖饼隔老远都能闻见香味。
柳南舟咽了咽口水想让自己忽略这股香味,可惜肚子还是叫出了声音。
他没有声张,只是拽着哥哥的衣角跟着父母走着。
女人抱着孩子,满面愁容,男人背着包走在她一旁,他也想买张糖饼吃,可这一家五口,五张嘴,哪能吃一张饼?
他又实在没钱。
男人低头看了看还没有自己腿长的孩子,一旁高一点的也才比他腰高不了多少。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要是能少一口人就好了。
他想着也这样跟着女人说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女人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她一个也舍不得,可是她实在养不起了。
这时,一个小手轻轻拽了拽她的青布衣角,小声说了一句:“娘,我饿。”
女人低头看着柳南舟的眼睛,他天生瞳色浅,看得久了让人心里发慌。
一旁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男人低声说:“别想了,这孩子不像老大能干重活,吃得又比老三吃得多,而且,”他说着低头瞥了一眼柳南舟,“你看他那双眼睛,自从他出生,咱家哪有好日子过?这就是个灾星,扔了就扔了。”
女人转过身无声地流下泪来。
男人蹲下身,看着柳南舟,这孩子同他一样,鼻梁左侧有一颗小痣。
他拉着柳南舟的手说:“小舟想不想吃糖饼?”
柳南舟有些错愕,印象里这个男人从没这样柔声跟他说过话,更别提问他想要什么,柳南舟点点头。
男人不敢直视这双眼,低下头,从腰间掏了半天,摸出三枚铜钱放在柳南舟手里:“那你去帮我们买两张糖饼好不好?”
柳南舟简直受宠若惊,心里隐约察觉到什么,却还是被糖饼吸引了注意力,用力点了下头:“好!”
男人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去吧。”
柳南舟拿着钱,赶紧跑到了摊前脆生生地说:“老板,糖饼多少钱一张?”
饼铺老板说:“两文钱一张。”
柳南舟有点为难,他抿了抿嘴角:“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买两张三文钱行不行?”
老板看他穿得破烂,见他可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给你吧。”
柳南舟赶紧朝他鞠了一躬:“谢谢您!”
柳南舟等着老板帮他包好,闻着这饼的香气,咽了咽口水。
这可是糖饼啊,他从来没吃过,是什么味道的啊?
这时,一阵闹哄哄的孩童声传来,柳南舟转头一看,几个小孩毛毛躁躁地跑过来,有一个小孩还撞了他一下,给他撞了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屁股墩,被一个人及时扶了一把,他闻到一股沉静的香味。
“小心一些。”
还不等柳南舟道谢,那人便走了,柳南舟看着他的背影,那人一身青袍,身形颀长,腰间挂着一个酒壶,一头银发高高地束起,步伐轻快地走到一个说书的摊前,那摊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青史几行,道疏狂。以己镇魔,安六合。今天我们讲这位少年英雄风梧君——启濯。”
柳南舟没听过这个名字,小声嘀咕了一句:“启濯是谁?”
“嘿,你连启濯都没听过?”老板一边大手一挥比了个大拇指,“那可是我们全天下的英雄,百年前人魔大战,一把长枪打的魔族那是连连败退,要是没有他,哪能有我们现在的安生日子。”
柳南舟看着说书的摊子,借着说书人分散他被馋地流口水的注意力,听着听着却被他讲的内容吸引了。
说书人的声音身临其境般抑扬顿挫地讲着:“......可这凡人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抗妖魔啊!魔尊单苍柯狼子野心,连着众妖魔攻破结界,大举入侵人间,黑云压城,那可真是人间炼狱!四大门派齐聚雷渊,共同御敌。那日天际一片猩红,罡风四起,走石飞沙,百姓四散奔逃。雷渊惊动天雷滚滚,单苍柯率领众魔势如破竹,就在这时!”
柳南舟听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屏住了呼吸。
“启濯一身月白长袍,头束银冠手持银枪从天而降,只见他枪如长龙入云,寒芒锋锐,银枪枪头处挂着一个花纹繁杂的琉璃铃铛,动起来叮叮作响,像是黄泉路上的催命声。而这柄枪还有一个十分符合它气质的名字——山鬼。他与单苍柯大战几百回合,打得昏天黑地,单苍柯一刀朝着奔逃的百姓而去,启濯紧随而至想要护住百姓,可谁知那单苍柯竟是虚晃一刀,转身便朝着启濯的面门劈来,启濯已是来不及反应。”
“啪——”一声醒木一响,柳南舟吓得一激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故事听到一半,不少人叽叽喳喳地闹着不过瘾,吊得人心里难受,可不管听的人怎么抓心挠肝,讲的人却已经收拾东西要走了。
这时老板也喊他了:“诶,小孩儿,听入迷了吧,喊你半天了,你的糖饼。”
柳南舟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糖饼,又朝老板道了声谢。
刚出锅的糖饼,香气扑人,柳南舟隔着袋子都能闻到,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饼抱在怀里,被烫了一下也不松手,赶紧跑了回去。
柳南舟跑到街口转了半天却没找到父母的身影。
他焦急地哭了出来。
“爹,娘,大哥,你们在哪啊?”他喊,“我回来了。”
你们不是说好在这里等我吗?
他询问附近的人,有没有看见一对夫妻领着一个半大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他们都说没看见这样的人。
柳南舟不敢乱跑,怕他的父母回来找不到他,只好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等。
他饿得肚子咕咕叫,怀里有饼却不吃,紧着抱饼的胳膊,想让它凉得慢一些,也许一会儿爹娘就回来了。
他一直等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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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太阳落山,等到街边的小摊都陆续收摊回了家,等到家家户户都燃起了蜡,也没有等来带他回家的父母。
两张糖饼早就凉了,贴在他胸口,柳南舟也分不清是饼凉还是心凉。
他已经困倦了,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想:娘,你们再不回来,饼就凉了呀。
当他第二天在冰冷的石阶上醒来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他的父母也许再也不会来了。
柳南舟的肚子在他买饼之前就已经饿了,现在更是已经饿得头晕。
他掏出已经凉透的饼,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口,又凉又硬的饼噎得他喘不上气,眼睛也模糊了,他抹了把脸想到自己身无分文,身上只有这两张饼了,便垫了肚子就把饼揣了起来。
他流浪了几天,本想找个生计,可他太瘦小了,没有地方愿意要他。
遇上脾气好的施舍他几文钱,要是遇上脾气不好的,就被打骂着赶出去,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转眼已经秋天,夜晚桥洞下面四面漏风已经冷得睡不着觉,身上的衣服也早已不够抵御冷风了。
柳南舟得为他的冬天做准备,好在泉台镇的冬天不似北方那般寒冷。
他在西郊找到一处破败的寺庙,破庙里的“原住民”显然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总是“吱吱”地叫着来偷他的饭,柳南舟只好想办法抓住两只来了个“杀鸡儆猴”,它们果然有所收敛,被迫接受了这个邻居,达到了微妙的和平。
破庙里两个破旧的蒲团被耗子磕得满是窟窿,他往里添了些废柴杂草勉强当他的床,垃圾堆里翻到的有钱人家扔掉的外袍是他的被,冷了就用山上捡的废柴烤火。
他都已经做好过不去冬天的准备了,想着也许他会死于某个雪夜,可没想到泉台镇竟两年也没下雪,他奇迹般地捱过了两个冬天。
当柳南舟在一日清晨听见鸟鸣时,他知道,春天来了,他又熬过了一冬。
柳南舟往镇里去,镇里的一户有钱人家老得贵子,为了感谢观音菩萨,在镇口布粥一月,他得快些,不然晚了就要没有了。
柳南舟捧着他的破碗朝镇内跑去——那碗是他捡的,周围已经裂了纹路,碗口处还豁了一块,柳南舟每次拿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它碰碎了。
他跑得急没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扑倒在地上,手里本就残破不堪的碗到底是碎了。
柳南舟还没来得及伤心他死掉的碗,转过头发现绊倒他好像是一个死掉的人。
那人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柳南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站起身小心翼翼凑近看了看,他的影子落在死人的身上。
柳南舟蹲下来试探着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他早已没了生气。
柳南舟吓得惊呼一声摔了个屁股墩,随即屁股长腿了一般往后退了几步,踉跄着站起来,顾不上摔碎的碗,跑了。
没注意到他的影子有一瞬间与他的动作不一样。
2. 第二章
柳南舟一口气跑进镇里,热闹的人气抚慰了他惊魂未定的心。
他习惯性地走到施粥的摊旁,才想起自己没有碗了。
盛粥的夫人好心地给了他一个碗,又给了他一勺白粥,他捧着粥走在街上,惊魂未定。
“听说了吗,城西那边死人了。”
“真的假的?怎么死的?”
“不知道,听说七窍流血死得可惨了。”
“诶,你这么一说,前两天不也有一个人也是七窍流血死的。”
“是啊,会不会是被仇家害了?”
“那谁知道了。”
街边的人议论纷纷,柳南舟在一旁听着,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死状,心里越发打怵,即使捧着热粥也觉得手心发凉。
这很不对。
柳南舟不敢说胆子多大,但他自己在鸟不拉屎的破庙里住了两年,平日里都跟耗子睡一窝,打雷下雨他也能睡得安稳,实在不能说胆小。
他没见过尸体,被惊了一下倒也正常,可仔细想尸体也只是七窍流血,并没有缺胳膊少腿,连表情都很平和,除去脸上的血迹简直像是睡着了,他没有理由被这样一具安详的尸体吓成这样。
他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也还是害怕,甚至隐隐有些发起抖来。
柳南舟不可控制地想:他会不会也哪天就这样突然死了?死在平常的一天,死在破庙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结束他这可怜无趣的一生,没人发现,也没人知道,更没人在意,他的尸体会变成飞禽走兽的餐食,要真是那样好像......也挺好。
柳南舟正出神,附近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打闹撞了他一下,柳南舟胳膊一晃,白粥洒了出去,泼到了一个人身上。
撞了人的小胖子非但没跟他道歉,还推搡了他一把:“臭乞丐,滚远点儿。”
说完嫌晦气似的甩了甩手拍了拍撞到柳南舟的胳膊,捏着鼻子走了。
柳南舟细胳膊细腿哪经得住他推,他被推得跌了一步,眼看着要给面前的人拜了个晚年。
在他要摔倒之前,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柳南舟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中年男人,衣着简单但并不朴素,他的粥就撒在他的衣服上。
他身边跟着两个年轻的男人,三人气质很是出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柳南舟眼里难掩惊慌,连连鞠躬道歉:“对....对不起。”
那件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就是卖了十个柳南舟估计也不值人家一片衣角,柳南舟的头更低了。
“掌门,没事吧?”男人旁边跟着的人问。
谢咏道掸了掸衣服道:“无妨。”
只见那粥渍随着谢咏道的动作竟悉数被掸了下去,衣服上别说粥了,连一点湿痕都没有。
柳南舟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粥,一边觉得惊奇,一边想:这样他是不是就不用赔钱了?
谢咏道看了看柳南舟,这小孩身上破衣烂衫,脸也脏脏的,看样子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过来讨粥喝。
他又仔细看了看柳南舟的脸,觉得他鼻梁上的痣很眼熟,前两天看见的几具尸体其中一个男人脸上也有这样一颗痣,那是一家三口,都死了。
这小孩脸上的痣,是巧合吗?
谢咏道看着他,这小孩穿的破破烂烂,身上也灰扑扑的,眼睛却亮得很。
他蹲下身,抬手,柳南舟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谢咏道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小脏猴,怎么只有一个人,你父母呢?”
柳南舟摇摇头:“我没有父母。”
谢咏道点了下头,他本想转头叫赵翊给他些钱,却看见柳南舟的影子淡淡地冒着黑气。
普通人看不见这黑气,柳南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还没等柳南舟看出什么,谢咏道便引他到一边人少的地方问道:“你近日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柳南舟一惊,他可真神了!
“有。”
柳南舟把他遇见尸体的事说了,也说了自己奇怪的感觉,谢咏道听完挑了下眉,略带新奇地看了柳南舟一眼。
柳南舟觉得自己的“害怕”奇怪,可谢咏道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加上他影子里的黑气,典型的被影魔缠上了。
谢咏道没声张。
影魔其实并不能改变人的想法,但它可以放大人的情绪,因为是人本身的想法,所以影魔寄生往往不容易被宿主察觉。
连成年人都不见得会意识到这种情况,这孩子这么小居然能感觉出自己的想法不对,可见其聪明心细。
柳南舟问:“他们叫你掌门,你管事吗?”
谢咏道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好笑:“管一些。”
“那这件事你能管吗?”
“你想让我管这件事?”
柳南舟点点头,谢咏道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
柳南舟抿了下嘴角:“人死了也该有人收尸的。”
没人管做了鬼也是要伤心的。
谢咏道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倒是个仁义的孩子。
柳南舟不敢抬头,他真是不想活了,他几斤几两还敢支使起别人来了?人家凭什么因为他一句话去管这破事?死人谁不嫌晦气?
柳南舟的头越来越低,只听谢咏道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柳南舟意外地抬起头,眼里有些莫名其妙,好像不相信。
他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他就是一个没人要的破烂,谁会把一个破烂捡回家?
“啊?”
谢咏道说:“我来就是处理你说的这件事的,你既无父无母,想必也无去处,不如跟我走吧。”
天遥派收到了泉台镇的委托,他听闻有异动,怕有什么大事才领了两个门中弟子下山来看看。
影魔并不是麻烦的东西,它无法夺舍,只能寄居在人的影子里吸食主人的情绪,使人消极,精神萎靡,最后枯槁而死。
谢咏道挥了下衣袖,柳南舟影子里的影魔便被屁滚尿流地扫出来,随即手指一搓,那影魔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便倏地散了。
柳南舟呆愣片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应该是早上看见尸体的时候被影魔缠上了,现在已经无碍了。”
谢咏道转头吩咐两个弟子:“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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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镇上还有没有影魔的痕迹。”
弟子领了命转身离开,留下柳南舟和谢咏道面面相觑。
谢咏道看了看他,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衣服,随即他身上柔和的白光流转,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一下子干净了,连身上也没有了臭味,头发妥帖的梳好,整个人刚洗了澡一样清爽了起来,柳南舟觉得他好像连血管都干净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要不要跟我回去?”
没什么好考虑的,总不会有地方比他现在过的生活更烂了。
柳南舟也不怕谢咏道是骗子——他身上除了这条命没啥好值得人骗的,要真是骗着被杀了,那也只能是他命该如此了。
至于这个人为什么要捡个破烂回去,可能......每个人都有点特殊的小癖好吧,比如喜欢捡破烂。
于是谢咏道领着柳南舟先去吃了顿饭,边吃边等赵翊和褚明河回来。
柳南舟从来没下过馆子,看着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菜,恨不能多长几只手几张嘴。
赵翊和褚明河很快回来了。
褚明河说:“师尊,我们查过了,一共找到五只,已经处理了。”
谢咏道点点头:“没被人注意吧?”
“没有。”
“很好,被人看见容易造成恐慌。”他示意两人落座,“辛苦了,吃点吧,吃完我们回去。”
四人吃完饭便启了程,柳南舟因为吃饱了饭,脑子里晕乎乎的,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了。
隐约间起了雾气,山上烟云弥漫,谢咏道一挥手,烟雾竟然倏地散了,山上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柳南舟看着觉得惊奇,又不好意思展现出来,脸上云淡风轻,目视前方,实际上心里一会儿好奇这个,一会儿惊叹那个,正眼没看的东西余光早就看了个遍。
谢咏道看着他,小孩的心思一览无遗,他也没拆穿,只边上台阶边跟他讲着,不多时柳南舟便看见一个颇为气派的大门,门上一个匾额,苍劲有力地写着“天遥派”,仔细看还能看出字上浮着一层金光。
谢咏道跟他说:“以后你就在这里吧。”
柳南舟看着匾,他只认识第一个字,叫“天”,他想这里真的跟说书先生讲的神话故事里的“天”一样,浮云直上,巍峨壮丽。
谢咏道把柳南舟交给赵翊,让他领着柳南舟下去休息,自己去了长安大殿。
他命人找来几位长老,三位长老陆续赶来,只有一个人迟迟不见踪影。
谢咏道先是从衣服里掏出来几个小挂坠,给他们一一分了。
长老们道了声谢,谢咏道出门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些小东西。
谢咏道分完还剩一个,他问道:“祈无虞呢?”
沈悠道:“他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保不齐上哪玩去了。”
应念岭一听,眼皮一跳,直觉不好,这一上午没看见祈无虞,他那菜园子恐怕要遭殃!
正说着,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在这呢。”
祈无虞一身雾山衣袍,腰间挂着个酒壶,容貌清俊,银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十分朝气,他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怎么?掌门师兄才多久不见就想我了吗?”
3. 第三章
此人惯不会说人话,谢咏道已经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把挂坠扔给他。
祈无虞稳稳接住,拿在手里看看:“哇,这小挂坠还真好看,谢谢掌门师兄,回去我就挂在扇子上。”
祈无虞乖乖坐下开始嗑瓜子,还把瓜子皮都推到应念岭那边,应念岭不甘示弱推了回去,两个人小孩似的对着瓜子皮你推我搡起来,谢咏道简直没眼看。
他懒得理他俩,说:“今天找你们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我在泉台镇遇到了影魔。”
“自从魔尊单苍柯被镇压,魔族可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沈悠说。
周仁点了点头:“如今突然出现,怕是又有什么争端。”
谢咏道叹了口气:“我也是怕会发生别的动乱。”
应念岭也跟着皱起了眉,四个人在这发愁,只有祈无虞没事人是的在一旁“咔吧咔吧”地嗑瓜子。
谢咏道:“.....你小点声。”
祈无虞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似的,掌门师兄,单苍柯在雷渊下面压着,魔族怎么着也翻不了天。”
谢咏道觉得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便没再多说,接着说道:“第二件是我带回来一个小孩儿,那孩子无父无母,自己在泉台镇流浪了几年,被影魔缠上了,孩子是个好孩子,聪明、仁义,你们有没有谁想收到门下?”
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懒,一时都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然后四个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祈无虞。
祈无虞:“......”他慌了一下,“不是,你们看我干什么啊?我这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武功还算凑合,灵力几乎没有,我教别人,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谢咏道把手撑在膝上劝说:“也不用你把他教成多厉害的人,就是让他有个地方待着。”他叹了口气,“罢了,不如明天让他自己来选好了。”
祈无虞疯狂点头:“对对对,咱尊重人家孩子个人意愿。”
反正但凡正常点都不会选他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就是了,天遥派这么多弟子,没有一个主动选过他。
谁不想学点本事?跟着一个灵力几乎没有的人能学什么?学上房揭瓦、招猫逗狗吗?
夜间山上有些凉,柳南舟自己在房间里,他已经别别扭扭地坐了半天——赵翊走的时候忘了告诉他茅房在哪。
他忍了半天终于出了门,决定去碰碰运气,万一碰到人呢。
柳南舟走出去一会儿,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屋子亮着灯,他想那里应该有人,于是走过去,敲了敲门把门推开了,屋里却没有人。
就在柳南舟想走的时候,却听见了屋子里面有响动,他好奇地过去看了看,看见一个背影长身鹤立的男人,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应该有些年岁了。
然而下一瞬男人转过头,脸却异常年轻,五官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眼睛更是深邃明亮,眉清目朗,好像一眼能看进人心里,灯光在他的银发间铺了一层柔光,显得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
柳南舟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有些看呆了,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好像他想象中传说的神仙就应该是这般。
祈无虞转身看见后面突然出现一个小孩,本来就做亏心事,着实吓了一跳,他怕柳南舟出声,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唇边,示意他不要大喊大叫。
祈无虞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他,怎么这么小,跟个小土豆似的。
“你看着眼生,是掌门今天带回来的小孩儿吗?”
柳南舟点点头。
祈无虞看着他的小脸,手欠地捏了一把,他问:“这么晚了,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祈无虞这么一凑近,柳南舟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他不知道是什么香,只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股香气很好闻,淡淡的,好像身茫茫雪原身旁却有一窝炉火。
柳南舟差点不会说话了,他微微后退了一步小声说:“出......出来小解。”
祈无虞“哦”了一声,他扭头朝后面指了一下:“那边,去吧。”
柳南舟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了,回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他看见祈无虞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
祈无虞听见声音头也不转地说:“池子里有水,洗完手过来吃好吃的。”
柳南舟闻言走到玉石池边洗手,他的手刚伸到水管下方,水管自己流出水来竟还是温热的。
洗完手,祈无虞给了他一块布巾擦手。
然后祈无虞从一堆碳灰里翻出了两个红薯,他掰了一小块,递给柳南舟:“过来尝尝,吹一吹啊,别烫着。”
柳南舟接过来尝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
祈无虞笑了一声:“不是让你吹吹吗。”他把烤好的红薯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过来坐。”
柳南舟坐过去,祈无虞又给他掰了一小块,吹了两下才递给他:“这回吃吧。”
柳南舟咬了一口,很甜,他从没吃过这么甜的红薯。
“好吃吗?”
“好吃。”
祈无虞:“那就多吃点,一般人可没有这个口福。”
柳南舟吹了吹掰了一口塞进嘴里,只觉得幸福,好像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一刻。
祈无虞看他吃得开心也勾唇笑道:“你可得吃完啊,别剩,这可是我上午去应念岭地里偷偷拿的,别被他发现了。”
柳南舟看着手里的地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销毁赃物。
红薯软糯香甜,虽然柳南舟今天已经吃了一顿大餐,但他仍觉得这是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吃的胃里也暖,心里也暖。
红薯还冒着热气,熏得他眼热,眼泪流了出来,他赶紧抬手擦了。
小孩天性敏感,偏偏祈无虞不懂,看了他一眼道:“哦呦,有这么好吃?”
柳南舟:“.....”
这人怎么这么烦人?
祁无时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多大了?”
柳南舟带着鼻声说:“九岁。”
“九岁?”祈无虞显然有点意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柳南舟,怎么看怎么不像九岁的小孩,看着也就六七岁。
柳南舟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怎么吃过饱饭,瘦瘦小小的,身体因为长期缺乏营养,个子便不爱长,就连头发也有点发黄,他的头发颜色浅,瞳色也浅,是棕色,像琥珀,漂亮极了。
祈无虞想起谢咏道的话,这小孩儿无父无母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地长大,怪可怜也怪有韧劲儿的。
“你看起来可不像。”祈无虞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没事儿,我做饭可好吃了,在这儿不出半年保证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他说完还捏了下柳南舟的脸。
“你生得倒是有意思,瞳孔竟是琥珀色的,漂亮。”
柳南舟眼睛一亮,甚至有点惊讶,他沉默了半晌问:“你不觉得是......不祥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眼睛漂亮。
“哪里话?谁说不祥,多漂亮的眼睛,那是他们嫉妒你。”祈无虞纳闷道。
柳南舟看了他一眼,眼眶还有些红,鼻梁左侧上的痣更显得惹人心疼,柳南舟没说话吃了口地瓜。
祈无虞觉得这孩子可怜是可怜,但是有点闷闷的,不好玩。
“我会被送走吗?”
祈无虞道:“掌门既然把你领回来了哪有送走的道理。以后你就踏踏实实在这待着,不用怕有谁会不要你,也不用怕有谁会欺负你。”
柳南舟在外面这么久也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说过的话就像放屁一样,是不能尽信的,承诺更是。
可是他看着祈无虞的眼睛,他的眉眼浅浅地弯着,看着柳南舟,眼里隐隐带着珍视,柳南舟的心还是落了实地,他信。
后来柳南舟才知道,祈无虞那眼神根本就不是珍视,而是此人天生一双多情眼,看谁都让人觉得自己被他放在心上。
然而九岁的柳南舟是没办法拒绝这样一双眼睛的。
祈无虞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把东西收拾了,领着他去洗了洗手上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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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早了,明早你还有重要的事呢,走吧,我送你回去。”
柳南舟看他:“什么事?”
祈无虞跟他卖了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哦。”
祈无虞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连好奇心都只有一点。
祈无虞看着他,心里好奇,也不知道他明天会跟谁走。
祈无虞把他送回住处,柳南舟躺在床上,眼睛直溜溜地看着祈无虞,祈无虞帮他掖好被子,拍了下他的头:“看我干什么?快睡吧。”
柳南舟看着祈无虞起身熄了灯,然后出去了。
这个床太软了,他从未睡过这么软的床,软的他想流泪,他觉得自己今天很娇气,总是想哭,明明被抛弃之后他就再也没掉过眼泪。
翌日一早,柳南舟就被赵翊领着去了长安大殿。
大殿碧瓦朱甍,殿内谢咏道坐在主位,边上坐着其他长老,只是四把椅子空了一个。
祈无虞又姗姗来迟,进来了也不坐,只倚在旁边的柱子上——他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柳南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他是低头低惯了的人,站在这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看见祈无虞走进来他才感到有些踏实。
谢咏道清了下嗓道:“小舟呀,你既然跟我回来了,便是入了我天遥派,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如今我年岁大了,没精力再收徒,在座的这几位都是我派长老,你看哪一个跟你合缘,可以拜在他的门下。”
谢咏道按照座位一一介绍起来:“这位是珲玉长老,周仁。”
周仁看起来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黑发间掺着几根银丝,眼角堆着几条皱纹,下巴上还有一撮短胡子,但并不显老态,反而目光灼灼很有精气神,就是看着有点严肃,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只见周仁没说什么,朝他点了下头。
柳南舟慌忙回礼鞠躬:“长老好。”
谢咏道笑了一声:“他喜欢研究符咒法阵。”他接着介绍,“这位是长闲长老,沈悠。”
沈悠很像是家里的年纪相差不大的长辈,很可亲的样子,她看出来柳南舟有点紧张,笑着说:“不必拘谨,我平日里就喜欢弄些花草练点丹药,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尽可以来找我。”
“多谢长老。”
“这位是知云长老,应念岭。”
这个名字柳南舟熟悉,是昨天被偷地瓜的倒霉蛋。
这几人都安坐在椅子上,但都是很放松的姿态,只有应念岭肩背挺直,他面容刚毅,身上也透着坚毅的正气。
“我没什么擅长的,也就剑法还凑合,你要是想学倒也可跟我。”
柳南舟也朝他鞠了一躬。
谢咏道指了指祈无虞:“这位是清安长老,祈无虞。”
祈无虞这才不慌不忙地坐下来:“我就是咱们门派凑数,摆着好看的。”
谢咏道微嗔道:“清安,不要妄自菲薄。”
祈无虞笑了一下,谢咏道看向柳南舟问道:“小舟呀,你对哪方面感兴趣呀?”
柳南舟心想:原来是可以自己选师尊吗?
他看着这几个人,虽然他们都慈眉善目地看着他,但柳南舟仍觉得与他们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壁,难以触及,只有一个人好像他伸手就能碰到。
祈无虞手拄在桌子上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事不关己似的,仿佛在看戏。
然后他看见柳南舟低头思索了片刻,朝他走了过来。
祈无虞:“.....”
不妙。
他其实只是想来凑热闹的。
可是柳南舟过来拽着他的袖子朝谢咏道说:“我选他。”他转过头问祈无虞,“可以吗?”
祈无虞低下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拽着自己袖子虽然极力忍着却仍有些颤抖的手,他微微抬头看见一双干净的眼睛,眼里又忐忑又期待着。
“你......”
他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腰腹的小孩儿,大眼瞪小眼。
4. 第四章
他这么多年一直孑然一身,天遥派人算不上多,可只有他一个长老一个徒弟都没有。
他不想收,也教不了。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他没有道可以传,没有业可以授,自己活得一塌糊涂就更别说解惑了。
应念岭笑道:“天意啊清安,这小孩儿跟你有缘。”
祈无虞看了他一眼,让他少说话,随即蹲下身来,捏了捏柳南舟的鼻子:“你想跟着我一起当什么都不会的吉祥物吗?”
柳南舟不在乎这个,只是松开他的衣服攥住了他的手。
祈无虞一愣,感觉这只小手异常柔软,好像他一用力就会被捏碎,只好小心翼翼地拉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咏道见祈无虞神情罕见地有些凝重,知道他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抗拒,便道:“清安,你也别有压力,要是觉得有困难就交给他们三个。”
柳南舟低下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松开了自己的手。
果然,没人愿意要他。
然而在他的手收回来的时候,又被人温柔地握住了。
柳南舟猛地抬头,撞进了祈无虞的眼里。
祈无虞看着这双眼睛,仿佛一汪从未被污染过的清泉。
这样一双眼睛不该被辜负。
祈无虞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傻啊?好几个人偏偏选一个最废物的,日后可不要哭鼻子后悔。”
柳南舟摇头:“不后悔。”
祈无虞笑了一下,他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站起身。
这孩子虽然有点闷,但......也算是有缘吧,不然昨天怎么就让他碰上了呢?
即是有缘,就当个伴吧,要不风省梧桐他自己住也怪冷清的。
“这孩子我收了。”
谢咏道满意地点点头。
其余几位也都恭喜祈无虞,柳南舟在大殿中央给祈无虞磕了三个响头,给他奉茶,叫了声:“师尊。”
祈无虞突然觉得自己肩上好像多了个担子,坐得十分不安稳。
柳南舟领了刻有名字的弟子牌,谢咏十分高兴道:“行,今天让粟轩堂准备几个好菜,庆祝一下小舟正式成为我们天遥派的一份子。”
柳南舟想:他的加入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可是为什么当初在家的时候,除了大哥,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呢?
谢咏道接着说:“小舟呀,咱们天遥派没那么多仙家规矩,讲求逍遥自在,以后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不必拘束,有事要是你师尊不靠谱,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祈无虞“啧”了一声:“你才不靠谱呢。”
不就是养小孩么,他养不好还养不坏吗?最差也就是在跟他一样在天遥派当吉祥物呗,也挺好的。
“好了,那就先这样,你领着小舟去休息吧。”
谢咏道说完便离开了,其他人也散了,祈无虞领着柳南舟也要走,应念岭便在他身后咳了一声:“祈无虞,你昨天是不是去我地里了?”
祈无虞迈出去的脚一顿,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没有。”
“没有?”应念岭撸起袖子就要打,“你是不是偷我地瓜了!”
祈无虞撒腿就跑,边跑边喊:“诶,这还有孩子呢,注意素质!”
柳南舟目瞪口呆地看着鸡飞狗跳的两个人,完全没料到天遥派平日里居然是这种风格,他低下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门派......到底行不行?
不等他想明白,祈无虞就拉着他一起跑,柳南舟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我要跑?”
祈无虞狡黠一笑:“地瓜你没吃?”
柳南舟:“.......”
他被迫成了同伙。
应念岭在后面大喊:“你等着我去告诉掌门!”
祈无虞回头笑他:“多大了你。”
“哼!”应念岭袖子一甩找谢咏道告状去了。
柳南舟问道:“我们会被罚吗?”
祈无虞无所谓道:“当然不会,掌门只会心疼我,人家都有弟子种菜,我只能偷偷吃别人的菜。”
柳南舟:“......”
你说谁种菜?
“诶呀,念岭,你跟他计较什么,你想他为什么不偷别人的?那还不是因为跟你关系好嘛。”谢咏道说,“你也别生气啦。”
应念岭:“......”
很怪,莫名有道理,但是不多。
“现在他也收徒了,以后就不会偷你的菜啦。”
“他最好是。”
应念岭去告状的时候祈无虞正领着柳南舟熟悉门派,告诉他哪里是干什么的地方。
“现在记不住也没关系,等你熟悉了就好了,若是迷了路,路口也都有指示牌,再不济你就问一问路旁的树,它会给你指路。”
柳南舟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树,跟他平时看见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就像这样。”祈无虞站到一棵树前,像敲门一样敲了敲树干,问道,“请问万卷楼怎么走?”
那树似是听懂了一般无风自动,晃了两下,随即祈无虞脚下伸出一道光束,直通万卷楼。
柳南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他才显示出一点孩子的好奇来。
最后,祈无虞领着柳南舟回了风省梧桐。
刚进门柳南舟便看见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见他进来在他头顶飞了两圈,还叫了几声似乎很是惊奇。
柳南舟看见它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停在原地目光一直追着它。
这是祈无虞养的吗?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养乌鸦。
祈无虞注意到他的眼神,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道:“它叫瑞雪,是我在一年初冬捡到的。”
柳南舟看着瑞雪,小声问:“养乌鸦不嫌它晦气吗?”
从他出生的时候,村长看了他的眼睛就说他是天煞孤星,日后必要离经叛道,留在村里肯定要给村子带来不幸,就像乌鸦一样晦气。
祈无虞纳闷:“为何晦气?”他笑说,“乌鸦能够预兆灾难来临,是祥瑞。”
他伸出手,瑞雪便落在他掌心,他揉了下柳南舟的头对瑞雪说道:“这是我们家的新成员。”
柳南舟一愣,看着乌鸦,黑漆漆的,羽毛却发亮,看得出来它被照料得很好。
瑞雪歪头也看着他,它铺开翅膀落到柳南舟的肩头,蹭了蹭他的脸。
柳南舟紧张地都要不会走路了。
祈无虞看出他的不自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它很喜欢你。”他领着柳南舟往里走,“我常年自己住,地方跟其他几位长老比是小了点,但是庙虽小五脏俱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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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搞破坏随意就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问我。”
柳南舟看了看四周,只觉得这里是真的好看,石板路两侧有着各种花,隐隐能听见流水声,顺着声音望去可以看见大约一尺宽的小河弯弯曲曲地交错,以柳南舟的目力只能隐约看到它似乎连着一个湖,湖边有繁茂的树,湖中有几处亭子,依稀还能看见湖中好像还有花。
“那是菱湖。”祈无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里面有荷花,你若是想玩可以划船去采莲子,回来我给你做莲子羹。”
柳南舟哪泛过舟采过莲子?他连莲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眼里期待又好奇。
祈无虞笑着带他进了间屋子:“他们弟子多,所以一般都住在弟子房,我就你一个徒弟,还是住得下的,你自己看看,是想跟我住在风省梧桐,还是想热闹点去住弟子房?”
柳南舟想都没想回道:“这里。”
“行,那这就是你的房间。”祈无虞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以后就拿这里当家吧。”
这里以后是他的家。
“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东西跟我说。”
柳南舟对住的地方没要求,甚至不需要床破木板他都能睡,可这屋子里不光有床,桌椅板凳、笔墨纸砚、香薰摆件什么都有,他见过的没见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哪还缺什么东西。
“不缺。”
祈无虞蹲下身把脖颈间挂的玉摘下来,玉状似云,他戴到柳南舟身上:“我这浑身上下大概只有这一枚玉拿得出手,它随身跟了我许多年,算是我的护身符,你既拜我为师,这块玉就赠与你吧。”
柳南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块玉,温润细腻,宛若凝脂,他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这是很好的东西。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祈无虞,祈无虞问:“怎么了?”
柳南舟抿了抿嘴角:“你不是......不想收我吗?”
为何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
他垂眼小声说:“我只是.......”
“是什么?”
“是别人随手扔掉的破烂。”
其实祈无虞不想收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的运气向来不好,只是一个不祥之人,是一个累赘,要不然家里三个孩子,怎么就偏偏扔了他呢。
祈无虞微微一愣,怪不得他总怕自己被送走,原来是已经被抛弃过了。
祈无虞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收你是我自愿的。”他说,“同样,以后也没人能逼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也不行,做你自己想做的,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也不必听任何人说。”
柳南舟心里突然多了些底气,好像一直独自走在悬在空中摇晃的绳索上终于一脚踏上了实地,连心都跟着安稳了。
“看着我。”
柳南舟抬起头,祈无虞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你不是破烂,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的徒弟,是天遥派最小的弟子,在这里会有很多人爱你。”
“还有,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祈无虞声音像春风化雨不疾不徐,却实打实地砸在柳南舟的心上。
祈无虞说着,伸出小拇指:“拉钩,信我。”
柳南舟觉得幼稚,还是伸出了手,跟他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5. 第五章
祈无虞大概是第一次收徒,难得走了次心,跟柳南舟说了些有心有意的人话,把小孩儿感动得一塌糊涂,自己睡一觉就忘了昨天收了个徒弟的事。
他睡到日上三竿,打着哈欠出了门,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柳南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收了个徒弟,打了一半的哈欠憋了回去。
他装模作样地背过手:“起得挺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柳南舟点点头。
“那就好,吃饭了吗?”
问完他就瞥到了桌子上的水煎包和桂花粥。
柳南舟说:“没。”
祈无虞后知后觉柳南舟在等他,他终于良心发现一般,干咳了一声,坐下来,给柳南舟夹了一个水煎包:“以后不用等我,吃你的就行。”
两个人吃完饭,柳南舟便收拾了碗筷,然后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祈无虞不说,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干坐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祈无虞:“......”
他好像是应该教点什么,可是他能教什么呢?
风省梧桐的院内有一株巨大的梨花树,据说已近百年,现下正开得艳。树下有一个书案,笔墨纸砚俱全。
祈无虞问:“认字吗?”
柳南舟抿了下嘴角:“很少。”
祈无虞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来,我教你认字。”
他领着柳南舟到树下的书桌旁:“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柳南舟:“会。”
祈无虞拿起笔蘸墨说道:“知道我叫什么吗?”
柳南舟点点头。
祈无虞边在纸上写边说:“不会写吧?我教你。”
祈无虞不去烦别人的时候会自己在院里写字静心,他的字铁画银钩很拿得出手。
“这个字念‘祈’,是求福的意思。”
柳南舟看着纸上的字,小声跟着念。
“祈。”
“对。”
柳南舟照葫芦画瓢,可惜尽管他已经努力稳了手腕,写出来的东西还是春蚓秋蛇,跟祈无虞的字放在一起根本没法看。
祈无虞没笑他,握着他的手写了一遍:“练字非一日之功,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来。”
祈无虞这几天就教他一些常见字,然后就撒手让他自己练着玩去了,自己则东跑西窜不见人影,柳南舟知道他是个不靠谱的,也不黏着他,自顾自的练字。
这一日祈无虞晃晃悠悠出了门去找谢咏道了。
他来时谢咏道正拆着一封信,光听脚步声谢咏道就知道是他:“你来做什么?”
祈无虞不客气地坐到一旁剥了桌上的桂圆扔进嘴里:“串门呗。”
谢咏道看完了信手一撒,信纸悬在半空中竟没落下,他一挥手,那信便自燃了起来,在空中化成了一团烟雾一阵风便散了,仿佛从没存在过。
祈无虞注意到他脸色有些不好问道:“怎么了?”
谢咏道说:“泉台镇现影魔,虽然已经被除但是我怕魔族还有动作,问了一下其他几个门派近日有无魔物现身。”
“如何?”
“天门五城有,但也都是小魔作祟。”谢咏道说,“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明日去加固一下雷渊的结界。”
自从单苍柯被镇压,四大门派便在雷渊附近设了结界,魔窟城紧邻雷渊,这些影魔也不知道从哪跑进来的。
祈无虞点了点头:“也好。”
谢咏道叹了口气:“自从单苍柯被镇压到现在已近百年,我看魔族是越来越不安稳了。”
祈无虞:“伏魔阵连着四大门派,要是真有什么不会不知,况且还有山鬼镇着,他没那么容易跑出来。”
谢咏道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道:“我下午启程,你好好在门里待着,别老去摧残别人。”
祈无虞顿觉冤枉:“我哪有?我很乖的好吗?”
谢咏道简直想朝他翻白眼:“我这天天不是长闲来说你浇死了她的花就是知云来说你去他地里偷地瓜,你可收收神通吧!”
祈无虞狡辩......解释说:“这可真不赖我,我也是好心啊,谁能想到沈悠那花它不爱喝水啊,我就浇了三瓢。小舟已经帮她重新栽了。”他可怜巴巴地用手比了个三,又不怎么有底气地说,“应念岭也太抠了,我不就拿了他俩地瓜吗,这也值得告状。”
谢咏道觉得头疼,哪有师父闯祸徒弟收摊的?
他摆了下手:“算了,小舟怎么样?”
祈无虞说:“他啊,教他认了些字,现在正在院子里写字玩呢。”
谢咏道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就知道他对柳南舟肯定要放养,提前叮嘱道:“他以前在外面死活都没人照看,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待的地方,你又收了人家当徒弟,平日里要多关心着点。”
祈无虞莫名其妙:“有什么好关心的?在日浮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咏道叹了口气说:“那孩子性子有点冷,平日里也不爱说话,估计来了这么些天也没和谁相熟,门派里也没有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能跟他玩到一起,你若不管想来总是他自己一个人,你可长点心吧。”
祈无虞不吭声了,谢咏道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回去的时候祈无虞还想着谢咏道的话,自言自语地嘀咕:“养徒弟这么麻烦吗?”
他嘴上嫌麻烦,回去的路上还是去了一趟万卷楼——风省梧桐内没有学字认字的启蒙读物,他这几天都是随便找的书教的,很没有条理。
祈无虞从万卷楼找了几本带了回来,柳南舟学得很快,才几天就能自己看一些简单的书了。
他从万卷楼借了几本书,什么类型的都有,坐在风省梧桐的院子里看,一坐就是一小天,偶尔有不认识的或者不懂的便拿去问祈无虞。
然后他发现若是问祈无虞不认识的字或者不理解的句子,祈无虞大都讲得明白,但若是问他关于修行方面的问题,祈无虞就不行了,有时候驴唇不对马嘴,跟书里说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柳南舟根本听不明白。
祈无虞把《灵力那点事儿》合上,尴尬地笑了笑:“时间太长了,这种理论性的东西我也有点说不清了。”
柳南舟:“......”这个师尊果然不靠谱!
祈无虞说自己是门派里凑数的,原来真不是谦虚。
怪不得他当时看其他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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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透着股“仙气”,好像离他的世界很远,只有祈无虞是看得见摸得着真实存在的,透着“人气”。
因为祈无虞什么也不会,灵力稀薄得跟普通人差不多,只能摆着好看,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是个吉祥物。
柳南舟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但是仔细想想,这师尊是他自己选的,便也只好忍了,反正他本也对修仙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能有一个安稳的地方给他待就够了。
柳南舟虽然没说什么,但祈无虞还是看懂了他眼里的嫌弃。
祈无虞:“......”
他只好被迫重新拿起书本挑灯夜读,把早就不知道扔哪的知识捡起来,看明白再给柳南舟讲。
只有关于修界的八卦故事祈无虞才能如数家珍,为了保存自己这个便宜师尊的颜面,祈无虞就经常给柳南舟科普一些常识。
“如今大陆分四洲,大小门派众多,但均以四大门派为首,每个门派分管一洲,分别是朝吴天、金阙谷、天门五城还有我们天遥派,朝吴天的门派掌门是一个侠女.....”
柳南舟显然没想到天遥派居然有这么高的地位,略带惊讶地眨了眨眼。
祈无虞笑道:“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们看起来不像吗?”
柳南舟没说话,但是表情完全是“不像”。
祈无虞试图为门派挽回一点颜面:“如今天下比较太平,大家种种菜享受一下生活很正常。”
“哦。”
“......”祈无虞抿了下嘴角,这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居安不可不思危。”祈无虞继续道,“魔尊虽然被镇压,但魔族依旧是隐患,保不齐哪天就会卷土重来,且妖族也不是省油的灯,前两日应念岭刚抓了一只害人的黑熊妖。”
柳南舟垂下眼,祈无虞以为他是在害怕安慰道:“不过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不用担心。”他本打算接上自己刚才的话,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我刚才说到哪来着.....”
柳南舟难得地提了个问题:“魔尊是怎么被镇压的?百年前那场大战到底是什么结果?”
祈无虞挠头的手一顿,耸了下肩膀:“还能什么结果,单苍柯被伏魔阵镇压在雷渊之下,魔族退守魔窟城,人间百年太平。”
“那启濯呢?书上说伏魔阵刚开始没能压住单苍柯,是启濯祭了自己一身修为,用山鬼压住的,那他死了吗?”
祈无虞眨了眨眼:“也许没死吧......怎么想起问他了?”
柳南舟摇摇头:“随便问问。”
祈无虞敲了一下他的头:“乱打岔,我都忘了讲到哪了。”
柳南舟莫名其妙地看他,明明是他自己早就跑题了。
祈无虞干咳了一声:“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先这样吧。”
柳南舟:“......”
祈无虞讲东西东拉西扯毫无重点,能从天遥派发家史讲到各个门派掌门长老的八卦,柳南舟跟着天马行空了一阵,听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回房间里在脑子里一扒拉发现全是没用的。
什么天门五城三城主跟他夫人早年的风流韵事柳南舟并不感兴趣,可他还是会找祈无虞。
6. 第六章
祈无虞虽然在修道上教不了他什么,但平日里也会教柳南舟一些强身健体的操让他练,那操做起来慢吞吞的比乌龟爬快不了多少,往往柳南舟抬起的腿都酸了才换第二个动作。
祈无虞说这操实战中打起人来厉害着呢,柳南舟反正是完全没看出来,不是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吗?就这慢腾腾的样怎么跟别人打架?催眠吗?
虽然柳南舟不懂,但还是听话地照着练了,他重心不稳,腿也没力,祈无虞就让他天天扎马步。
于是祈无虞看见柳南舟的时候,他要么在树下看书练字,要么扎马步打拳,要是累了就跟瑞雪玩一会儿,总之看起来非常无聊。
祈无虞仔细一想,他来了快半个月,好像连风省梧桐都没怎么出去过,更别提去找师兄师姐玩了,这孩子也太能待了,不怕长蘑菇吗?但看着柳南舟好像还挺开心。
还真让谢咏道给说着了。
祈无虞躺在躺椅上看柳南舟在一旁写字,看了半天他都觉得无聊了柳南舟还在写。
祈无虞往嘴里扔了一颗蜜饯然后站起身,把柳南舟的笔抽走:“别写了,有什么好写的,为师带你出去玩。”
柳南舟:“我不去。”
祈无虞说:“那你当陪我行吧?”说完不等柳南舟反驳就拽他走了。
柳南舟只好叹了口气跟他走了。
“去哪?”
祈无虞说:“去菱湖捉鱼,晚上给你做鱼吃好不好?”
柳南舟一听警惕地看他,不因为别的,就因为祈无虞第一次领着他去捉鱼,翻船了,他也是在那次学会了游泳。
祈无虞说:“诶呀,这次不坐船,就在边上好了吧。”
祈无虞时常带着柳南舟玩,下湖捉鱼、乘舟采莲、捣花酿酒或者去山里找灵兽,偶尔在征得柳南舟同意后带着他去别的长老那里串门。
而柳南舟也算是见识到了祈无虞在闯祸方面的天赋异禀。
湖里翻船显然不是什么稀奇事,他摘沈悠试验种的花酿酒,第二天浑身通红,被沈悠三碗药才救回来。
找灵兽就更不用说了,一不小心弄丢了一只灵兽的蛋,被蛋妈妈追的满山跑,最后虽然找回来了还是被拍了一巴掌,在床上躺了七天。
柳南舟有时候觉得心累,分不清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但祈无虞完全不觉得,反而一直乐在其中,在他看来小孩儿该享受童年的时候就该享受童年,天天在案牍跟前那不坐成书呆子了?
反正他也不求柳南舟将来有什么大出息成什么大英雄,人生在世还不是开心最重要吗?
祈无虞还领着柳南舟种地,他常年自己住在风省梧桐,所以风省梧桐的田其实并没有很大,更像是自家的小菜园,平日里祈无虞闲得无聊会种些水果蔬菜,但一般情况他比较懒都是蹭别人的吃,如今柳南舟来了,倒是可以帮帮他,省得荒废了。
他没有放任柳南舟自己在田里瞎忙,而是束起衣袖跟在他身旁:“山上灵气充沛,种出来的东西比普通田里的更好吃,熟得也更快。”
柳南舟面色凝重地刨土,祈无虞看了看他,觉得明天应该给他准备一个小号的锄头。
“其实种地和练功也很像,没准你能多有体悟。”
柳南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没觉出来这两件事哪像。
祈无虞笑了一下,没多说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可以种,到时候你就可以吃你自己种的东西了。”
柳南舟听了他的话仔细想了想,他没什么喜欢吃的,以前他没资格挑食,任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他都吃。
来到天遥派后他吃了很多以前从来没吃过的食物,它们无疑是好吃的,但要说喜欢,柳南舟搜肠刮肚只能想出他刚来那天晚上,祈无虞递给他的半个红薯。
“红薯。”
“啊。”祈无虞琢磨了一下,“红薯好像不适合现在种了。”
柳南舟的眼睛微微垂了下来,祈无虞看了他一眼:“不过可以试试看。”
柳南舟眼睛又亮了。
于是柳南舟在万卷楼借书的种类又多了,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重生之植物也疯狂》看得津津有味。
祈无虞还以为他在看什么奇怪的话本,拿过来看了才发现这只是一本介绍蔬菜种植的书,不知道哪个鬼才起的破名。
后来祈无虞特意给他做了一把小号的锄头,让他用起来更顺手一些,而祈无虞自己则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扇着扇子喝茶,偶尔给瑞雪喂些山上结的灵果。
他光在一旁看还不行,时不时还要指点两句。
“那里的土再松一下。”
“这边耙歪了。”
柳南舟发现了,这人浑身上下最拿得出手的是脸,最勤快的是嘴,便只好拎着锄头重新去整地。
祈无虞掏出一只玉笛,在一旁给他伴奏。
柳南舟心心念念自己种的红薯早日冒头,天天勤勤恳恳地去看自己的小苗有没有长高一点。
看着小种子没有反应,他有点急,想去找沈悠要点肥,路上正遇上赵翊卖菜回来,赵翊拎着镇上刚出锅的烤鸭把柳南舟拐走了。
晚上祈无虞回来进屋发现柳南舟居然还没回来,他便出去找。
路过弟子房的时候听见屋内吵吵嚷嚷,他推门进去,看见几个弟子手忙脚乱地把牌收了起来,起身尬笑着跟他问好。
祈无虞进屋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味,他用手指虚点了他们几下:“好啊,聚众喝酒赌博是吧?”
几个弟子连连求饶:“没有没有,清安长老,我们再也不敢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祈无虞本也无意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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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吓唬他们玩,他往床上一瞥,床上躺着的人有点眼熟,整个天遥派这么小的也就一个人。
祈无虞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柳南舟,小孩躺在床上,脸有些红,看着异常乖顺。
弟子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祈无虞。
“你们喂他酒了?”
赵翊赶忙摆手说说:“没有没有,今天我从山下带了只烤鸭回来,我们就想给小师弟尝尝,邀请他来玩,他拿错了酒杯以为是水,喝了一口,就一口,就.....这样了。”
褚明河赞同地点点头:“对对对,我们真没让他喝。”他可怜巴巴求情说,“长老,您可千万别告诉我们师尊。”
祈无虞轻叹了口气:“这次就饶了你们,再发现你们就等着去万卷楼抄书吧。”
几个弟子点头如捣蒜,他们就知道祈无虞不会罚他们,几位长老里,祈无虞是最好说话的,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见祈无虞生过气,好像他就不认识这两个字似的。
祈无虞摆了下手:“行了,还杵着干嘛,该回去睡觉的都回去吧。”
几个弟子出去回自己房里了,祈无虞轻轻拍了下柳南舟:“小舟,起来回去了。”
柳南舟丝毫没反应。
“他就喝了一口?”
赵翊确定地说:“就一口,真的,我们哪敢给他喝酒啊。”
祈无虞叫不醒他,便把他单手托起来,柳南舟靠在他肩膀上睡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清安长老慢走。”
“您放心您放心,一会儿我就把牌扔了。”
褚明河帮祈无虞开门,把他送了出去。
祈无虞抱着柳南舟,捏了下他的鼻子:“行不行啊你,一口酒就喝成这样,这可不像我徒弟。”
柳南舟皱眉哼唧一声。
祈无虞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不闹你了,睡吧。”
祈无虞把柳南舟抱进屋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发现柳南舟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
“爹,娘,别扔下我。”
柳南舟好像很久没有梦到过他的爹娘了,他甚至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有爹娘的。
“我不饿,也不想吃饼了,你们别走......”
在梦里,他的爹娘的身影也离他越来越远,他曾无数次梦到这个场景,以往只有他一个人无助地站在路边哭喊直到把自己哭醒。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梦见一个人走过来,那人身形挺拔,腰间挂着个酒壶,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温柔地擦干了他的眼泪,跟他说:“跟我走吧,我领你回家。”
“师尊......”
祈无虞听着柳南舟呢喃的梦话,隐隐有些心疼,他有规律地轻拍着柳南舟的肩膀,安抚他:“在呢。”
7. 第七章
第二天柳南舟醒过来感觉不对劲,怎么这么挤?
他转头一看,祈无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他床上了。
柳南舟一下子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发现是他自己的房间,祈无虞被他的动静吵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缓了一下,才坐起身,问道:“醒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柳南舟摇摇头。
“那就行,记着以后别喝酒了啊。”祈无虞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就这小酒量,你可是没口福喽。”
柳南舟没觉得那东西是什么“口福”,不懂酒有什么好喜欢的,祈无虞天天拿它当水喝。
祈无虞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醒了就起来吧,收拾一下,今天该我们卖菜了。”
“哦。”
一大一小收拾好了领了今日要卖的菜便下了山。
柳南舟很久没下山了,他甚至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集市上已经热闹了起来,吃的玩的喝的什么都有,柳南舟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他还看见有一个货郎卖的陶土摆件,有一个样子很像瑞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祈无虞怕他饿给他买了几个肉包子,找好摊位便开始摆菜,柳南舟坐在一旁先给了祈无虞一个包子,然后自己吃了起来,肉香吸引过来附近的流浪狗,它盯着柳南舟手里的包子,嘴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柳南舟偷瞟了祈无虞一眼,趁他不注意给把剩的包子都给了它。
祈无虞打了他一下后脑勺:“都给它,你吃饱了?”
柳南舟当然没吃饱,但他有下顿,下顿能吃饱,那只狗却不知道下顿饭在哪了。
祈无虞笑着轻轻摇了下头:“饿了跟我说。”
柳南舟点点头。
祈无虞说:“来,卖菜。”
柳南舟抬眼看他:“怎么卖?”
“吆喝呀?”祈无虞指了指周围热闹吆喝的小摊说,“你看人家多卖力。”
柳南舟嘴巴动了动:“卖……菜?”
“大点声,像这样──”祈无虞一叉腰,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卖菜啦,新鲜的蔬菜!”
“……”
祈无虞卖菜热情得狠,他人长得好看嘴又甜,不一会儿就有好多大爷大娘凑过来买菜。
日浮山上灵气逼人,种出来的菜也比普通田地种的个大,看起来就好吃。
山上的菜吃起来能够强身健体,日浮山的菜除了留出门派里日常消耗以外,都会卖给镇上的百姓,菜价却跟普通菜价一样,确保大家都买得起。
“大娘,你看这白菜多好啊。”祈无虞拍了拍手里的大白菜,“您看看多紧实,绝对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诶,这位姐姐,中午吃什么,烧汤是吧?现在这个季节正适合喝点清淡的冬瓜汤,你看看这个冬瓜长得多匀称。”
柳南舟十分有眼力见的在一旁帮忙记账,两个人忙乎了一阵,不到一个时辰就卖了大半的菜,收获颇丰,祈无虞坐下来,拿过酒壶喝了口酒:“还挺累。”
柳南舟还在算账,祈无虞伸了个懒腰:“你在这等我,我去打壶酒,别乱跑啊。”
柳南舟抬眼看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一句:“你......你还回来吗?”
祈无虞被他问的一愣:“当然回来了,我不回来能上哪去?”
“好吧。”
祈无虞起身去打酒了,回来的路上顺便在货郎那买了一个泥哨,正是柳南舟看着像瑞雪的那个,那并不是个泥做的摆件而是一个哨子。
那闷小孩是不会自己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的,他的好恶只能靠观察,刚才卖菜的时候柳南舟往这看了好几眼,难得他的小徒弟喜欢什么,他可不得买来博他的小徒弟笑一笑。
祈无虞买了东西,心情也十分愉悦,连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了,他正晃悠着往回走,突然感觉到什么,脸色冷了下来,快跑了两步回到摊前。
只见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几根没卖完的萝卜。
柳南舟不见了。
街边的叫卖声似乎越来越远,柳南舟面无表情地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虎背熊腰身材十分粗犷,二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林中。
柳南舟双目空洞无神,四肢僵硬得像一个提线木偶,在起雾的林中倒显出几分鬼气,只有胸前的玉佩在微微发光,被雾遮着看不真切。
他们进了一处僻静的山洞,山洞里吊着几个人已经没了生气,地上有干涸的血迹,空气中都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男人看着柳南舟露出贪婪的目光:“小孩儿的血,最适合修炼了,尤其是修仙的小孩儿。”
他捏住柳南舟的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颇为可惜地摇摇头:“就是修为太低,估计连灵核都没有。”
他凑近柳南舟伸手一探,皱起了眉,这小孩不光没有灵核,体内也没有灵力,他甚至没有引气入体,身上周遭的灵力完全是长时间生活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沾的。
男人十分失望──本以为叼了只肥羊结果只是毛比较厚!
不过有苍蝇腿也是肉,他这样想着便打算把柳南舟吊起来放血,他把柳南舟吊到一旁,柳南舟终于回过神来,他剧烈的挣扎,男人轻而易举地把他按住:“给老子老实点!”
他手一晃掌心多出一把匕首来,冰凉的刃贴着柳南舟的皮肉,激起他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道:“放心,我会很快,不疼。”
他说着,一刀划向柳南舟的手腕,柳南舟心脏狂跳,下意识的闭眼,却没感觉到疼,只听“锵”一声,男人手中的匕首被打飞了出去,祈无虞走了进来:“哦,什么都喝,你也不怕食积不化?”
祈无虞看见被吊起来的柳南舟和他身旁的几个人,目光一冷。
男人打量着他,他看得出来,祈无虞修为并不高:“看你的衣着打扮,你是天遥派的人?来得正好,为我前几日死去的大哥报仇!”
祈无虞挑了下眉:“你大哥?那只黑熊妖?”
男人没回答他,直直朝祈无虞攻来。
他手中幻化出武器,一记流星锤挥向祈无虞,祈无虞侧身躲过,流星锤砸在石壁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柳南舟看得心惊胆战——就祈无虞那三脚猫功夫灵力也少得可怜,哪能是这妖精的对手?
可他看了半天感觉祈无虞似乎并不落下风,且看他的招式十分眼熟,可不就是他天天练的那什么“催眠功”吗?
柳南舟从不知道,那功法实践起来居然这样有力,竟然处处是杀招。
祈无虞弯腰灵巧地从男人手臂下钻过,反手从腰间不知道抽出个什么,一下抽到男人的后腰上,男人腰间一痛转过头来发现祈无虞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
男人莫名有一种做错事被脱裤子打屁股的羞耻,差点气疯了。
“你!”
祈无虞却吊儿郎当一笑:“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如此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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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你算轻的。”
这黑熊妖暴怒吼了一声,周身妖力暴涨,打起祈无虞出手更狠。
祈无虞暗道一声不好,他身手再好再敏捷也只能算是“武功不错”,身上没有灵力能用,再厉害的武功在有灵力的人面前都是摆设,根本不是能相提并论的。
不过好在他轻功还不错,黑熊妖虽然打得过他却抓不着他。
柳南舟刚看祈无虞师尊的形象终于渐渐高大起来,转眼就被黑熊妖追的满地跑,形象还没高大完就缩了回去,他又担心又无语。
打不过激怒他干什么?
黑熊妖一看打不着祈无虞,便转头攻向柳南舟,流星锤朝他面门甩过去,柳南舟瞳孔一缩,眼前白影闪过,随即他听见闷哼一声,他再一看,祈无虞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师尊......”柳南舟眼眶一红,他看见祈无虞吐了一口血。
“师尊!”
祈无虞被打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他受击之前用微薄的灵力护了体,不然这一下非把他肋骨砸折。
“师尊?”男人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这半吊子还能给人当师尊?你们天遥派没人了吧?这般废物不如我来替你们清理门户!”
他扯了扯流星锤的链子,往手上缠了一圈,猛地一甩。
柳南舟猛烈地挣扎,他从没有这样后悔在天遥派没有好好修习,否则他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流星锤砸向祈无虞。
“不......不要......”
祈无虞擦掉嘴角的血,冷笑一声:“清理门户,你也配!”
他半跪在地上浑身紧绷,目光紧盯着落下的流星锤,竟没半分要躲的意思。
就在流星锤要落下时,一柄长剑破风而出,凌冽的剑气削断了铁链,飞出的流星锤被改变了原本的轨迹,砸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男人一惊,再一回神剑的主人便已经提着剑朝他攻了过来。
来人显然与祈无虞不是一个水平,男人几招便已经被打的屁滚尿流。
祈无虞舒了口气,踉跄了一步起身,连忙跑过去把柳南舟放下来,他蹲下来在柳南舟身上摸了摸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这才彻底松了气。
“吓到了吧?”
他说着又吐了口血,用手撑在地上喘了两口气。
柳南舟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睛通红,他眼睁睁看着祈无虞被流星锤砸到,不敢乱动他,只敢扶着他的肩膀:“你怎么样?”
祈无虞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没事,咳.....好得很。”
他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没事。
这边几句话的功夫,应念岭已经将那黑熊妖斩于剑下。
他收剑落到祈无虞身边,拽起祈无虞,祈无虞有气无力地嫌弃说:“这么慢,你怎么不等他打死我再来呢。”
应念岭备觉冤枉,他收到祈无虞的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嗯,我就应该再晚点,然后来给你收尸。”
祈无虞闷笑一声还想说什么,就被应念岭打断:“别说话了,回去再说。”
祈无虞却不听,硬把擀面杖塞到他手里:“我在隔壁馄饨摊拿的,记得......还......”
他话音一落,就彻底倒了下去。
应念岭:“......”
他只好先去还了擀面杖,然后一手拎着一个回了日浮山。
8. 第八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应念岭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天遥派,找来了沈悠。
沈悠查看了祈无虞的伤势,给他喂了颗丹药。
“无碍,他皮实得紧,吃点药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柳南舟不太放心,祈无虞明明吐了血,脸上血色全无,现在又昏迷不醒,这也能叫“无碍”?
沈悠似乎看出柳南舟的想法,她刚想揉揉柳南舟的头,柳南舟却微微侧身躲开了。
沈悠没计较,耐心地说:“小舟呀,放心吧,我说他没事就一定没事,你这一趟也吓坏了吧?去休息休息?”
柳南舟看着祈无虞摇摇头:“我不去。”
沈悠和应念岭对视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我们先回去,你有什么事就去找我们。”沈悠说。
柳南舟朝两人行礼:“多谢知云长老、长闲长老。”
然后把他俩送了出去。
他回到屋里,坐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祈无虞。
从柳南舟来到天遥派,祈无虞一直是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他其实时常不像一个师尊,大多数时候更像是一个带着柳南舟四处调皮捣蛋的大哥。
祈无虞自己是个半吊子,平日里教柳南舟的有限,也不苛责柳南舟一定要学有所成,柳南舟对修行也就没什么兴趣——他又不求什么长生活个几百岁,练成个活王八有什么好的?
他就想在日浮山,在风省梧桐看看书,种种地,跟着祈无虞安安稳稳的待一辈子他就知足了。
可是现在他发现,这个想法是多么可笑、可憎。
他难道能一辈子都在别人的庇护下吗?他凭什么呢?
没有人有义务去护他一辈子。
如今又因这一点可恶的心思让祈无虞伤成这样,他还有什么脸一直躲在人后呢?
柳南舟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
要是他能厉害一点,要是他修为高一点,不会被那黑熊妖拍一下头就被控制,祈无虞就不会去救他,也就不会受伤。
他走到哪都是个累赘,从前是,现在也是。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他,柳南舟抬起头,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祈无虞伸手给他擦了:“呦,知道心疼师尊,不错,没白疼你。”
柳南舟还在怨恨自己的无能不想理他这满嘴油腔滑调,本想不再看他,可眼睛不听使唤似的,目光长在祈无虞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你还疼不疼?”柳南舟闷声问。
“不疼,没事儿。”祈无虞伸手揉了下他的头,“怎么被拐走的?”
祈无虞走了没一会,黑熊妖便到了摊前,他装作买菜的样子蹲下来挑着菜,拿着萝卜问柳南舟多少钱。
柳南舟说了价,他却往前探了下身:“不好意思啊,我耳朵不太好使,你凑近大点声。”
柳南舟只好凑过去又说了一遍,黑熊妖这下听清了,还拍了拍柳南舟的头:“这么小就来帮家里卖菜,真能干。”
接着柳南舟就没印象了。
祈无虞点了下头:“这丑妖精心眼儿还挺多。”
柳南舟没吭声,祈无虞看着他:“好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柳南舟直勾勾地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眼尾红着,眼里还蓄着泪,浅棕色的眼睛更显得脆弱惹人心疼。
祈无虞:“......”
真要命。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往里挪了挪:“上来。”
柳南舟爬上床坐在床边,祈无虞枕着胳膊见他一直皱着眉,从怀里掏出买的泥哨递给他:“看看,是不是想要这个?”
柳南舟一愣,转头看他。
祈无虞笑说:“看了那么半天也不知道跟我说,你的嘴是摆设吗?”
可柳南舟并没觉得多高兴,反而鼻头一酸,哭得更甚了。
祈无虞:“......”
他明明是哄人的啊。
祈无虞只好坐起身来,捋了下柳南舟肩侧的头发,十分无奈。
“我的小祖宗,怎么还哭啊?”
祈无虞捏了捏他的脖颈,柳南舟抱住他,额头抵在他胸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祈无虞愣了一下,这还是柳南舟第一次这样外泄情绪,他拍了下柳南舟的后背:“胡说什么?照你这么说算起来还是我没能把你教好,让你轻易就被人拐跑了,是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对吧?”
柳南舟在他怀里摇摇头闷声说:“不是。”
祈无虞说:“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要用眼泪给我洗衣服吗?”
柳南舟:“......”
柳南舟抬头看他,对此人简直无话可说。
“你怎么会找到我?”
祈无虞点了点柳南舟胸前的玉:“因为它。”
柳南舟一愣,下意识摩挲了一下,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竟还能找人?
祈无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说:“它沾过我的血,又跟了我很久,我自然能感受到它。”他捏了下柳南舟的鼻子笑说,“这回放心了吧,戴着它天涯海角我都能给你追回来,丢不了。”
柳南舟眨了眨眼,祈无虞说:“好了,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沈悠果然是圣手,两天之后祈无虞就跟没事人一样,他神清气爽在院里打了套拳,柳南舟站在他一旁严肃地说:“我要修道。”
祈无虞转头看他,走到一旁坐下,伸手把柳南舟叫过来:“来,坐。”
柳南舟坐了下来。
祈无虞把桌上的糕点往他那边推了推:“你想好了?”
柳南舟认真地点了点头。
祈无虞沉默了片刻问:“为何?”
柳南舟看着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当初为何修道?”
祈无虞一愣,回忆了一下,太过久远,他在脑子里扒拉了半天才想起:“我那时.....”他笑了一下,“十分少年心气,天天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修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有一天能够救生民于水火。”
只是世上道路漫长无际,谁也无法保证在路上能够一心不改。
“可笑吧?”他耸了下肩,“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不是那块料,现在就只想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快活过日子。”
柳南舟看着他:“不可笑。”他垂下眼,“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我只想保护身边的人。”
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他在外流浪几年,见惯了世间险恶人情冷暖,光是管好自己已经挖空了他所有的心思,其他人实在是无暇顾及。
祈无虞点了下头:“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好。”
他随手把一本书扔到柳南舟怀里:“能不能练明白且看你悟性,等你什么时候引气入体,我就教你剑法。”
柳南舟看着手里的书,翻开一页,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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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悬空,揽日月,沉潭幽幽;拨云雾,守空明,心如止水鉴万物有灵......
柳南舟:“......”好似天文。
又听祈无虞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种地和练功是一样的。”
柳南舟不置可否。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是自然规律,练功同样需要这样的过程,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到头来你也许一颗红薯也收不成,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也懂。”
柳南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祈无虞是在提醒他,不可急功近利。
确实,他现在非常渴望变强,恨不得立马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手握开天辟地之能,可以庇护所有人。
但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急躁冒进他可能会钻牛角尖严重一点可能会入歧路,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了。”
柳南舟把书抱在怀里跑了。
祈无虞舒了口气,心里又有点期待。
柳南舟开始忙了起来,练功、看书、写字还要抽时间去看他的小苗,整天忙的像陀螺似的。
祈无虞再想带他不务正业出去玩是带不出去了。
柳南舟练功十分勤勉,有时候祈无虞都怕他身体吃不消。
柳南舟表示自己有分寸,祈无虞也不好再多说,只每天多给他做点好吃的。
祈无虞帮不了他太多,他只好去蹭别的长老讲课,他好像对炼丹很感兴趣,时常去找沈悠。
祈无虞有时候看着柳南舟出门会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像一个送孩子上学的老父亲,也隐隐有了些危机感。
他摸了摸瑞雪的头:“你说时间长了他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实在没用,转投到别人门下?”
瑞雪扭头朝他翻了个白眼,表示他多虑了。
“嘿,你这是什么表情?”
柳南舟聪明认学,在地里第一颗小芽破土而出的时候,柳南舟也成功引气入体,有了灵力。
祈无虞看着他微微发光的手欣慰地点了点头。
还不错,比他想的还早点。
柳南舟看着自己的手十分新奇,体内似乎多了些什么,可并不觉得累赘,反而轻盈了许多。
这就是灵力吗?他握了握拳,终于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修习至上的功法,这种感觉确实会让人贪恋,可也太不真实。
祈无虞揉了揉他的头:“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柳南舟被他领着到田里看见了茫茫的土地里有一颗嫩绿的新芽。
“这段时间的辛苦总算是看见了点回报了吧。”
柳南舟看着小芽浅笑道:“不辛苦。”
“灵气入体,下一步你就要慢慢结灵核了。”
柳南舟问:“每个人都有灵核吗?”
祈无虞点点头:“当然,每个人都只能结一次灵核,它相当于一个储存灵力的罐子,体内可以留存的灵力有限甚至可以说很少,没有灵核储存灵力,就没有灵力可以用,随着你的修为增加灵力越多真元越厚灵核就越稳。”
“你也有吗?”
祈无虞:“......我没有,我结不了灵核了。”
柳南舟有点没理解,什么叫“结不了了”?
还不等柳南舟细问,祈无虞就站起身拍了下他的头:“走吧,你这才算刚入门,以后路还长着呢。”
柳南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随即握紧了拳头。
9. 第九章
翌日,柳南舟不知哪捡来一只树枝,在院子里等着祈无虞。
祈无虞纳闷地问:“你拿根树枝干什么?”
他看着柳南舟拿着树枝站在院子里一脸严肃地等着他,有点想笑。
“你说过,我引起入体就教我剑。”
祈无虞哭笑不得:“你就用这个学?”
柳南舟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他揉了下鼻子:“没找到别的,先用这个代替。”
祈无虞毫不客气地笑出声:“等着。”
他回到屋里,东翻西翻终于翻到一柄短一点的木剑。
“这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学剑用的,你先用这个吧。”
祈无虞说着抽走他中的树枝,把木剑塞到他手里。
祈无虞拿着树枝比划了两下自言自语说:“凑合用吧。”他用手里的树枝挽了一个剑花,试了下手感说道,“看好了,我给你演示一遍。”
话音刚落,祈无虞便拿起手里的树枝舞了起来。
柳南舟认出,这是天遥派剑谱《阳关月》的第一式:风起平阳。
他舞得极慢,但每个动作都流畅又有力量。
即便祈无虞只拿了根树枝,周边的树叶依然随着祈无虞的剑气而动,他衣袂飘飘,银发随风而起,风里似乎带着浅淡的沉木香。
柳南舟竟有些看呆了,心想着,若是祈无虞也有灵核恐怕也会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只见祈无虞舞完收回树枝有些发汗,真是时间长不运动,舞一次剑就有点累了,他半蹲下身拄着膝盖喘了两口气才站起来。
柳南舟:“......”
可惜了。
祈无虞缓完站起身招来柳南舟说:“过来,试试。”
柳南舟拿着木剑学着祈无虞的姿势摆好,祈无虞从身后抓住他的胳膊抬高,又用树枝敲了敲他的腿。
祈无虞握着他的手带着他重新舞了一遍,然后便退到一旁,看着柳南舟练。
他懒散地躺在树枝上衣摆垂下来微微晃动,枕着手臂,一只手拿着酒壶,时不时提醒柳南舟两句。
柳南舟渐渐摸索出门道,祈无虞看着他把酒壶收起来,从身后掏出一只白玉笛子,悠扬的笛声围绕着风省梧桐,时急时缓,又逐渐飘远了。
柳南舟稳稳地一剑刺出,卷起地上飞落的花瓣,飘然落在剑上,长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银光。
他一套剑法练完,祈无虞就拽着他离开竹林:“走,都饭点了,练什么剑。”
柳南舟被他拖着,剑还没来得及收回剑鞘:“等......等一下。”
风省梧桐的梨花树又到了开花的季节,风一吹就是遍地的花瓣,地里的红薯长了一茬又一茬,柳南舟早已熟能生巧,祈无虞却鸡蛋里挑骨头地评价:“今年的红薯没有去年的好吃,你看瑞雪都不爱吃了。”
瑞雪觉得冤枉,它只是有点吃腻了,这乌鸦现在显然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了,如今它俨然变成了一只胖乌鸦,但是它坚决不承认自己胖,谁说叨谁。
伴着它一起磕磕绊绊长大的还有柳南舟。
“今日是你来天遥派的第十年,为师决定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
柳南舟又惊喜又忐忑,脸色一时有点一言难尽。
其实祈无虞做饭是很好吃的,但是他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可能人闲的时候往往就喜欢给自己没事儿找事,觉得老是按部就班地做饭没意思,非要自己研究新做法,说是“创新”,致力于写一本“梧桐菜谱”。
而柳南舟毫无疑问每次都是他第一个试验品。
柳南舟想着祈无时的所有“创意新品”都觉得心有余悸,也不是难吃吧,就是看起来有一种吃完之后这辈子再也不会醒过来的美感。
他想不明白祈无虞为什么会在莲藕羹里放洋葱,那一碗紫色的东西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柳南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梨树旁的桌子上看见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都是他爱吃的,完全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搭配。
柳南舟挑了下眉,有点意外,祈无虞看出他的想法无奈道:“我知道你不爱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弄。”
柳南舟更意外了——他没想到祈无虞居然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知道那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祈无虞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快去净手吃饭。”
柳南舟把剑放到一边,洗手去了。
祈无虞看着他的背影已经十分挺拔,当初还不到他腰腹的小孩儿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大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两人吃了饭,祈无虞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符咒:“看着,这是我这两天刚研究出来的。”
柳南舟耐心地等着他,只见祈无虞指尖升起一簇火苗,把符咒点了,那符咒窜天猴似的上了天,转眼就没影了。
柳南舟:“......这是什么表演?”
祈无虞垫脚抻脖子看了两眼:“不对呀,应该炸开放烟花的呀。”
柳南舟习以为常地拿起杯,刚要喝水,余光看见什么东西落在了偏殿房顶,紧接着“嘭——”一声巨响,起了火。
祈无虞:“......”
柳南舟沉默地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他的房间。
谢咏道正一个人在屋里看民间怪异话本,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听出声音是从风省梧桐传过来的,他出门叉腰传音喊道:“祈无虞!你又作什么妖?”
祈无虞回他:“着火啦掌门师兄!”
谢咏道:“......”他当年怎么就答应师尊把祈无虞留在身边了呢?
柳南舟道:“没事掌门,已经灭了。”
谢咏道这才重新回了屋。
祈无虞干咳一声:“那个,这两天你可以先跟我睡。”
柳南舟默默补屋顶去了。
太好了,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祈无虞和柳南舟修补了三四天才把屋子重新补好,柳南舟好说歹说才让祈无虞放弃了再次试验这个符咒的想法。
祈无虞只好收了神通,找谢咏道去了。
祈无虞去找谢咏道的时候他正和应念岭他们打麻将。
“呦,都在呢。”祈无时坐在谢咏道身边看了看,“嘿,手气还不错呢。”
谢咏道说:“你小子别给我瞎多嘴,屋子补完了?”
祈无时嘿嘿一笑:“修好啦。”他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
谢咏道懒得说他,说了也没用,只道:“对了,今年青芒大会轮到金阙谷举办了,小舟也到年纪可以参加了,让他出去转转开开眼界也好,给他报名怎么样?”
青芒大会六年一次由四大门派轮流举办,主要目的在于让年轻一辈的修者互相交流涨涨见识,因此报名者年龄限制在十六到三十之间。
青芒大会是许多人年少成名的第一步,当今许多说得出名号的大能成名都在青芒大会,就连启濯也是十六岁在青芒大会初露锋芒为众人所知。
总的来说,要想出名这是一个不可多得不容错过的机会。
祈无虞抓了一把花生剥开扔进嘴里说:“我替他做不了主,这事儿我得回去问问。”他站起身,“行了,你们玩吧,我走了。”
晚间的风并没有日间和煦,空中浮云飘浮,星光时隐时现,风省梧桐内静谧无声。
祈无虞晃晃悠悠地在凌湖边欣赏了片刻夜景,突然一阵冷风袭来,祈无虞激灵一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他正觉着冷,一件披风便适时地搭在他身上。
“风景什么时候不能看?非得大半夜在这儿吹冷风,自己身体不好不知道?”柳南舟微皱着眉把披风给他系好。
祈无虞一愣,这可冤枉他了,按照常人的标准,祈无虞是再健康也没有了,可若是与修者相比,他确实要差一点。
因为他灵力低微,山上本就凉一些,其他修行者有灵力护体不觉得怎么样,但他一到秋天就会开始觉得冷了,冬天大家如常,他也总要比别人穿得厚一些才行。
在日浮山还算好点毕竟山上灵气充沛他能借着使点力,反正不管怎么说他绝对没到“身体不好”的程度。
但祈无虞没反驳,看着柳南舟喜滋滋地想,哎呀,有徒弟可真好啊!
“傻乐什么?快回去了。”柳南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便走了。
祈无虞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佯装生气道:“这么跟师尊说话,没大没小的。”
柳南舟没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祈无虞:“......”
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呢?明明是出来关心人的,却一句好听的也不说,这以后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祈无虞无奈地笑了笑,跑了两步跟上他:“慢点,跟你说个事儿。”
“嗯。”柳南舟放慢了脚步,等着祈无虞的下文。
“再有一个月青芒大会要开始了,你年纪也够了,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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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玩玩儿?”祈无虞又补充问,“你知道青芒大会吧?”
柳南舟说:“知道。”他没怎么犹豫思考转头看祈无虞问道,“你想让我去吗?”
清明的月光映在柳南舟的眼睛里,本来就浅的瞳色显得更明亮。
祈无虞手欠地捏了捏柳南舟的脸,柳南舟虽然十分嫌弃但也没躲。
“我倒是觉得可以去看一看,你从上山之后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就是下山卖个菜,要么就是帮门里完成一些委托,不觉得憋闷吗?”祈无虞问。
柳南舟喜静,不是跳脱的性子,所以这么长时间待在日浮山也不怎么憋闷,况且日浮山也并不无聊,他觉得挺好的。
柳南舟摇摇头。
祈无虞:“......”
柳南舟想了一下:“不过去看看也好,涨涨见识。”
祈无虞意外地看他:“嗯?”
柳南舟勾了下嘴角:“那你会去吗?”
祈无虞能从他的眼里看见期待,他有种莫名其妙幻视柳南舟身后翘了根尾巴的感觉,好像只要他说一句不去,柳南舟的尾巴立马就会耷拉下来。
祈无虞默默地吸了口气,罕见地沉默了片刻:“嗯......去也行,刚好我也很久没有去凑过热闹了。”
柳南舟一听他也要去,便放松了,眼里因着祈无虞这一句话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祈无虞看起来倒是很反常,眉间微不可察地轻皱着,但看到柳南舟勾着的嘴角,便也把眉头舒展开了——他小徒弟的“小尾巴”没落下来,全当哄他开心了。
金阙谷......他还真是许久没去过了。
天遥派很快确定了参加青芒大会的弟子——四名长老门下各一位以及谢咏道的一位弟子褚明河。
五名弟子由应念岭和祈无虞领着,临走当天,谢咏道在长安大殿里嘱咐道:“这几个孩子交给你们俩,你们俩要照看好啊。”
应念岭拱了下手:“这是自然。”
祈无虞拍了拍赵翊的肩膀:“放心吧掌门师兄。”
“行了,去吧。”
沈悠扶抚着姚纾宁的后背对祈无虞说:“全须全尾的给我带回来,听见没?”
周仁说:“少一根头发丝拿你俩是问。”
祈无虞哭笑不得,看得出来大家对他俩显然不是很信任。
应念岭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干什么呢。”
祈无虞保证道:“放心吧各位,我保证怎么带走的怎么给你们带回来,我有那么不让人信任吗?”
谢咏道:“......”说实话,有。
他摆了下手:“走吧走吧,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怕花钱。”
弟子们鞠礼拜别了他们的师尊和掌门,跟祈无虞和应念岭下山了。
祈无虞十分兴奋,一路说个不停,跟这个说跟那个说,柳南舟偶尔应他两句,赵翊是个话匣子,跟祈无虞算是找到了知音。
应念岭听他俩叽叽咕咕一会儿就有点烦了,想着还有那么远的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算起来祈无虞也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出过远门了,上一次是为什么出去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了。
虽说日浮山钟灵毓秀,可什么好景色看时间长也厌了。
他们一路吃喝玩乐,原本七日的行程他们足足走了半月之久,到达金阙谷邻近的井桃镇时已经离青芒大会只有两日了。
进了镇子祈无虞反而安静了,在一旁走着,月白衣袍,银发半披,腰挂酒壶,手执折扇,闲庭信步,颇有些“仙人之资”。
只见“仙人”微微偏头对应念岭说:“知云,我想吃那个桂花糕。”
应念岭:“......”
应念岭觉得领着他比领徒弟还难伺候,耐着性子去买了几包桂花糕,给他们分着吃了。
不远处传来热热闹闹的铜锣唢呐声响,姚纾宁指着前面兴奋道:“快看,前面有人家成婚呀。”
赵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嚯,好大的阵仗。”
街边人群分散,锣鼓开道,接亲的队伍浩浩汤汤,八抬大轿缓缓而过,行人驻足观看,都道着“恭喜恭喜”。
新郎骑着马,笑着跟人们抱拳颔首,看起来一表人才。
这阵仗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一旁有人拿着糖袋子,边走边送,热切地邀请镇上的邻里去参加喜宴,无需赠礼,只求个热闹。
路过祈无虞他们时,那人还往祈无虞手里塞了一把糖。
10. 第十章
应念岭转过头,看见大家都讨论,只有他的傻徒弟在一旁啃桂花糕,眼里只有对食物的渴望。
方旬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应念岭:“师尊,咱能去吃席不?这么大排场肯定很多好吃的!”
应念岭一甩袖子:“......怎么的,门派饿着你了?”
丢人!
赵翊好奇地问附近看热闹的男人:“这是谁家办喜事这么大排场?”
男人说:“这你都不知道?林家和吴家啊,林家二小姐和吴家少爷,那可真的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般配得紧呢。”
褚明河看着新郎点点头:“确实是风流倜傥。”
姚纾宁在一旁感叹:“真好啊。”
褚明河揉了揉她的头:“不用羡慕,你若嫁人师兄们也给你准备你十里红妆。”
姚纾宁摇摇头:“我可不要。”她仰头神气地说,“我以后要当修界最厉害的神医圣手,什么病啊毒啊的,我挥挥手就能治好,到时候你们想找我都得排队。”
说完她又觉得不祥,连忙呸了两声:“不对不对,你们还是别找我的好。”
褚明河和方旬相视一笑说:“这还是白天呢,就做上梦了。”
姚纾宁“哼”了一声,抓着赵翊的胳膊告状:“师兄,你看他俩,瞧不起人。”
“好了好了,这位未来神医,先擦擦嘴吧。”赵翊伸手把姚纾宁嘴边的糕屑抹掉了。
应念岭和祈无虞任着他们闹,柳南舟安静地抱臂站在一旁,神色十分柔和。
祈无虞看着队伍远去笑着说:“诶呀,看来我们这一行肯定会十分顺利。”
应念岭问:“为何这样说?”
祈无虞晃着手里的糖道:“刚进镇子就遇见这等喜事,还不是个好兆头么?”
他说完把糖放到柳南舟手里:“吃吧,沾沾喜气。”
他把剩下的糖也都分了,自己还剩一颗,美滋滋地剥开糖衣含进嘴里。
“走吧,不早了,去找间客栈。”
几人进了家客栈,客栈老板是个十分富态的中年男人,眼睛小的不眯眼也只有一条缝,祈无虞很怀疑他是不是看东西都比别人少一半。
“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呐?”
应念岭说:“住店,给我几间上房。”
“好嘞。”老板喊了一声,“福贵,带几位客官上楼歇息。”
名叫福贵的小二颠颠跑过来,弯腰请他们上楼:“几位楼上请。”
房间挑好,应念岭叮嘱道:“你们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不过别乱跑,晚上别回来太晚,明天还要赶路。”
几个人都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进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姚纾宁放好东西便拉着赵翊去了镇上的赌坊。
赵翊难以理解,一路上试图劝说这位即将走入歧途的小姑娘。
“久赌无胜家,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
姚纾宁道:“小赌怡情,我就玩两把。”
赵翊:“......”
褚明河和方旬去找柳南舟,碰见了在柳南舟房里喝茶的祈无虞,二人抱拳行礼:“清安长老。”
祈无虞应了一声:“不必多礼,你们来找小舟?”
褚明河道:“嗯,我们来找师弟一起出去玩。”
“哦。”祈无虞拍了拍柳南舟的肩膀,“去吧,客栈里也没什么好待的。”
柳南舟点了下头:“嗯。”
方旬道:“我听说他们镇上最近有个什么节,每天晚上街上都有节目表演,可热闹了,长老也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祈无虞不太想去,便起身摆手道:“这些还是你们小孩儿去看吧,我要去找你师尊。”他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对了,别玩太晚啊。”
“知道了长老。”褚明河拉着柳南舟往外走,“走吧师弟。”
街上一时人潮涌动,有些人赶着去吴家参加婚宴凑凑热闹,方旬和褚明河都是爱凑热闹的,便拉着柳南舟一起去。
柳南舟长这么大一直在山上还没见过成亲的阵仗,吴家张灯结彩,门口的红绸肆意翻动,大门内传来热热闹闹的人气。
门口有人迎接宾客,只作揖感谢来参加婚礼,也不拦人,不管是否认识都能去沾沾喜气。
他们三个找了一桌坐下,方旬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瓜子,还往柳南舟手里塞了一个桂圆。
柳南舟看着这一群人忙忙叨叨,只觉得这成亲实在繁琐,规矩忒多。
褚明河笑他:“这你就不懂了吧师弟,若是你也有心仪的人,哪怕是再麻烦你也会觉得快乐的。”
柳南舟似懂非懂,没再多想。
三个人看到礼成,方旬如愿地吃上喜宴,果真有许多好吃的!
柳南舟和褚明河等方旬吃饱喝足才走,临走时还扔下一个夜明珠作贺礼,算是对他们的祝福。
他们到集市上闲逛,街边各种新奇的表演,铜锣声此起彼伏,戏声传来,柳南舟东瞧西看,露出了好奇。
“这个叫皮影戏。”方旬说,“是兽皮做的剪影,一般会演一些神话传说、民间异闻以类的故事。”
柳南舟点点头,看着幕上的皮影,人物四肢灵活并不呆板,当真是栩栩如生、灵活自如。
头束冠,手握枪,柳南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启濯,这场戏演的是启濯大战单苍柯。
英雄的故事总是为人津津乐道,即使已过百年。
这些年他也总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听启濯的故事听得入神而误了回去的时间,会不会他就不会被抛弃了呢?
若是那样,他就不会被带回天遥派,不会有爱护他的掌门长老,不会有亲近他的师兄师姐,他也.....不会遇到祈无虞。
但他依然会被抛弃,即使不是那时候,日后也会有那么一天。
他是因祸得福。
褚明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该回去了。”
柳南舟淡淡地笑了一下:“哦,好。”
三人正欲往回走,街口突然一阵骚动,一群人拿着火把急乱地四散开。
“你们去那边,快找!要是找不回来二小姐,你们也不用回来了!”领头的喊道。
方旬拦住一名跟着的丫鬟问道:“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哭着说:“我们家二小姐突然不见了。”
“二小姐?”方旬和褚明河对视一眼问道,“可是今日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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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
他们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人就不见了?
丫鬟问道:“你们可看见我家小姐了?”
柳南舟摇摇头:“你细说一下。”
丫鬟见他们气质不凡,还都带着剑,没准真有办法,带着哭腔急忙说:“原本礼成之后,二小姐是被送进新房的,没一会儿小姐便唤我,说饿了,想吃山药羹。我便吩咐厨房去煮,可等我端着羹去送给小姐的时候,房间就只剩下一个盖头了。”
方旬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我们帮你找。”
褚明河问:“盖头在你身上吗?可否借我一用?”
丫鬟摇摇头:“在少爷身上。”
恰好不远处吴惊朝跑过来焦急地询问:“橘青,你不去找成碧在这儿做什么?”
橘青回道:“少爷,这几人说能帮我们。”
吴惊朝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一下这三人:“你们真行?”
褚明河笑了笑:“吴公子放心,若是连人都找不着,我们也不必回师门了——你身上可有林小姐的东西?”
吴惊朝一听他们是玄门中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这,这是她前两日送给我的。”
褚明河拿着香囊探了探上面的气息,随即闭上眼铺开灵识,感知方向。
吴惊朝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出气把褚明河打断了,褚明河收回灵识睁开眼:“这镇中西南方向是何地?”
吴惊朝说:“西南方向有一片林子。”
褚明河闻言微微皱了下眉,这么晚一个姑娘家在一片树林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吴惊朝显然也想到了,他连忙吩咐下人道:“快去,快去找!”
方旬说:“我们先去看看,定帮你把新娘子寻回来。”
吴惊朝握拳行礼:“多谢几位道长,此事成吴家必有重谢。”
三人转眼便飞身往西南方向去了。
祈无虞坐在应念岭房里的窗棂上,看见远处几个身影甚为眼熟,嘀咕道:“干什么去了这是?”
应念岭没听清便问:“你说什么?”
祈无虞随手抛了枚铜钱,随即从窗棂上跳下来:“没什么,随他们去吧。”
林间深处一处山洞内,林成碧缓缓睁开眼,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她明明刚才还在吴家宅院内,这又是何处?
林成碧打量着这处,这地方布置像极了婚房,大红喜字贴在正中央,桌上摆着果子和酒,红烛红帐,而她还是新娘子的装扮,可是齐活了。
林成碧觉得这简直有点惊悚了,她从小就爱看志怪故事,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脑补了七八种妖魔鬼怪出来了。
突然一阵响动从洞口传来,林成碧随手抓起旁边装饰的花瓶握在手里。
一个男人穿着婚服走了进来,他面色苍白,白得有些不正常,眼睛却是红的,看着十分诡异。
林成碧定睛一看,惊道:“李桓?你.....你这是作甚?”
李桓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林成碧戒备地看着他。
李桓看着林成碧低声说:“他果然没骗我。”
林成碧皱了皱眉,“他”是谁?
11. 第十一章
“成碧,你可愿......嫁与我吗?”
李桓声音嘶哑,听起来像是钝了的锯子,林成碧吓一跳,边往后退边说:“你发什么疯?”
前几日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林成碧打量着他,发现他的胸口有一道极深的刀口,若是常人怕是早死了。
这......这到底是人是鬼啊?
林成碧腿有些微微发抖,扶着桌子勉强站稳。
“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愿嫁我?”李桓问道。
“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你。”
“那你当初为何救我?”
“你倒在我家门口啊大哥!”林成碧说道。
两年前,李桓家乡遭逢旱灾,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无存粮,只能离家逃荒,李桓便是在那时来的井桃镇,他饥饿难耐,晕倒在林家门口,刚巧碰见林成碧出门,就把他捡了回去,算是捡了条命。
林成碧万万没想到,自己发一次善心,居然引来这样的祸患!
李桓像是没听见林成碧的回答一样,自顾自地说:“若不喜欢,你当初为何帮我写家书?”
林成碧纳闷地问:“不是你让我帮你写的吗?”
李桓身体好了之后觉得总住在林家不好,便想去投靠亲戚,他想写信问问亲戚的境况,可他大字不识,只好求林成碧帮忙代笔。
林成碧大手一挥,不就是写信么,小事一桩,便帮李桓写了封信寄了出去。
李桓继续忽视她:“你为何还要给我钱帮我租房子?”
林成碧简直要疯了,她无奈道:“那是你管我借的啊!”
亲戚在信里得知李桓的遭遇,凄切地表示同情,但是对于李桓想要投靠的想法,亲戚说自己这几年过得也很惨,自己都顾不过来自己,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林成碧觉得这亲戚实在不是什么好人,说话冠冕堂皇,根本就是不想帮,还扯什么自己过得不好。
李桓也知道亲戚靠不住,便想在井桃镇安顿下来,找些营生赚些钱,林成碧说他可以留在林家做工。
李桓却不肯,只管她借了些钱,林成碧也没强求,看他还有点上进心便给了。
谁能想到自己做点好事在他眼里成了对他别有用心?
林成碧震惊不解地看他,李桓长得很普通,身材很普通,家世、学识样样也都普通,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林成碧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地想法是哪来的,怎么自信成这样?
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好看的、有钱的、有才华的,多了去了,哪一个不比他强?怎么会喜欢他?
李桓仍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缓缓抬起手:“你明明喜欢我......”
林成碧觉得要疯了,一花瓶砸在李桓的脑袋上,花瓶应声而碎,李桓的额角渗出血来,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到地上。
李桓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猛地用力,一只手捏住了林成碧的脖子,狠声道:“你为何还要嫁给吴惊朝?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林成碧只觉得呼吸困难,她张口呼吸,却因为脖子上禁锢的手而不得喘息,她痛苦地捶打李桓的胳膊,闹心地想着,自己今天该不会要交代在这儿了吧?要真这么憋屈的死了,她必化成厉鬼找李桓算账!
李桓并不打算掐死她,而是捏着她的脖子把她扔到了床上:“我哪里比不上他?”
林成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呸”了一口:“你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李桓阴冷地笑了一声:“没关系,你很快就是我的了。”
林成碧感觉一阵恶心,她紧紧地盯着李桓怒火中烧,也想好了,她打不过他,但是他要是敢碰她一下,她就一头撞死在床上,化成厉鬼跟他打。
就在李桓的手要碰到她的瞬间,一柄剑挑开了他的手,李桓躲闪不及,胳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黑血顺着胳膊流出。
柳南舟拿着剑立在一旁,抖落了剑上的血。
林成碧见有人来,连忙爬下床,跑到柳南舟身后。
“大侠,救我!”
李桓杀气腾腾地看了一眼来人:“你是谁?”
柳南舟面无表情道:“你爹。”
林成碧:“......”
大侠好气魄!
李桓却不生气,他刚要说话,方旬和褚明河便紧随而至,褚明河看着李桓眯了眯眼把柳南舟和方旬护在身后:“小心点,他身上有魔的气息。”
方旬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林成碧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是来救我的?”
方旬道:“是。”
林成碧欣喜道:“太好了大侠。”她指了指李桓,“他.....他就是个疯子!”
李桓收回看着柳南舟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对褚明河说:“今天谁也别想带她走,她必须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林成碧往后缩了缩,柳南舟白了他一眼:“有病。”
李桓伸手朝林成碧抓去,褚明河格挡下来,两人很快打成一团。
方旬问:“你可认识这人?”
林成碧点头:“认识,我之前救过他,不过那时候他不这样,看着挺正常的,谁知道他......”
方旬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他可说过什么?”
林成碧想了想说:“有,他刚看见我的时候说了一句‘他果然没有骗我’,是什么意思?”
方旬了然:“那便是了,他该是被魔附身了,而且与魔达成了某种交易。”
林成碧震惊地看着李桓:“啊?那他......是已经死了吗?他胸前有一道很深的刀口。”
方旬说:“也可以这样理解。”
说话间褚明河已经李桓擒住,吴惊朝带着人喘着大气跑了进来:“成碧!”
橘青惊喜道:“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林成碧看见吴惊朝,一晚上的戒备终于松懈下来,眼泪夺眶而出:“你们怎么才来啊,吓死我了。”
吴惊朝把她揽进怀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吴惊朝转过头看见被褚明河压住的李桓:“诶,他不是那个......”
李桓还在挣扎,他死死地盯着林成碧:“你若不喜欢我,那这两年的相处算什么?你对我的好又算什么?”
林成碧气不打一处来,朝他吼道:“算我眼瞎,算我倒霉!”
李桓难以相信,林成碧帮了他那么多居然真的只是出于好心。
褚明河抿了下嘴角说:“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话音刚落,褚明河并指画了一道符打进了李桓后心。
“出!”
李桓周身被黑雾裹挟,他挣扎了两下,倒在地上不动了。而后一股黑气从他身体里窜出,顺着洞口飞了出去。
褚明河偏头说:“方旬,你带着师弟和他们先离开这。”
说完便提剑追了过去。
李桓倒在地上,呼吸浅薄,他嘴里呢喃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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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
李桓挣扎着站起身,眼里的偏执与愤怒一览无遗,他窜到林成碧面前,吴惊朝把他拦住,柳南舟拽住他的后脖领,让他不能往前。
“他答应我要把你变成我的,你是我的!”李桓疯喊着,他偏头盯着方旬,“你们不能这样!”
方旬道:“你可知他是魔?”他看傻子似的看着李桓,“你敢与魔做交易?”
李桓执迷不悟道:“他是魔又如何?他能给我想要的,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能吗?”
那时他刚知道林成碧要与吴惊朝成亲的消息,他去找林成碧表白心迹,林成碧拒绝了他,他心中怨念四起,魔就是在这时候来找他的。
魔最擅蛊惑人心,三言两语便得了李桓的信任,达成交易,李桓给了他几滴心头血,他帮李桓得到林成碧。
柳南舟瞟了他一眼,又骂了一句:“病得不轻。”
说完就拎着李桓的后脖领扔到地上。
方旬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无知就算了,还能毫无防备至此,脑子长着干什么?
“可他也并没有给你想要的。”
李桓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他没骗我,也没害我。”
方旬恨铁不成钢地说:“还没害你?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还有人样吗?你现在还能活着就谢天谢地吧。”
李桓这样已经算不错了,一般被魔附身的不死也要大半条命,他现在还能这样跟他们吵,可见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然而下一瞬他胸前的伤口突然泛出黑气,黑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淌出,李桓似是痛极惊呼一声。
柳南舟上前查看,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李桓便没了声息。
林成碧被吴惊朝护在身后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他......死了?”
“嗯。”柳南舟在他身上探查了一番,“死了。”
方旬摇了摇头:“活该。”
他拿起腰间挂的环形玉佩敲了一下,玉佩发出微微亮光,褚明河低头看了看,听见玉佩里传来方旬的声音。
“师兄,那魔似乎受过伤。”
褚明河道:“好,我知道了。”
那魔跑得飞快,褚明河追出来时竟已经不见了踪影,褚明河搜寻了一番,并未有任何发现。
褚明河觉得纳闷,那魔受伤了按理说不可能把他甩掉,除非有人把他救走了或者那根本只是一个分身。
想到这,褚明河皱了皱眉,这可不是小事,得赶紧回去禀告给长老。
褚明河回到客栈,向祈无虞和应念岭说明了情况,柳南舟和方旬也已经回来了。应念岭背着手站在窗前:“我知道了,你们没事吧?”
褚明河摇摇头:“无事。”他问道,“长老接下来怎么办?”
应念岭沉默了片刻说:“明日我先给金阙谷送信,然后加快脚程,不能再懒散了,这里是金阙谷的地辖,让他们去管。”
祈无虞喝了口茶:“不早了,小宁和赵翊也回来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几人行了礼便各自回了房间,应念岭说:“最近几年魔族异动越来越多了。”
祈无虞道:“确实是憋得太久了。”
应念岭叹了口气:“可别封印了一个单苍柯又跑出个什么李苍柯、王苍柯。”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祈无虞哈哈笑道,“走了。”
应念岭看着他出门,嫌弃地“啧”了一声:“呸呸呸,臭乌鸦嘴。”
12. 第十二章
翌日一早,几人便整装,为了加快行程,他们决定御剑前往,祈无虞无奈地摊了下手:“哪个好心人载我一程?”
柳南舟拽着他上了自己的剑。
祈无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徒弟,冲!”
几人下午便赶至了金阙谷,两名弟子引着他们进去。
金阙谷从远处看便觉得金光闪闪,果真是应了它的名字,大殿内富丽堂皇,装饰繁琐又张扬,走到哪都流光溢彩,简直要晃瞎人眼,从地板砖到房屋顶都透着两个字——有钱。
领路弟子正与应念岭说着话,祈无虞坠在后面感叹了一句:“真有钱呐。”
柳南舟一针见血地评价道:“土。”
就在这时,应念岭跟着一位弟子走了,另一位领路的弟子转过头来,祈无虞挪了半步把柳南舟挡在身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他似是没听见柳南舟的话,说道:“谷主有事与应道长相商,几位还请跟我来吧。”
祈无虞微微颔首:“有劳。”
朱锦晨边领着他们去休息的地方边与他们介绍,姚纾宁和赵翊他们看着路边金灿灿的装饰小声嘀咕着,祈无虞随意地跟朱锦晨搭着腔。
走至一条岔路口,朱锦晨停了下来,一名亭亭玉立的女弟子走了过来,朱锦晨问:“怎么只有你,秋水呢?”
女弟子道:“她说马上就要比试了,怕有意外再去检查一下幻镜。”
朱锦晨点点头,回过神朝祈无虞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妹落霞,为了住宿方便,姑娘跟着她便可。”
姚纾宁一愣:“我们要分开吗?”
朱锦晨点了点头,姚纾宁略带询问地看了一眼祈无虞,祈无虞揉着她的头道:“无事,去吧。”他指了指姚纾宁腰间的环佩,“安顿好了用灵语玦告诉我。”
姚纾宁点点头:“知道了,长老。”
落霞微微一笑:“姑娘,不必担心,跟我走吧。”
姚纾宁见她长得好看人又温柔,便安下心来蹦蹦跳跳地跟她走了。
朱锦晨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别院:“诸位可以在这里休息,房间自行分配,有事可以拽门旁的风铃,舟车劳顿,别院后不远处有一处温泉可以缓解疲乏。”
祈无虞道:“多谢。”
朱锦晨行了个礼:“金阙谷内可随意走动参观,我还要去整理名册,便不多陪了,诸位自便。”
“你忙你忙,不用管我们。”祈无虞朝他笑了笑。
朱锦晨走后,祈无虞让他们自己选了房间,随后便各自修整了。
祈无虞先去泡了个温泉,这温泉是乳白色,里面似乎有些洗精伐髓的药物,祈无虞觉得整个人轻快了不少,他仰头闭目靠在石壁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祈无虞没动,听了半天却不见有人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柳南舟正要往回走。
“干什么去?既然来了怎么不泡一下?”
柳南舟转过身,看见祈无虞裸露在外的锁骨肩膀,胸前随着水波晃荡时隐时现。
柳南舟莫名觉得耳尖一红,他小时候偶尔会和祈无虞泡澡,长大以后就没有过了,他舔了下嘴角垂眼说道:“我忘拿外袍了,回去取。”
祈无虞不疑有他:“哦,去吧。”
柳南舟快步离开了,祈无虞泡够了便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回去了。
其他三个早就不知道去哪野了,柳南舟住在他隔壁,祈无虞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饿,于是去敲了敲柳南舟的门打算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柳南舟随他出了门,两个人去了云膳堂,云膳堂极大,有很多饭食种类繁多,各种口味应有尽有,照顾得十分周到。
各门派弟子三三两两地坐在里面吃饭说话,两人打了饭挑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让我来尝一尝他们的特色。”
祈无虞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尝了一口刚才被人极力推荐的玉露芙蓉虾:“好吃,一会儿去跟厨子取个经。”
柳南舟抿了下嘴角:“你最好是照着做,别有自己的想法。”
祈无虞不服道:“怎么了,我那是创新懂不懂?”
“你那不是创新,是猎奇。”
祈无虞觉得他根本不懂下厨。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桌,两人穿着青碧色的弟子服,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看着祈无虞小声嘀咕着。
一名头戴着碧色发钗的女子问:“那个白头发的是谁啊,这么好看,怎么从来没见过?”
方脸的男人转过头看了祈无虞一眼道:“看打扮像是天遥派的人,听师尊说天遥派有一名长老没有灵力,好像就是他。”
李思语有些惊诧:“没有灵力?”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祈无虞遗憾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脸。”
郑凌浩酸溜溜地看着祈无虞,不屑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就是个光摆着好看的花瓶。”
柳南舟听见这句,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就要起身,祈无虞连忙按住他的手腕。
“诶诶诶,干嘛去?”
柳南舟沉着脸说:“打人。”
祈无虞赶紧从他对面坐到旁边拍了拍柳南舟的后背:“别气,咱不至于。”
柳南舟瞪了郑凌浩一眼,祈无虞塞给他一杯茶:“说的是我,怎么跟踩了你尾巴似的?”
柳南舟愤愤地把茶一饮而尽。
“人家说得又不错,我可不是花瓶吗?这不是夸我好看么。”
柳南舟看着他说:“你不是。”
祈无虞道:“我不好看还是我不是花瓶?”
柳南舟抿了下嘴角说:“你不是花瓶。”
祈无虞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行了。”
这时祈无虞腰间的环佩微微闪出白光,祈无虞把它拿下来放到桌上,灵语玦里传来姚纾宁轻快的声音。
“长老,我安顿好啦。”
祈无虞笑说:“这么长时间才告诉我,你是不是乐不思蜀快忘了你还有师门了?”
祈无虞用手肘碰了碰柳南舟:“看,你师姐联系我们呢,别管那些没用的了,跟你师姐打个招呼。”
柳南舟道:“师姐。”
姚纾宁问道:“小舟吗?怎么了?”
祈无虞瞟了柳南舟一眼:“生闷气呢。”
姚纾宁显然有些着急了:“怎么回事儿,谁欺负我们小舟了?”
祈无虞说:“没事儿,没人欺负他。”他问,“你那怎么样?”
姚纾宁道:“哦,我这可好了,院子里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还有几个跟我一样是药修呢,我们商量好晚上一起去泡温泉。”
祈无虞放了心还是叮嘱道:“你一个人要小心,有事就跟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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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姚纾宁应道:“嗯,知道。”
“行了,去玩吧,别玩太晚。”
“好,长老明天见。”
灵语玦的光暗了下去,祈无虞重新把灵语玦系回腰间,柳南舟还没消气,祈无虞笑道:“我都没气,你气什么?走了。”
这时郑凌浩碎嘴子的声音还在传来:“什么本事都没有凭什么当长老?保不齐是靠什么关系上位的。”
李思语看见柳南舟注意到他们,小声提醒他:“行了,你小点声。”
柳南舟一听,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眼里怒气升腾,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被祈无虞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
“乖,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柳南舟咬了咬牙,见祈无虞一点也不生气,他不理解地说:“他那么说你。”
祈无虞轻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柳南舟可在乎,他依旧气不过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颗花生,放在指尖弹了出去,一下打在了郑凌浩拿着水杯的手腕上。
郑凌浩手一歪,水洒了一身,他惊呼一声站起身来:“谁?谁打老子?”
柳南舟站在祈无虞面前:“我。”
祈无虞微微一愣,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其实柳南舟在他身边发生变化他是不太有感觉的,只知道他的个子在长,修为在涨,其他的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直到这时,祈无虞才意识到原来柳南舟已经长得快同他一般高了,那个喜欢吃烤地瓜的小孩儿默不作声地长成一个能为他出头的大人,只不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倔。
祈无虞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他不由得直了直身子——看看,我养大的孩子,多好!
郑凌浩怒道:“你有病吧,凭什么打我?”
柳南舟说:“嘴贱。”
郑凌浩气得掌中凝气,抬手就要打柳南舟,被李思语拦了下来:“好了师兄,你还是快回去换身衣服吧。”
郑凌浩低头看了看胸腔的一滩水迹,实在是有损形象便指了指柳南舟:“哼,你给我等着!”
祈无虞看他们衣着打扮认出是朝吴天的人,挑了下眉道:“好啊,我们等着。”他拽了拽柳南舟的手腕,“走了。”
郑凌浩气急败坏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愤懑地回去换衣服了。
出门之后柳南舟一直闷不做声。
祈无虞看他闷闷不乐笑了一声,柳南舟觉得莫名其妙:“你还笑?”
祈无虞理所当然地说:“我为什么不能笑?”他揉了揉柳南舟的头,“我养大的小孩多好,现在都能护着师尊了。”
柳南舟整不明白他的想法:“你就不生气?”
祈无虞道:“为何生气?”
早年笑话他的多了去了,更难听的话都有,说他庸碌无能、一事无成,是个废物。
花瓶已经算好听了,至于其他......他能当长老确实是走后门了,人家说的也没毛病。
柳南舟问道:“灵核真的就没有办法?”
祈无虞收回手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背:“没有,别想了。”
柳南舟不信邪,悄悄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决定一定要找到能治祈无虞的方法,这其实也是他决定下山的一部分原因。
第二日,朱锦晨来院子传话。
13. 第十三章
“诸位今晚谷主在云华台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应念岭点了下头:“好,我们一定准时去。”
朱锦晨行礼转身去通知其他门派了。
祈无虞问:“魔的事庄谷主怎么说?”
应念岭道:“已经派人去查了。”
祈无虞放了心,伸了个懒腰:“那便交给他们去管吧。”
临近傍晚,祈无虞他们便去往云华台,云华台极大,外观似一朵巨大的莲花,各派来人齐坐竟也不显得拥挤。
祈无虞他们刚到,便看见姚纾宁混在天门五城里跟小姑娘们嬉闹。
应念岭跟二城主寒暄了两句:“封城主,好久不见啊,近来可好?”
封琮抱拳道:“应道长,你来了。”他看向祈无虞,“这位看着眼生。”
应念岭介绍道:“哦,这是我派另一位长老,祈无虞。”
祈无虞笑着跟他打招呼。
封琮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气质不凡呐。”
祈无虞面带微笑地看他,觉得此人真的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应念岭与他寒暄了几句便把姚纾宁喊了回来。
姚纾宁看见他们跑了过来:“长老,你们来啦。”
她跟着他们落了座,柳南舟抬眼便看见对面是昨天嚼祈无虞舌根的人。
郑凌浩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瞪了柳南舟好几眼。
郑凌浩前方坐着一个女人,她生得极美,明艳动人,上挑的眼尾本应勾人,却透着股清冷的距离感。
她便是朝吴天的掌门——司慕筠。
司慕筠坐下来便有不少人来与她寒暄,她脸都要笑僵了,终于送走了一帮,喝了口茶。
祈无虞看着她勾唇笑了,举起水杯道:“慕筠,好久不见呐。”
司慕筠无声地叹了口气,提着郑凌浩的脖领走到祈无虞面前。
“祈道长,应道长。”
应念岭站起身:“司掌门。”
司慕筠看着祈无虞说:“昨日逆徒出口无状,你别往心里去。”她拍了一下郑凌浩的后背,“道歉。”
郑凌浩十分不忿,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对不起祈前辈,昨天是我口无遮拦。”
祈无虞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妨。”他朝身后的弟子介绍道,“这位是朝吴天的掌门人司掌门,是特别厉害的姑娘。”
赵翊他们起身朝她行了礼:“见过司掌门。”
祈无虞笑着拽过柳南舟,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炫耀似的跟司慕筠说:“看看,我收的小徒弟。”
司慕筠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柳南舟一番,这孩子模样倒是好看,瞳色浅,看着有些冷,气质跟祈无虞一点也不一样。
“你居然收徒了?”
祈无虞嘿嘿一笑,刚要说话,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便走上主位,周遭交谈的声音逐渐小了。
“诸位。”庄严明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一位却都听得一清二楚,“欢迎各位来到金阙谷。如今各门派皆已到齐,庄某在此为各位接风洗尘。各位到这里跟在家一样,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直言便可。明日便是六年一度的青芒大会,我丑话说在前面,希望各位友谊竞赛,不可伤人性命,若是有人恶意中伤他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为了各位能够玩得开心,我也为大家添了些彩头,待明日为大家揭晓。”
台下人闻言窃窃私语起来,有人问道:“庄谷主可真会卖关子,什么彩头啊?”
庄严明笑了笑:“明天你们就知道了,今日都吃好喝好,早些休息,明天好比赛啊。”
他举起酒杯:“诸位桌前这酒可是庄某珍藏多年的佳酿,酒虽好莫要贪杯误了明日要事。诸位,请吧。”
祈无虞闻言便尝了一口,端起酒杯他便闻到一股酒香,清酒入喉,余味绵长。
“果真是好酒。”
宴席开始,庄严明下来与各门派寒暄,祈无虞问道:“庄谷主,这酒我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一壶?”
庄严明哈哈大笑:“就知道你好这口,早就给你留好了,你要是不方便拿,到时我让人给你送到日浮山去。”
“那好啊。”
柳南舟看着祈无虞熟稔地跟许多人聊天,有些疑惑。
这么多年除了轮到祈无虞卖菜和完成门派里的委托,他从来不下山,祈无虞还说他在山里憋着,他自己不也一样?
柳南舟理所当然地认为祈无虞与各门派并不熟识,毕竟除了八卦他也从来没听祈无虞提起过。
可如今看来他与各个门派的人不仅认识有些还很熟。
柳南舟意识到,他对祈无虞的从前一无所知,也许......他对祈无虞的现在也一无所知。
想到这一点,柳南舟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闷,他看了看眼前的杯子,喝了口酒,酒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灼的他更难受,心口好像有股火,无从宣泄,只好烧得他自己抓心挠肝。
祈无虞余光看见他喝了酒,走过来看他,柳南舟脸色微红,祈无虞看了看桌上空空的酒杯问道:“你喝酒干嘛?”
柳南舟显然已经有些迷糊了:“师尊?”
这一句说完,便一头倒了下去。
祈无虞无奈地把他扶住:“你喝什么酒啊你。”
这么多年柳南舟的酒量还是丝毫没有进步。
祈无虞跟应念岭说了一声,便带着柳南舟回了院子。
周遭繁杂的声音渐渐远离,祈无虞觉得松了口气,他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合了,还真是有点累,不过再见到故人倒是开心的。
他背着柳南舟不疾不徐地走着,好在柳南舟虽然酒量不行,酒品还不错,安安静静地不吵也不闹。
祈无虞把他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柳南舟,睡着的时候看着倒是比醒着温和点。
柳南舟小时候好看,长大了祈无虞经常提心吊胆担心他长残,好在柳南舟十分争气,五官长开了,也没长残,反而脸上脱了稚气,俊气逼人,只是平时看着有点冷。
他看了一会儿出去了,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月亮,没一会儿应念岭便领着其他人回来了。
祈无虞叮嘱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了。
应念岭坐到他旁边:“想什么呢?”
祈无虞懒洋洋地说:“追忆往昔。”
应念岭笑了一声站起身:“那你慢慢追忆吧,我可回去睡觉了。”
说完就把祈无虞自己扔在了院子里。
庄严明和司慕筠确实与祈无虞是旧相识,但算起来也是许久未见了,那时候庄严明便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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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谷最厉害的大师兄,掌门会传给他祈无虞并不例外。
而司慕筠那时并不像现在这般看着清冷不易近人,是一个明艳的小姑娘。
百年前与魔族大战,朝吴天几乎半个门派都战死在场战争里,是司慕筠把剩下的人聚到一起,带了回去,这些年把朝吴天重振成这般,小姑娘该是吃了不少苦。
祈无虞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①啊。”
他去看了看柳南舟睡得是否安稳,然后回房间睡觉去了。
清晨鸟叫声送来一缕晨光,屋里的人陆续醒来,祈无虞洗漱完去看柳南舟:“如何,有没有感觉头疼?”
柳南舟摇摇头。
祈无虞在他头上摸了一把:“那就行,走吧。”
几人吃完饭便去了武场。
祈无虞叮嘱道:“我们不求第一,你们平安就好,别钻牛角尖。”
柳南舟他们点头表示知道了。
庄严明站在高台上道:“青芒大会正式开始,今日是淘汰赛,留下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明天的决赛,两两比试,各位抽完签,便可候着了。”
他拍了下手,身后一名弟子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这里便是我说的彩头啦。”
他示意把盒子打开,只见那盒子内放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周遭闪着淡淡的白光,阳光一照更是熠熠生辉。
底下的人皆开始议论纷纷。
方旬道:“哇,好漂亮的珠子。”
赵翊附和地点头,褚明河问:“这是什么?”
祈无虞道:“是福灵珀。”
庄严明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他道:“这是庄某偶然得到的一枚福灵珀,福灵珀世所罕见,由天地孕育,吸日月精华,福灵珀不仅能涨修为,还能稳固灵核,可以像灵核一样存储灵力。”
原本柳南舟对这颗珠子并无兴趣,听见这句便抬起头,重新看了看那颗珠子。
这珠子真这么厉害?若是这样不是可以给祈无虞当一个简易的灵核用?
柳南舟盯着那颗珠子想,无论如何他也要试一试。
“明日谁赢,谁拿走。”庄严明道。
这彩头一出,参赛的人更是打了鸡血一般跃跃欲试。
“不愧是金阙谷,这种宝物也能拿来当彩头。”
“你懂什么?在你这是一等一的宝物,在人家那这样的一抓一大把。”
“就是,金阙谷的藏宝殿里要什么样的没有?区区一个福灵珀算什么。”
“这福灵珀归我了。”
“你口气不小,走着瞧,肯定是我的。”
鼓声一响,比赛便要开始了。
“还是那句话,不可恶意伤人性命。”庄严明说完坐到座位上,等着第一场比赛开始。
“第一局,长陵门孙奇对战风渺阁赵林泽。”
铜锣敲响,两人站到武场中央互相行礼,比赛开始,祈无虞坐在二楼的台上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这些玄门掌门长老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祈无虞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搭一句:“嗯,不错。”
祈无虞看着柳南舟所站的方向,柳南舟刚巧抬头,看见祈无虞无声地朝他笑。
柳南舟紧了紧握剑的手。
14. 第十四章
“第八局,天遥派柳南舟对战朝吴天郑凌浩。”
祈无虞背着手站在二楼台上看着武场中间。
柳南舟没什么反应,仿佛对手是谁他都无所谓。
郑凌浩却有些意外,他冷哼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两人照例行礼,随即柳南舟率先提剑攻了过去,郑凌浩反应不慢,避开剑锋,两人有来有回打了起来。
台上看比赛的掌门长老们道:“这个柳南舟倒是不曾听说。”
祈无虞骄傲地说:“我徒弟。”
封琮笑道:“祈道长的高徒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祈无虞一点也不知羞:“那当然。”
司慕筠看着赛场,她不知道柳南舟的实力,但郑凌浩她是清楚的,表面看来两个人不相上下,但这场,郑凌浩赢不了。
柳南舟的剑没什么花哨的把式,出剑干净利落,他的剑光闪烁,剑势强劲。郑凌浩逐渐有些吃力,只能被逼着防守,暗暗心惊。
郑凌浩找准了一个柳南舟的破绽,提剑刺了过去,却被柳南舟算好一般一剑挡下,郑凌浩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南舟的掌风已至。
柳南舟想起他昨天的话这一掌原本有心重伤他,却还是在将要打到郑凌浩胸前时手腕一转,用手背击了他一下。
郑凌浩后退了几步堪堪站稳,再一抬头柳南舟的剑尖已经抵至他的脖前。
胜负已分。
柳南舟收回剑,看也不看他,转头便走了。
郑凌浩看着他,心里不服也没办法,灰溜溜地下去了。
柳南舟抬头看向祈无虞,祈无虞跟他挥了下手,他转头对应念岭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行。”
柳南舟下来后姚纾宁他们便围过来:“师弟,你真棒。”
褚明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柳南舟摇摇头:“没事。”
“这孩子倒是不错。”庄严明说。
其他人也附和点头,祈无虞十分受用,仰了下脖:“也不看看是谁徒弟。”
应念岭十分无语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人家那是小舟自己悟性好。”
祈无虞不管,只要是夸柳南舟就行。
天遥派几名弟子都顺利晋级,晚上应念岭跟他们说:“今天你们表现得都很好,明天正常发挥就好,别有太大压力。”
祈无虞总感觉柳南舟有些紧绷,他拍了拍柳南舟的肩膀:“没事,咱不求第一。”
柳南舟抿了下嘴角没应声。
前一日淘汰了一半的人,武场上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庄严明站在高台上道:“今天不两两比试了。”
他随手一挥武场中央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门后是一处幻境,至于出口要靠你们自己去寻,先从幻境走出来者,赢。这里面有魔,有妖,不过放心,它们都是复刻出来的,不会要你们性命。若是你们遇到生命危险或者自己有不想继续的心思会被自动扔出来,即为淘汰。”
他抬起手:“诸位,请吧。”
这规则还没一个屁长,武场上的人一脑门官司地互相看了看,虽然疑惑还是有序地进了门。
武场上空漂浮着弟子们进入幻境后的景象,可以让在外的掌门长老看到里面的情形。
柳南舟进入幻境后入目是一片邻着溪边的草地,依稀开着几朵野花,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只有他一个人,在他前面进来的赵翊和褚明河不知所踪。
这地方目前看着没什么异样,柳南舟想先去找他们汇合。
他沿着溪而走,不远处林间传来打斗声,他寻声而去,看见一个人正与一只水怪打斗。
那水怪长得奇丑无比,身形庞大手脚却十分灵活,而与它相对的弟子显然十分吃力,那名弟子被水怪一掌拍到地上滚了几圈,还没等他翻身起来,水怪第二掌已经压了下来。
柳南舟刚要提剑去救他,就看见他被吓得剑都扔了,胳膊挡在脸前惊慌地喊道:“救命啊!我不比了,不比了!”
喊完,那名弟子便闪出一瞬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柳南舟动作一顿,明白他是被扔了出去。
“风云阁沈淮旭淘汰。”
武场内,沈淮旭从门里被扔了出来,坐在地上仍然心有余悸,风云阁的人连忙上前把他带下去。
高台上看热闹似的掌门长老们边看着幻境内的情形边闲聊着,有人提议赌一赌今年这第一会花落谁家。
众人来了兴致,纷纷掏出自己的钱来下注。
“我押陈芊羽,上一次这姑娘就是第一,昨日比试中表现也不俗,看好她。”
“我看不然,陈芊羽是不错,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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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周寻看起来比上次见着进步了不少,今天应该不成问题,我押周寻。”
“我看这孩子不错......”
这些人议论起来,庄严明问祈无虞:“祈无虞你不来玩玩?”
祈无虞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好啊,我押柳南舟。”
祈无虞把钱袋子往桌上一扔,压在了柳南舟的名字上。
封琮:“呦,祈道长这么大方,是对自己的小徒弟十分有信心呐。”
应念岭小声劝道:“小赌怡情,你悠着点,别到时候输得裤子都不剩。”
柳南舟他是知道的,如今虽然算得上学有所成,但要想得第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祈无虞笑道:“那多没意思,输了算我的。”他抬头对封琮说,“自然,我的徒弟,我清楚。”
一阵风起,吹落了一片柳叶,水怪一掌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眼看着猎物原地消失,水怪疑惑地转圈四处看了看。
柳南舟握着剑想,打败它就能出去吗?
水怪拨开碍眼的树枝,很快发现了新的目标。
柳南舟执剑站在它面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长剑泛出淡淡的白光。
水怪朝他跑过来,庞大的体型并没有妨碍它的速度,反而因为身形巨大更有冲击力。
柳南舟一剑刺出,被水怪挥手格挡到一边,他借力落在树上,脚下一蹬,在空中利落地翻了个跟头,落在水怪的左肩,抬起剑便要刺向水怪的脖颈。
水怪抬起右手抓他,柳南舟只好翻身踹了它后背一脚,落回地上。
水怪被他踹得往前踉跄了两步,它有些生气,猛地转头,吼叫着朝柳南舟攻去,柳南舟盯着它,躲过几次水怪的攻击,找准机会动作迅疾又灵敏,提剑扎穿了水怪的脚掌,他把水怪的脚掌钉在了地上,流出来浓稠灰黑的血。
水怪仰头痛苦地嘶叫一声,动作更加猛烈,柳南舟顺着它的身体飞向它的脖颈,用腿夹住它的脖子,掌中凝气。
柳南舟已经感觉到水怪的掌风却不躲,反正死不了,看是它的掌快还是他的掌快。
祈无虞远远地看着他脸上一股你死我活的倔劲,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完全相信就算这水怪是真的,柳南舟也敢赌这一掌。
这时一人攀上水怪的肩膀一剑卡住了水怪的手臂:“打它!”
15. 第十五章
柳南舟毫不犹豫一掌打在水怪的天灵盖上,灵力四散掀起一阵罡风,只听“咔嚓”一声,水怪的头骨应声而裂。
“嘭”一声,水怪倒在地上,随即细沙般消散了,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柳南舟在它倒地之前便已经离开它的身体。
刚才帮柳南舟的人问道:“你没事吧?”
柳南舟摇摇头:“没事,多谢。”他起身把剑从地上拔出,插回剑鞘。
周寻无所谓地摆了下手:“举手之劳,在下天门五城周寻。”
“天遥派柳南舟。”
柳南舟看着水怪消失的地方,它死了,他们为何依然没有出去?
柳南舟轻轻皱了下眉,周寻似是看出了柳南舟的不解,便走边说道:“没那么容易出去的,柳兄,这才哪到哪。”
四下无人,也不知往哪走是对的,柳南舟只好先同他一路:“那要如何才能出去?”
周寻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嗯......好问题。”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青芒大会,但是上一次是朝吴天办的,比赛方式不同,这幻境他也是第一次进。
青芒大会每次举办的地方不一样,第二轮比赛根据举办门派不同方式也都有所不同。
柳南舟觉得此人好像不是很靠谱,但好歹也是帮了他,于是抿了下嘴角:“还是先找找附近有没有其他人吧。”
两人在林间走了半天,周遭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声响。
“诶,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周寻伸手往远处指道。
柳南舟也看到了:“去看看。”
两人赶到正看见一个人的脚踝被树枝缠上,那树枝像活得一般,拖着那人把他倒吊了起来。
柳南舟一把剑扔过去割断了树枝,树枝被割断后缩了回去,剑绕着树干转了一圈又回到柳南舟的手上,周寻则过去接住了被吊起来的人。
“你怎么样?”
黎桉没有回他,只待在原地。
周寻仔细看了看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黎桉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被救了一般,拍了拍胸脯,还有点惊魂未定:“我的娘啊,这树怎么跟成精了一样,也没个声响,吓死我了,比个赛差点交代在这,这上哪说理去?幸好福大命大......”
这人一张口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没用的,也没回周寻一句,甚至没有抬头看周寻一眼。
周寻后退了两步到柳南舟身边:“这人......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柳南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人看着白白净净的,像是随便一根糖葫芦就能忽悠走,不会真是个傻的吧?
周寻又试探地跟黎桉说了两句:“我是天门五城的周寻,这位是天遥派柳南舟,兄台怎么称呼?”
黎按依然没反应,周寻无奈道:“算了,这孩子怕是被吓出毛病了,我们带着他走吧。”
谁知刚走两步,黎桉突然停下朝他们抱拳鞠了一礼,给周寻吓了一跳。
“多谢二位兄台搭救。”
柳南舟:“不用谢,走吧。”
周寻好奇地打量了黎桉两眼,刚要继续走,黎桉又道:“啊,原来是周兄和柳兄,在下黎桉,无门无派,是散修。”
周寻:“?”
柳南舟:“?”
周寻凑到柳南舟耳边小声说:“他反应有点太慢了吧?”
黎桉看着他俩的反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反应比较迟钝,还望两位仁兄不要怪罪。”
柳南舟看了他一眼,接受能力非常强地点了点头:“无妨。”
周寻却新奇地凑到黎桉跟前,十分自来熟地用胳膊揽住他的脖子,逗他玩去了。
这不比柳南舟那个小冰块有意思多了。
“没事没事。”周寻亲切地问道,“你叫黎安,哪个安?是安康的‘安’还是桉树的‘桉’?”
“你看着好小啊,今年有二十吗?”
“桉树的‘桉’。”
“散修......那你有师承吗?天门五城听说过吗?四大门派之一,想不想来我们这里跟我做师兄弟?”周寻一连串问了一堆。
黎桉:“今年十九。”
柳南舟:“......”驴唇不对马嘴。
柳南舟觉得周寻简直像个人牙子,在心里叹了口气,离他远了一点,以防被人误会他俩是一伙的。
黎桉说:“谢谢周兄好意,我天资愚钝,怕是入不了门的。”
周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们门派不看这些。罢了,你不想来我也不逼你,不过你不加入我们门派也还是可以来找我玩的。”
黎桉顿了片刻,笑说:“好啊。”
周寻还要说什么,柳南舟突然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噤声:“嘘,你们听。”
周寻收起嬉皮笑脸,仔细听着周边的动静,林间有着细碎的“沙沙”声。
黎桉说话慢,出手可不慢,他拔剑出鞘,一挥手切断了向他们刺来的树枝,那半截树枝缩了回去。
然而这一次,却不只这一条。
三个人背靠背站着,树枝像一条条巨蟒一样张牙舞爪地把他们围住,不断地向他们攻击。
这些东西砍不完似的疯长,三个人被围攻地十分狼狈,柳南舟边躲边并指捏诀:“八方业火,焚!”
一条枝丫“呼”的一下被引燃,就在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火苗竟一点点熄了,树枝丝毫没有损伤,连叶都没掉一片。
周寻震惊地说:“我的亲娘,这什么树啊居然不怕火!”
柳南舟:“别管了,快跑!”
黎桉边跑边在嘴里自言自语地絮叨:“树还能不怕火?幻境也不能这么玩啊,这也太离谱了.....”
柳南舟:“......”
这俩人能不能闭嘴。
祈无虞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他鲜少能看见柳南舟脸上这么无语,实在是有意思。
突然,一个人指着空中的幻境道:“诶,那个弟子怎么没被退出来?”
祈无虞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名弟子被树枝扎了个对穿,按理说他应该在扎穿之前就被扔出来,可是没有,他被戳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没了生息。
见状,外面的各位掌门长老和弟子们骚动起来,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不是说不会伤及性命吗?”
“都那样了还能活吗?”
“他怎么没被扔出来啊?”
庄严明紧皱着眉,一边安抚着众人的情绪一边叫人去查看。
祈无虞敛了下眉,合上扇子看向柳南舟,死死地盯着幻境中的情况。
柳南舟三人跑进一个山洞,那树枝追了他们一段路便没再追,洞内有人在与一个怪物打斗,正是褚明河和姚纾宁。
那怪物四足三尾,头顶长着两只角,面如赤豹,此时一双敏锐的眼睛正盯着刚闯进它地盘的三个人。
“师兄,师姐。”柳南舟喊道。
褚明河和姚纾宁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
“小心,这妖怪厉害得紧。”姚纾宁道。
她话音刚落,那妖怪便张开嘴嘶吼一声,声音像沉闷的大鼓,口中还喷出一团火。
柳南舟他们翻身躲开,妖怪后腰一扭,一条尾巴便抽了过来,姚纾宁提剑挡了一下,还是被甩了出去。
“小宁!”
“师姐!”
白光一闪,一个人飞身而过,在半空中拦腰接住了姚纾宁,带着她稳稳地落到地上。
“没事吧?”陈芊羽问道。
姚纾宁捂着胸口吐了口血摇摇头:“没什么大事。”
她一转头看见救自己的人,这姑娘面容温和,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有钱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她却手持长鞭,即使面对着这样的妖怪也没有惧色,反而相当沉稳。
“姐姐,你好美啊。”姚纾宁捧着脸痴汉似的感叹道。
陈芊羽:“......谢谢。”
柳南舟:“......”
褚明河:“......”
看来她确实没什么事。
几个人聚起精神对付眼前这头奇形怪状的妖兽,这妖兽不像之前柳南舟之前遇到的那只那么莽,它是有灵力的。
周寻跟它对了一下,被逼退几米,喘着气纳闷道:“这到底什么怪物?”
陈芊羽一鞭子捆住它的一条腿却拽不动,反倒被它甩了出去,陈芊羽借力翻身落到一旁的石壁上。
“是角尾赤灵。”
陈芊羽收回鞭子,紧皱着眉头,这东西分明是灵兽,性情本该温和,这只怎么如此狂躁?
他们几个人被它追打的好不狼狈,它前两条腿离地蹦起来狠狠地踏在地上,嘶吼一声。
山洞晃了晃,掉下一些细碎的沙石,几个人被声波激荡,顿时觉得头脑昏沉,看东西都重影。
柳南舟捂着头晃了晃,咬牙提剑劈了过去,却像劈在了钢板上一样,剑从它的身体上划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反而差点被震脱了剑。
下一瞬,“咔”一声细微的轻响,柳南舟面露惊诧,只见他的剑身竟出现裂痕,随即应声而裂。
这是天遥派的剑,虽然只是普通的弟子剑,质量也不会差到砍一下就折了,柳南舟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灵兽拍蚊子似的一掌糊了出去。
尽管柳南舟快速躲开,还是被它的指甲划伤了胳膊,登时皮肉绽开见了骨。
柳南舟的剑被崩开,用手撑地,半跪在地上,胳膊上的血很快染红了衣襟。
它朝他张开血盆大口,口中的烈焰“呼”地朝他喷出来,他来不及躲闪,下意识地低头抬起胳膊挡了一下。
预想中的灼烧感没有到来,“嘭——”的一声,一柄剑悬空立在他身前不远处,妖怪喷出的火被剑挡住,那剑激荡出骇人的灵力,宛若雪山间劲烈的寒风,一下子中和了火焰的灼热感,又将妖怪掀翻摔了出去。
银剑悠悠地泛着白光,青锋如碧水,剑柄雕刻着类似海浪的纹饰,剑身挨着剑柄处刻着这柄剑的名字——风雪。
看得出来,这柄剑的主人也必定不凡。
紧接着,一个月白衣袍的白发人飘飘然落在他身前。
柳南舟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背影,呢喃着喊了一声:“师尊?”
柳南舟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祈无虞不是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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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扛手不能提,快走两步都要多喘两口气吗?
柳南舟有点难以相信,毕竟这十年间他从来没见过祈无虞有这样的灵力。
褚明河和姚纾宁也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祈无虞,都略微张大了嘴巴:“清.....清安长老?”
他不是吉祥物吗?怎么变成战斗鸡了?
那妖怪被风雪一击有些生气,暴躁地甩了甩头,怒吼一声,带起一阵罡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祈无虞剑指妖兽,手腕一转,挥出一剑,凝成的剑气直奔妖怪而去,妖怪被剑气掀翻撞到石壁上,轰然落地。
祈无虞两步闪到妖怪面前,妖怪刚抬了下头,寒剑已至,刺穿了它的头骨。
那妖怪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便归了西,它的额间飞出一缕黑雾,在空中散了。
祈无虞后撤一步,皱了下眉。
他杀得太快,快到柳南舟还没有从“祈无虞原来这么厉害”的震惊中缓过来。
他看着祈无虞熟练地抖落了剑上的血,仿佛不认识他了。
然后祈无虞踉跄了一步手支着剑,半跪在地上吐了口血,缓了两口气。
果然还是不行。
柳南舟这才回过神来:“师尊!”
祈无虞伸手把嘴角的血抹掉,手一动,手里的剑消失了,周身裹着的灵力也散了,又变成了那个柳南舟熟悉的祈无虞。
他走到柳南舟身旁蹲下仔细看了看:“有没有受伤?”
祈无虞面色苍白,看着好像久病马上就要不行了,柳南舟满脸担忧,丝毫没理会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你.....”
他还没说完,祈无虞就看到了柳南舟胳膊上血淋淋的口子,从小到大柳南舟在祈无虞眼皮子底下哪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登时心疼坏了:“小宁,你来先帮他包一下。”
姚纾宁连忙跑了过来:“来了。”
她给柳南舟上了药,然后也给了祈无虞一粒药丸,祈无虞塞到嘴里觉得体内暴胀的气息平息了不少。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周寻和陈芊羽朝祈无虞抱拳:“多谢前辈。”
黎桉慢半拍地也行了个礼。
褚明河问道:“清安长老,你怎么来了?没事吧?”
祈无虞摇摇头:“没事。”他看了看几个人道,“这幻境出了点问题,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们离开。”
他说着一挥手,便出现了与入口一样的门:“走。”
其余人不明所以,只好听话走了出来,祈无虞殿后。
几人出来后,又有人陆陆续续从幻境里走出。
祈无虞跟周寻他们说:“去找你们师尊吧。”
黎桉没有人带,周寻便把他领走了,这时应念岭也带着方旬和赵翊出来了。
应念岭见祈无虞面色有些苍白问道:“你没事吧?”
祈无虞无所谓地摆了下手。
幻境里的人都被带了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庄严明面色凝重地站在台上:“抱歉各位,幻境现在出了点问题,比赛暂停,各位先回到各自院中休息吧。”
有门派的弟子死在幻境中,自然是不听这一套的。
“我门中弟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庄谷主,烦请给我们一个说法。”
庄严明道:“从现在起,全面封锁金阙谷,任何人不得出入。这事发生在金阙谷,庄某自然会给各位一个答复,请给我一点时间。”
四大门派的掌门一齐去议事堂,祈无虞带着柳南舟他们回院子,柳南舟眼睛紧紧地盯着祈无虞。
路上姚纾宁说道:“清安长老,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祈无虞“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其实不是我厉害,是那把剑厉害。”
他觉得自己有不倾囊相授的嫌疑,心虚地瞟了柳南舟两眼,发现柳南舟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祈无虞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欺骗了他,低着头生闷气,他眨了两下眼,更心虚地别过头。
姚纾宁手舞足蹈地跟赵翊和方旬讲在幻境里祈无虞的那把剑。
“清安长老一剑就刺穿了那个妖兽的头,可帅了!”
“真的假的?”方旬意外地问。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问小舟。”
祈无虞只想转头求求她别说了。
柳南舟点了下头:“嗯。”
祈无虞不敢看他。
赵翊笑说:“清安长老深藏不露啊。”
祈无虞无奈地说:“哎呦,可求求了,放过我吧,别再说了。”
姚纾宁问祈无虞:“长老那剑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叫风雪。”
“那剑寒意重,这名字可真配。”
祈无虞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哄人。
褚明河问道:“长老,我们为什么出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祈无虞正了神色,想到那角尾赤灵额间跑出的黑气:“唔......应该是幻境里混进了真魔。”
庄严明说过,幻境里的妖魔都是复刻的,也就是不是真的,死了之后应该会像水怪一样消散,万不会有魔气跑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其实可以说明金阙谷内已经有魔了,而且......可能不止一只。
16. 第十六章
“有魔?”
“这魔胆大包天敢到玄门做手脚?”
议事堂内各派掌门长老坐在一起商讨。
庄严明道:“前两日应道长说来的时候就在井桃镇遇见了魔,我已差人去查了,可并没有查到任何消息,他似乎消失了。”他叹了口气,“谁知如今魔族竟已经猖狂到如此地步。”
司慕筠喝了口茶:“百年前启濯封印单苍柯,魔族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近几年异动更加频繁,竟还把手伸到玄门来了,是不是伏魔阵......”
封琮摇摇头:“伏魔阵每年都会有门派去看顾,今年是我们天门五城,伏魔阵不曾有异样。”
应念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魔族的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藏在金阙谷内的魔。”
庄严明点了点头,心里憋着气。
堂堂四大门派之一,就这么被魔混了进来,说出去不是要被笑掉大牙了吗?
“幻境一直是秋水在管,妖兽复刻也是她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就在这时,落霞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周围的几位掌门长老,抿了下嘴角行礼道:“谷主,秋水不见了。”
庄严明并不意外,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多叫些人,再去找。”
“是。”落霞应声下去了。
庄严明眉头紧锁道:“各位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若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其他人没再说什么,一一道别离开。
应念岭回到院子里,祈无虞便来问:“如何?”
“目前是有怀疑人选,但是人还没找到。”应念岭说,“告诉孩子们一声,现在没什么事就在院子里待着,尽量不要出去瞎走了,不安全。”
祈无虞点点头:“知道。”
他不但叮嘱了褚明河他们,还用灵语玦嘱咐了姚纾宁,告诉她有事及时联系他们。
祈无虞只差柳南舟没有提醒,他想了想先去厨房下了碗面,然后端着热腾腾的面条敲了敲柳南舟的房门。
柳南舟打开门看见端着面的祈无虞一愣。
“快快快让我进去。”祈无虞急道。
柳南舟连忙侧身,祈无虞端着面快步走进来放在桌上搓了下手指:“好烫。”
柳南舟关好门走了过来:“干什么?”
祈无虞笑了一下:“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就给你做了点吃的。”
柳南舟的目光落在面上,又看了看他。
祈无虞干咳一声摸了下鼻子:“坐,快吃,一会儿该坨了。”他问,“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疼不疼?给我看看。”
柳南舟坐在椅子上隔着衣服摸了下胳膊摇摇头:“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他把面往柳南舟面前推了推:“吃吧。”
柳南舟其实并不饿,但闻着面条淡淡的香气,还是拿起了筷子。
祈无虞在一旁看着他,柳南舟吃了两口问道:“魔的事有线索吗?”
祈无虞:“有一点,你这两天不要自己单独出去。”
柳南舟点点头,看了眼祈无虞发现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祈无虞歪了下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奇怪地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柳南舟要是跟他吵跟他闹,说他骗人,他反倒觉得挺好的,结果柳南舟就跟没事人一样,祈无虞就一时有点拿不准了。
“我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故意不教你什么。”
柳南舟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面,弄明白他今天晚上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知道。”
他与祈无虞朝夕相处十年,若是连他有没有灵力都不知道,那就成傻子了。
“你不是也说了是因为那把剑吗。”
况且祈无虞当时吐了血,显然是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的灵力导致的。
祈无虞松了口气,觉得柳南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你真没生气?”
柳南舟想了想他没什么生气的理由,他在天遥派本身也不是为了学什么上乘功法,匡扶正义。
他最初只是想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后来想自己能有力量守着天遥派......守着祈无虞。
退一步讲,就算祈无虞真的没有倾囊相授也无可厚非。
“没有。”柳南舟道。
祈无虞揉了揉他的头:“那你回来的时候闷闷不乐的,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柳南舟:“我只是在想.....”
柳南舟话说一半顿了一下,祈无虞问:“想什么?”
他只是在想,如果这次比赛取消,那他就没有机会得到福灵珀了。
柳南舟垂下眼:“没什么。”
祈无虞见他不想说便没多问,只道:“我看你的剑折了,等这边事情处理了,我带你去找一把好剑怎么样?”
柳南舟眼睛一亮,少年人谁不想要一把与众不同属于自己的兵器?尤其是在他今天看见风雪之后。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得还少吗。
柳南舟沉默了一下,这次还是选择了相信。
祈无虞站起身:“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走了,不用送。”
柳南舟起身看着祈无虞出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睡觉了。
可不知为何他无法静下心来,总觉得心燥难安,在床上烙饼似的睡不着。
他睁开眼盯着屋顶看了半天,烦躁地坐起身披了件衣服出门透气去了。
这天夜里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
一丝不和谐的声音传进来,郑凌浩转过头,看见一道残影,他眯了下眼:“柳南舟?”
这么晚他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郑凌浩只想了一瞬便跟了上去,他跟着柳南舟,几次差点跟丢,最后看见柳南舟进了金阙谷的宝藏殿。
郑凌浩看着四下无人,宝藏殿却传来打斗声,他刚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就看见一个人从宝藏殿里飞了出来,差点砸到他怀里。
他后退了一步低头定睛一看,是名女子,身上穿的好像是金阙谷的衣服。
柳南舟追了出来,刚要对她打出一掌,郑凌浩一个箭步挡在女子面前:“你干什么?”
柳南舟不耐烦地皱眉道:“她被魔附身了,让开。”
郑凌浩不听:“我看你才是贼吧!”他狐疑地看着柳南舟手里的剑,这剑显然不是昨天他比武用的那把,“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剑被人家金阙谷的人碰上了吧,还造谣人家姑娘被魔附身,你有没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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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在郑凌浩身后慢悠悠地站起身,柳南舟道:“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打。”
郑凌浩不屑地叉腰:“你还挺有本事啊,有本事你打啊......诶!”
郑凌浩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南舟扯着脖领子拽到一边,跌了个踉跄,转过头再一看,柳南舟的手挡在胸前,灵气化盾挡住了那女子刺过来的剑。
若不是柳南舟把他拖走,恐怕这一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
郑凌浩这才发现,那女子眼睛是红色的。
两个人又打了起来,女子见柳南舟难缠,便朝郑凌浩下手,郑凌浩跟女子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竟不知躲闪。
柳南舟暗骂了一声,把手里的剑掷了出去,女子偏身躲过,趁着间隙,柳南舟一脚踹在郑凌浩屁股上,让他离这儿远些,同时一跃而起接住被扔出去的剑,落在一旁的树上,借力翻身,又与女子打斗起来。
“你大爷的,柳南舟!”
柳南舟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不帮忙就滚远点,别碍事。”
郑凌浩这才缓过神去帮他,他们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
突然,柳南舟感到女子动作一滞,随即竟吐了口血直愣愣地向后栽倒下去,不动了。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闻声赶来,落霞看见地上倒着的人惊呼一声快步跑了过去:“秋水!”
姚纾宁见状立马去帮忙查看。
祈无虞第一眼就看见了柳南舟,走到他跟前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然后问道:“大半夜不在屋里好好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柳南舟只摇了摇头,祈无虞没再说什么,瞥了一眼地上的秋水,站在了柳南舟身前,挡住了一群人带有探究和指点的目光。
毕竟过来的大部分人都看见秋水是在和柳南舟的打斗中倒下去的。
郑凌浩看见司慕筠走到她跟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师尊。”
司慕筠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郑凌浩说:“弟子只是出来小解,回房的时候看见柳南舟鬼鬼祟祟觉得有问题便跟到了这里。”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疑惑地看向柳南舟,金阙谷已经有人认出柳南舟手中的剑是宝藏殿的东西。
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柳南舟偷东西被秋水发现,便与之打了起来。
这时姚纾宁站起身说道:“她......她灵脉碎了。”
庄严明转头问柳南舟:“这位小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祈无虞转身看柳南舟:“没事,别怕,师尊在。”
柳南舟道:“我是出来的时候偶遇秋水姑娘,见她举止奇怪,看着像是被魔附了身,才跟上来看看,刚跟着她进屋她便出了手,我并没有带剑,情急才随手拿了一把。”
他说着走上前,双手呈上剑:“还望谷主不要责怪。”
有人依然半信半疑,小声嘀咕着。
庄严明接过剑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秋水,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
祈无虞道:“庄谷主,我这徒弟从未说过谎,我相信你自有判断。”
庄严明微微叹了口气:“你的徒弟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仔细些,这样吧,”他一招手,“锦晨,去把留影镜拿来,看看秋水究竟为何夤夜来此。”
朱锦晨点了下头:“是。”
17. 第十七章
朱锦晨摊开手,树枝上和宝藏殿内的留影镜分别便落到他手上。
留影镜只有巴掌大小,却可以留下近十天的内容,只需说出想看的时辰便可。
朱锦晨说出时辰,话音一落,镜面上显出一层白雾,白雾逐渐散去显出当时的情景来。
他一抬手,留影镜上的影像投到半空,以便其他人看得清楚。
夜深人静的时候,秋水一个人进了宝藏殿,她看上去并无异常,只有眼睛显着诡异的暗红色。
这是被魔附身的特征。
那魔似乎对这些珍宝不感兴趣,而是在屋内像是在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闲逛起来,然后他走到殿中,双手结了个印,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在他身前逐渐形成一个圆环。
这时,柳南舟推开门走进来,“秋水”立马收了手,他问道:“姑娘这么晚还不休息吗?”
“秋水”转过身一句话也没说便提剑朝柳南舟攻了过来。
他只是出来透气,况且剑在幻境里已经断了,因此便没有带剑,只好在架上随手抽了一柄,与秋水打斗了起来。
金阙谷宝藏殿里的器物都是好东西,很多都是炼器大师楚云流造出来的法器,千金难求。
有些器物很有自己的脾性,有脾气不好的自己不认的主人,那是连剑鞘都不给人拔的,很不巧,柳南舟随手拿的这一柄脾气就不怎么样。
他拔不出剑,只能带着剑鞘过招,秋水不敌,被柳南舟一掌打了出去,正巧撞上了跟过来的郑凌浩。
始末已然清楚了。
姚纾宁查看着秋水的尸体,她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姚纾宁探了下她的脉,心中一骇,抿了下嘴角道:“这位姐姐该是被魔附身之后发现那魔的修为在她之上无法将魔驱出,还会被其控制,恐怕清醒的时候发现已经酿成大错,于是趁着魔与小师弟打斗的时候自毁了灵脉,并且将魔封在了自己体内。”
庄严明把剑递给落霞,示意她放回原处,然后道:“事已至此,先把秋水带下去,诸位也先散了吧,劳烦几位掌门长老同我去议事堂。”
祈无虞说:“时辰不早了,小舟,你带着小宁先回去。”
柳南舟点了下头:“好。”
几人到了议事堂内,把留影镜里的影像又看了几遍。
司慕筠问:“......他这是在找什么?”
庄严明眉头紧锁:“宝藏殿里宝物众多,可他看起来好像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他说,“我也找人看过了,宝藏殿没丢东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祈无虞的手指在桌上有规律地敲着:“他会不会......不是在找东西?”
众人看向他。
“魔族的术法我了解的不多,但我看着像是探查什么方位?”
祈无虞靠在椅背上思索着,这魔附在秋水身上,在幻境里动了手脚,导致玄门弟子死于幻镜中。
即是在幻境上动了手脚,这魔混进金阙谷的时间恐怕已经不短了。
封琮想不通:“他混进来到底要干什么?”
司慕筠说:“青芒大会是年轻人之间的交流,这些孩子代表着玄门的未来,要想给我们重创,从他们身上下手倒是一个好办法。”
祈无虞问:“幻境里查没查到什么东西?”
庄严明面色有些凝重:“我正想说呢。”他拿出来一个通体发黑的珠子,“我们在幻境那些复刻的妖兽中发现了魔种。”
“竟是被魔种感染了,难怪......”
庄严明:“秋水负责幻境里妖兽的复刻,这魔种恐怕是附在她身上的魔下的。”他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这时,朱锦晨走了进来:“谷主,秋水......不,应该是秋水体内的魔,醒了。”
座上几人对视一眼,庄严明站起身道:“诸位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他先一步出了门,几人跟随其后,秋水躺在床上,双手被束在床边的柱子上,双目通红,神情十分不屑。
“哟,待遇不错,还有床可以躺。”
朱锦晨气急上前一步:“你少自作多情,要不是你占着师妹的身体早把你捆上刑台了!”
“秋水”勾起一边嘴角嗤笑一声,她本是明媚的相貌,脸上总浅浅的笑着,平日里待人十分温和,谷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可分明是同样的一张脸换了芯子给人感觉却完全不同,朱锦晨从未在秋水脸上见着这样阴邪的表情,甚至有一瞬他觉得不认识这张脸了。
“哦,你说这个姑娘。”他的手一动,似乎是想摸一下这张脸,发现被捆着挣扎了两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捆得还挺结实。”
他放弃挣扎道:“怎么,你还想她能回来?我劝你别想了,这姑娘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朱锦晨刚要抽剑,便被庄严明按住了手腕。
“你杀了她?”庄严明问。
“谁让她自不量力,妄图用自己的神识跟我抗衡,不过她对自己倒也挺狠的,居然舍得自毁灵脉,可是有什么用呢?”
庄严明抬手一甩,“秋水”被拖了起来,空中出现两个发着淡淡金光的圆环箍住她的手腕吊起她的胳膊,跪到地上。
他无法挣脱,虽说他杀了秋水的神识,可也受了不少的伤,秋水死前还把他封在体内,更是让他行动受限。
圆环内圈有细针似的扎进他的手腕,渗出丝丝血迹。
庄严明道:“大胆魔族,竟敢擅闯金阙谷,害我谷中弟子。”他眼里堆满了怒气,召出相知剑来,相知剑发着灵光悬空直指“秋水”眉心,“你究竟是何目的?”
“秋水”面不改色仰起头:“你说呢?”
庄严明皱了下眉,相知剑又逼近“秋水”一分。
“井桃镇的魔也是你?”祈无虞问道。
“秋水”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看起来很眼熟。”
祈无虞笑了一下:“虽然我知道我长得还不错,想跟我套套近乎也行,但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秋水”显然没想到此人脸皮这么厚,嫌弃道:“是我。”
祈无虞却摇摇头:“说谎。”
“秋水”愣了一下,只听祈无虞说:“我们从井桃镇到金阙谷,不过一天的时间,你能在一天之内潜入这里,附在秋水身上还在幻境里动了手脚?”祈无虞笑着问他,“怎么着,你一天跟我们不一样,不是十二个时辰,是三十六个时辰啊?”
“秋水”脸色一变,祈无虞又说:“不过有个问题我还挺想问问的,你们魔族是不是都长得不太方便见人啊?不然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别人的身体?”
“你!”
祈无虞收起嬉皮笑脸,沉声问:“你的同伙在哪?”
“秋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矢口否认:“我没有同伙,你们爱信不信。”
说完他就像突然哑巴了一样,问什么也不张口了,而且他仗着现在用得是秋水的身体,料定这些人不会对他用什么极刑,于是越发有恃无恐,态度十分欠揍。
庄严明没再跟他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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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关了起来,封琮问:“他真没同伙?”
庄严明道:“金阙谷内已经上下清查,没发现其他魔的踪影,魔种也已经清理干净了,到底有没有同伙,不好说。”
夜已深,庄严明抬了下手:“诸位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那魔跑不了,其他的明日再议。”
几人散去,祈无虞送司慕筠回了院中。
“许久不见你下山,也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祈无虞微微一笑:“可不嘛,近些年不愿走动,天天在日浮山都要长出根来了。”
“怎么这次下来了?不放心你的小徒弟?”司慕筠还是觉得惊奇,“我还以为以你现在的状况会一直在天遥派种地养老呢,居然有闲心收徒?”
祈无虞:“唔......可能是缘分吧。”他说,“我倒是经常听见你的大名呢,很厉害了啊小青竹。”
司慕筠一愣:“好久没人这样喊过我了。”她叹了口气,“瞎忙活罢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消停点,如今魔族突然作乱,日后恐怕又要不得安生,若又像百年前......”
祈无虞安慰她:“不会的,伏魔阵好好的不会再到那个地步。”
司慕筠点点头:“但愿吧。”
沉默了片刻,两人忽然对视一眼,同时道:“伏魔阵。”
司慕筠道:“伏魔阵接连四大门派,各门派内皆有四象法阵维系,他们要找的会不会是四象法阵?”
“极有可能。”
两人想到此,立马回去找庄严明。
庄严明听完也十分认同,即刻去查看了四象法阵的情况,看见它好好的,才放了心。
“看来他们没有找到。”
“那就好。”
探查完,司慕筠和祈无虞便离开了。
青石映着月光如水,闪烁着柔和的光泽,祈无虞回到院子里,发现柳南舟的屋子还亮着灯,有些疑惑,便去敲了下门。
很快,门开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祈无虞进屋问,“我看你刚才胳膊上有血迹,是不是打架的时候抻到伤口了?我看看。”
柳南舟伸出胳膊:“我没事,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祈无虞见他已经重新包扎好放了心:“大半夜出去干什么?”
“睡不着。”
“有心事啊?”
柳南舟顿了一下,摇摇头。
“那有什么睡不着的,赶紧去睡觉,我看着你睡。”祈无虞没心没肺地推着柳南舟上床,让他躺好,自己则坐在一旁,挥手调暗了灯光,只留下一点光亮微微闪着。
“弄这么亮能睡着就怪了。”
柳南舟十分无语,感觉祈无虞还在把他当小孩。
“你其实不用看着我。”
“哪那么多话,闭眼。”他说着把手遮在柳南舟的眼睛上,掌心有点凉,袖口处散着淡淡的沉木香。
这是柳南舟到天遥派第一天就在祈无虞身上闻到的,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味,只觉得闻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十分安心。
他本想问问祈无虞那个魔的消息,可闻了这个味道便觉得四肢百骸都懒散了下来,嘴都懒得动了。
祈无虞的手遮住了唯一的一点光,他什么也看不见,缓缓地在这醉人的香里睡着了。
祈无虞感觉到柳南舟的呼吸变的规律而绵长,给他掖了掖被子,蹑手蹑脚地熄了灯,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一下——这臭小子,多大了睡觉还要人哄,说什么睡不着觉,这不睡得挺快的么?
18. 第十八章
第二日一早,庄严明便请众人去往云华台。
云华台中间放着一个缚灵笼,笼子外面流动着符咒,“秋水”被关在里面,此时看起来精神很是不济,远没有昨日那般有恃无恐,昨天晚上应该吃了些苦头。
不知道内情的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庄严明这是什么意思。
庄严明道:“此女是我金阙谷弟子秋水,负责幻境妖兽的复刻。”
众人听了他的话纷纷开始议论指点秋水。
“就是她害死了我师弟?”
“这么重要的事出了差错,庄谷主怎么给我们交代?”
也有明眼人看出秋水的不对劲。
“这姑娘看着有些奇怪啊。”
庄严明道:“不错,诸位大概也看出来了,她被魔附了身,而真正的秋水已经在于魔的反抗中丢了性命。”
这一句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庄严明在底下一阵窃窃私语中抬手,掌中凝力,隔空打了一道符,破了秋水的封印,伸手一抓,把魔从秋水的身体里揪了出来。
那魔被困在缚灵笼里,横冲直撞,露出本来的面貌,他面容阴戾,右半张脸有一处从眉毛至颧骨的刺青,看起来凶狠乖张。
庄严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魔精神不济地抬起头:“离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离空恶狠狠地看向周遭人 ,双手握住围栏,手掌登时被烫的皮开肉绽,他却毫无痛觉道,“我们魔族被你们打压近百年,魔尊更是被镇在雷渊不得自由!你现在问我想干什么?当然是要你们死!”
司慕筠冷哼一声:“可笑,若非你们残害人命,暴虐嗜杀、祸乱人间又怎会有如此下场?自作孽,不可活,你还委屈上了!”
离空不以为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些人手无缚鸡之力,活该被淘汰。”
祈无虞挑了下眉:“哦?现在你们是输家,也活该被淘汰喽?那你就应该待在你那一亩三分地夹着尾巴过活。”
“你!”离空瞪了他一眼,没跟他一般见识,他嗤笑一声,“我还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有多厉害,到头来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
他的目光鄙夷地扫过这些人,在看到柳南舟的时候略带挑衅地笑了一下。
柳南舟面无表情地回视他,手臂上姚纾宁给他敷的药药效很快,一宿过去包裹的伤口似乎就已经长了新肉,有点痒,他伸手蹭了一下。
祈无虞注意到他的动作小声问道:“还疼?”
柳南舟:“不疼。”
祈无虞点点头。
弟子死在幻境中的门派已经开始指着离空破口大骂了起来。
“真是找死!”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只会这种下三滥手段。”
离空不太在乎:“下三滥怎么了?管用就行。”
把这些门派的掌门老头气得要升天。
离空看着他们生气就心情大好,仰头大笑了几声:“我总归要死,黄泉路上有名门修士作陪,我不亏。”
他这一句说完,祈无虞总觉得哪不对,没等他细想,只见离空抬起手干净利落地打向自己的灵台,把自己的灵台打了个粉碎,灰烬一般消散了,缚灵笼中只剩一具秋水的尸体。
众人慢半拍反应过来,庄严明站起身:“虽然凶手已死,但被魔族混入却是我金阙谷的失职,庄某在此向诸位赔罪,凡有门派因此次事件蒙受损失的,皆可前往宝藏殿挑选一件法器,权作庄某的赔礼,日后有用得着庄某的地方尽可来金阙谷找我。此次幻镜受损,修复需要些时日,青芒大会暂时取消,诸位可以留在谷内小住几日亦可今日之后自行离去。”
几个掌门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笔账自然是记到魔族头上的。
“庄谷主不必介怀,魔族阴险狡诈,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是啊,这事我们自会去找魔族讨说法。”
庄严明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多谢诸位。”
金阙谷上空一阵轻薄的黑雾散去,谷外一个人身穿黑衣目光平淡地盯着散开的薄雾,随后闭上眼,微微低头并指放在额间,似乎是某种仪式,然后他转身向西去了。
各门派回去自行商议行程了,回到院内,祈无虞见柳南舟一路都不怎么说话,担心他有事便去他的房间问道:“怎么了?一直愁眉苦脸的。”
柳南舟正擦着剑不吭声,反问道:“我们明天回去吗?”
祈无虞想了一下:“应该吧。”
柳南舟点了点头。
祈无虞看他没什么情绪,觉得奇怪,按理说要回家柳南舟应该高兴才对。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没有。”
柳南舟抿了下嘴角,他确实没什么事,也想回家,但没拿到福灵珀总归是有些不甘心。
祈无虞一摸下巴:“要不,我们不回了。”
柳南舟问:“那去哪?”
祈无虞勾唇一笑打了个响指,拽着柳南舟的手腕提起他的右手晃了一下,他的右手握着断剑。
“我不是说,等这件事结束,就带你去找一件称手的武器吗?”
柳南舟有些惊讶,他以为祈无虞就是说着玩的。
“怎么样?想不想去?”
“想。”
祈无虞揉了一把他的头,转身去找应念岭了,边往外走边说:“我去跟知云说,你早点休息。”
应念岭听完满脸问号:“门里什么武器没有?你带他出去找什么?”
祈无虞说:“我是看他有点心情不好,想带他走走。这孩子比赛的时候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对第一特别执着,这次比赛没比成,估计心里有点不舒服。”
应念岭点了下头:“行吧,不用我跟着?”
祈无虞摇摇头:“你带着小宁他们回去,魔族有异动,离空那么急着自杀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东西,他必定有同伙,你们先回去,帮掌门师兄看着点。”
应念岭觉得祈无虞说得有理:“行吧,那你们俩小心点。”
祈无虞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放心吧,有我徒弟保护我。”
应念岭不知道他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地说出“徒弟保护师父”这种话,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下手:“知道了,滚吧。”
第二天他们和庄严明道了别,周寻听说他们要走,也来送柳南舟,姚纾宁一听他们不回天遥派把身上所有的药一股脑地塞给了柳南舟:“这个是清心静气的、这个是洗经伐髓的、这个是助你提升修为的......”
柳南舟捧着一堆药,有些无奈:“好了好了,够了师姐。”
祈无虞在一旁笑说:“小宁啊,这么多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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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给我的啊?”
姚纾宁想了一下:“还真有!”她在乾坤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祈无虞,“给,长老,这个最适合你了。”
祈无虞拿过来疑惑地问道:“这什么?”
姚纾宁一脸认真地说:“强身健体的。”
“......”祈无虞眨了两下眼,“怎么给他的就是‘天山雪莲’到我这就是‘大力神丸’了?”
姚纾宁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
祈无虞收好他的“大力神丸”,弹了一下姚纾宁的脑门:“行了,你们快走吧。”
应念岭叮嘱道:“早点回,有事灵语玦联系。”
“嗯,知道。”
几人就此分道扬镳,应念岭带着四人往北回了天遥派,祈无虞则带着柳南舟西行而去。
“我们去哪?”柳南舟问。
祈无虞说:“瀛池岛。”他说着转过身边跟柳南舟说话边倒着走。
柳南舟觉得耳熟:“我好像在书里见过这个名字。”
“瀛池岛呢不归任何一个门派管,它自成一方天地,那里人、妖一起生活,遍地都是奇花异草,很多珍稀的药材都出自那里,岛上不定期会有平烟轩举办的市集,每次都会有些新鲜玩意儿,常见的会有一些草药法器什么的,比如春山眉,传闻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它只长在瀛池岛,因此不少人来求药,不管是修道之人还是普通百姓,对‘好东西’都会有占有欲,没有据为己有的实力,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柳南舟一脸认真地说:“那这个岛一定很有钱。”
祈无虞不知怎么被他逗笑了,没注意脚下,绊到一块石头上,差点摔了:“哈哈哈哈......哎呦......”
柳南舟一扶了他一把莫名其妙又无奈地看他:“好好走路。”
祈无虞这才转过身安分了,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没大没小。”
柳南舟没在意,心想:那地方既然连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草,没准也能有让人结灵核的呢?
“这些呢,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一个人在岛上。”祈无虞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谁?”
“楚云流。”
四洲六合谁没听过这个名字?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只知道他炼出来的器件件是稀世珍宝,千金难求。
当今世上叫的出名的武器除了修士自己的本命法器,其余皆出自他手,那是炼器一道神一样的人物。
柳南舟张了张嘴,有点难以置信地问:“你要带我去找他?”
他算什么东西啊?他能得到楚云流炼的法器?
传闻那人脾气古怪得很,谁的面子也不给,去找他的人有的连面都见不上,就被骂出门,就算是谢咏道亲自去也不见得能得到什么好脸色,他一个天遥派默默无名的小弟子厚颜无耻地去找楚云流要武器?
多新鲜呐!
祈无虞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语气像是去大姨家串门:“是啊,让他给你找把剑玩玩。”
找把剑......玩玩?
柳南舟敛了下眉,几乎是有些离奇地看着祈无虞,心里腹诽了一句,怎么着,他是你亲戚啊?
祈无虞看他一脸苦瓜相,笑说:“怎么了?”
“没事。”柳南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就算不为了找楚云流,瀛池岛他也想去一趟。
19. 第十九章
瀛池岛不算近,两人走了三四天,一路上祈无虞也不急,懒懒散散的,累了就要撒泼甩赖说什么也不走了,要在附近的镇上吃点佳肴、喝点美酒再美美地睡一觉才肯接着上路,柳南舟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
这一天下午,太阳还高照着,祈无虞用手遮着阳光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嗨呀,要下雨了呀小舟。”
柳南舟狐疑地抬头看了看滚圆的太阳,不知道祈无虞这雨是从哪下来的。
“我们得快去镇上避雨。”
祈无虞根本没给柳南舟反驳的时间,说完就拽着柳南舟去了最近的镇上,柳南舟看穿他的小把戏,早已习以为常。
可谁知祈无虞这乌鸦嘴竟还灵验了一次,他们到镇上的时候,天色还真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落了雨。
柳南舟本想给祈无虞开一个避雨结界,被他拒绝了,说这种小雨没必要浪费灵力,撑开了一把伞,把柳南舟拽了进来,但柳南舟已经不是八岁的小孩儿了,一把伞对于两个身量颀长的男人显然是有点不够用了。
祈无虞半个身子在伞外,雨伞微微倾斜罩着柳南舟,他笑了一声:“诶呀,忘了你长大了。”
他语气里完全没有可能被浇成落汤鸡的担忧,甚至有点兴奋。
柳南舟把伞扶正:“一会儿恐怕要下大了,先找间客栈吧。”
“好。”
两人很快找了一间客栈。
“老板,两间上房,再来两个小菜,一壶热酒。”
“好嘞,二位里面请。”小二把布巾搭在肩上,颠颠地跑过来,引着他俩上楼,找了两个房间,“二位是把饭菜送上来还是在楼下吃?”
“放楼下就行。”
“得嘞,二位稍事休息,饭菜好了我来喊两位。”
祈无虞点了下头:“好,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二说完转头下楼准备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便上来叫他俩下楼吃饭,他们下楼时,屋里人已经变多了许多,大概都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隔在了路上进来避雨的路人。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许多,连带着屋里都有些阴凉,祈无虞先是喝了口热酒,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他给柳南舟倒了一口逗他:“你要不要尝尝?”
柳南舟摇头:“不要,我喝茶就行。”
祈无虞自己喝了:“太可惜了,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多喝两口吧。”
“别光喝酒,吃点东西。”柳南舟给他夹了口菜。
祈无虞笑呵呵地享受着徒弟的孝顺,两人正吃着,柳南舟的目光却被屋里角落的一人吸引了。
那人一身黑衣,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背对着所有人,桌上只有一个斗笠、一壶茶水。
祈无虞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没觉得那个黑衣人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柳南舟盯着他看什么。
“看什么呢?”
柳南舟收回目光,微微皱了下眉:“没什么,感觉他身上的气息有点奇怪。”
“魔?”
柳南舟摇头:“不是。”
柳南舟说不上来,虽然他身上没有魔的气息,但感觉让人不舒服。
“许是我想多了。”
祈无虞揉了揉他的头:“是不是今天走累了?”
柳南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没累,我怎么会累?”
两人吃着饭,邻桌的人议论着:
“听说平烟的市集这几天就快开始了。”
“怪不得最近往芙蓉镇的人多了。”
“可不嘛,要是有时间,我也想去凑凑热闹。”
“想得倒美,那里面一个东西都快够你倾家荡产了。”
“啧,我不花钱就看看还不行?”
“那去个什么劲。”
“......”
祈无虞一听还有热闹可以凑显然是兴奋了,挑了下眉:“看来咱俩运气还不错。”他掰着手指头算,“咱们今天在这里住一宿,明早出发,估计申时就能到芙蓉镇,到了之后坐船很快我们就能到瀛池岛,然后我们也去平烟市集凑凑热闹怎么?”
柳南舟点了点头:“嗯。”
祈无虞看起来十分期待:“哎呀,平烟市集可老多好玩的了,就是好久没去不知道还记不得路啊......”
柳南舟问:“你去过?”
祈无虞:“好久之前了。”
柳南舟想到祈无虞那把寒锋逼人的剑,若那剑是从瀛池岛得的,它能有那样的威力便是丝毫不让人意外了。
这时,不远处的黑衣人起身戴上斗笠往外走去,路过柳南舟时他似乎垂眼看了柳南舟,柳南舟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只看见他的侧脸,然后出了门背影消失在了细雨里。
柳南舟回过头,祈无虞给他夹了一个素丸子,柳南舟心不在焉地吃了。
祈无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柳南舟思索着说:“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说完他又摇摇头,“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祈无虞再想看,那黑衣人早就没影了。
“你就没出过天遥派,见过的生人你能有印象的全在金阙谷了,上哪看人眼熟去?”
柳南舟觉得祈无虞说的有道理:“那大概是我看错了。”
祈无虞叹了口气:“你呀,赶紧吃完上去休息吧,这都累成啥样了。”
柳南舟辩驳:“我真的不累。”
祈无虞不听,两人吃晚饭祈无虞便催着柳南舟休息
祈无虞倚在门边上:“要不为师哄你睡?”
柳南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耳尖默默红了,觉得他有病:“不用。”
说完把这尊大佛请出了房间,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祈无虞被拍在门外低笑了一下,逗完小徒弟心情大好哼着小调回了房间。
翌日,两人启程,临走前祈无虞让小二把他的酒壶灌满了酒,天气晴好,两人走在林间,空气中还有雨后独有的青草香,夹杂着泥土的气味,质朴而深沉。
祈无虞兴致来了,掏出笛子又吹起了吹过八百遍的小曲,慢悠悠地坠在柳南舟身后,柳南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合理怀疑祈无虞只会这么一首。
他以前自己吹还不够,时常还要教柳南舟学,但柳南舟在音乐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偏生他还表现得十分自信,离谱八千里也一脸理所当然,吹出来的东西简直让祈无虞怀疑他俩吹的是不是同一首曲子。
他给这首曲子取名叫《听春》,本来是他在一场雨后看见新树发芽时候写的,但柳南舟吹出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哪是听春,这是听苍蝇蚊子、听蝈蝈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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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下来祈无虞就放弃了,有些人注定是与艺术无缘的。
草木繁茂,偶有鸟鸣和笛,为这首曲子平添了几分生气,不一会儿笛声没了,柳南舟转头看他,发现此人已经追着一只蜻蜓跑了。
祈无虞穿着一身天青的衣袍,银发高高束起,在蓊郁的林间格外显眼,阳光泼洒下来,镀在他身上,晃了柳南舟的眼,柳南舟微微一愣。
祈无虞没抓到蜻蜓,三两步跑回来,用笛子敲了敲柳南舟的肩膀,歪头看他:“发什么呆?”
柳南舟低下头,抿了下嘴角:“没事,走吧,前面就是芙蓉镇了。”
两人进了芙蓉镇,镇上有些早熟的芙蓉花已经长出了细小的花瓣,沿着街道,两人来到了码头。
“奇怪,人怎么这么少?”祈无虞看着码头边零星的几只船纳闷。
芙蓉镇的码头是离瀛池岛最近的码头,正常来说这里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平烟轩的市集在即,更应该是忙的时候,这码头边竟没多少人,连船只都少。
祈无虞走到一艘停靠的船只旁,看见船家正躺在船上盖着斗笠翘着二郎腿睡大觉。
“船家,我们想去瀛池岛走不走啊?”
祈无虞喊了几声,那船家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走不走,找别人去。”
说完翻了个身又睡觉去了。
柳南舟问:“为何?”
船家仍没听见般,一动不动。
祈无虞蹲下身,把他的斗笠掀开,船家乍然被阳光晃了一下,坐了起来气愤道:“你们到底干什么?”
祈无虞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露出几颗白牙,把斗笠递给他:“大哥,有钱还不赚?您就送我们一程呗。”
船家把斗笠抢过来,指了指天上:“看不出来吗?要下雨了,又要起风,到底是我送你们还是送我自己啊?这种天鬼才出海。”
祈无虞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柳南舟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祈无虞笑了一下:“行吧。”他站起身,看了看一片平涛的汶海,“要不这样吧,船家,我们租你的船,不用你拉我们。”
船家耐心告罄:“不租,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好人?租了我的船不还,我上哪找人去?”
他说着看见祈无虞掏出一锭银子,这些钱,别说租他的船,就是买他十艘也不在话下,够他一家老小过活多长时间呢。
船家眼里攒着的懒劲一下子散去,站了起来:“咳,不过话又说回来,两位公子一看就气质不凡,肯定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祈无虞笑而不语。
船家收了钱嘴角要裂到耳后根,态度一整个大转弯,把两位大爷请上了船,还贴心地准备了茶点,临走时良心发现似的提醒道:“两位,并非是我不想接二位的生意,只是最近海上不太平,短短半个月,在海上已经遭了五场大难,大家就不敢出海了。”他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海里有妖怪,我劝两位出海三思。”
祈无虞不以为然地勾唇一笑:“有妖怪啊,那刚好,我徒弟最会捉妖了。”他拍了拍柳南舟的肩膀。
船家看了柳南舟一眼,这青年话少,看着年纪不大,却格外沉稳,也许是真有点本事。
“那就祝二位一路顺风。”
船只入海,划开水波,一层层往外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