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薛蟠不是呆霸王》 第1章 穿书红楼梦 “我的儿啊,你可醒醒啊,睁眼看看娘和妹妹,你要是有个什么,我们娘两个也不用活了……”王夫人看着薛蟠昏迷着被两个小厮抬进来,顿时慌了神儿,被身旁的大丫鬟同喜扶了一把才没跌到地上,心肝肉地叫着,抱着薛蟠直哭。 “太太,咱们大爷身体素来康健,不是那风一吹就倒的主儿,受这点子皮外伤,没伤骨头没动筋的,肯定没事,几天就好了,钱旺已经去请大夫了,马上就来。”同喜安慰着,顺便帮她家太太揉了揉胸口顺气。 她家太太仁慈心善,天真烂漫,哪怕对待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奴仆也是和和气气的,从没红过脸,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主见,遇事慌慌张张,不顶事。可能是因为是家里的小女儿,在家时就被父母兄姐宠着,嫁到薛家之后,他们家老爷又是那般人物,温柔小意,妇唱夫随,宠着依着,夫妻之间恩爱和睦,就养成了他们家太太现在这样的性格。 若是一直这样和和美美的过下去也算是一段佳话,可惜的是他们家老爷英年早逝,独留下太太和一双尚且年幼的儿女,母子三人,孤儿寡母,风刀霜剑,守在这薛家的宅子里……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您怎么过来了。”门外突然传来白嬷嬷的声音。 正哭嚎的王夫人戛然而止,愣怔着和同喜对视,下一刻就听外边白嬷嬷低声呵斥,“文杏,这边正乱着,谁让你把大小姐往这边领的,万一被人冲撞了,仔细你的皮!” “嬷嬷,我哥哥呢,不怪文杏,是我要来看哥哥的。”宝钗急道,不等着白嬷嬷回答,已经自己掀了豆绿素净的软帘进屋了。 “妈!” 看见王夫人满脸泪痕,还有床上直挺挺躺着、人事不知的哥哥,宝钗眼圈一红,起初还能咬着唇强装镇定,可见到平时嚣张跋扈此时脸色灰白、一动不动的哥哥,瞬间就让她想到三年前过世的父亲,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哥,哥哥,你可改一改吧……”宝钗呜咽道,她两只手合在一起才能包住哥哥比她大了一圈的手掌。父亲过世后,就是这双并不是很大,也并不是很宽厚的手,代替了父亲,轻柔地摸着她的头,牵着她的手,或者是递给她各种新奇的小礼物。 她印象中温热的手掌,此时却冷冰冰的,很像父亲去世的时候,只有死人的身体才会变凉。 “哥哥,哥哥,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宝钗抽噎着,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哥哥,只是恨铁不成钢,想哥哥变得更好一些,把家族里其他的、那些嘲笑他们的兄弟姐妹都比下去。 她两只手紧紧捂着哥哥的手,只希望把哥哥的手捂热一点儿,凉的慢一点儿。 - 薛文起头顶突然一阵剧痛,温热湿润的液体瞬间从头顶一路流到脖颈,紧接着是一阵花盆落地碎掉的噼里啪啦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高空坠物砸到了,因为惊惧,瞳孔骤然一大,但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黑,栽到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背上忽然一阵湿润,还有些湿湿嗒嗒的温热,手像是被什么人握着,是被人送到医院了吗? 扎点滴消毒不该是冰冰凉凉的吗? 不对!他赶时间!急着面试呢! 他省直笔试第一啊! 薛文起一个鲤鱼打挺,倏地从床上弹起,然后就傻眼了。 这是哪儿?什么医院要装修成这样? “蟠儿,蟠儿,你醒了?”王夫人破涕为笑。 “哥哥!”宝钗一把抓住薛文起的手臂。 “妈,妹妹?”薛文起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劲儿,妈还是那个妈,妹还是那个妹,但怎么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对哈,他妹妹就比他小两岁,已经研一了,这怎么突然就变成初中生了,还穿上汉服了。不过他妹不愧是他妹,穿什么都好看,汉服一穿,跟下凡的仙女似的。 “大爷,您可算醒了,刚刚可把夫人、姑娘急坏了。”同喜笑道,试着调节屋里的气氛。 “哈?”薛文起一愣,这才注意到屋里除了妈和妹妹,还黑压压的挤了六、七个人,一水的汉服模样,这都是干什么呢,这漂亮小姑娘说的话他怎么听不懂呢。大爷?骂谁呢,挺漂亮一个小姑娘,怎么张口闭口的骂人呢。 “钱旺!你怎么才回来!”门外白嬷嬷刻意压低了声音喝道,又对屋里喊道,“太太,大夫来了。” 这话听得薛文起又是一头雾水,什么太太,太太什么,就见“返老还童”的妹妹突然跳下床,扶着另一个漂亮的汉服小姑娘,兔子似的钻到了旁边的隔间里。 隔开隔间的是一架极其精致典雅的“岁寒三友”紫檀木屏风,不管是绣工还是木料都很有质地,栩栩如生,怎么看都不像科技工厂的产物。 这屏风看着有些眼熟。 薛文起眼前突然一亮,他妹妹读的历史系,这不就是上个月陪他妹妹去博物馆看的那个文物吗!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那屏风上就好像形成了个无形的漩涡,狰狞着想要把人吞噬。薛文起脑袋一阵剧痛,脑海里骤然一片亮白晃眼的金星,紧接着是走马灯一样的幻灯片,幻灯片一个劲儿地往他脑子里钻,大脑好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又酸又胀,晕了过去。 “蟠儿!蟠儿!” 晕倒之际,薛文起隐隐听到他妈在喊“蟠儿”。 谁是蟠儿? 再睁眼,薛文起脑子里就多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他穿书了,穿到红楼梦里,薛蟠,表字文起。原本是文龙,但当今圣上名字里有个“龙”字,圣上登基后,为了避讳圣上,又改成了文起,刚好重了他的名,然后他就穿了。 好死不死,穿来的时候刚买了香菱,打了冯渊。 薛蟠头上的伤就是被冯家的奴仆打的! 薛文起一脸墨黑,留了这么个烂摊子,便宜薛蟠了。 晕倒之际,他看到了薛蟠穿到现代,成了他,躺在医院里享受他妈和妹妹的关心呵护,领了他二十年寒窗得来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刷着他的手机平板上网,并且扬言要以省直笔试第一名为噱头进入娱乐圈,专演纨绔贵公子,还用他那张俊脸对着VIP病房里的小护士发花痴、抛媚眼。这适应的够快的,薛文起不禁咬牙切齿起来,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就被薛蟠这个呆子摘了桃子。 他妈以为他被花盆一砸,历经生死,忽然想通了,不喜欢男人了,正追着小护士要给儿子相亲! 他妈这脑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升个级,像个成年人!竟然被个薛大傻子糊弄过去,儿子换了个人都不知道! 还有,那小护士的喉结比他都明显,肩宽腰窄,分明就是个女装大佬! 而且薛蟠男女通吃,还滥情,哪点儿比得上他! 可恶可憎的月老! 是的,把他和薛蟠互换的罪魁祸首就是月老! 月老一身酒味儿,满身都缠着乱七八糟的红线,醉醺醺地说给他牵红线的时候发现他的红线跨了界,在另一个世界,恰巧他和这个世界的薛蟠有点儿因缘,两人又同时受伤,神魂处于虚弱状态,是移花接木、转换灵魂的最佳时机! 去TM的最佳时机,去TM的千里追夫。 他是1,笔挺的1!追妻还差不多。 连1、0 都分不清还做月老,怪不得这些年结婚率一直下跌,都怪这届月老不行。人间卷到天荒地老,天上的神仙倒个个悠闲自在,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 薛文起一睁眼就看到哭的眼圈通红的妈和妹妹,准确的说是薛蟠的妈和妹妹,红楼梦里大名鼎鼎的、黑红黑红的薛姨妈和薛宝钗。 没想到薛大傻子的妈和妹妹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样,从模样到性情,跟照镜子似的。但他比薛大傻子多个爹。 薛大傻子的爹在三年前外出行商时染了风寒,就没了。当时薛蟠和妹妹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两个小学生。 他比薛蟠幸运,出生在现代,高度发达的医学和交通既不会让人轻易死于一场小感冒,也不会让人出个门、谈笔生意就要在路上耗上几个月,风吹雨打,堪比唐僧师徒西天取经。 他爹手里有个百人左右的小公司,妈是文学系教授,家底实在不算差,只要薛蟠不作大妖不创业,一辈子不愁吃喝。 薛文起心里冷笑,有他爹镇着,这薛蟠就算是哪吒转世也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浪。 俗话说养子不教父之过,他有薛蟠的记忆,倒觉得薛蟠有些可怜。 不,现在该被可怜的是他薛文起! 薛妈出去熬药了,只剩十三岁的初中生薛宝钗一脸关切的红着眼睛守在他床边,跟他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薛文起心软了,默默叹口气,回是回不去了,嗐,这以后就是他妹妹了。 薛蟠不是个好东西,无可辩驳,但不管是从红楼梦原著来看,还是薛蟠的记忆来看,绝对是个十二分的好哥哥,妹妹要月亮就绝对不会给星星的。 他们姓薛的,大概骨子里都有些妹控的基因在。就冲这点,他也会好好善待薛姨妈和宝钗。 薛文起佯装虚弱,挣扎着坐起来,马上就有眼尖儿的小丫鬟给他垫起靠枕。薛文起暗暗瞅了眼,白术,是薛蟠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比薛蟠大两岁,是薛妈陪房白嬷嬷的大女儿。白嬷嬷的二女儿白英在薛宝钗跟前伺候。 “妹妹,咱前几日买的那个丫鬟呢。”薛文起问道。 他一个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省直第一啊,可不想一穿过来就变成黑户,成为让人口诛笔伐的“杀人犯”!香菱和冯渊这对苦命鸳鸯就是关键点!薛蟠这个呆子,大傻子!若非有薛蟠的记忆,他真要以为薛蟠是个恃强凌弱的杀人犯了! 宝钗突然抬头看薛文起,皱皱眉,有些不解,“新入府的丫鬟都要跟嬷嬷学一段时间规矩才能伺候,哥哥怎么忘了。” 薛文起心虚地咳了两声掩饰,随口转移话题,“可起名字了?” 宝钗摇头,那丫鬟是他哥哥要买的,学了规矩之后自然是到他哥哥这边伺候,起不起名字,起什么名字,自然要看他哥的意思。 薛文起点头,对白术说,“白术,你去跟白嬷嬷说一声,让外边管事的派个人给冯家请个大夫,带上礼物,声势要大一些,让街坊邻居都知道。”冯家打上门,和薛家撕破了脸皮,为了一口气,必然不会用薛家请的大夫,但样子他得做好,还得留齐人证、物证。 白术和宝钗一听,俱是瞪着眼睛看他。 “大爷,这冯家都欺到咱家门口了,在咱家门口行凶,还要进内宅抢人,你还要给他请大夫?!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当咱们薛家是什么软柿子吗,谁都能踩一脚!”白术气道,“咱们家规规矩矩的花银子买丫鬟,银票、手续都是齐全的,骗人的是拐子,那冯家有能耐就冲拐子使,朝咱们家撒什么野!” “欺人太甚!不就是欺负咱们大房没个……”想到哥儿姐儿才过了老爷三年孝期,白术突然住了口,转而说,“还给他请大夫?!不去告他一状那都是咱们仁慈!” 内宅都是女眷,冯家想要进内宅抢人,这行为和土匪也没什么区别了。 薛文起笑着摇摇头,不紧不慢道,“你只管去请,三日后,自有分晓。” 三日后就是曹公给冯渊划的死期。 第2章 薛蟠洗白记 白术气哼哼地出去找人办事了,跟在宝钗身边的文杏给薛文起倒了碗茶水润嗓儿。 羊脂玉缠枝葫芦纹的白茶碗,让人忍不住就轻拿轻放了起来,上辈子他家不缺钱,但也没奢侈到日常用玉碗喝水,这东西都是放在博古架上看的,果然是珍珠如土金如铁[1]的世家豪门啊。 “这丫鬟,妹妹给起个名?”薛文起试探道。 “唉?”宝钗歪歪头,一脸疑惑,“哥哥的丫鬟,怎么让我取名儿?” 薛文起笑着把茶杯递给文杏,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瞧着她挺聪慧的样子,留给你,日后让她陪你读书,做个伴儿。” 宝钗嘴唇动了动,但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她哥先前买这个丫鬟的时候不是看上这丫鬟齐整俊俏,想要收在房里吗,怎么现在又要给她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妻没娶就先纳妾收通房这是什么混账道理,若是婚都未成,先弄出个庶长子,还有哪个好女孩儿愿意嫁到他们家了,那才是让其他人看他们薛家、看他们大房的笑话呢,她娘一项惯着纵着她哥,家里又刚过了三年孝期,所以才没有阻拦。 宝钗认真思考片刻,“就叫香菱吧。” 薛文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果然是香菱。 原著里香菱的名字就是宝钗取的,因为这个,夏金桂还给香菱改了名,改成秋菱。他性向男,不像薛蟠男女通吃,如今换成他,是不会糟蹋夏家姑娘的。而且,这薛蟠身上竟然还有门他爹给定的娃娃亲,这可怎么办,古代退亲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红楼原著里也没提过这门亲事啊,薛蟠真是给他留了一大堆烂摊子。 “我今儿上午出去打听了一下。”薛文起缓缓说道,胡编道。 冯家来薛家要人之前,薛家并不知道香菱是被拐子所卖。 本朝禁止人口拐卖,严打拐子,薛家买人的时候,那拐子只说是香菱的亲爹,因家里欠债无法偿还,被逼无奈,所以才要卖女儿。 原主薛蟠上午出门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他跟宝钗说的打探是假,但薛家被拐子蒙蔽,不知情是真。真正的薛蟠和薛家人一样,冯家闹到门上抢人才知道香菱是被拐子所卖,还先后卖了两家,收了两家的钱。 香菱、冯家和薛家都是受害者,真正的祸首是拐子。 但冯家打打杀杀,闹上薛家抢人,这也实在没理。 到此,如果没有后面冯渊被打死,整个事件里,除了香菱,最无辜的就是薛蟠了。 冯家主仆十几号人堵在薛家门口,刚打完拐子,气势汹汹,手里都拎着棒棍,这都快成入室抢劫了。正赶上薛蟠会客吃酒从外面回来,家里只剩妈和妹妹,薛蟠登时就红了眼。父亲过世后,为了给父亲守孝,他们一家三口从薛家主宅搬到这处清幽的偏宅,丫鬟婆子小厮加一起也不过二十几口,他要是回来再晚一点儿,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冯家动手在先,薛家家仆反抗,怎么看都算正当防卫。别人都欺上你家门了,还不反抗,那不是包子就是懦夫。 薛蟠脑袋上还挨了一棍子呢,冯渊被打死,顶多就算薛家防卫过当,怎么看薛蟠也不该被死刑吧。 原著里贾雨村却把薛蟠变成了黑户,活死人,还以此向贾家王家邀功、报恩,告诉人你外甥打死人的事我帮你解决了。这里边,到底贾政是个傻的,还是王子腾是个傻的。 薛家的族人就没一个长脑子的吗,为什么要小事化大,把打死人的罪名捏到薛蟠身上,联合贾雨村给薛蟠销户,把人“搞死”。 要知道,薛蟠可是薛家长房长孙,薛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薛蟠变成了黑户,那还怎么名正言顺地继承薛家! 金陵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根基,在金陵,这四家说一句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了,碰不得的“护官符”,却连家族里的嫡长子都护不住?把这样人家的嫡长子污蔑成杀人犯,贾雨村怕不是活腻歪了。 那冯家不过是个小乡绅,并且只余冯渊一人,冯渊一死,这家的主人都死绝了,只剩一些仆人。就这样,连卖身契都捏在别人手里的仆人竟然能把薛家的嫡长子告赢了?这世道可真够清明、平等的。 葫芦案结案,就连冯家的奴仆都得了超出意料之外的烧埋银子。主子死了,赔偿金给奴才花,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卡,薛文起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薛蟠真不愧一句“呆子”“傻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整个事件,真正受伤的只有薛蟠、冯渊和香菱三个当事人。 真真是葫芦僧判葫芦案,每个人肚里都有一个葫芦,隔着肚皮,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字未提却暗潮翻涌,让人稍微一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曹公不愧是曹公。 薛宝钗从未见过哥哥这般神情,这样的哥哥让她觉得有些陌生,还有些担心,别不是被人砸坏了脑子。 “哥哥。”宝钗担心地拽了拽薛文起的袖子,试探地叫了声。 由感而发,薛文起伸手就要把妹妹抱怀里,突然想到这里是古代,哪怕是亲兄妹之间,拥抱的动作也过于亲密了,薛文起伸出的手臂稍稍抬起,改成摸妹妹的头,“不管什么时候,哥哥都会保护好你和妈。” 薛蟠和薛宝钗的父亲于三年前去世,薛爹和薛妈恩爱和睦,薛爹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丫鬟,只和薛姨妈生了薛蟠和薛宝钗两个孩子。薛蟠一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死”,就有人可以吃绝户了。 他这么可爱、这么优秀的妹妹,怎么可以嫁给贾宝玉那个草包呢。身上不仅没有爵位可以继承,经济科举也不成,还没有担当,捏着鼻子娶他妹妹,真难为他了哈。他们薛家卑微的只剩钱,满身铜臭,可配不上金尊玉贵的国公府。 “咱家真没法考科举?”薛文起不死心的又问一遍。一想起他那笔试第一的省直就心疼到不能呼吸。到了这里,竟然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宝钗困惑地摇头,自从她哥醒了之后,短短的半下午,这都问的第四遍了。她哥素来不喜读书,被冯家奴仆敲了一棒子之后,怎么突然关心起科举了? 是因为经过这件事,意识到朝廷里没人,事事掣肘,再小的事也要登门求人,依靠别人的势力,一个小乡绅如今也敢砸他们家的门了。她爹当年向王家求娶她娘,就是为了借王家的“势”,想到这儿,宝钗的神情也暗了下去。 “咱们家是商户,若是家里子弟实在想要科举,只能悄悄送走,养到别人名下。”宝钗解释。商户不能科举,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可这样,记到别人名下,还算他们薛家的人吗。若是她能选上公主郡主陪读,或许能帮上家里…… 薛文起摇摇头,养到别人名下这种偷偷摸摸、弯弯绕绕的他不喜欢。他薛文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想要改变薛家的地位,不被人随意欺辱拿捏了,只能换种方法,从长计议。 “妹妹知道了香菱是被拐子所卖?”薛文起又转回正题,眼下冯渊和香菱的案子比较重要。 薛宝钗点点头,冯家今天上门抢人,闹的很大,她在后院都听到了,拐子什么的。 “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薛文起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今儿出去打听了一圈,也是这事该水落石出。那拐子的房东如今在应天府衙门做衙役,这衙役竟然认得香菱。” “真的?太好了!” 宝钗眼睛顿时亮了,“也是,香菱眉间的胭脂粒很好认的。” 宝钗突然又皱了皱眉,“那衙役既然认得香菱,又在应天府当值,为什么不报官抓拐子救香菱呢。” 薛文起无奈地笑了笑,世道和人性就是如此,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原著里那小沙弥能问两句,好心宽慰香菱两句,已经不错了。 宝钗很快也想到了,父亲过世这几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看的多了。宝钗眼里的光暗了暗,顿了会儿才问,“那她的家人还在吗?” 薛文起答,“她家在姑苏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本姓甄,乳名英莲,母亲封氏,父亲甄费甄士隐。虽然比不得咱们这样的人家,但也算当地一个望族,家里生活殷实富足,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不少。甄士隐年过半百,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不想五岁那年被人拐走,之后家里又遭了火灾,一家人只得投靠到大如州封氏的娘家。” “那她父母还健在?”宝钗追问。 薛文起遗憾地摇摇头,女婿狼狈地投靠到岳父家,手里有钱还好,若是无钱无势,这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甄士隐似乎跟着云游的道士出家了,至于封氏,十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呢。”薛文起说。 “哎呦,这孩子原来这么可怜。”端着药碗进来的薛妈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叹道,“嗐,等冯家这事完了,就把这孩子的卖身契还她,给她几两银子的盘缠,让她回大如州寻她娘吧。” “原来是好人家的女儿,咱家可不做这么缺德的事。”薛妈说,“当今圣上最重孝道,咱们也跟着积点儿德。” “蟠儿,把药喝了。”薛妈说。 看着黑乎乎的药汤,还有薛妈慈善祥和的笑脸,薛文起勉强扯了扯嘴角,芯子都换了,他肯定死不了,喝药,就当彩衣娱亲了,嗯,尽孝道,毕竟这药是薛妈亲自熬的呢。 “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来看大爷了。”屋外白嬷嬷通报道。 薛文起看了眼薛妈,薛妈和宝钗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这二叔二婶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薛爹一走,这薛家,如今说的算的就是他二叔薛询。 “哎呦,蝌儿和琴儿也过来了啦。”薛妈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和蔼慈善的面容,笑着迎了出去,一把抱住年幼的宝琴。 薛蝌,比他妹妹小一岁。 薛宝琴,比他妹妹小三岁。他倒要看看这薛宝琴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他家宝钗日后说出“我就不信,我那些不如你”的话。 [1]出自红楼梦原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薛蟠洗白记 第3章 薛二叔探病 不管这薛宝琴日后如何惊才艳艳,如今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 不过如此。 薛文起轻“呵”一声,满足了好奇心,移开视线,赞许地看向自家妹妹。 宝钗正大方得体的跟在薛妈后面招待二叔一家。只要他还在一天,断不会让妈和妹妹陷入原著的泥淖里,不管是姨、还是舅,亦或是什么叔伯兄弟,谁也别想算计他们家一分一毫! “蟠儿精神头看着不错,看过大夫了吧,大夫怎么说,这会子没事了吧,头还疼吗。那冯家实在不像话!”薛二叔一连串关切的问候,也不等薛文起回答,说着说着自己先义愤填膺起来,“那冯家不过是一个小乡绅,竟然敢上咱们薛家来闹事,打死又如何!谁给他的胆子!” “这事蟠儿你做的好,买的那丫头断不能给了冯家,不然咱们薛家成了什么人,让人欺到家门口了,连个丫头都护不住,岂不成了全金陵城的笑话。那冯渊活该被打死!” 冯渊还没死呢,薛二叔却句句不离“打死”,看似关切、赞成,却句句都在怂恿拱火。真是个好二叔啊。薛蟠被养成现在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和他这好二叔脱不了干系。 薛爹在时,薛蟠顶多就算奢侈傲慢不上进,薛爹没了,就被他这二叔娇惯纵容成了只会斗鸡走马、游山玩水的纨绔,等到了京城,薛姨妈执意住在贾府,原因之一就是希望有贾政镇着,能约束约束薛蟠,不曾想,去了贾家学堂的薛蟠被贾家一群子弟彻底带坏。薛蟠是跟着贾家子弟学的更坏的,这是红楼原著曹公自己盖的章。 原著里的薛蟠,除了把他打进泥沟里的柳湘莲,就没遇到个好人,也是可悲。 “二叔这说的哪里话,不过是闹了一场,如何就扯到打死人的程度了。是哪个混账糊涂蛋连话都没传明白,竟然让二叔误会了,担心了这一下午。”薛文起道。 “做生意讲的是信用和名声,咱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就树大招风,惹人嫉妒,避都避不开,哪里还敢主动惹这样的闲话。日后让人提到薛家,先说的是打死人的那家,还有谁再敢跟咱们做生意,还有哪个人愿意来咱们铺子买东西,这点分寸侄儿还是有的。”薛文起不急不躁,又道,“不过是那冯家打上门来,咱们家的仆人小厮挡了出去,其间难免有磕碰,侄儿不也是被人抬进来的吗,头上的伤还冒着血丝呢。” 薛蟠已经被养废了,突然这么正经的说起话来,让薛询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薛文起。 见他叔侄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薛妈赶紧上前拉了二太太史夫人的手,笑道,“蟠儿头上挨了一棍子,受了惊吓,醒过来之后就是这样,见谁都得顶两句,连他最疼的妹妹都没放过,瞧我们宝钗眼圈红的,都是被她哥哥气的。” 突然被点名的宝钗背脊一僵,眼尾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心里暗道又来了,转眼配合起薛妈,杏眸微垂,眼眶更红了。 “哎呦,我的儿,可苦了你了。”二太太一把把宝钗拉进怀里,心肝肉的摩挲安抚,“赶明儿你哥哥头上的伤好了,让你二叔罚他,让他给你赔不是。” 宝钗垂着头,靠在二太太怀里,眼底的不满一闪而过。别说她哥哥没错,就是有错,有亲妈在,如何也轮不到二叔罚他哥啊。 话题被薛妈和宝钗岔开,几人又聊了一会子终于把探病的二房一家四口送走,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就有小厮回报,薛家带去冯家的大夫和礼物都被冯家打了出来,闹得半个巷子的人都知道。 “扔出来的东西可都拿回来了?”薛文起问。他特意嘱咐白术不要送入口的东西,万一冯家没了骨气,接受了薛家的大夫和赔礼,赶明儿冯渊一死,还不赖他家下毒啊。 “小的亲眼看的,一样不剩,都捡回来了”。钱旺回道。 “不错。”薛文起满意道,“找你白术姐姐领赏去。” “这冯家太不识好歹了。”听到薛文起好心派去冯家的大夫和礼物被打出来了,薛妈气道。 薛文起笑说,“他不要,正好咱们也省了。”他派个大夫过去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把自己端正的态度摆出来给众人看的。 晚饭过后,薛府公中往这边送月银,来送银子的管事嬷嬷是二太太的陪房。 薛二叔接替薛爹做家主,后院的管家权也从薛妈转到了二太太史氏手中。寡居的媳妇不管家,不仅贾府的李纨是这样,薛家也是如此。 薛妈每月一百两,宝钗和薛文起每月四十两。薛家朝中无人,穷的只剩钱,因为钱多才勉强挤进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主子们的月银自然比贾家高一些。除了每月的月银,年底还有分红,这才是大头,年份好的时候,能分到大几十万两。 这两年薛爹不在了,分红的银子才少了些,因为这个,族里子弟没少背后嘀咕薛二叔,有说薛二叔没薛爹能干,造成族中产业衰落的,也有说薛二叔中饱私囊的。究竟如何,谁知道呢。薛家一共八房,自薛蟠爷奶去世后人心早散了。 说到钱,薛文起突然想起来,“妈,咱们家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薛妈一凛,如临大敌,她这儿子是真把珍珠当土疙瘩花的。 薛文起笑着解释,“我暂时没有想要花钱的地方,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您之前不是说要上京吗,我也好心里有个底。爹不在了,咱们也不能一直坐吃山空,我想着,上京这一趟也不能空走,总得走一趟货才合算。” 薛家做的一直都是南货北卖、北货南卖的生意,一来一去中间赚个差价。往好听的说是皇商,给皇宫采办,直白点说就是一个二道贩子,杂货铺,一点点发展到全国各处都有铺子,就成了大型的连锁超市。直到薛爹娶了薛妈,和王家结了姻亲,这才得了出海贸易的许可。 丝绸、陶器、茶叶,海上贸易那可是捞金的好去处。薛家的海外生意一直是薛二叔薛询负责,薛爹作为薛家继承人,虽然为薛家争取到了王家的支持,但却不得不守着薛家的老本行,这是薛家的根基,一个铺陈到全国各地的庞大销售网、运输网。 一听薛蟠开始考虑正经做生意,薛妈顿时松了口气,还有些激动。薛蟠已经十五岁了,不算小,她家老爷走的早,薛蟠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顶梁柱,不管日后还能不能从薛询手里拿回继承权,都要学着撑起这个家。 “我儿长大了。”薛妈喜极而泣,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连说几个“好”。她就知道她蟠儿是个好的,以往淘气懒惰不过是年幼贪玩,到了年纪,自然就懂事明白事理了。 “你要学做生意,尽管放手来。教训和经验都是花钱买的,咱家最不缺银子。”薛妈突然大方起来,“最近筹备着上京,金陵这边的一些铺子、庄子,还有些拿不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得兑成银票,每天都有进项,现在账上究竟有多少我还真不清楚。” “白嬷嬷,让你家白山把账本拿来给大爷。”薛妈朝门口垂手侍立的白嬷嬷吩咐道。 白山是白嬷嬷男人,是薛爹的奶兄,自幼在薛爹跟前伺候,到了年纪便娶了薛妈的陪嫁白嬷嬷。这对夫妻是薛爹薛妈的心腹。白嬷嬷是他们大房的管事婆子,薛爹在时,白山跟在薛爹跟前,是薛府的大管家。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薛家二叔掌管薛家之后,白山的大管家也换了人,现在白山只负责大房的事务。 片刻的工夫,白嬷嬷便领着捧着账本的白山过来。 白山知道自家这位爷是个什么水平,经济世事一窍不通,账本是肯定看不懂的,但知道学了,那就还有救。白山极为耐心地给薛文起讲起这两三年的进出账,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薛文起眼前突然一亮。 现银八百六十多万!不是八万、六十万,是八百六十多万!他突然理解原著薛蟠为什么整日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了!只要不创业,够他吃几辈子了!爹有钱,儿子最好的出路就是考公啊!钱也有了,身份地位也有了。但薛家是商户,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考公上进的路被堵死,那不吃喝玩乐还要干什么。 薛文起又想起他省直第一的笔试了,十年寒窗,痛心疾首。 “大爷,大爷。” 白山连唤了几声才把薛文起从震惊和悲愤中叫出来。 “嗯,刚刚说到京城的铺子这两年收入异常,继续说。”薛文起接道。 想到京里的情况,白山叹了口气才说,“这些铺子都是老爷置的私产,不归族里。” “这我知道。”薛文起点头。 薛家除了族里的公中产业,各房各户还有不少私产,这也是收入的大头,最近薛妈在处理的铺子、庄子就是薛爹在金陵这边置的私产。公里的铺子是所有族人共有,他们动不得,也拿不走。但私产却完完全全归各房自己所有,公里不干涉。 可就这两三年,薛爹置的私产,明里暗里也被薛二叔以薛蟠年幼等各样的借口理由“代管”了不少。这其中有被收归族里的,也有管事的掌柜自己投奔薛二叔的。京里的铺子因为有王家亲舅舅镇着,薛二叔的手暂时没伸过去,这也是薛妈想要投奔京城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