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迷城》 第二十二章 (9) 祁震把车子停在路边,坐在车里目光放空地望着外面烈日下的光景,他刚刚已经充分领教了秦枫的坏脾气,他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背着他自作主张和为公司担心都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自己打乱了他的归还计划,即将和讯飞的硬碰,无疑是给他横插了一件麻烦事。 祁震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可笑,连秦枫都急不可耐地想要摆脱他,而顾伯远竟然——他回忆着他最后看自己的眼神,竟然透着股痛心疾首的味儿,太奇怪了,也太可笑了!祁震笑着眼眶莫名其妙地湿了,他皱了皱鼻子,习惯性地仰起了头。 石磊很快赶到了祁震停车的地方,他敲了下车窗,离开钻进副驾。 “祁总,谈得怎么样了?”石磊忐忑而又急切地盯着祁震。 祁震默默摇头,“可能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顾家撇下我们了?是条件没谈拢吗?” “根本没谈到什么条件,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祁震低声道。 “可是,刚才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让你接下来听顾伯远的安排,不要再自作主张。”石磊一脸的疑惑。 祁震惊异地转过脸,“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顾伯远会把这件事接下来?而不是终止跟朝晖的合作?” 石磊皱着眉点头,“听老爷子的意思是这样。” 祁震仿佛无法理解石磊的话一般迷惑地盯着他,许久才像是回过神来,兀自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他机械地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被石磊叫住,“祁总,你这是要去哪儿?小徐总和黄力行还在公司等你呢!” “他们找我什么事?”祁震不耐烦地问。 石磊惊讶地盯着祁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明是他自己约了人,可这反应竟像毫不知情似的。 祁震看石磊呆若木鸡的样子,厌烦地瞥了他一眼,推开车门。石磊连忙跟下去又问:“祁总,你去哪儿?” “找人吃饭,我快饿死了!”祁震说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什么也没交代扬长而去。 石磊看着消失在车流里的出租车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祁震今天实在太反常了,如果说从前他只是情绪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那现在是连行为都让人费解了。 夏冰看着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的祁震,惊喜之外是满心的疑惑。不过一个星期没见,他的状态跟之前相比差极了,颧骨明显,眼窝也有些许凹陷,脸色白得没有血色,仿佛被人虐待过似的。 “陪我吃顿饭吧。”祁震微笑着道。 夏冰点头,随后又觉得为难,过了饭点儿,食堂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她握紧书包的背带,朝学校对面眺望,那边倒是有几家小饭店。 祁震顺着夏冰的视线看了看,点头对她笑道:“好,就那边的饭店吧。”他说完没有等夏冰的反应,转身就朝过街天桥走去。 夏冰觉得祁震似乎跟平时很不一样,可并不知道为什么,只好跟上去。 祁震迈着长腿走在前面,他步速很快,像是赶着着急,让夏冰不得不走几步就小跑起来。他回头看她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可夏冰看着那笑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祁震捡了最近一个饭店走进去,随意找了个座位和夏冰面对面坐下。 “你吃饭了吗?”祁震问着,眼睛快速浏览着桌上密密麻麻印在一张纸上的菜单。 “吃过了。”夏冰淡淡答道。 “那我先点了,”祁震快乐地朝夏冰笑着,转头就叫服务员,他非常利索地点了四个家常菜,一个冬瓜排骨汤,然后把菜单递给夏冰道:“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夏冰看也没看就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两位要什么主食?”服务员微笑着询问。 “都有什么?”祁震兴致勃勃地问服务员。 “米饭,水饺,各种面,对了,我们店新来了个师傅,做的刀削面特别受欢迎,两位要不要尝尝?” “好,就这个,要两碗。”祁震不等服务员说完,就迅速决定了,甚至都没有问夏冰是否想要。 服务员笑眯眯地朝后厨去了,祁震终于安静下来,他不时瞟着夏冰的表情,目光却又从不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在夏冰脸上和周围的虚空不停移动着。夏冰看着祁震疲惫至极反而亢奋的神情,默默生出几分心疼。 菜很快上来了,祁震饿极了,他有些抱歉地朝夏冰笑了笑,拿起筷子先吃起来。夏冰以为他会狼吞虎咽,但事实上他吃得很克制,每吃一口都会抬起眼睛看看她,他咀嚼得很仔细,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粗野或是因为饥饿而不顾形象。夏冰觉得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可是也莫名让人有些小小的心酸。 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上来了,祁震轻微地打了个嗝,他笑着先把其中一碗小心地推到夏冰面前,又把自己那一碗端过来尝了一口,连忙向夏冰推荐道:“味道真的很不错,尝尝吧。” 夏冰轻轻抿了抿嘴,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其实就是普通刀削面的味道,并没有特别好吃,而且似乎还有点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祁震把面吃了一半,吃不下了,他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对夏冰笑道:“我好像点的太多了。” 夏冰看着桌子上剩了一大半的菜和汤,点头道:“是啊,点太多了。” 祁震舔了舔唇角,没再说什么,朝不远处的服务员道:“你好,结账。” 服务员连忙走过来,笑眯眯地对祁震道:“先生,麻烦您跟我到收银台那边。” 祁震朝夏冰笑了笑,起身跟着服务员走到收银台去了,片刻之后回来,手里拿着三张定额发票,他笑着扬了扬发票说:“他们说这个发票上还可以抽奖,我们刮一下试试看。” 夏冰惊异地看着祁震当真坐在位置上,用指甲一点点刮着发票上一小块银灰色的兑奖区域,不知该说什么好。 “呵,中了!”祁震突然惊呼一声,他笑着朝夏冰望了望,又随即朝收银台的服务员扬了扬手里的发票。 服务员走过来看,五元,虽是很小的面值,但已经蛮幸运的了,她笑着点头,对祁震道:“先生,您运气真好!我们这儿好几个月都不一定有一个中奖的呢。” 祁震笑着也不抬头,立刻把第二张刮开,“又中了!”他喃喃说道,扔下第二张又去刮第三张。一旁的服务员不可置信地拿起来看,果然第二张发票上又是一个五元的小奖券。她惊奇地拿着两张发票,朝周围的服务员道:“哎,奇怪了诶,两张连中的!” 她话音还没落,祁震刮出了第三张奖券,还是五元。这下店里的服务员和周围几个食客都围了上来,三张发票,三张连中,奖券金额还完全一样,这是什么概率? 祁震笑得不可抑制,简直有些范进中举的疯狂味道。他在众人惊讶无比的目光中拿走那三张千万分之一概率中奖的发票,拉起夏冰的手,走出了小饭店。 祁震拉着夏冰走到街边的时候,已经不再笑了,他把发票小心地折起来,放进西服靠近胸口的衣袋里,定定地望着夏冰道:“遇见你也是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吧,我是如此幸运。” 夏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直冲得她鼻子发酸。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夏冰被牵着的手变成了与祁震十指相扣,她的心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疾速而热烈起来,就像祁震那一刻凝视她的目光。 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金红色的晚霞仿佛是泼洒在天幕上的美酒,流散四溢,光彩夺目。祁震从背后拥住夏冰,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朝一辆行驶而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充分领教了秦枫的坏脾气,他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为公司着急是一部分,更多的因为是自己打乱了他的归还计划,又给他横插了一件麻烦事。 祁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顾伯远的分析大概率就是讯飞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他细细回顾着自己接手公司以来的每一次变动,很明显是被针对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不计代价地优先保证公司的利益不受损害,至于他个人——祁震仰起头,把润湿眼眶的泪水残忍地逼了回去。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局面被再次抹平、他这个人再次被取代,甚至是从此被赶出公司。 他想起顾伯远最后看自己的眼神,透着股痛心疾首的味儿,好像他真的对自己很用心似的?可他们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这么对他?祁震眼里透出让人心寒的凉意,他不相信顾伯远,或者说他不相信任何人。 小街上传来停车的声音,很快,院门开了,石磊一脸紧张地走进客厅来。 “祁总,我刚听说了,”石磊眼巴巴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阴郁的祁震,把剩下的话重又咽回肚子里。 祁震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虚空,“顾伯远这么快就跟爷爷告状了?” “嗯,也不算是吧,就是老爷子要我问你接下来——”石磊声音里有些犹豫。 “顾家也取消联姻了吧?”祁震不耐烦地打断了石磊。 “这个,没听说,老爷子生气你不接电话,说这次的事是很好的——”石磊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看着祁震阴沉的脸色小声道:“教训,正好,挫挫你的锐气,让你跟顾伯远好好学着。” 祁震慢慢转过脸去,怀疑地盯着石磊,“跟顾伯远学?” 石磊点头,“老爷子是这么说的,说让你接下来都听顾家的安排,不要再自作主张。” 祁震眉心皱起,顾伯远到底什么意思?对他下逐客令难道不是要切断两家的合作?后面听他的安排?他想干什么? 石磊看祁震沉思着,忍了忍还是说道:“公司里有不好的消息,老康他们好像已经从法务那边知道了薛灿的事,现在正联络股东,说是要开临时大会,要让你——” 祁震斜了石磊一眼,无语地冷笑一声,摇着头道:“他们这置我于死地的心是一点没变呀!你回去跟老康说,别那么心急,如果现在下了我总经理的位置,就没人替他们摆平这件事了,而且,我现在身后还有顾家,顾伯远是不会对他们听之任之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石磊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心里暗暗佩服祁震强大的心理,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思考,换做是他的话,可能早崩溃了。 祁震漠然扫了一眼手机上沈夏冰的手机号,想起彭鲲,于是挑了些紧要的内容跟石磊交代一遍,末了嘱咐道:“不要干涉他,但是你要盯紧,凡是不合规不合法的,把证据都留着,秋后要算账的。” 石磊觑着祁震的脸色,试探着问:“这个人不打算长期用吗?” 祁震舒了口气,转过脸看着石磊,“多久算长呢?人是会变的,不管曾经多么忠诚,最后都可能背叛。” 石磊看着祁震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不自觉地微微缩起肩膀。 “你回去吧,顾伯远那边我明天会联系的。”祁震盯着石磊充满怯意的眼睛,微笑起来。 “那个,祁总,你不回公司吗?徐奚文和黄力行今天一直在等你——”石磊连忙说道。 “不回。”祁震边朝外走边道:“让他们等着。” 他回到二楼的卧室里扑倒在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他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办得的确愚蠢冒失,也知道事情可能会滑向不可控制的局面,但是此刻,他不想,不想再跟任何人解释任何事。 祁震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夜色无声无息地充满了没有灯光的卧室。祁震揉了揉酸沉的脖子,慢慢适应了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然后默默走下楼去。 客厅里比房间要亮堂许多,因为路灯的光正透过玻璃窗淡淡地洒进来。祁震找到手机,打开时看见一溜的未接来电里夹着一条消息,发件人是沈夏冰。他默默点开,看见一行字: 关于古汉语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有没有时间? 祁震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拨通了沈夏冰的手机号。 夏冰正在图书馆里 %%%%%%%%%%%%%%%%%%%% 接下来是祁震回公司与徐奚文和黄力行的对话,争执。 第二十二章(10)单开一章,写祁震和夏冰在货场的一次重要见面,两人的心无法抗拒的靠近,但彼此也都知道很难在一起,谁都没有说破,也都在珍惜极少而脆弱的见面机会。 祁震心灰意冷,做最坏的打算,给夏冰发了消息,想要见面,然后带夏冰去了那个废弃的货场。夏冰看出祁震隐藏的心事,第一次祁震没有直抒胸臆,他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想找点安慰,夏冰没有问具体的事,敏感的她妙语连珠地逗祁震开心,让他感到放松,两人一起看了货场里星星,彼此没有宣之于口的爱意再次加深。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二章 (10) C城东南角外城之外有一个废弃的货场,货场沿着一条铁路线狭长分布,绵延好几公里。铁路线归属于地方铁路,八九十年代曾经是这个城市南北货运的一条繁忙干线,但在国家铁路电气化改革之后,逐渐退出了运营。这个货场曾经是属于朝晖的资产,后来重组归到邻市的一个国有单位,但因为距离偏远,又没有改造的意义,便常年闲置在那里。与东西向的铁路线斜向交叉的是一条东南流向的古运河,据说百年前曾是漕运通航的一条重要支路,在陆路运输发达起来之后,也渐渐被荒废了。铁路线和运河在一座不大的水泥桥上交叉而过,各自延伸,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出租车在铁路线和运河交叉处的水泥桥附近停下来,祁震呆愣地仰望着沿线已经被铁丝网包的严严实实的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货场的入口他早就不记得了,而这里是他印象中唯一能进入货场的地方。 夏冰看着祁震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暗暗称奇,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那个,好像进不去——”祁震抱歉地看着夏冰,满眼的失落惋惜。 夏冰微微一笑,对祁震道:“你想到桥上去?跟我来。” 祁震惊讶地跟在夏冰身后,两人沿着向北的一条土路,绕过河边一个人家的院子,向东折去,那里是一条纯粹的踩出来的只容一人的小路,路边长着半人高的蒿草。夏冰带着他走到小路尽头,绕过一个废弃的地秤,悄悄走进开着院门的一户人家,然后蹑手蹑脚地沿着那人家梯形的后院院墙爬了上去。 祁震走到院墙“墙顶”,突然发现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地上铺满碎石,不远处两条红褐色的铁轨笔直地躺在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灰白色枕木上,而那铁轨正朝天边无限延伸着。 他惊异地凝望着远方,空旷寂寥之感瞬间袭来,没有城市的喧嚣,耳边只有空灵的风声和偶尔从天空掠过的鸟雀的一声啼鸣。他像是被什么定住了,呆呆地注视着,说不出话来。 夏冰看着祁震痴痴的表情,默默在一旁抿嘴笑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可她心里的确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因为这里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一个秘密基地,这么多年,她总是时不时悄悄来这里看看,就像是拜访一个隐秘的老朋友,开心也好,伤心也罢,晴天有晴天的色彩,雨天也有雨天的奇景,什么样的她都见过了,她原以为这里可能是她这辈子独享的秘密之境,没想到祁震竟然也知道这里。 祁震沉浸在极度的空旷里,觉得心里的憋闷痛苦终于找到了出口,那些隐忍太久的压力和伤感被健硕宏大的风轻易带走,让他幻觉自己被一个温柔而有力的怀抱包围着,允许他此刻安心休憩。 最后一缕晚霞终于随着落日沉没在了轻灵的夜色里,天空从西到东,呈现出逐渐深化的蓝色,从落日附近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淡蓝到稍远处的青蓝,随之大片天空铺满的如水一般澄澈纯粹的冰蓝,而东方被夜色浸染的深沉的墨蓝,正在不知不觉中向西过渡渲染。铁路南边浓密的树林里的鸟雀不知被什么东西惊飞了一片,扑啦啦地喧腾一阵,又渐渐归于树林。等夏冰再一次把视线投向头顶纯净欲滴的那片蓝色的时候,发现天空中滑翔着许多黑色的影子。 “这些是鸟吗?”祁震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问。 “不是,是蝙蝠。”夏冰同样仰着头答道,傍晚盘旋在天空里的,它们就要融进这夜色里了。 祁震恍惚地回过神,望向夏冰,“蝙蝠?” “嗯。”夏冰望着他,灿烂地笑起来,“你害怕蝙蝠吗?” 祁震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有近距离地看过。” “有机会我给你抓一只。” 祁震忍不住笑了,“你敢抓蝙蝠?” “我还养过呢!”夏冰骄傲地扬起下巴,“有一年夏天,有个小蝙蝠钻进我家油烟机的管道里了,被油粘住好几天,后来被弄出来,半死不活的,是我给它把油擦干净,还给它喂了各种东西,虫子还有肉什么的,后来过了两天,晚上的时候它飞走了。” “你不怕吗?蝙蝠那种长着獠牙的——”祁震嫌弃地抿嘴,好像对这东西浑身过敏似的。 “可如果不管它,它不就死了吗?”夏冰不以为然地反问。 祁震看着夏冰可爱的傲娇表情,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还养过别的奇怪的宠物?” 夏冰想了想,“刺猬算吗?” 祁震深深皱起眉,“那东西怎么养?” “嗯,就那么养呗,它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缩成球,身上的刺乱七八糟的时候才扎手,平时那些刺都是顺着的,对熟悉的人它也不会缩起来。”夏冰朝祁震甜甜地笑着,“还有,你知道吗?刺猬真的很喜欢吃西瓜,一个晚上,它能吃半个西瓜,把瓜皮啃得到处溜,而且吃得可干净了,声音也很大,沙沙的,跟书里描写的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祁震感慨地笑起来,他无法想象这个姑娘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顽皮形象,“你是不是养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嗯,也不算奇怪吧,蝌蚪,蜗牛,菜青虫——”夏冰大咧咧地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肥嘟嘟的,身上有像眼睛一样的花纹,手感肉肉的,凉凉的,像蚕一样,但是比蚕更粗更长——” “嗯——停——”祁震笑着抱住脑袋,“别说了,我对这些昆虫好像很过敏。” 夏冰看着祁震委屈又抗拒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个子这么高,没想到会怕这么小的东西!” 祁震抱起胳膊,对夏冰毫不留情的嘲笑无可奈何,他微笑着,心里无比舒畅熨帖,他温柔地看着夏冰,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路基下的院子里亮起了灯,显然是他们的笑闹声被谁听见了。夏冰立刻眼疾手快地拉起祁震沿着铁轨朝东边跑去,那里浓重的夜色已经把一切事物的色彩都抹掉了,只剩一片绵延不清的轮廓。两人走出很远的距离的时候,看见他们之前站的地方上来了别的人影,风里隐约听见断断续续询问的声音,可他们默契地彼此一笑,继续往前走,把后面的人影抛得更远。 在低空盘旋的蝙蝠真的消失在夜色里一只都看不见了,天幕上开始亮起或明或暗的小星,仿佛剧场的幕布,一个节目结束还有其他节目接上。 两个不守规矩的人摆脱了追踪,在夜色里放慢速度,夏冰试着站上铁轨,她微微伸开双臂,意料之外地越走越稳,“诶,小时候的基本功还在,”她笑着朝祁震望一眼,快乐地朝前大步走去。 祁震迈着长腿,刚好每一步都踏在枕木上,他伸着一只手虚虚护在夏冰腰间,防止她突然踩空跌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祁震边走边问。 “我从小就知道啊!”夏冰骄傲地指着北边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子,“我奶奶家就离这里不远,我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偷偷到这儿来玩。” 祁震微微一愣,“你小时候就经常来玩?” “嗯。”夏冰快乐极了,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雀,叭叭地讲述起来:“你知道吗?这块之前是一个货场,很热闹的,每天有好多卡车进出,到那边的地秤称重,从前是有一个围墙的,但是有个缺口,我们就经常从那个缺口爬进来玩。” 祁震无奈地皱起眉,“那很危险啊!” “可是也很好玩!”夏冰嘻嘻地笑起来,指着黑暗中的一块看不出形状的影子道:“以前那块还有一个超级大的铁架子,有人说是造火车用的,后来被扔在草丛里锈的不行,我们喜欢爬上去玩,我有一次还从上面摔下来,头上破了个洞,满脸是血地哭着跑回家,结果去医院包好,又挨了一顿打。” 祁震难以想象地摇头,“你小时候这么皮的么?” 夏冰哈哈笑着点头,“货场里还有条水沟,我也掉进去过,还跟一帮哥哥姐姐抓住过一条蛇!” 祁震看着夏冰闪亮的眼睛,对她简直跟男孩一样玩闹得无法无天的童年,羡慕又怜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满眼宠溺地一直微笑着摇头。 夏冰望着祁震逐渐舒缓过来的样子,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她缓缓收住笑,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想着还能说什么让他更放松,她忽然想起记忆里一个印象深刻的场景,于是停下来问祁震道:“你坐过火车吗?” 祁震微微一愣,“坐过呀。” “不是,”夏冰摇头,“不是那种客车,是像这条小铁路上跑过的那种小一点的火车,带着一节节铁皮货箱的,冒着蒸汽的那种——” 祁震怔住了,他坐过,仅有一次。 夏冰看祁震没做声,以为他也没有这经历,便自顾自地喃喃说道,“你没坐过吧,我也没有,我只是在这个货场见过,很长的一列,拉着几十个货斗,开得很慢,冒着冲天的白色蒸汽,汽笛声音大得刺耳——有一年夏天,我趁着大人午休跟几个小伙伴偷偷跑进来玩,看见一个车头缓缓开进来,只有一个车头!”夏冰眼里满是惊奇,“那个车头没有门也没有玻璃,能很清楚地看到车头里站着的人,好几个大人,中间还有一个小孩,那个小孩站在大人中间,表情冷酷地俯视着站在路基下面的我们,那一天我们很震惊地想,小孩竟然也能开火车!他的样子威风极了,把我们几个人都看呆了——”夏冰回忆着,忍不住笑起来,“后来我们都觉得很沮丧,跟那个能站在火车头里的小孩相比,我们只能在货场的泥堆里玩,在废弃的铁架子里爬上爬下,简直逊爆了,为此还难过了很久,以至于后来都不喜欢来这儿玩了。” 夏冰自己哈哈笑起来,为她和伙伴们儿童时代独特的脑回路和奇怪的攀比心笑得难以自制,可是祁震却好像没有被她感染,只是无声地望着她微笑着。 他突然有些想哭,他坐过的那次小火车,就在夏冰刚刚说过的那个火车头里,原来他们那么多年前就见过了。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真的是炎炎酷暑,他后悔跟爷爷和几个叔叔来这里,他好像从没有觉得那么热过,衣服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他真想瘫在凉荫下的竹椅上,可是周围都是大人,把他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觉得自己冷酷的表情下一秒就要全崩了。他忘了是什么事,大人们说要从货场西边到最东边的检修区,于是,有人提议正好把那辆要报废的车头开过去,然后,他就被人抱上了火车,那个废旧的每走一米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的火炉一样燥热的大家伙,几乎要让他哭出来。可是,就在经过货场的路上,他远远看见日头底下,有一群泥猴子一样的小孩在一个高高的沙土堆旁追逐嬉闹,他们都穿着差不多的背心短裤,灰不溜秋的几乎看不出颜色,每一个都被汗水湿透,脸像花猫一样,可是笑闹声是那么密集而清脆。旁边一个叔叔看见了,哼了一声,拉了一声汽笛,对着那群孩子大喊:“回家玩儿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群孩子听了,立刻停下玩闹,都笔直地站着,一个个张大惊讶的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巨大火车头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 祁震清楚地记得那些孩子眼里的惊讶和崇拜,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点酷暑好像也不算什么了。后来,他又跟着爷爷去过几次,可再也没碰到过那群玩耍的孩子。他失望了几次,也就不再去了。这段记忆埋在回忆深处,如果不是夏冰提起,他就彻底遗忘了,可是突然被翻出来,让他又一次回味到那早已消散的失落感,就像被什么击中了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酸疼得让他想蜷缩起来。 夏冰发觉祁震情绪突然变得潮湿,很是紧张,连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怎么了?” 祁震眼角红了,一把揽住夏冰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搂住委屈地喃喃说道:“生气,嫉妒,谁让你小时候过得这么开心的!” 夏冰在祁震逐渐收紧的怀抱里感受着他轻微的抽泣,安心地笑了,她轻轻搂住祁震的腰,小声安慰道:“也不全是开心啊,只是想说些开心的让你高兴。” “什么事不开心?”祁震松开夏冰,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夏冰微微低头避开祁震滚烫的目光,“很多啊,多到数不清,我们那群小伙伴没几年就都散了,有一个还在十岁的时候生病走掉了。每一家都有数不清的故事,有开心也有很多心酸啊。” 祁震轻轻捧起夏冰的脸,直视着她秋水般深澈澄净的眼睛道:“以后慢慢讲给我听。” 夏冰微笑着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她有些埋怨地看着祁震,轻轻抽了抽鼻子,想说什么,却被祁震一个柔软的吻封住了嘴唇。 耽误了回宿舍的时间,祁震把夏冰又一次带到了蔷薇路的别墅。 深夜,对彼此都情意绵绵的两个人,连周遭空气都充满了浓稠的暧昧气息。夏冰感到莫名的危险,从进屋开始便把书包抱在胸前跟祁震保持了距离。祁震望着她笑了很久,那张气质优越的脸,笑得如此灿烂迷人,让夏冰心旌动摇,差一点就神魂颠倒了。最终,祁震还是不逗她了,把她带到二楼自己的卧室道:“今晚你睡这里,门锁好。” 夏冰抿嘴笑着点头,歪着脑袋问他:“你呢?” “楼下有客房,有沙发,不用担心我。”祁震的笑容温柔而爽气,一扫之前的阴郁沉闷。 “好。”夏冰温柔地道。 祁震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房间,怎么也舍不得下楼,他忍了又忍,突然上前紧紧把夏冰抱起来转了个圈,在她唇上吻了又吻,用鼻尖抵住她的额头道:“睡吧,我就在楼下,好好休息,明早送你去学校。”说完强迫自己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夏冰关上门,脱力地倚在门背后,她觉得一切像是幻觉,可是唇上残留的祁震的气息在清楚地提醒她,这一切是真的。她突然有种承受不住的感觉,既快乐又伤感,从前的各种苦涩和此刻的甜蜜混合在一起,在她的脑袋里把一切都搅乱了。她无力地躺下来,枕头上是好闻的香味,跟祁震身上的味道一样,她受不了似的蜷缩起身体,紧紧抱住被子,脑袋里的记忆仿佛海浪撞击岩石一般,在她耳边一阵阵轰鸣着,呼啸着,又渐渐远去,变成她不安梦里的片片涟漪…… 清晨,夏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祁震隔着被子抱着。她静静地看着祁震闭着眼睛的令人惊艳的睡颜,忍不住悄悄从被窝里伸出一根指头在他优越的面部轮廓上轻轻抚摸着,光滑而温热的皮肤,眉骨,鼻梁,眼睛,还有饱满的嘴唇,她痴迷地盯着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线条,不知不觉地脸红起来。祁震其实根本没睡着,他偷偷看着夏冰痴迷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翻身把夏冰压在身下,质问她道:“你怎么敢对我动手动脚的?” 夏冰羞得慌忙偏过脸去,嘴里嗔怪道:“那谁让你进来的?” “那你怎么不把门锁好,考验我啊?”祁震使坏地在夏冰耳垂上亲了一下。 夏冰慌忙转过脸来,脸红得要烧起来。她竭力从被窝里伸出手,捂住了祁震的嘴。 祁震深情地看着夏冰紧张的模样,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在她柔润的掌心轻轻吻了,然后给了她一个无比温柔的长吻,有那么一刻,夏冰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个吻揉碎了,像是陷在无可抵抗的水波里,要沉沦到底,可最终,这个吻还是安全地停住了。祁震轻轻吻遍夏冰的额头、眼睛、脸颊和鼻尖,最终隐忍地在她耳边道:“你怎么敢不锁门啊,幸亏我一觉睡到天亮而且意志还算坚定,不然可怎么办?” 夏冰抿嘴笑着,她真的不记得昨晚她是怎么锁门的了,好像从昨天见到祁震开始,她脑袋就晕乎乎的,没有清醒过。 祁震无奈地凝视着夏冰,又一次把头埋向她的颈肩,深深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感叹道:“哎,要是能把你也装在衣袋里就好了,我真希望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冰伸出胳膊搂住祁震,手指插在他柔顺的头发里,用很轻的声音道:“我也是。” 祁震听了突然把夏冰紧紧抱住,用尽全力地,像要和她融为一体,直到夏冰被抱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才慢慢松开。他无比委屈地望着夏冰,像是要哭出来,“我快被你搞疯了,你这个家伙!” 夏冰看着他的模样,也忍不住眼睛湿润起来,她垂下眸子,故意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离得远一点,省得你来讹我。” 祁震报复地按住夏冰吻了一通,恨恨地揉着她红肿的下唇道:“谁教你这么会恼人的?脾气这么大,以后见一次就教训你一次。” 夏冰本就红着的脸这下更是红霞艳艳,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嘴唇还麻着,于是只能学乖了。 祁震深深地凝视着夏冰,过了许久眼里汹涌的爱意才平息下来,他起身下床,温柔地握住夏冰的手道:“起来吧,穿好衣服,我在楼下等你,再晚你就要迟到了。” 夏冰坐起来,把被子拥到胸前,乖巧地答应道:“好,我很快就来。” 祁震走下楼去,站在镜子前,默默看着自己,昨天之前,他或许还能告诉自己:只要和她做朋友就好,只要能和她远远地保持联系,偶尔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就好,可是此刻,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他发现自己是如此爱她,无法控制,不能割舍,就连想象一下以后不能再见她都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觉得魂无所依。那就这样吧!祁震对着疲惫的自己露出安心的微笑,既然放不下,就再也不放了。 夏冰背上背包走下楼去的时候,看见祁震站在落地窗前,还是那个令她痴迷的好看背影,她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祁震,脸颊贴在他温暖的后背上。祁震转身把夏冰紧紧抱在怀里,在她额头上轻吻着,什么也无需多说了,他再也不想放弃她了。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1) 祁震回到公司,处理各种杂务,开会,虽然是与从前相同的工作,可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样了。他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放空,会想起有关夏冰的一切,她温柔的笑靥,柔软的掌心,亲吻的味道,拥抱的触感,他好像不再焦灼,不再彷徨,一切外力的东西都好像不能再伤害到他。这让他觉得幸福和安心,同时也让他无比渴望每一个工作间隙,希望能与夏冰聊上只言片语,或者短暂地见上一面。 事情的推进按部就班,顾伯远的能力大到让秦枫都感到惊叹,除了全国最专业的律师团队,他还安排了一系列极其自然的“引荐”,祁震从不知道对一件事竟然能把控到这种地步,每一次见面的时间,见面的人,谈论的内容,进展情况,都因为提前铺垫而显得“恰如其分”,而他真的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完美地出席每一个需要他的场合。讯飞的王君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就被相关部门的司长秘书正式约谈了,那厚厚一叠有关他们铤而走险违规操作的详细证据,让他直接傻了眼,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在绝对高压下,他成了公司的替罪羊,被低调解聘。然而有关股份收回的谈判是艰难的,即便有确凿的证据,想让已经咬住骨头的恶狗吐出来,可没那么容易。顾伯远颇费了一番功夫,在调动了更多的关系和资源进行多方博弈之下,双方终于达成协议,朝晖将用近六亿的价格重新回购股票,至此,这个棘手的事件总算有了眉目。 可是这笔钱从何而来,仍然悬而未决,因为顾伯远犹豫了。他自以为思想开放,没有不肯放权、戒之在得的老年通病,可是祁震那句不愿意做傀儡的话,还是让他免不了自我怀疑,虽然这段时间祁震出色的表现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他惊喜地发现在与人沟通谈判方面,祁震有种近乎完美的天赋。他敏感而沉着,无论谈判的对方是怎样的背景,他都能冷静面对,而且态度诚恳,条理清晰,目标明确,不会为细枝末节绊住手脚,并且能以极快的速度捕捉到对方隐藏的真实意图,坚定地保证自身利益的同时,也能够最大限度地考虑对方的接受度。他纯熟干练的谈判技巧和古雅准确的语言功底甚至引起了相关部门领导的好感,私下里向他询问这年轻人是不是某校外务专业的高材生。顾伯远心里有些傲娇,他的眼光可太毒了,祁震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越是罕见,也越让人难以把握。 周末晚上,顾伯远让祁震到家里来商量资金的事,借此最后探探他的底。 祁震如约而至,顾伯远眼带笑意地把他带进书房。 “最近状态看起来不错,”顾伯远端起茶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多亏了顾伯伯,才能化解所有危机,对公司来说是可喜可贺的事。”祁震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 “哦,你个人有收获吗?”顾伯远意味深远地看着祁震。 “当然,”祁震快乐地望着顾伯远,“接触了新的领域,发现自己的圈子之外还有广阔的空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顾伯远点点头,“做生意,最初的三成,靠的是自身实力,中间三成,靠的是关系和人脉,再往上,就是机会和运气了。你这次应该体会到了,朝晖能够度过难关,机会和运气已经占了一半。” 祁震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顾伯远意犹未尽地看着祁震,犹豫片刻,还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关于回购股票的事,你怎么打算?” “我是这么考虑的,其中百分之五十由公司董事会讨论平衡各个股东新的份额,另外百分之五十,想请顾伯伯直接出资成为朝晖新的股东。” 顾伯远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接腔。一半的份额意味着三亿资金,由和浦持股,这是非常温和的一种分配方式,不会激起任何一方的不满,唯一的缺憾就是祁震把自己的锋芒全部掩盖了。他最初那么积极地想要筹资,不就是为了吞掉全部股份,然后高调回去掌权么?怎么如今事成,反而一副退让避嫌的样子?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徐敏的意思?” 祁震淡淡一笑,“是董事会的决定,也是我的意思。” “为什么?”顾伯远板起脸问。 祁震看着顾伯远的神色,默默垂下眸子,他知道顾伯远什么意思,如果他开口求他,他会更进一步,帮自己拿到全部股份然后从徐敏手里真正拿回朝晖的控制权,可是,他也清楚,一旦他这么做了,他就必须成为顾家不折不扣的好女婿,即便他和顾晓菲根本没有相爱的可能。他最初的预想只是单纯由顾伯远出资,然后跟他谈一个利润丰厚的回报,自己摆平讯飞,再私下与讯飞谈判拿回股份,可事情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一个多月艰难的沟通谈判,让董事会也跟着几经心跳,直到最后敲定回购金额,大家才都松了口气。祁震很清醒,能够做个名义上的总经理,平衡各方利益,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他太过年轻,无论资源人脉还是能力,他都担不起整个集团的发展责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为我能力有限,朝晖不能再因为我出现任何差池。”祁震诚实地望着顾伯远,眼睛明亮而坦然,“您对我的厚爱,我无以为报,只有在生意上,给您最优厚的补偿。我已经跟秦叔商量过了,他对这个方案也是赞同的。” “那你呢?”顾伯远的表情明显垮下来。 祁震微微一笑,“从我开始,算做朝晖第一届职业经理人吧,我知道自己不是很合格,但我会尽全力。” 顾伯远冷笑一声,默默思忖着祁震这些话里有多少违心的成分,他也是从年轻时代过来的,也无知轻狂过,犯过的错、吃过的苦、走过的弯路比他多多了,可他那时候不像祁震这么容易认输。 “你甘心吗?这样的话,就等于把你祁家的产业让给徐敏了?” 祁震平静地望着顾伯远,“如果是为了公司长久之计,我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顾伯远深深地看着祁震没有说话,许久才道:“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 祁震脚步轻快地刚走出顾宅,顾晓菲就追了上来,顾忌周围环境,她微笑着问祁震道:“阿鲲已经在你那里任职了吧?” 祁震点头,“对,怎么了?” “怎么了?”顾晓菲气得咬紧后槽牙,“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找我爸提解除婚约的事?” 祁震淡淡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说?” “你!”顾晓菲忍无可忍地攥起拳头,“你答应过我的!出尔反尔?!” “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祁震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顾晓菲狠狠地咬住嘴唇,她想冲上去给祁震一个耳光,可家门口周围全是监控,她只能忍着脾气,微笑着对祁震道:“既然这样,那我只有让阿鲲退出了。” 祁震微微皱眉,“你觉得自己能控制得了他吗?” 顾晓菲傲慢地哼笑一声,“我和他认识十几年——” “那又怎么样?你能给他什么?”祁震打断顾晓菲,微笑着望着她。 顾晓菲看着祁震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噤声,那双漆黑的充满寒意的眸子让她浑身泛起细密的疹子,“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祁震笑道:“放心,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他回和浦的。” 顾晓菲表情僵硬地起来,她意识到自己跟这个狡猾至极的男人谈交易,简直是异想天开,愚蠢至极。 祁震见顾晓菲愣神,突然毫无征兆地把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我不会娶你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晓菲惊讶地推开祁震,看见他傲慢而嘲讽的眼神,不禁恼羞成怒,下意识地朝祁震的脸扇过去。祁震没躲,而是毫不客气地把她的手打了下去。 顾晓菲震惊地看着祁震扬长而去,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脑袋里除了手掌火辣辣发麻的感觉之外,一片空白。 祁震开车来到L大学门口,拨通了夏冰的手机,问她在干嘛,求她马上来,他想见她,此时,立刻。 夏冰被祁震急迫的语气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收拾背包,从图书馆一路小跑着来到老校门。祁震倚着车门,看见夏冰冲出校门,便一个箭步迎上去不管不顾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夏冰惊魂未定,喘息着攥住祁震的衣摆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 祁震稍稍松开怀抱,用食指在夏冰冒出热汗的鼻尖上宠溺地蹭了蹭,道:“没事,就是想你了,想见你。”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夏冰喘着粗气,埋怨道:“我吓死了,一路跑过来——” 祁震满眼宠溺地望着夏冰,开心地道:“这么关心我啊——” 夏冰轻哼一声,掩饰地偏过脸去,“谁关心你了!” 祁震笑着把夏冰重又搂进怀里,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 夏冰不好意思地躲着祁震,虽然这会儿校门口人不多,可他们过分亲密的举动还是挺惹人注目的。 祁震见夏冰似乎很紧张,于是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车里。相对封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闹,夏冰这才放松起来,祁震握住夏冰的手,心疼地摩挲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冰,她轻轻垂着脸,眉眼微红,秀气的鼻头上趴着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红润的嘴唇连接着下巴柔和的线条,不施粉黛,却让他心动不已,他动情地把夏冰抱进怀里,给了她一个深吻。夏冰又一次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沸腾了,她下意识地喘息着,攥紧了祁震的衣襟。 一吻过后,祁震意犹未尽地望着眉眼尽是柔情的夏冰,突然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见不到的时候,思念就像蚀骨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啃噬着他的心,可见了之后,又变成了另一种揪心的痛苦,好像只要他们还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就让他难以忍受。 “你怎么会突然来的?公司的事都做完了?”夏冰避开祁震灼热的眼神,垂着眸子问道。 祁震摩挲着夏冰的手,柔声答道:“没有,我想你了,所以拐了个弯来见你,等会儿要回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哦,你没事就好。”夏冰低头温柔地念叨着,“下次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祁震不满地托起夏冰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道:“看着我,我想你想得心疼,你怎么忍心连看都不看我。” 夏冰红着脸笑道:“怎么没看,一直在看嘛!” “不行,你要目不转睛地看我,要像我一样思之如狂!”祁震孩子气地撇着嘴,又一次把夏冰抱住,报复似的吻了一遍。 夏冰没有拒绝,她笨拙地回应着,祁震如痴如醉的吻有那么一个瞬间让她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端,她突然觉得此生能够得到他如此纯粹热烈的感情,就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祁震沉醉地看着夏冰氤氲的睫毛,心口的痛突然莫名其妙地加倍,他不得不停下这个吻,然而他又舍不得放开,只好把夏冰紧紧抱在怀里。他喘息着,默默抵抗着那针扎一般的痛感,在夏冰的额头上轻吻着柔声道:“小冰,我想好了,等你毕业,我们就先结婚。朝晖未来,必须由职业经理人管理,等找到合适的人,我就离开。” 夏冰依偎在祁震怀里,听见“结婚”两个字甜蜜而羞涩地笑了,可是听到祁震打算离开,又忍不住为他担心:“可以吗?你爷爷能同意吗?” 祁震慢慢地深呼吸着,缓声道:“我会一点点跟他说,让他慢慢接受这个现实,朝晖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家族企业了。” “嗯,好。”夏冰把头埋进祁震的胸口,“你想做什么都好,我都支持你。” 祁震低头在夏冰的发顶吻了一下,轻声笑道:“傻瓜,我这么决定,可是将来什么都捞不着了,搞不好还会被商业圈排挤,到时候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喝西北风?” 夏冰嗤嗤一笑,抬头望着祁震道:“找不到工作,咱们就去摆地摊吧,你不知道,卖盗版书也能赚不少钱呢!我们学校里那个摆地摊的大叔,在各个高校里卖盗版书,每次他都骄傲地说自己两个孩子也都在上大学,上学的钱都是他摆摊挣的呢!” 祁震搞怪地撇嘴,“摆地摊?行啊,到时候我就穿着我最好的西服,站在你旁边给你招揽顾客。” 夏冰想象着那个奇怪的画面,忍不住嘻嘻地笑起来,“那还是别了,你要是真的找不到工作,还是我自己去卖书吧,你站在旁边太奇怪了”她想了想,有些认真地看着祁震道:“我一毕业就找工作,将来一定养得起你的。” 祁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让他又酸又痒又痛又麻的,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在夏冰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忍着哽咽说道:“傻瓜,要你养,除非我废了。可我要真废了,一定不会拖着你。” 夏冰闻言猛地挺直了腰,生气地道:“你胡说什么!你才不会!不管你将来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祁震微笑起来,在她鼻尖上轻轻蹭了蹭,逗她道:“哎哟,这么不矜持,从前的清高孤傲哪儿去了?” 夏冰不好意思地抿起嘴,轻哼一声笑着偏过脸去。祁震爱怜地捧起夏冰的脸,在她额头和鼻尖上上吻了又吻,感慨地说道:“我怎么舍得赶你走,你走了,我就算人不死,心也死了。” 夏冰闻言心里涌起难以描述的伤感,爱已至深,死亦无惧。她紧紧搂住祁震,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她忍住抽泣,靠着祁震的心窝道:“你要是有一天赶我走,那就是置我于死地。” 夕阳的光透过车窗斜射进来,照着两个紧紧依偎的年轻人,像是怜惜两颗纯粹无暇的真心此刻短暂的相聚一般,把他们的身影暂时塑在了一起。祁震和夏冰同时望向西方金灿灿的暖阳,憧憬着他们自以为长久而漫长的将来,却不知道世事早已注定,如这眼前的夕阳一般即将在最终壮丽无比的灿烂之后永远归于黑暗与沉寂。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2) 祁震回到公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天人满为患的办公室此时变得十分空旷。 祁震在茶水间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又把靠近走廊的一个玻璃窗推开一点缝隙,晚风立刻带着温热的暑气窜进来,不舒服,于是重又把窗户关上。祁震喝了口咖啡,想起和夏冰接吻时那个清晰的刺痛,于是下意识地在胸口按了按,没有感觉,他又活动了几下脖子,挺了挺腰,没有不舒服,不会是因为太激动而——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有些莫名的忧虑,不会以后一动情就心口疼吧,这不成了孙悟空的紧箍咒了…… 徐奚文从电梯口出来,一眼看见正在愣神的祁震,立刻朝他奔过来。 “今天下午的董事会你怎么没来?”他语气很是急切,“他们全分了,没有你的份额。” 祁震微微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徐奚文炸毛地叫了一声,无法理解地看着祁震,“你就这么无所谓?连争都不争一下?” 祁震沉默地看着他,觉得没必要解答他这个愚蠢问题。 “这算什么?你前前后后忙了几个月,替集团排了这么大一个雷,追回百分之十七的股份,百分之十七!这些要是全部归你,你就是第三大股东了!可你怎么能这么大方,一分不要,全都便宜那帮老东西了?”徐奚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有,那个顾伯远,他要分一半的股份你知道吗?怎么说都是你未来的老丈人,之前还装模作样地给你铺路呢,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股份来的,他拿你当什么了?” 祁震疲惫地听着徐奚文喋喋不休,看见远处黄力行朝他们走过来,终于像是看到了救星。他丢下徐奚文,亲切地朝黄力行迎过去。 “祁总好,小徐总好!”黄力行满面春风地朝祁震和徐奚文打招呼。 徐奚文转身看了黄力行一眼,没顾得上理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对祁震道:“我说你能不能积极一点!这可是关系你以后在公司——” “可以让我说几句吗?”祁震厌烦地打断徐奚文,“让你们来是有正经事要谈。” 徐奚文被噎了这一句,终于住了口,他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埋怨道:“什么事比股份还重要?” 祁震喝了口咖啡,神情放松地欠身斜坐在身边一个办公桌的桌角上,对两个人侃侃说道:“第一件是关于薛灿,他已经答应做为证人,配合后续法务对讯飞的诉讼。至于他对公司的违法行为,因为是提起公诉,所以他必须承担法律的制裁,但是民事赔偿方面,我已经和他约定,在服刑之后,仍然允许他回朝晖工作,用以后十年的分红和部分工资来抵消公司对他的追赔金额。” 徐奚文难以置信地瞪着祁震,“你脑子坏掉了吗?他这种人怎么能再用呢?而且哪有你这样的?又不是买房贷款,你这等于是白送他钱,他要是在公司混日子呢?要是再继续出卖公司呢?” 祁震眨了眨眼睛,“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他现在账户是负数,他爸随时可能死掉,他老婆已经跟他离婚,他一无所有,连可执行的财产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废人。” 徐奚文哑口无言,丧气地骂了一句,转头去看黄力行。 黄力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微微点头道:“我觉得祁总的安排不错,薛灿的个人技术在全国来说是数得上的,如果就这样废了,的确有点可惜。况且,他父亲还住在私人医院里,他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很清楚自己不配合的结果,所以,应该不会再有异心。况且,出狱之后,他不可能再有机会从事这个行业,只能去做些灰产,所以他应该会珍惜这最后一线生机。祁总在用人方面,果然厉害。” 徐奚文听完,仿佛咂摸出了点味道,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祁震对黄力行的一番话颇为满意,心里暗暗生出君知我心的感慨,他目光欣赏地看着黄力行道:“第二件事,就是空缺出来的职位,我希望由你来担任。” 徐奚文精神一震,高兴地拍了拍黄力行的背,“哦,这个好!我双手赞成!” 黄力行微微一笑,迎着祁震殷切的目光,客气说道:“祁总抬爱,并非是我推辞,技术方面我只是略懂皮毛,所以技术总监这个职位不适合我。” “什么?”徐奚文难以置信地看着黄力行,“不是,你想清楚啊,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呢!” 祁震与黄力行对视片刻,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淡淡说道:“的确,你说得对,技术方面不是你的特长,是我考虑不周,容我再想想。” 徐奚文迷惑地在祁震和黄力行脸上来回扫视着,隐约觉得两人之间好像在打什么哑谜。 祁震沉思片刻,像是终于攻克了某个心理防线,他舒展眉心淡然一笑,抬头对黄力行道:“供应链项目的问题是没有很好的系统协调,想要深化改革,其实最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权力中心,全面负责技术、财务、行政、仓储、物流等所有部门,你觉得是这样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黄力行微笑着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我觉得可以设立一个执行副总,全面负责上述所有工作,”祁震看着黄力行微微发亮的眼睛,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曾说过,朝晖的业务要分为三个部分,成为完全独立的个体,所以,从这个职位设立开始,我就只作为名义上的总经理,不再干涉这个单位的具体决策。” 黄力行神情一肃,随后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惊叹又玩味的神情,他没想到祁震会如此干脆地放权,他甚至做了最坏的设想,如果祁震假装听不懂,执意挽留,或者动用其他什么手段,他要如何脱身,可祁震竟然就这么放权了,这倒让他一时诧异起来。 “哦,那这个职位不但高过我,实质上就是跟总经理一样了?”徐奚文如梦初醒一般,他拍了拍黄力行的肩膀,“大哥,你野心够大的呀!” 徐奚文微微一笑,望着祁震道:“这不合规矩,况且已经有薛灿这个前车之鉴,应该很难服众。” “总不能因噎废食,规矩是人定的,朝晖未来的规矩就是唯才是举,唯才是用,”祁震表情温和而认真,“怎样脱离常规的任命都不是问题,因为与之相配的会是最严厉的评价和考核机制,做不出成绩是绝对不留的。” 徐奚文爽朗地笑起来,“果然祁总给的这碗饭不好端啊!” 祁震淡淡一笑,“别人可能端不稳,但我觉得你可以。” 徐奚文大笑起来,他颇有些激动地抱住黄力行,转头对祁震道:“我给他打包票,这个你放心,他要是干不好,我绝饶不了他!” 黄力行露出搞怪的表情,抱住徐奚文的手,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道:“小徐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能捅我后背啊?” 祁震看他们亲密地打闹,表情悄悄淡了下去,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独自起身离开了公司。 一周之后,黄力行正式被任命为供应链项目的执行总监,成为朝晖集团供应链分公司的第一位聘任的职业经理人。新官上任,黄力行动静不小,他把所有技术顾问两年内的工作量全部核查一遍,然后毫不留情地裁掉了一批半年以上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进入项目组的技术人员,随后重新制定了项目完成的评估标准,并把原有的项目提成奖金提高了三分之一。新规定在公司引起相当大的反响,各个项目组成员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随后,他又分别从香港和德国请到两位重量级的基础学科研究员加入到朝晖的研发部门,组建攻坚技术团队,开始探寻新的算法和更高效的营运方式。祁震则信守诺言,退出了原有供应链项目的所有工作,转而跟新进公司的彭鲲组建了另一支团队,正式开启了地产项目。 郑鸿很久没有跟顾伯远一起下棋了,他都忘了上次两人下棋是什么时候。他平时倒是不忙,工作日去公司转悠一两个小时,偶尔签署一些文件,或者去维护一下关系客户,业余时间就是在常去的茶馆里跟几个熟悉的棋友下棋。也不是故意疏远,但他发现自己就是对顾家的事不想再上心了。郑岩调职去Y城的事,他知道,虽然心里不舒服,可到底也不好再争什么,小辈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所以,当他又一次接到顾伯远的电话时,居然生出些遥远的陌生感。 “你这人可真是!我要是不请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再登我们家的门了?”顾伯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给郑鸿递了一杯茶。 郑鸿从容地接过茶,品了一口笑容浅淡地说道:“不至于,就是想避避嫌。” “避什么嫌?”顾伯远斜着眉毛问。 “避郑岩的嫌么!”郑鸿耷拉着眼皮道。 顾伯远眯了眯眼睛,这老鬼果然记恨他了,之前把郑岩外调出差虽然确有其事,可是Y城是他自己要去的,跟他可没关系。 “怎么?你觉得是我把他弄走的?”顾伯远在金黄色的原木棋礅前盘腿做好,冲郑鸿直白地问道。 郑鸿盯着棋盘没看他,淡淡说道:“郑岩这孩子一向头脑清楚,他是对自己的将来有这个规划,否则也不会去。” 顾伯远哼笑一声,知道郑鸿这个人虽然看着柔和,可是骨子里是有原则认死理的,他这么在意郑岩的事,可想而知是把他当儿子用心了。他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有私心,所以还是退了一步,对郑鸿道:“总体来说,那家伙是有想法的,还不错。不像我家这个丫头,让我头疼得很,天天没有消停的时候。” “又怎么了?晓菲不是挺乖的么?一直都在家安分守己,没出什么新闻啊?”郑鸿闻言抬起头来。 顾伯远按下一子,叹了口气道:“上个月重新上班去了,再在家待着,她说自己要精神错乱了。” 郑鸿回忆起顾晓菲小时候各种精灵古怪的表情,慈爱地笑了笑道:“这么大的姑娘,天天在家,那可不憋坏了么!你不能这么管着,让她多出去玩玩,对了,跟那个什么祁家的小子谈得怎么样了?好像还没订婚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伯远听见提起祁震,眼神蓦地发直,随即无奈地摇头道:“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意思?”郑岩捏住棋子望向顾伯远,“之前我就想问你,两个孩子订婚的事怎么拖了这么久,有小半年了吧?之前还有你们不睦的传闻,说什么和浦要撤回合作,好在这次讯飞的案子让谣言不攻自破,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让这种传言满天飞的?” 顾伯远表情凝重地看了一眼郑鸿,沉声道:“要是可以,我恨不得让他们两个先给我把婚结了,感情什么的有的是时间谈!可是这两个,一个不情一个不愿,祁震那个狼崽子,还各种试探我的底线!为了他祁家的事,我费了多少功夫,这次讯飞的案子,我可是动用了积攒二十年的老关系,几乎掀了家底了,可那个狼崽子,要跟我玩什么功成身退,哈!当我是什么?还自以为是地要给我朝晖的股份?我缺那几个钱么?哦,对了,他还想甩手走人!大方地把他们家产业拱手送给徐敏!我是真没看出来,这个纨绔子弟丢起产业来,手笔惊人呐!” 顾伯远越说越气,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倍。 郑鸿暗暗惊讶,他印象中顾伯远几乎没有如此激动过,他安抚地顺着顾伯远的意思点头,“你确定是他的意思么?这家伙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身世不是——” 顾伯远皱眉,平复情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因为这件事朝晖那帮老东西肯定给他不小的压力,但这不是理由,他不应该是这种状态,年纪轻轻竟然有消极避世的心态,怎么可以?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以连着三天三夜不睡觉,认定的事情就没有干不成的!” 郑鸿哼笑一声,随口附和道:“别说年轻的时候,你现在也是说一不二,整个C城也找不出敢跟你正面叫板的。” 顾伯远哼笑一声,对郑鸿暗含揶揄的恭维勉强受用。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两个小的不同意,是不是就算了?”郑鸿试探着问。 “算了?”顾伯远冷笑一声,起身从旁边紫檀博古架上一个雕工精致的石盒里拿出两枚挂签递给郑鸿。 “这是什么?”郑鸿翻转挂签来看,是两张易经卦辞,一个是随,另一个是睽,他忍不住叹道:“哟,你还研究起易经来了!” “我可没这个心思。”顾伯远道,随即压低声音道:“这是我认识的一个道长帮我起的两卦,都不怎么好。” 郑鸿好奇起来,“你问什么事?” “祁震。”顾伯远自鸣得意道,“若是我放任不管,他未来就是睽卦,薄冰甚险,行人难禁。可若是我偏要强扭,就是随卦,喜气盈盈,大运亨通。” 郑鸿微微皱眉,“是吗?可我记得这两个卦象都是下卦,不算好事。” “道长说无妨,下吉也是吉卦。”顾伯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所以你说,我怎么能任由这些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胡闹?” 郑鸿心里顿时起了些许的反感,他叹息一声,微微摇头,知道顾伯远决定的事是不可能劝得回的,只好把心里的不安按捺下去,低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那小子想让,想躲,甚至想放弃家业离开朝晖,我就偏要叫他高调回去掌权!顺便让那群老东西都长长见识!”顾伯远不紧不慢地说着,摸出一枚黑子重重地按在棋盘上。 郑鸿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悲凉感,以至于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能够被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商看中做女婿,并不惜代价地帮助扶持,这几乎堪比中大奖的运气爆棚的喜事,却让郑鸿莫名觉得心惊胆寒。也许,因为他只是个平凡的、依恋于人间烟火的普通人吧,并不能理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的重担,他默默地想,同时为郑岩能够远离顾晓菲而感到庆幸。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3) 顾晓菲回报社上班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了郑岩,她以为郑岩会和她一样激动,甚至欣喜若狂,可事实上郑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喜,他沉默良久,然后像和普通同事一样客气而疏远地跟她聊了几句闲天,就找个借口挂断了电话。顾晓菲委屈极了,勉强忍到下班之后,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大哭了一场。 郑岩被顾晓菲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搅得心神不宁,他原以为他们不会再联系,可是许久未闻的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期待忐忑不安和,让他一瞬间脑袋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用无视她的感情来回避这一切。他自信不是矫情的人,可是曾经好不容易遗忘的画面又一次无法控制地在眼前重现:她穿着婚纱突然跳出来,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充满了羞涩和期待,随后他们激烈争吵,那双眼睛从失落痛苦变成了委屈不解,最后变成了绝望……他痛苦地把脑袋埋进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里,他不可能再回C城了,前途已经不能更渺茫,他再也不想跟这位高攀不起的大小姐有什么牵扯不清了…… 彭鲲在业务能力上的确熟练,不过一个月,他就拉起了一只像样的工作团队,几乎没让祁震费什么劲。放手供应链项目,又有了彭鲲的助益,祁震在工作上第一次体尝到了什么是轻松混日子,他于是开启了标准的朝九晚五的工作作息,三餐规律,睡眠充足,连气色都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而最令他开心的,莫过于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夏冰见面。他以为一切都将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他很快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周六清晨,祁震早早地起了床,给夏冰发消息,他想在回老宅之前再见她一面。 时间尚早,周末没有课,校园门口冷冷清清。祁震把车停在离门口稍远处一片茂盛的白杨树下,满腹心事地在摇曳的晨光里徘徊。 夏冰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没有什么比一睁眼得到的消息是喜欢的人正在来见她的路上更让她心花怒放的了,虽然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才刚刚无比眷恋地互道晚安。室友们还在熟睡,夏冰蹑手蹑脚地从上铺爬下来,踮着脚尖去卫生间悄悄洗漱,然后换了身白色T恤和天蓝色牛仔裤就溜出了宿舍。 清晨沁人心脾的空气让夏冰觉得精神一振,她兴奋地边走边朝四周空旷的校园遥望,明艳的朝阳照耀着安静的校园,远处的树林里有几个学生在晨读,她不自觉地笑出声,满面春风地朝老校区的西门走去。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夏冰笑盈盈地走到祁震身边。 祁震牵起夏冰的手把她搂进怀里,“醒了就好想你,所以就来了。” “你该多睡一会儿的,昨天聊得那么晚,你至多才睡了六个小时。”夏冰依偎在祁震怀里仰着头道。 祁震俯视着怀里的夏冰,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啄,笑道:“对我来说够了,我从前每天只有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 夏冰心疼地摇头,“你得学会爱惜自己,从前缺的觉,正好现在可以补一补。” 祁震动作轻柔地拨开搭在夏冰额前的一缕碎发,露出些许坏笑:“我还是留着以后和你一起补吧。” 夏冰粉扑扑的脸倏地红起来,温柔而甜蜜地笑着把脸埋进祁震胸口。 祁震看着夏冰娇羞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唤一声:“小冰,” “嗯?”夏冰顶着脸颊上两片绯红仰起头,很自然地伸手环住祁震劲瘦的腰。 祁震欲言又止地望着夏冰,目光稍稍黯淡下去,他掩饰地笑了笑,在夏冰的额头上轻轻吻了。 夏冰温顺地垂下头,紧紧抱住祁震,她喜欢这样彼此拥抱的安静时刻,喜欢他身上隐隐的类似某种中药的特殊香味,喜欢他的一切特质。她其实已经察觉他有心事,但他此刻若是不说,她就绝不会强问。她了解他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知道那副成熟干练的外表之下,埋藏着一颗怎样温柔易感又伤痕累累的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有了这种不相问的默契,以及两人都迫切需要的这种无言的长长的拥抱。 温和的晨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骄阳四射而出的灼热光线。祁震和夏冰终于在一个动情的长吻里苏醒过来,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对彼此的拥抱。 祁震眷恋地揉捏着夏冰的手,舍不得移开目光,“我得走了,得回老宅一趟,爷爷昨天晚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嗯,好。”夏冰乖巧地望着祁震,丝毫没有露出情绪破绽。 “等我跟他们说好——等我——”祁震不舍地又一次把夏冰揽进怀里,在夏冰柔软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夏冰垂着目光,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她忍着情绪,攥住祁震的衣角道:“我不是天天都在等你嘛,快去吧。” 祁震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车子,朝夏冰挥手,“我周末晚上回来再来看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嗯!路上小心!”夏冰大声嘱咐着,目不转睛地望着祁震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白色短袖和灰蓝色休闲短裤,白色运动鞋,自然睡醒没有特意打理过的头发柔软蓬松,除去西服领带,他仿佛就是隔壁班的某个男生,阳光挺拔,干净清爽。夏冰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他为什么不能是个普通男生?那样他们就可以像绝大多数情侣一样,一起牵手散步,一起读书上课,一起吃饭逛街,一起看电影旅游……但他是如此的特殊,他们的家世天差地别,彼此生活里没有任何交集,她甚至不敢想和他在一起的未来,她卑微地把他当做上苍赐给她的一个礼物,知道那些令她眩晕的幸福背后是无法安稳的恐惧和焦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害怕他某天会突然消失不见,害怕一觉醒来,有关他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在开车去老宅的高速公路上,祁震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灰色的道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爷爷昨晚电话里很明确地警告他,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生毁掉自己的前程和祁家三十年来的基业,他没有辩解,只是听着爷爷不断加码的训斥默不作声。如果说他的出生是个错误,他的存在让整个家族险些崩坏殆尽,那他情愿用自己的一切来偿还他的罪孽,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曾出生过。遇到夏冰之前,他从没惧怕过选择,他甚至对解脱有种说不出的向往,如果这世上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快速还债,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只要能结束这种疲惫煎心的日子,他不在乎什么时候去长眠。可是他遇到了那个女孩,他于是忍不住去幻想贪念他们可能存在的未来,他不再抱着游戏人间无所谓的态度过日子,像是荒芜的废墟里长出了新的根苗。他留恋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渴望能与她耳鬓厮磨携手终老,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所以,他必须为了他们的未来去和爷爷谈判,必须为他们夹缝中的未来寻得一个出路。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4) 祁卫衡双手拄着拐杖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太师椅上,神情肃穆得像是一尊雕塑,他浑浊发黄的眼球上遍布粗细不均的毛细血管,给他那双神情冰冷的眼睛增加了几分恐怖色彩。他已经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个钟头,期间老太太几次劝慰,都被他摆手打发了。他从没想过二十年来从不曾违抗过他的孙子会突然做出如此糊涂的事,竟然跟未来孙媳妇的姐妹暧昧不清!他们祁家一向家风清白,无论男女决不许做对不起夫妻情分的事,怎么会生出他这么个风流东西!他想起祁震几个月前曾跟他旁敲侧击地提起那个女孩,他当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人后来也确实断了联系,可是什么时候又藕断丝连了?那女孩到底在他身上打的什么主意?祁卫衡冷笑一声,眼里的光更寒了几分,从前无论多么惨烈的情形,多么棘手的局面,他都没眨过眼,无论公司还是家族都是他一力撑起来的,如今这个头脑不清的毛头小子,色迷心窍,还是欠收拾—— “老祁——”老太太小跑着进了客厅,“来了,来了!” 祁卫衡按住拐杖,不满地斜了她一眼:“慌什么!” 老太太连忙住了嘴,颤微微地在他旁边坐下,有些紧张地注视着门口。 祁震进门,一眼看见祁卫衡严肃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一口气,唤道:“爷爷,奶奶。” 祁卫衡脸色难看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答应。 老太太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阿震快进来坐,开车回来累了吧?” 祁震觑着祁卫衡阴沉的脸色,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客厅里安静极了,祖孙俩默默对峙,谁也没有做声。老太太坐在祁卫衡旁边大气不敢出,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震,别气你爷爷,有话好好说啊?” 祁震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没等回答就看见祁卫衡转过脸,厉声叱责道:“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老太太闻言,连忙起身拉住祁卫衡,“哎哟,你别着急呀!”她转头劝祁震道:“阿震,给你爷爷认个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出去,我跟阿震说话,你不要插嘴。”祁卫衡不耐烦地打断老太太,使眼色让她出去。 老太太一脸尴尬,她脸色难看地走到祁震身边,“阿震——” “奶奶,放心吧,我不会惹爷爷生气的。”祁震温柔地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安慰地朝她微笑。 老太太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干瘪的嘴唇,佝偻着背离开了客厅。 下午的阳光正好从门口射进客厅里,深青色的石砖上出现一片淡金色的光柱,祁震看见一只小小的蚂蚁正越过石砖的缝隙,从冷色的阴影里爬进那片温暖的光田里,它停下来,昂起头,两根触须向上直竖着,晃动着,仿佛在试图理解这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光。 “什么时候订婚?”祁卫衡开口,语气和阴影里的家具陈设一样死气沉沉。 祁震盯着那个还沉浸在思索中的蚂蚁,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道:“爷爷,我想我们和顾家的合作方式可以改一改。” 祁卫衡冷笑一声,“怎么改?你知道顾家这次动用了多少关系来帮你吗?你小子这辈子都还不清!” 祁震眉心微皱,终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蚂蚁身上移到祁卫衡隐在阴影里那张皱纹深刻的脸上,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努力用温和的语气对祁卫衡道:“我不知道顾伯远这次为什么肯花这样的力气来帮我——” “你不知道?!”祁卫衡厉声打断了他,“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糊涂?你自以为是地拿什么方案给他?你以为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你那点股份?你简直是可笑!你在他面前耍这种小聪明,不单是自己丢人,还打了我的脸!谁教给你的过河拆桥?自作聪明?!” 祁震垂着目光,努力按捺着胸中波涛汹涌的愤懑,没有分辩。 “你给他的那个方案写得纯粹一派胡言,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祁卫衡拄着拐杖狠狠地捣在青石砖上,发出咚咚的巨响。 “爷爷,”祁震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祁卫衡道:“我知道顾伯远这次帮了我们大忙,甚至可以说,是他救了朝晖,可我只有这么多股份,这是我能给他的全部了!虽然目前看起来收益有限,但这件事以后,我们的供应链会跃升为国内顶尖级别,未来的预测收益会翻几番!” “你糊涂!你把股份让出来,要置我们祁家于何地?”祁卫衡朝祁震怒目而视。 祁震努力控制情绪,尽力平静地说道:“爷爷,我之前就跟你谈过把朝晖一分为三的构想,想要朝晖再上一个台阶,就不能再延续从前的家族管理模式,必须由更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来做——” “你闭嘴!我还没死,你就想把我一辈子的心血拱手送人?”祁卫衡说得太急,忍不住干咳起来。 祁震担心地看着祁卫衡,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涌,“爷爷!我不会退出朝晖的管理,起码在我们的地标大厦建成之前,我绝不会离开公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还想离开公司?”祁卫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个自己视为希望和骄傲的孙子竟然会有抛弃他的念头,“你再说一遍!” 祁震心里一沉,既然刚才情急说漏了,不妨就一次说清楚,反正早晚也是要跟他坦白的。祁震把心一横,凛然地看着祁卫衡道:“爷爷,朝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家族企业了,如果再不分开,用现代企业的管理方式来经营,就会严重束缚公司的发展,所以,我已经退出了供应链的实际管理,交给了黄力行和——阿文,我不想再因为我们家族内部的矛盾来阻碍公司的运营和发展。” “你!你糊涂!你要气死我!”祁卫衡狠狠地攥着拐杖,颤抖着手道:“你以为你退一步,别人就也会像你一样退让?你没有了股份,他们凭什么听命于你!那个陈清早就在谋划脱离朝晖自立门户了你知不知道?徐敏他们下一步就是要把你踢出公司你知不知道?还地产项目?没有顾伯远的支持,你就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些,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愚昧可笑的自说自话!一旦你手里没有了控制权,你说话就是放屁!我教了你这么多年,是要让你学会在虎狼从中立身,你倒学成两袖清风的圣人了?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祁震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大声对祁卫衡道:“爷爷!我们面对现实可以吗?现在早已不是二十年前了,秦叔已经退出,而我,没有顾家的支持,在他们眼里就一文不值!他们早就不承认我们祁家的地位了不是吗?我们为什么不能认命呢?建成地标大厦,把这个项目运营起来,我们祁家才能在集团里争得一席之地不是吗?” “怎么运营?你失去朝晖的控制权,不再是总经理,顾伯远还有什么理由帮你?你以为这个联姻是什么?不是你这个人,是整个集团!你以为你个人有多重要?你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朝晖整体的符号!顾家要的是这个集团整体的操控权,而你必须要成为整个集团的代表,他才会和我们真正合作!你明不明白?!”祁卫衡气得胡子直颤,不停地喘着粗气。 “我只是一个符号?我只能代表祁家的利益,和集团整体的控制权?那我个人呢?我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祁震说着,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你自己的感情?什么感情?跟那个女学生厮混吗?”祁卫衡轻蔑地看着孙子软弱的模样,一脸不屑地讥讽道:“你知道她是谁,她这明显就是要毁了你!而你却还在这儿泥足深陷?怎么,你还要为了这个女的毁了我们祁家吗?” “爷爷!”祁震眼圈深深地红了,咬紧牙关对祁卫衡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祁卫衡问。 “我不能跟顾晓菲结婚,我不想做,也做不到。” “你凭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不想做?”祁卫衡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抄起拐杖朝祁震身上打去。 祁震没有躲,拐杖重重地敲在他裸露的小腿上,瞬间留下一道紫红色的痕迹。 祁卫衡一惊,他没有动手打过这个孙子,也没想到祁震竟然毫不躲闪,他愣愣地看着祁震,颤巍巍地跌坐在椅子上。 老太太从门外冲进来,扶住跌坐在椅子上的祁卫衡,转头刚想训斥祁震,一眼看见他腿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时也语塞起来,只好又劝解祁卫衡:“好好的,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要生这么大的气!你这样等会儿肯定又要心脏难受,我看还是把严医生叫来给你检查一下——” “我没事!”祁卫衡厌烦地朝老太太摆手,依旧盯着祁震恨恨地说道:“这小子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迷魂汤,你见过他这个样子吗?可真是气死我了!” 老太太轻轻给祁卫衡拍着背,一脸埋怨地看着祁震道:“阿震,你懂点事,不要跟你爷爷这样对着干?你看把你爷爷给气得,这要气出个好歹来,你心里能过得去吗?” 祁震僵硬地站着,眼里的泪不知什么时候冷了,他看着祁卫衡和老太太缄默不语。 老太太见祁震对自己竟然也不加理睬,心里很是惊讶,这个孙子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到底是她带大的,一向跟她很亲,从没有这样冷淡的模样,她不由得也有些莫名心虚起来,嚅喏着对祁震道:“阿震,你,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给严医生打电话——”说着朝祁震使了个出去的眼色。 祁震心领神会,知道老太太好心给他解围,他刚一迈步,左腿便不自觉地一软,刚才那一拐杖的厉害此刻才显现出来,疼得他不由自主地弯了下腰。祁卫衡看着祁震略有些跛脚地走出去,也忍不住一阵心疼。 下午五点半,严医生来到老宅,给老爷子做了一番细致的检查,血压的确升高了不少,其他倒没什么大碍,留下一些应急的药物就离开了。老爷子就在楼下的小客厅里休息,祁震一直在院子的走廊里徘徊,直到夕阳西下才被老太太叫进餐厅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石和他女儿小惠默默摆好饭菜,平时他们会陪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起吃,可是今天的情形,父女两人很有眼力见儿地只摆了三双碗筷,就一起回厨房里去了。 老太太扶祁卫衡在餐桌前坐好,看见祁震愣愣地站在门口不敢上前,连忙招呼他道:“阿震,快来坐,饭菜要趁热吃。” 祁震慢慢走到四方餐桌旁边,挨着老太太坐下来,并不去看桌子对面的祁卫衡。 “吃饭,”老太太给祁震盛了一碗汤,亲自递到祁震手里,笑眯眯地道:“这是我让小惠专门炖的竹笋鸡汤,你小时候最喜欢喝了。” 祁震双手捧着汤碗小心地放在桌上,垂着眉眼说了句:“谢谢奶奶,”却没有动筷子。 祁卫衡见状咳嗽一声,发话道:“吃饭。” 老太太闻言连忙又夹了一块熏鱼给祁震,温柔地拍了拍祁震的手催促道:“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祁震抬眼看见祁卫衡正注视着自己,只好拿起调羹喝了一口鸡汤。 祁卫衡见祁震开始吃饭,自己也才放下心来。 老太太轻轻松了口气,这么多年,这爷孙俩如此针锋相对还是头一回。她细嚼慢咽着茶香熏鱼,不时说起些过去祁震小时候的趣事,气氛于是缓和不少,祁震的脸色慢慢好起来,祁卫衡的冷酷也稍稍融化开来,老太太不时笑出声,融洽的气氛仿佛祖孙俩之间的矛盾并不存在,但现实很快就打破了这种假象。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祁卫衡想起顾伯远前几天跟他商量的要紧事,于是用命令的口吻对祁震道:“下个月,和浦要举办一个记者招待会,宣布和朝晖地产项目正式合作,到时候你要出席。” 祁震怔怔地抬起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通知你晚了么?”祁卫衡哼笑一声,“人家的得力助手都被你拢进朝晖一个月了,你不也没跟人家打声招呼?” 祁震猛地一惊,彭鲲?“爷爷?你怎么知道的?” 祁卫衡皱着眉,仿佛在看一则笑话一样看着祁震,没有回答。 祁震突然有种可怕的抓心挠肝的感觉,彭鲲的底细在公司只有他和石磊知道,爷爷的消息如果不是从石磊这里获得,就只能是顾伯远透露给他的。无论是被石磊监视,还是被顾伯远做局故意把彭鲲送给他的事实,都让他感到难以接受。他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祁卫衡看着祁震瞬间白了几度的脸色,不由得又皱起了眉,他犹豫许久,还是告诉祁震道:“那个记者招待会实际是朝晖跟和浦共同举行,同时也是你们的订婚发布会,以及——” “爷爷!”祁震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我说了,我不可能跟顾晓菲结婚!” 老太太被祁震吓了一跳,调羹呯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祁卫衡完全没想到祁震竟然会来真的,终于也不再忍耐他一再地忤逆,怒不可遏地指着祁震道:“这件事容不得你胡闹!当初是你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对他女儿一见倾心的!联姻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一年了,如今你敢反悔,就是诋毁人家姑娘的清誉!” “从前是个误会,我早就跟您解释过了!”祁震情绪激动起来,“何况,顾晓菲也根本不喜欢我,她早就心有所属,根本不愿意跟我接触!” “误会?有你们这样广而告之的误会吗?你们年轻人到底都在干什么?”祁卫衡狠狠地一掌拍在餐桌上,把汤碗震得转了个圈,鸡汤泼了一桌。“你们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脸面?你们有没有责任心?” 祁震还想辩解,突然看见老太太两眼一翻朝后仰去,他连忙抱住老太太朝院子里大叫:“石叔,快来,我奶奶晕倒了!” 祁卫衡也被吓住了,看着老石和小惠冲进客厅来,坐立不安。小惠帮着祁震把不省人事的老太太放倒在地上,一边掐着人中,一边指挥父亲老石赶快给严医生打电话。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小巷里传来救护车刺耳的笛声。 祁震和小惠跟着老太太上了救护车,留下老石心慌地扶着祁卫衡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停在巷子口的救护车又呼啸而去。 医院的抢救室外,祁震和小惠沉默无言地并肩坐着。 祁震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他紧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小惠无奈地看着祁震,安慰地在他肩头拍了拍道:“不会有事的。老太太平时身体很好,应该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会没事的。” 祁震忍着泪,朝小惠点点头。 小惠可怜地看着祁震,小声对他道:“今天下午你跟老爷子说的话,我听到了,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 祁震深深地吐了口气,怔怔地盯着地面道:“无所谓。” 小惠忍了又忍,还是对祁震小声说道:“那个,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祁震一愣,转过头看向小惠。 “不说我心里憋得难受。”小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对祁震道:“你是太苦了。老太太平时最喜欢跟我念叨你,说你这么多年跟着徐太太,日子过得熬心费神,其实就为了老爷子这个心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不懂你们大公司那些东西,可是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就算公司不归老爷子管,徐太太不是也把公司也搞得很好嘛?我每次见你都很少有高兴的时候,可是人活着为了什么呢?不高兴的话,哪怕穿金戴银也没意思。年前,我们一家三口陪老爷子过年,多高兴啊,老爷子喜欢我们家甜甜,我当时就跟他说,等你结婚了,要多生几个孩子,他就等着抱重孙重孙女,老爷子没说话,但那样子给谁看都是期待得不得了!我们过年回甜甜奶奶家,七大姑八大姨,吃饭要分三四桌还坐不下,我就想起你们家来,拢共这么几个人,还不相往来。我有时候真想劝劝老爷子,可我爸不准我多嘴。我今天在外面听你和老爷子说话,我就知道,你心里也不喜欢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强势的姑娘,你有喜欢的人,我就是想说,结婚是顶重要的事,鞋穿在自己脚上,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喜欢的人不能错过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祁震怔怔地看着小惠,他没想过她会跟他说这些,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么贴心的话,也没有人关心过他高不高兴。 小惠有些紧张地看着祁震,“那个,我多嘴了,你别生气啊。” 祁震眼眶悄悄湿润了,他掩饰地回过头,盯着地面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他突然想起爷爷用的“厮混”这个词,不由得皱起了眉。 看见祁震皱眉,小惠不由得一脸惊慌,“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是,过年的时候,我无意中听见你跟那姑娘打电话来着,我就是,那时候看你很高兴——” 祁震闻言轻轻舒了口气,没再做声。他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熨帖感,虽然对奶奶的关心,还有自责与悔恨还是占据了绝大部分心情,但他此时此刻突然有种冲动,他想立刻把小冰带来,带来干嘛呢?给小惠看吗?他为什么要把喜欢的姑娘带给这个并不熟悉的大姐?是迫切想要得到认可吗?是因为无法被爷爷奶奶承认就退而求其次吗?他是不是疯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此刻不是应该最担心奶奶的安危,或者该集中精力地考虑如何应对下个月的记者招待会吗?又或者是该头疼怎样解除和顾晓菲的婚约?再不济他也该查清到底是石磊在监视他,还是彭鲲本身就是顾伯远给他下的套呢? 祁震无语地闭上眼睛,面对脑袋里的一团乱麻,他只能疲惫地靠在墙上,在那些无法理清的头绪里,他看见夏冰模糊的样子,她站在很远的阳光下,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知道她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里饱含着对他的信任和期待,温情和怜悯……在他无法思考的时候,只有她的存在可以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医生叫了祁震和小惠,告诉他们老太太情况已经稳定,但还需要观察至少两小时。 祁震松了口气,进去看着老太太,让小惠出去给老爷子报平安。至此,有惊无险的一刻终于过去了。 晚上八点,老太太被送进普通病房,祁震和小惠一起在医院里给老太太陪夜。祁震自责又悔恨地握着老太太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太太却慈爱地摸着祁震的头,让他什么都不要说。 深夜,祁震独自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徘徊,曾经那些杂乱如麻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消散了,脑袋里只是一片空白。他好想打电话给夏冰,可是怎么也没勇气按下通话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压死了。 第二天上午,老太太死活闹着要出院,说是不放心老爷子自己在家,必须回去。严医生赶到医院看着没有办法,也只好和住院医师商量同意老太太回家休养。 安顿好爷爷奶奶,祁震立刻开车离开了老宅,逃跑似的奔回C城,他路过L大学,却不敢有一丝停留,他突然害怕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冰,面对他们昨天刚刚许下的美好未来。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5) 清晨,一缕阳光刚从窗帘缝隙钻进病房的时候,护士便开始查房了。小惠从简易床上爬起来,不适应地扭着肩膀和脖子,看见祁震还趴在老太太床边睡着,他睡得很熟,连护士给老太太换了新的药水点滴都没醒。 小惠知道他累极了,便没有叫他,绕到病床另一边,小声问了老太太早上想吃什么,就自己悄悄出去买早点了。 街对面有不少早点摊子,熙熙攘攘的人群多是上学的孩子和忙碌的上班族,她慢悠悠地看了一遍,在一家卖豆花和煎饼的摊子旁边排起了队。马路上车流穿梭,她随意地朝周围眺望,突然余光里发现两辆黑色奔驰很是眼熟,一辆是祁震的车由弟弟石磊开着,另一辆是——她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催促着摊主,拎起刚打包好的三份煎饼和豆花就急匆匆地穿过马路朝医院小跑过去。 老太太住的病房是个小小的三人间,另外两张床的病人和家属也都已起床,或洗漱或吃早饭,房间里很是嘈杂。祁震终于被噪音吵醒,他趴了太久,胳膊有些发麻,眼睛也被压得满是红血丝,他迷糊了片刻,猛然想起什么,转头看见老太太正慈爱地看着他。祁震关切地问奶奶感觉如何,老太太说自己很好,不必担心,又告诉他小惠已经去买早点了,祁震这才松了口气。他走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又端了盆温水回病房给老太太仔仔细细地擦手和脸。 小惠拎着早餐走进病房时满面通红,她先是环顾了房间,没有发现异样才走到老太太身边,笑嘻嘻地把热腾腾的煎饼递过去。祁震注意到小惠的异常,却没有多问,而是耐心地给老太太喂饭,直到最后一口豆花吃光,才让她闭目养神,借机把小惠带到走廊里。 “怎么了?” “我刚才买早点,看见你的车了,可是开车的好像是小石,而且后面还跟着一辆,”小惠紧张地看着祁震,“我心想这么多人来医院,别是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祁震闻言立刻紧张起来,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石磊的电话,一声,两声,三声,……在即将出现忙音的最后一刻,手机终于通了,然而与手机里的回应与他们身后的动静几乎同步。 祁震和小惠一起转身,果然看见小石正朝他们走过来。 “小石?你不是在出差吗?我刚才在马路上看见你开车,还在想我是不是眼花了——” “姐,祁总。”石磊朝祁震点了下头,表情严肃地说道:“老爷子来了,要给老太太转院。” “什么?”小惠不理解地看着弟弟,“老太太没什么事了呀,医生说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石磊没接姐姐的话茬,而是神情认真地看着祁震道:“城西疗养院,老爷子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不走吧?老太太还在输液呢?”小惠疑惑地看着弟弟。 “现在就走,你马上去找护士拔针,转院手续已经办好了。”石磊干脆利落地对姐姐命令道。 小惠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石磊,又看了看祁震,愣怔了一秒,就朝不远处的护士台走去。 祁震看着石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石磊看了一眼姐姐走远的背影,压低声音对祁震道:“老爷子心情很不好。” 祁震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禁心里一阵翻涌。 “昨天你跟老爷子吵架了?”石磊试探地问,他从父亲那里听了一嘴老爷子大发脾气用拐杖打了祁震的事,本来还怀疑是不是父亲老糊涂说话太夸张,此刻看见祁震腿上淤肿未消的青紫色伤痕,惊讶之余又觉得不可思议,祁震到底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把老爷子气成这样? 祁震冷冷地盯了一眼石磊,没有做声。 石磊识趣地轻轻挑了下眉毛,不再多问,想了想对祁震道:“我昨天夜里回来后,老爷子问了我很多公司近期的工作安排。” “是吗?”祁震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冰冷地问石磊,“是你把彭鲲的事告诉老爷子的?” 石磊心虚地看了一眼祁震,知道狡辩无用,便点头承认了。 “呵——”祁震冷笑一声,“你对他挺忠心啊!” 石磊眨了眨眼睛,坦然接受了祁震的这句暗含贬损的评价。 祁震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想要回病房,石磊却在他身后低声说道:“祁总,我觉得老爷子可能要插手公司的事——” “呵,”祁震停住脚步,语气嘲讽地道:“他什么时候没插手过?” 石磊立刻转到祁震面前,紧张而急切地说道:“不,我的意思是,老爷子似乎想要接手——” 祁震看着石磊,瞬间明白了他隐藏的意思,他有些难以置信,“他是什么意思,让我离开?” 石磊摇头,他刚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老太太声嘶力竭的叫喊从病房里传出来。 祁震已经,来不及听完石磊的话,连忙跑进病房。 护士和小惠正给老太太解释说要转院,老太太以为自己病得严重,慌得脸色都变了,一把抓住祁震的手,死活不让护士拔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石磊跟进去,笑嘻嘻地给老太太说了许多宽慰的话,说疗养院是老爷子亲自选的,他原本还要亲自上来,奈何腿不好,被人劝着才在楼下等着。老太太一听说是老爷子亲自来了,立刻放下心来,让护士赶快拔了针,自己乖乖坐上轮椅,催促祁震赶快推自己下去。小惠在一旁看着老太太着急忙慌想要见到老爷子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老太太对祁老爷子当真是一往情深,两人要是年轻五十岁,日常生活简直就是爱情偶像剧了。 开车去城西疗养院的路上,老爷子和小惠陪着老太太坐在后座上,石磊开车,祁震坐在前排,两人再没机会继续刚才的话题。 疗养院的八楼,是精装修的疗养套间,每一套都有一个巨大的观景平台,可以俯瞰由水系工程串联的几个水景公园,风景格外秀丽,让人心旷神怡。 祁震一路上亲自推着老太太的轮椅,直到进入病房,才发现小惠和石磊竟然都没有跟上来。他刚想出去找石磊,却被祁卫衡叫住,“明天你不用去公司了,这几天就好好陪陪你奶奶。” 祁震目光一凝,“可是明天公司还有好几个会?” 祁卫衡在床边放着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边扶着老太太在床头靠得舒服些,一边对祁震道:“公司的事我来料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你奶奶。” 祁震心里突然蒙上一层阴影,他朝门口扫了一眼,果然,四个保镖已经开始站岗了。 “您是什么意思?”祁震问,眼睛不由自主地微红起来。 “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祁卫衡悠闲地给老妻搭了片毛毯,没再搭理祁震,而是用半是嘱咐半是命令的口吻对老太太道:“你就在这里休养,让阿震照顾你,记住不可以离开这个疗养院,等你好了,我自然来接你。” 老太太望着祁卫衡,此刻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爷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对奶奶!”祁震忍不住大声控诉,“你这就是在软禁我们!” 祁卫衡起身,指着祁震道:“不是你们,是你,她只是陪着你而已。” 祁震心里瞬间翻涌起难以忍受的感觉,他痛苦地朝祁卫衡吼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祁卫衡像是对这个孙子失望极了,懒得再跟他废话一般,只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就走出了病房。 祁震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炸开了,他奔过去想要冲出病房,却被几个保镖无情地拦住。 “阿震——别这样,过来——过来——”老太太惊惧无助地坐在床上,泪眼婆娑地乞求着祁震,像是无法承受即将到来的孤独一般,求助地朝祁震伸出枯瘦的手,讨要某种安慰。 祁震眼睛红极,他走回病床怜惜地弯下腰去,抱住老太太瘦小的身板,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滋味,他觉得身处的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世界,周围的人都是疯子。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6) 疗养院里人很少,老太太果然是跟着祁卫衡经历过大风浪的,只难过了一天,第二天醒来就想开了,她客客气气地跟保镖说了一堆自己所需的东西,还让他们转告老爷子,自己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担心。当天下午,就有人开车把东西都送了过来,老太太于是当真安下心来休养了。 可祁震却做不到平心静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是什么时候被收走的,他焦躁地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几次跟保镖发生冲突,还弄伤了手,可最终连门都没冲出去。日子一天天过去,石磊和小惠都没再出现,祁卫衡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像熬鹰一样逼他屈服。 夏冰坐在静谧空荡的图书馆里,痴痴地看着窗外正在不断郁积的云层,她不懂夏日的天气为什么变幻如此之快,刚才还云霞满天,可眼看着就要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窗上流淌下一条条蜿蜒的水柱,周围雨声轰鸣,让人错觉有瀑布正冲刷着这栋楼。夏冰呆呆地望着水幕之外昏暗飘摇的景象,觉得自己又成了那条在海上风暴里不停打转的小船,随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风力终于渐小,雨势渐歇,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周围嘈杂的雨水轰鸣的声音也停止了,夏冰如梦初醒,知道那条小船又一次侥幸靠岸了。 初升的夜幕像一片薄而透的黑色纱巾,试图掩盖被暴雨肆虐过后的惨状。夏冰慢慢走在回寝室的石板路上,神情呆滞,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始习惯不再有祁震消息的日子,可事实上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像个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又或者说像个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雨后的空气里有股特别的味道,夏冰觉得那是被雨水掀翻了地皮又浸润透了的深层泥土的气息,混合了植物根系与各种腐败了的微生物的尸体,很腥,刺激得让人头疼。 半个月前的那个周日,她满心期待地等消息,可直等到凌晨祁震也没有打电话来,她心里隐隐不安,于是第二天上午的课一结束,就打电话给祁震,然而听到的却是个苍老的声音。她立刻紧张起来,连忙有些结巴地问候,可对方却没有好口气。祁卫衡礼貌而冷淡地让她不要再打电话来,说祁震要忙正事,没空再陪她玩,让她识趣一些,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且希望她不要去破坏祁震和她表姐顾晓菲之间的感情,因为他们要订婚了。那些话让夏冰觉得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像是被人撕扯干净似的,羞耻到了极点,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哽住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都没能掉一滴眼泪,有关祁震的一切记忆像是某个瞬间发生了坍缩,连带她自己的感情,全被压住,封死。她每天若无其事地上课,做作业,看书,正常地和同学交往,好像她的人格在那一时刻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半被压在某个废墟里,她没有能力整理、救助,也不敢去看,只能任其缓慢地窒息直至最后的终点。 祁震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度日如年,他不理解,从前他崇拜的、信任的,觉得无比正确的爷爷怎么能如此对待他,无论他怎么求,他都对他避而不见,甚至拒绝跟他通话。 阳光透过巨大的景观窗投射进来,照亮了房间里奢华的陈设,祁震无力地斜靠在窗边的沙发上,他终于从暴躁中变得安静了。阳光斜照着他乌亮的头发,侧脸被阳光晒得有些泛红,长睫毛在眼周投下一小片阴影,好看得像是一尊雕塑。 老太太依旧像在家一样衣着体面,神态安详,银白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她优雅地坐在祁震旁边给他剥桔子,然后用讨好的语气对祁震轻声道:“阿震,吃点水果好不好?” 祁震没有反应,盯着眼前的虚空问道:“奶奶,您当初为什么等爷爷那么多年?二十六年,您嫁给爷爷的时候四十六岁,是吗?” 老太太神情微动,随即浅浅一笑回答道:“是啊,等了很多年,我原以为不可能实现的。” 祁震闻言坐直了,看着老太太的有些浑浊的眼睛问:“您后悔吗?” “当然不后悔,你爷爷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老太太温柔地看着祁震,神态里很有几分骄傲,“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出过国见过世面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 “爷爷爱你吗?”祁震问。 “当然!”老太太立刻回答,见孙子竟然质疑祁卫衡对自己的感情,心里很是不满。 祁震看了老太太很久才慢慢移开视线,再次靠在沙发上沉默。 老太太看着祁震消沉的样子,心里也不舒服,她知道祁卫衡是有心病的。那场二十七年前的事故,彻底地改变了他的性格。她第一次见到祁卫衡是在他们孩子的百日宴上,她原本只是无聊陪妈妈去的,却对当时成熟帅气的祁卫衡一眼沦陷了,他那时正值壮年,事业有成又喜得麟儿,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看着他对娇妻百般呵护,对儿子满心满眼的期待,她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完美的男人了。只可惜,他一切的圆满都跟她无关。她也是个很高傲又不愿意屈就的人,于是她适当地跟他的家庭保持距离,作为朋友远远地看着他们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她痛苦了一阵子,但很快想开了,如果这就是她的命,那她接受这命运,无非就是一辈子不嫁罢了。于是一年年就这么过去了,本以为这份暗恋要带到下辈子去,没想到祁家竟然会遇到那样的变故,她看着祁卫衡一面为妻子去世和儿子精神失常痛苦到极点,一面还要硬挺着打理公司,便不顾家人阻拦和旁人异样的眼光开始陪伴在他身边,帮他处理公司的各种危机,帮他照顾刚出生不久的祁震。她苦苦等了五年多,祁卫衡才终于肯接受她……他们已经相扶相守了这么多年,祁卫衡当然是爱她的,而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对这份爱有半点辜负和背叛,所以,这半个月来,每当祁震求她跟爷爷说情,她都支吾搪塞过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祁卫衡,她允许自己在爱情面前自私又盲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奶奶,我想跟你谈谈夏冰,”祁震歪过头,看着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久违的温情笑意。 老太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嗯嗯,你说。” “她是个,有点怪怪的女生,喜欢自讨苦吃。”祁震微笑起来,睫毛在阳光下微微抖动,“她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又很暴戾,我们吵架的时候,她总能用找到最精准刺激我的话,有时候我真想把她暴打一顿,可即便恨到极点,却还是想拥抱她。她有时很善解人意,有时又故意让我生气,她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在她面前我不需要长篇累牍地解释,她能很轻易地读懂我——” “阿震!”老太太终于明白过来祁震在说什么,于是大声制止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祁震看着老太太脸上肉眼可见的恐慌,淡淡问道:“为什么不能说?” 老太太强装镇定地抿了抿嘴,劝祁震道:“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何必自寻烦恼——” 祁震厌倦地转回头,落寞地仰视着天花板道:“奶奶,我真羡慕你,当初你为了爷爷可以选择等待,一辈子不嫁。” 老太太一脸尴尬,“那,不,不是这么说——” 祁震冷冷地斜了一眼老太太,“我爸当初是不是跟我一样?没有自由?” 老太太张口结舌地看着祁震幽暗的眼神,许久才缓过神来,连连摇头道:“你胡说什么呀?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爷爷这次的确是有点过分,可你不能这么揣测当年的事,那都是意外!不让你跟姓沈的姑娘来往,也是为了你们的以后考虑,既然没可能,当然是长痛不如短痛,断干净的好,何况,她跟顾晓菲还是表亲,以后你们就是姻亲,本来也应该避嫌。” 祁震听见“姻亲”一词,眼眶瞬间红了,他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对老太太道:“可我心里已经非她不娶,将来如果见面,你让我怎么面对她?” 老太太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孙子的心情,她当初如果不是拼死跟家人闹了一场,大概也早被嫁出去了,爱上一个人的心真的好可怕。她很清楚,祁震没有什么错,一切都是祁卫衡的心病,可事已至此,让那个人回头是不可能的。她勉强忍着战栗,对祁震硬声说道:“时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她们也不算很近的亲戚,可以永远避而不见。” 祁震绝望地看着老太太,他是不可能对她动手的,祁卫衡用最软的亲情绑住了他,他从来不知道那么温和又慈祥的奶奶竟然也可以做到如此决绝无情,他不知道究竟是想哭还是想笑,只觉得自己再次掉进了某个可怕的冰窟里,而这一次可能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四章 (1) 时间的确是一剂良药,夏冰以为自己会挺不过去,可实际上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她都平静地度过了,甚至应付掉了期末近十场考试而没有挂科,虽然有些东西不能回看,不能回想,可假装一切无事久了似乎心里真的开朗起来。 大三暑假开始,她回家时突然发现奶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额角的老年斑明显得让人心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沉溺于所谓的痛苦里太久,而忽略了太多生活里的亲人。顾丽君依旧在外打工,沈孝儒依旧时常不着家,她便常常去爷爷家陪两位老人说话,买菜,甚至去了几次兰园,她尽量克制某些回忆,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怅然神伤。奶奶早看出了她的心事,在某个傍晚,借着树荫,把她像小时候一样拉近怀里,悄悄问道:“怎么了?我看你这阵子总是闷闷的,谈恋爱了?” 夏冰没有否认,觉得鼻子有点酸,她搂住奶奶在她耳边道:“他家人看不上我,我也觉得累了,以后也不想再见他了。” 奶奶愣了愣,用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揉搓着夏冰柔软的手道:“瞧瞧你这手长的,又细又软,以后结婚了可怎么干家务活?啥人呀,还看不上我们?咱还愁找不到好的?让他一边凉快去!” 夏冰眼里含泪地笑了,亲昵地靠在奶奶肩膀上。 奶奶像平时和面似的地把夏冰的一双手里里外外揉捏了个遍,喃喃自语道:“哎,你都这么大了,过两年毕业了就结婚了,可别远嫁啊,到时候回不了家。你看你姑姑就嫁得近,过年过节的一转身就回来了,有什么困难家里也能照应,要是嫁得远了,什么都得你自己扛着,日子好过还好,要是难过你可怎么办?……” 夏冰听着奶奶的唠叨,觉得很安心,她心里许久没有这么舒服了,觉得就这么结束似乎也挺好的。晚上,她又一次接到郑岩的电话,她没再犹豫,答应了他再三邀请她去Y城玩几天。 直到上了列车安顿好行李箱,夏冰才对旅行有了一些实感。 她记得上次旅游还是十岁那年,跟爸爸妈妈去的,那时候他们跟着旅游团,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参观各种博物馆,她其实都没什么印象了,只深刻地记得那次旅行天气不大好,几乎天天都在下雨,一行人每天都在抱怨,而这次竟然是她独自旅行,她不禁为自己的大胆和轻率感到惊讶。可是,为什么不呢?连奶奶都赞成她应该出去走走,而不是闷在家里,又何况这几个月,郑岩跟她聊了太多Y城有意思的地方,表达了太多次想要她趁假期陪她好好玩一趟的好意,她是可以去的吧?她是可以接触其他男生的吧?既然他们都要结婚了,她为什么不可以呢?她也可以试着接受郑岩吧?爱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吧?她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努力打败潜意识里的邪恶念头: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是我不要你了,你可以躲在家人身后连分手都不明说,我也可以找人替代你,你放心,我绝不纠缠,我才没那么拿不起放不下。夏冰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她揉了许久脑门终于还是郁闷地趴在了火车小小的餐板上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夕阳西下,眼看快到Y城了,夏冰这才想起来看手机,才发现郑岩几乎要把她手机打爆了,各种短信和未接来电不下二十个。她连忙回电话,抱歉说自己睡着了,郑岩在电话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亲昵地说道:“丫头,你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在火车上出了什么事,就差报警了。” 夏冰抱歉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郑岩连连打断,“什么对不起,没事就好,马上要到站了,你整理好东西,我就在站台上等着,下车时千万别着急。” “嗯,好。”夏冰答应着挂断电话,心里升起些许惆怅和不安,她真的能接受郑岩吗?不容她多想,火车已经减速驶入了站台,她看着站台上逐渐拥挤的人群,心里也暗暗紧张起来。 车门打开,夏冰随着队伍下车,几乎是刚走了两步,就看见郑岩从人群中兴奋地挤到她面前,他的表情接近于狂喜,甚至张开手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夏冰有些怯生地朝后缩了半步,郑岩就立刻控制了情绪,只是帮她拉过行李,随后才试探地朝她伸出手,夏冰在心里犹豫了一下,大方地把手放在了郑岩的手心里。 郑岩一路体贴地替她避开拥挤的人群,带她出了站,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并排坐着,气氛有些尴尬,夏冰回避着郑岩的眼神,可郑岩的目光却一刻都不肯离开她,他有些激动地牵着她的手,再三鼓起勇气才对夏冰道:“我觉得好像在做梦,你竟然真的来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我其实,是买了花的,但怕你不高兴,就没带来,先放酒店了。” 夏冰看了一眼郑岩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连忙别过脸道:“不需要的,干嘛要买花,浪费钱。” 郑岩傻傻地笑着,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望着夏冰直到到达宾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冰在房间里安顿下来,郑岩便跟她讲了这几天的安排和行程,他简直像个贴心的地接导游,每天从早到晚,包括每顿饭在哪里吃什么当地的特色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夏冰本以为他让她来只是在市里随便玩两天,没想到他把工作以后攒的所有年假一起请了,然后安排了Y城周边景区十几天的旅游路线,她有点发懵,不好意思地对郑岩说自己以为只是出来玩个三两天,根本没带那么多钱。郑岩却一脸宠溺地按住她的肩膀道:“傻丫头,我怎么可能让你出钱呢?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开心就好。” 夏冰看着郑岩眼里闪烁着的明亮的光芒,被深深的感动了,她努力克服潜意识里的罪恶感,没有说打击他的话,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郑岩被夏冰鼓舞,试探地上前拥抱了她,用一种克制而礼貌的方式。 夏冰僵硬地站着,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毫无反应,而郑岩却在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拥抱过后,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她,夏冰终于明白了什么,她努力地咬着嘴唇像是要给自己某种暗示让自己投入进去似的,对着郑岩微笑起来。 郑岩望着夏冰徐徐绽放的笑颜,表情彻底变了,像是要喜极而泣,他努力控制着极度兴奋的情绪,高兴地拉起夏冰的手道:“走,我带你去夜市,那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都行!” Y城的夜市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夏夜的晚风里带着白天的暑气,温热的风吹得人汗津津的,可夏冰却丝毫不觉得热,大概是心里某个地方一直冷得要命。倒是郑岩冒了一轮又一轮几乎要把他的T恤湿透了,他不断地给夏冰介绍着各种小吃,可是看夏冰好像对所有的东西都恹恹的,便也没有勉强,他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暗暗思忖觉得夏冰一定是路上累坏了,天气又热,哪里有胃口,他突然觉得来夜市这主意真是糟透了,这么热的天,马路上到处蒸腾着热气,她怎么可能会想吃这些?他想到这儿不由得停下来,后悔得几乎要捶自己一顿。夏冰慢慢走到了前面,她回头看时才发现郑岩的异常,于是歪着脑袋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郑岩一脸懊悔,走上来对夏冰道歉:“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你已经很累了,我还带你来夜市,这里人又多,还这么热——” 夏冰惊讶地看着郑岩无比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娇气?走吧,我饿了,前面那家炒面闻起来好香啊。” 郑岩见夏冰并不在意吃饭的地方此时又有了胃口,沮丧的心情一扫而光,立刻精神起来,拉起夏冰的手道:“好,好,那我们去吃炒面!” 两人在大排档里挑了个位置,夏冰点了最普通的炒面,郑岩则是点了好几个炒菜,两人都放松下来边吃边聊,从学校说到工作等等,俨然是许久未见的老友的样子。郑岩总是认真地听着夏冰的每一句话,看她吃得嘴唇红润泛起油光,看她微笑时的眼睛,心里有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感。 吃完饭,两人又逛了一会儿,郑岩考虑夏冰旅途劳顿,便早早地催促夏冰回了酒店。 隔绝了夜市的喧嚣,酒店里干净清爽的环境让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郑岩一进屋就冲进卫生间洗脸,他闻了闻身上被汗湿了几遍的T恤,觉得郁闷又无语,自己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多的汗,怎么偏就今天跟水洗得一样,真是越关键的时候越出糗。 夏冰看见靠窗的茶几上放着一束红玫瑰,她俯身抱起那束花,沉甸甸的,花瓣非常娇艳新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她突然有种强烈的伤感和不甘心:祁震,你欠我一束红玫瑰! 郑岩从卫生间出来,见夏冰正抱着花若有所思,心里很是激动,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喜欢吗?” 夏冰抬起头,笑得灿然,“喜欢。” 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答案,郑岩心花怒放,如果不是念着自己实在是一身臭汗,他真想此时此刻就狠狠地拥抱心爱的姑娘,他庆幸自己没有放弃,三年来的不懈努力也终于有了结果。 “早点休息,有事打我电话,我就在隔壁,”郑岩依依不舍地牵着夏冰的手,“明天一早我来叫你出发。”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四章 (2) 郑岩满心欢喜地带着夏冰在Y城里逛了两天,名胜古迹、山水园林看了个遍,夏冰只是走马观花兴致恹恹,但郑岩是真的高兴,一路上端着相机不知疲倦地把夏冰所有神态拍了个遍,把他这个摄影记者的专长发挥到了极致。夏冰破天荒地没有反感,她把做对方女朋友的信念当成了某种学习或者工作,配合完成得相当认真,所以,两人在旁人眼里倒当真有了几分情侣相。 旅行的第三天,郑岩准备按计划带夏冰去爬H山,他兴奋得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收拾好登山包,又到酒店外溜了一圈,才去敲住在隔壁房间的夏冰的门。 夏冰压根儿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去开了门,就又躺回床上抱着被子想要睡过去,郑岩关上门,转头看见夏冰穿着件极清凉的深蓝色短款睡裙弓着背躺着的样子,心里忽地发起热来。他走到床边坐下,想用被子遮一遮那两条雪白修长的腿,可夏冰把被子抱得太紧,他便只好凭意志支开了让他脸红心跳的视线,拍了拍夏冰裸露的肩膀把她叫醒,告诉她等会儿在楼下大堂里见面,然后就很自觉地离开了房间。 夏冰起床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叹了口气。两天来的相处,郑岩的确尽显绅士风度,她知道他对自己是真的用心了,可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心虚,因为她发现无论多少遍心理暗示,她都不可能真正爱上他。如果他轻浮放肆,花言巧语,她或许还有理由翻脸,可他是如此温柔体贴、小心翼翼,给与她十二分的尊重,而她就像一个占尽了便宜的坏人,拿着别人的真心开涮,这让她的心情坏透了。 盛夏的城市从清晨就开始蒸腾暑气,阳光似乎从挣出地平线开始就变得热辣,郑岩背着硕大的登山包在刺眼的阳光冲着夏冰憨笑,随后带她去吃了当地最地道的早餐。 夏冰心事重重,看着郑岩夸张的背包问:“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爬山的话不是东西越少越好吗?” 郑岩灿烂一笑,“山顶温度低,我带了两件春秋天的外套,怕你晚上会冷。爬山时间预计要十几个小时,今天这么热,少不了要喝水,我带足了,你到时候就完全不需要忍着。其实山上也有卖水的,但是贵很多,而且牌子好像也不太好,我怕你喝不惯。饼干巧克力之类的我也带了,给你补充体力。今天早餐要吃饱,再想要吃正餐可要到晚上了。” 夏冰眨了眨眼睛,她还没有真正爬过什么山,根本不知道要做这些准备。她刚想说要不两个人把最重的水分担一下,郑岩就已经笑着拎过她的小背包也一起挂在了肩上。 正值暑假,景点人气很旺,年轻人特别多。两人过了山门,就开始沿着主路向上走。夏冰体力一般,走走歇歇,郑岩丝毫没有催促,一路上给她讲自己之前爬山的各种有意思的经历,夏冰这才知道郑岩已经把全国有名的山差不多都爬了一遍,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H山,他来过好几次了,春夏秋冬的景色都看了个遍,他说冬天封山以后的雪景才是人间仙境,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带夏冰来看,夏冰看着他神往又幸福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罪孽深重。 天气热得过分,中午时分,他们正好爬在半山腰,狭窄的石阶旁边的巨石都被晒得滚烫,夏冰已经有些体力透支了,把带来的矿泉水喝了三分之二,而郑岩每次都只是拿水湿湿嘴唇,尽量把水都留给夏冰。周围的人许多打了退堂鼓,郑岩看夏冰红得发紫的脸孔也有些担心,可夏冰却憋了一股劲,说一定要到达山顶,郑岩暗暗感叹这丫头的倔强,也不再多想,一面鼓励她加油,一面告诉她撑过这段高度,再往上就没这么热了。 下午四点,两人终于到达了第一个山峰,游客人数明显减少了,夏冰觉得两条腿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光是站着都会不停发抖。两人在一处松树稀疏的树荫下休息,郑岩很贴心地给夏冰按摩小腿。夏冰从没有爬上过这么高的山,因为远处缓缓越过山头的云已经和她的视线持平,她的惊讶和兴奋程度跟她的疲惫程度一样,都远远超过了她以往的认知,那些从前只能在航拍角度看到的景象,此刻都已尽收眼底。夏冰贪婪地看着平生不可再重复的美景,有些说不出话来。郑岩看着还有近三分之一的路程,心里暗暗担忧,不敢过多耽搁,鼓励夏冰继续上路。夏冰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在短暂的休息过后再一次爬上石阶。 傍晚时分,太阳光变得柔和许多,山风也开始转凉,郑岩和夏冰终于在太阳余晖落尽的前一刻到达了第二个山峰,这里的游客很是稀疏,夏冰倚在一块巨大的石碑前留了个影,就在郑岩的鼓励下往最终的高峰冲击。 天色很快暗下来,夏冰终于在接近九点的山上懂得了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在郑岩想得周全,他们在手电光的指引下,终于还是到达了最高峰。摸黑找到住处的时候,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了,夏冰看郑岩跟接待他们的男生说话时好像很熟的样子,但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问更多了,只想立刻找到一张床瘫上去好好睡一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郑岩把她带到房间里安顿好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他很抱歉地给夏冰泡了一碗面说:“对不起,小冰,我们来得有点晚,没吃的了,只能给你将就一下。” 夏冰沉浸在自己从不敢想的登山壮举里,对此刻拿什么填饱肚子毫不在意,她笑着让郑岩也泡一碗,两人一起吃。 房间里灯光有些昏暗,照着格外简陋的房间,夏冰吃饱了才想起来问这是哪里,看起来不像酒店。郑岩这才告诉她,酒店在另一条路上,因为他们比预计时间来得晚,他怕不安全,就选了这条近一点的路,这里也不是什么酒店,而是一个研究所的内部宿舍,他因为认识这里面的一个研究员,所以临时起意带她来住这里了。 夏冰微微点头,她困乏极了,歪在床上就想睡觉,郑岩却让她等一下,夏冰勉强撑着等了好一会儿,看见郑岩竟然端着一盆热水过来放在她的床边。她有些惊讶,刚要下床,却被郑岩按住道:“你别动,我帮你洗。” 夏冰僵硬地坐着,看郑岩蹲在地上,给她脱下鞋袜把她的脚小心地放进水里。 “不,不用了。”夏冰惊惶地想要站起来,可郑岩却没有抬头,一边抬起她一只脚轻轻揉捏一边低声说道:“你今天累坏了,热水泡一下脚睡觉会舒服很多的。” 夏冰紧张得一动不敢动,直到郑岩给她把脚擦干,轻轻放在床上才敢怯怯地说“谢谢。” 郑岩抬起眼睛,眼角有些泛红,他坐下来把夏冰搂在怀里,语气有几分埋怨:“为什么又要说谢谢。丫头,我根本没做什么。我没想过今天会让你这么辛苦,我本想着你要是体力好,咱们晚上七点也就到酒店了,如果中途累了不想再上,我就带你下山坐索道去,可没想到你竟然坚持走了这么久,我都后悔死了。” 夏冰感动极了,可是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只好也安慰地攀住了郑岩的肩膀。 也许是第一次感觉到夏冰的回应,郑岩觉得瞬间浑身都发起烧来,他稍稍松开怀抱,喘着气在夏冰红润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夏冰觉得这一刻很陌生,她懵懂地看着眼前几乎要冒烟了的郑岩,心里生出极大的罪恶感,她刚想要解释,郑岩却好像率先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胡乱地跟她道了个别就逃离了房间。 夏冰仰头倒在床上,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到底为什么要来招惹郑岩,为什么要说想试着做他的女朋友,她真的能许他一个天长地久的未来吗?她自己都不相信。夏冰烦躁地用手蒙住眼睛,觉得自己这次真是罪大恶极了……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四章 (3) 郑岩带夏冰去的这个地方,其实是某单位的一个科研站点的员工宿舍,因为这个站点的副站长跟郑岩曾经是高中同学,两人一直关系不错,听说郑岩带女朋友爬山太晚去不了酒店,就大方地把自己休息的房间让给了他们。 郑岩离开夏冰就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好一会儿才把脸上的热泄干净了。他回到隔壁四人间休息的时候,他的站长同学还没睡,看见郑岩忍不住八卦之心飞起,他搂着郑岩的脖子把他带到门口小声笑道:“不是女朋友吗?不陪着人家睡怎么还来跟我挤上下铺呢?” 郑岩笑着推开他道:“别胡说,人家是正经姑娘。” 站长同学嘿嘿笑道:“好好,我闭嘴,明天中午我做东,就在站里给你们接风,也好看看未来的小弟妹,今天太黑了,我可都没看清楚。” 郑岩笑着没有接话,想了想道:“那个,既然麻烦你了,就多麻烦几天,我不想再带她去住酒店了,山上的酒店比你这里也好不到哪去,你这里人少清静还安全,我想这两天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再带她去那几处不向游客开放的崖壁看看,那里风景才是最好的。” “嗬,你这真是动了心了!”站长同学啧啧两声,“提前开放家属特权呀!行啊,住几天都没问题!” 两人笑着又聊了几句别的,因为站长同学明天还要工作,郑岩也累得不行,就很快回去休息了。 夏冰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郑岩叫醒,她醒来觉得自己像挨了一顿好打似的,哪哪儿都酸疼得不得了。郑岩宠溺地把她扶起来,笑着对她说,其实自己已经过来看过她三次了,每次都看她睡得太熟不忍心叫醒,可是现在必须得起床了,因为他的站长同学已经叫了几个同事张罗了一桌家常菜要请他们两个吃饭呢! 夏冰听了只好忍痛爬起来,洗漱好换了衣服跟着郑岩去吃饭。 从房间里出来,夏冰连忙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可她却惊奇地发现外面温度很适宜,阳光虽然格外晃眼却不像在山下那样酷烈,晒在身上很舒服。夏冰适应地活动着身体,慢慢觉得胳膊和腿也没那么痛不可挡,她被郑岩牵着,慢慢穿过回廊朝前院的餐厅走去,一路走来这才看清这个科研小站的布局,是削平了一个小小的山头建起来的,所有建房的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用的山石,所以那房间才那么厚实,窗帘拉上简直就像山洞。前院是餐厅和几个办公室,都不太大,而院子最后面的一大片断崖上安装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仪器。夏冰不禁暗暗感叹在这样的环境里仍然有人坚守岗位,可太了不起了。 餐厅里已经坐了一桌人,看见郑岩和夏冰进来,都客气地站起来表示迎接,站长特别热络,还亲自给两人倒了饮料。夏冰有些不好意思,郑岩却很自如,他跟几个熟悉面孔打了招呼,又简单给众人介绍了一下,就带着夏冰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站长看看夏冰又看看郑岩,有些眉开眼笑,“咱们站点不大,所以配给呢也相对简单,招待不周哈!” 郑岩连忙给夏冰解释:“这些蔬菜能送到山上很不容易,平时大家吃饭都很节省,馒头面条才是家常,这是看我们来了,种类已经很丰盛了,当然,跟山下的餐馆是不能比的。” “那,这太不好意思了,给大家添麻烦了。”夏冰受宠若惊地看着众人。 “没有,没有,小郑难得来一次,应该的。”一个年级偏大的女研究员笑眯眯地看着夏冰,“之前我们站点很多报道材料都是小郑帮忙写的,他工作可认真了,材料递上去,我们站直接成了片区模范站点了!” 站长哈哈笑起来,“是啊,是啊,郑岩可是帮了我们大忙的!我们这边条件艰苦,肯来在这边驻扎的记者几乎是没有啊!他可是超级能吃苦的!” “对对对,”,“是是是,” 夏冰听着大家众口一致对郑岩的夸奖,忍不住扭头去看他,郑岩笑得有些腼腆,脸颊泛着微红。 “吃菜,吃菜!别总看着人家两个,”站长看科员们一个个都只盯着夏冰和郑岩傻笑,忍不住提醒大家道:“搞得人家不好意思动筷子了,都快吃,吃好了赶快回工作岗位去。” 科员们这才在站长的催促下吃饭,只是大概因为突然来了陌生客人,都吃得格外斯文,站长边吃边和郑岩说一些接下来可能要他来帮忙的工作,郑岩都一一答应着,跟站长对接工作时间等等细节问题。 吃完了饭,夏冰想要帮忙收拾碗筷,却被热情的科员们阻止了,他们把郑岩和夏冰赶到院子里,笑着让他们去休息。郑岩也没太客气,牵起夏冰的手朝后院宿舍散步去了。 “你经常到这里来吗?看你跟他们很熟的样子。”夏冰问。 “嗯,一年要来几次吧。他们站点小,条件又艰苦,就没有配文职人员,我那同学站长是理科生,写东西不大行就找我帮忙,后来,他们有个项目正好需要我们报社帮忙做一些翻译工作,就又接触了几回,现在基本上年年都有合作,我们报社也帮他们做一些内部资料写一些通讯什么的。”郑岩侃侃解释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哇,真好,那你这工作真的很有意义。他们也很了不起,常年驻扎在这样的山顶,很辛苦吧?”夏冰感叹道。 “嗯,很艰苦,这里恶劣天气很多,有时候也很危险。我第一次上来的时候,赶上暴风雨,雷电就把后面悬崖上的仪器劈坏了一台,我当时就住在最靠近断崖的那一间宿舍,都看见火球了。” 夏冰惊讶地半张着嘴,下意识地拽紧郑岩的胳膊,“那这也太危险了!” “还好,不开窗再大的火球也进不来。”郑岩笑着搂住夏冰朝身后扫了一眼,悄声道:“刚才我们吃饭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有一对夫妻,站长的太太之前也在这里驻守,去年有了孩子才换回市里工作,还有两个休假的,也是在这里工作时确立关系的,” 夏冰听着,见郑岩停住话头,忍不住抬头看他,“嗯,然后呢?” 郑岩停住脚步,凑在她耳边说道:“他们都说这里是爱情圣地,凡是来了这里的都能成。” 夏冰耳朵刷得红了,她下意识地低头,却被郑岩适时地捏住了下颌。 郑岩满眼深情,夏冰却心慌得厉害,就在她想要把人推开的一瞬间,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开门的动静,夏冰趁机逃回了房间。 郑岩回头,看见正是他的站长同学,他一副偷感很重的样子跑过来搂住郑岩的脖子,“我们科员可都一致看好你们两个,大家都说你们俩可有夫妻相,你小子可得抓紧呀!”郑岩心说他要是不搅和,兴许成的更快,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站长同学那副笑眯眯的小眼睛,只得笑着感谢大家的好意。 夏冰在房间坐了一会儿,心跳才恢复正常,她正心烦意乱,郑岩就轻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还是很累吗?”郑岩看夏冰脸色有点难看,关心地问:“腿还酸吗?” “嗯,”夏冰轻轻咬住嘴唇,“那个,我还想再睡一会儿,行吗?” “当然,你想睡多久都行。”郑岩笑得格外温柔,“我已经跟站长说了,不用管我们,让他们按正常作息来,晚上我借他们的厨房,给你单独做吃的。他们上班其实挺累的,仪器监测是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的,平时大家凑不齐,都是各吃各的,这是为了我们来特意搞的聚餐,虽然是有点简陋了。” “不,已经很好了,那个,我们在这儿不会影响他们工作吧?要不我们下山吧?”夏冰提议道。 郑岩呵呵笑起来,“傻丫头,你这样子下得了山吗?我已经跟同学说好了,再借住两晚,让你充分休息,大后天一早我带你走一半,再坐索道下山。” “那我们明后两天干嘛呀?” “这边有两条风景绝美的路线,都是不向游人开放的原始风景,我想带你去看,好不好?” 夏冰被郑岩无比期待的温柔眼神打动,顺从地点了点头。 郑岩望着夏冰有些娇羞的模样心里突然一荡,他把夏冰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丫头,”郑岩声音有些发哑,他俯身抵住夏冰的额头,在她脸颊、鼻尖和嘴唇上流连地吻了一遍,才放开她给她盖好被子,“好好睡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四章 (4) 直到听见房门关好的声音,夏冰才在黑暗中悄悄睁开眼睛,她要如何回应郑岩这份炽热的感情呢?她真的重新做了选择吗?她觉得那一双仿佛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一直在某个空间冷冷地盯着她,充满了哀怨愤怒,也充满了哀伤。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仍旧对他念念不忘,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鬓边的发丝里,又洇到耳道里去,她抽泣着侧过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再一次昏昏睡去。 夏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她走出房间,看见郑岩正和两个科员聊天,几个人一瞧见她就都冲她友好地笑起来。 “起来了?”郑岩微笑着走向她,柔和的夕阳照着他脸上的笑容格外好看,那是某种幸福的微醺的感觉。 “嗯。”夏冰看着郑岩脸上的笑意,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刚才在谈论什么内容。 “要不要洗个澡换一下衣服?”郑岩贴心地小声问道,“我刚才拜托刘姐帮我烧了热水,这边有个简易的洗澡间,我想你昨天衣服全都汗水湿透了,也许洗个澡会舒服些。” 夏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远处正朝她微笑的一个女科员道谢地点了下头,对郑岩轻轻说道:“好。” 夏冰回房间背包里拿了换洗衣服跟着郑岩走到厨房隔壁的一个小隔间里,看见地上果然放着两个超大塑料桶,正满满地冒着热气。 “你自己添些冷水试一下水温,衣服放这边,盆我刚刚洗过好几遍了,是干净的,毛巾是新的,你放心用就好了,洗漱用品在这边,”郑岩像嘱咐小孩子一样跟夏冰耐心说着,“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夏冰关上门,看着郑岩为她细心准备的一切,心里满是感动与愧疚。她一面洗澡一面把和郑岩从第一面相识到此刻发生的所有的事全部过了一遍,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心猿意马,她必须好好回应郑岩对自己的这份认真的感情。于是,洗完澡出来时,她第一次叫住郑岩,用不同以往的带点命令的口吻道:“还有大半桶水我没用,你也去洗一下吧。” 郑岩转身,看见夏冰刚刚沐浴后娇嫩柔美的脸蛋不禁有些失语,“额,我,冷水——也,可以——” 夏冰假装绷起脸,轻轻皱眉道:“你身上一股的味儿,快去洗,等会儿还要帮我弄干头发。” 郑岩的脸倏地红了,他有些机械地连连点头,转身朝一旁的四人间跑去。 夏冰微微抿嘴,回到房间里。她打开门窗,坐在桌子前又一次看了看手机里停留在三个月前的短信,长长地舒了口气。 郑岩很快洗完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短袖和牛仔裤,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才有些拘谨地走进来。 “你洗得比我快多了。”夏冰自然地朝他微笑,把手里潮湿的毛巾递给他,“我头发太长,弄不干,帮我擦一下。” “好,我这里还有干毛巾。”郑岩说着举起手里的毛巾。 “你从哪儿找的?”夏冰一脸惊奇。 “嗯,买的。”郑岩不自然地笑着,“刚才问一个兄弟买的,新的,他没用过的。” 夏冰认真地盯着郑岩琥珀色的瞳仁,笑着问他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郑岩的脸刷地红了,他不自然地眨着眼睛,憋了许久才道:“这,不是应该的么。” 夏冰抿嘴笑了,把身子一扭背对他道:“帮我擦头发吧,我衣服都洇湿了。” 郑岩连忙走过去,搬了个凳子坐在夏冰身后,他好不容易把夏冰又湿又乱的头发从脖颈里拨出来,总怕扯疼了她,用毛巾包住小心翼翼地来回擦着,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头发还没半干,自己反倒弄出一头热汗来。 夏冰扭头看见郑岩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惊讶道:“擦个头发怎么会这么热?” 郑岩无奈地笑道:“没有经验,以后多帮你擦几次或许就好了。” “你以后都会帮我擦头发?”夏冰定定地看着郑岩问。 “当然,乐意之至。”郑岩认真地回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一辈子乐意之至。” 夏冰心里莫名一动,她掩饰地转回身,轻哼一声:“我可不信。” 郑岩激动地转过去扶住夏冰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问:“要怎么才信?” 夏冰被郑岩盯得不好意思,逃避地想要挣开,却被郑岩紧紧抱住,“怎么才肯信?你说?”郑岩孩子气地蹲下来仰起脸乞求地望着夏冰的脸,“要我去找叔叔阿姨下聘礼吗?还是现在就把我所有的身家坦白给你?还是别的什么?你说?” “不要,”夏冰被郑岩的认真又执拗的表情逗笑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这种事还能随口说的?”郑岩紧紧拢住夏冰的一双手,“我可是对你说的每句话都当真的,十二万分的真,你要是耍我,我——” “你怎么样呢?”夏冰故意问道。 “我,我,”郑岩轻轻咬牙,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我只有自认倒霉,总不能强迫你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夏冰看见郑岩眼里微微闪烁的泪光,心里格外感动,轻声说道:“不是耍你,我会努力做好的。” 郑岩眉头一皱,鼻子酸得有些承受不住,他站起身,紧紧地把夏冰拥抱在怀里。夏冰坐着,双手环住郑岩的腰,她听见郑岩胸膛里正急速跃动的心跳,那是和某人不同的频率,有些陌生,却也让人踏实心安。 趁着夕阳的点点余晖,两个人嬉笑着在院子里洗完各自换洗下来的衣服,才又一起去厨房做了晚饭。简单的两个家常菜,配着馒头和粥,郑岩满是愧疚地说这几天的饭菜太简陋了,等下了山一定给夏冰好好补一补,夏冰却不在意,觉得这也许就是她未来平淡的婚姻生活,然而这念头一出,她猛然一阵恍惚,仿佛看见祁震正倚在对面的桌子旁静静地看着她,她心里一惊,但也只是一瞬间。 夜晚,郑岩在夏冰的房间里逗留了很久,他不知疲倦地和夏冰聊天,从电影聊到音乐,又从小说聊到历史,他太想了解这个思慕已久的姑娘,所以不停地提出各种话题,他自己说的很少,反而专注地望着夏冰,听她对各种感兴趣的书籍侃侃而谈,心里感慨又兴奋。 夏冰也彻底放松下来,不拘于说些什么,聊到开心的地方,还会在纸上写写画画,她有段时间特别着迷于绘画,既练习素描又学了不少中国画的白描技法,以至于即兴画了几幅小小的仕女图,让郑岩惊艳不已。可是,单纯的赞美与欣赏并不是让人心旌动摇的交流,夏冰总觉得有些缺了些什么,她猛然想起曾经送给郑岩的那本书,于是随口问道:“那本通史,你看完了吗?” “嗯。” “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看得出作者真的写得很用心。” “哦?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一部分?”夏冰兴致勃勃地问。 “我,觉得都很好。” “那你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我,不是历史专业,这方面的书读的不多,说不上来。”郑岩回答得很诚实。 夏冰心里暗暗失望,是啊,他是新闻专业的,能耐住性子把这本书读完已经很难得了,还能有什么专业的看法呢?又不是人人都能像祁——她猛地止住念头,她今天已经莫名其妙地想起他三次了。 “那本书我其实一直都带在身边,”郑岩没有注意到夏冰的神情,有些腼腆地道:“你想看吗?我现在就可以拿过来。” 夏冰几乎没明白他说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点头,然后就看见郑岩飞快地跑出去又很快地把他巨大的登山包提了进来,从背包的一个夹层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跟词典差不多的书。 夏冰机械地接过书,看见熟悉的黑色封皮,很新,看得出被保护得很好,她随意翻了几页,里面没有褶痕,也没有标注,但又能看出的确是看过的。她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本书被主人过度爱护反而让她生出某种失望。她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对郑岩打趣道:“你不会干嘛都把它装包里带着吧?” “嗯。”郑岩答道,“是一直都带在身边的,从你送给我的时候开始。” 夏冰吃惊地半张着嘴看着郑岩一时说不出话来,她送这本书给他的时候,他们才第二次见面,那时,她甚至都记不清他的名字。 郑岩看着夏冰难以置信的表情,渐渐明白过来她在惊讶什么,他红着脸把浑身僵硬的夏冰揽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不好意思地依偎在她的肩窝里道:“别反应这么强烈嘛,我承认,对你,就是一见钟情。” “所以,你一直在——三年?”夏冰问,她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她一直认为郑岩选她是在离开C城之后,在他和顾晓菲没有可能之后,无论如何,她都觉得他和顾晓菲纠缠得很深,顾晓菲喜欢他那么多年,而他竟然——她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莫名其妙,无法理解。 “我,”郑岩的脸更红了,他没有再回答,而是盯着夏冰柔润的嘴唇,轻轻凑了过去。 被郑岩真正亲吻的那一刻,夏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想结束头脑里的混乱,还是敷衍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几方关系,她第一次想要随波逐流,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和时间,就这样吧,就这样走下去吧。 (本章完) 喜欢尘世迷城请大家收藏:()尘世迷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