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第11章 如水消逝在水中 菲奥娜坐在桌前摩梭那枚徽章,低声呢喃,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抽屉掏出一枚破旧的小方木盒,打开之后,一遍一遍仔细数着里面的钱。 徽章亮起淡淡的光,随后一瞬消失不见,融入了菲奥娜的体内,与其佘节点共鸣,构建起庞大的术阵。 一阵微风吹过,菲奥娜表情变得恍惚,脑袋渐渐昏沉,她的头伏在爬满斑驳的桌面,而在彻底睡着之前,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钱。 淡红的流光划过梦境,记忆在意识中起伏,她感觉时间停滞,又在某个不可知的时刻重新流动,一切倒转为过去——那时她的丈夫还未死去,春光仍在。 菲奥娜看着眼前身影,经过数年的蹉跎,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丈夫的面容了,似乎是个身材瘦高的开朗男人,喜欢玩笑,对自己很好。 她迷茫看着眼前的人,丈夫的头与手上,应该是没长过这些蠕动的奇怪东西吧,而且人的腿怎么会有七条呢? 菲奥娜感到疑惑不解。 很快,她眨了一下眼,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像以前那样,一个苍老男声伴随着一个年轻女声,连同层层叠叠的,不知是什么,像是许多人窃窃私语般的杂音响起,对她说着听不懂的话。 菲奥娜什么都不知道,她既理解不了现在的处境,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是任凭心智在梦中沉默游荡。 忽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都理解了,一切都对,没有错。是的,她的丈夫回来了,一切都好。 往昔的日子如水飘来,她俯身捧起河水,让那份痛苦再度滑过咽喉。 只要再来几次,几次就好了。 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身子轻飘飘,像是有云托着,红月轻照,菲奥娜在梦中睁开了眼睛,却陷入更深沉的梦。 在更久之前,那时她的丈夫还未死去,这对夫妻曾是秩序之徒。 就像这个时代的大多家庭一样,丈夫在外工作赚钱,他比大多男人更勤劳能干,不沾嫖赌,而菲奥娜在家务些闲工,照顾着两个女儿,日子有些艰辛,但夫妻二人同舟共济,总有盼头,有再多苦难,也总能捱过去的。 那时菲奥娜还年轻,面容姣好,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前奔跑着,向上发展着,却浑然不知命运已暗中标注价码——她似乎一直无知。 但这样的日子,倒也像秋季枝头的枯叶,只消风一吹,便抖落在萧瑟中,化作来年的养分,了无声息。 在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她都在不停悔恨自己的抉择。 贫贱夫妻百事哀。 秋冬入季,丈夫总是不住咳嗽,她对此总担忧不已,丈夫嘿嘿一笑,表示自己的身体抗造,只是一点小毛病罢了,菲奥娜也渐渐放下心来——这个年代的平民大多如此,凭身体硬扛病痛,求医问药是奢侈的行为,一次至少要家庭半月的收入,而硬扛,更有生活的性价比。 反正不吃药也总能够好,那为什么要花钱呢? 十三苏勒又七个便士,这是他们结婚以来为数不多的财产,从指尖漏下的一毫一厘攒出来的。 就因为舍不得花这些钱,在一个月光明媚的夜,丈夫病症突然急剧恶化,苟延残喘,随后没过几天,一条年轻的性命便断送在那张破旧的床褥。 菲奥娜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消瘦的面容滴落。 她用尽所有能找到的办法,甚至花光了那两张五苏勒和三张一苏勒,还有七枚便士,去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却依旧救不回爱人的性命。 菲奥娜还清楚的记得,丈夫的汗毛直立,身体热热的,可胸膛起伏却渐渐趋于平淡,她感到茫然与恐惧,死亡的阴影如此迫切,菲奥娜甚至听到了死神隐约的脚步在耳边回响。 她几乎是发疯似的恳求医生,可医生只惋惜地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随后犹豫着,开口告诉菲奥娜一个事实——可能教会的神官有办法。 菲奥娜呆在原地。 那是她的信仰,伟大的秩序。 脚步踩过,激起水花,菲奥娜在雨后的街道飞奔,全然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她把那些视线甩在身后,不顾满身泥泞。 可是主的仁慈不为她的可怜而施舍,亦如教堂之钟不为凡徒而鸣响——牧师一次治疗费用五十苏勒,路费跟其他问题的费用另算。 她已经没钱了,口袋空空。 她哀求着牧师,恳请这位大人救救自己的丈夫,发发善心行行好,并表示先赊欠着账款,后续一定加倍偿还,可是牧师表示规则就是规则,他也改变不了。 “就算我过去了,也不一定能真治好,谁知道他还有没有的救,到时候你们要怎么还钱?” 菲奥娜依旧恳求着,不断下跪,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响头。 天国与主不收受赤贫之人。 “实话说,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赶紧滚吧。” 菲奥娜不知道在教堂的门前跪了多久,双膝红肿,血与污水混合,在脏污的土地上蔓延,雨滴落进她的眼睛,浸湿她破旧的衣角与枯燥的头发,行人诧异的看着她,纷纷窃窃私语,直到教会再度派出两个壮力把她拎走,这场闹剧才结束。 菲奥娜失魂落魄地在街道上蹒跚,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高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丈夫的身体也失去了温度,她尝试与他再次十指相扣,却感受不到熟悉的温度了。 菲奥娜觉得有些恍惚,一切竟如梦般,人的命,怎会如此呢? 她呆滞的目光忽而一撇,随后凝滞。 故乡的茜草,翠绿茂盛。母亲告诉她,那是一种长在路边的野草,会开一些漂亮的红色小花,虽然脆弱,但生命力强盛,易折又顽固,很难杀死。 就像人一样,用力活着。 她还记得小时候啊,单单一阵强风吹过,或几个顽皮的孩子踩踏几下,茜草便带着叶儿花儿倒下,连带着茎一同涂抹上死寂的苍黄。 但它的根,却深深埋在土里,待来年燕雀儿衔来春天的枝桠,枯木抽搐着长出新的绿芽,等到新生再度与死亡重逢。 根呀花草啊,挣扎着求生的**,将生命的终点无限拉长,匍匐着寻求一个永恒的春,直到阴影笼罩身侧,镰刀向下挥砍,时间也写上句点。 人的生命……竟也宛如一株花草吗? 菲奥娜想不明白,人无惧行走在黑夜中,唯恐心中没有光亮,而在一个月色如水明媚的夜,一个群星灿烂辉煌的夜,她的太阳连同信仰一起陨落。 恍然间,菲奥娜似乎又有了一些似有若无的灵感,她明白了,人有生命,茜草也有,且都注定着死去,无论如何,以什么角度去看,人为什么不是一株茜草呢? 她还记得秩序教诲,众生灵皆为主的羔羊,那神与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菲奥娜安葬了,或者说是草草掩埋了丈夫的遗体。她先是用一个小铲子,随后是双手,用一捧捧的黄土,让丈夫的脸庞从她眼中消失不见。 菲奥娜本能安顿了一下两个女儿,随后便是长久的发呆与缄默,昼夜交替生死循环,她只任悲伤从眼中滴落。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想不明白看不透。 在一个沉寂的夜,或许是两个,也可能更多——她已经忘记了时间如何行走,却被女儿的哭声惊醒。 两个女儿哭喊饥饿,她们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孩童总是敏锐细腻的。 菲奥娜如遭雷击,她大梦初醒般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女儿,这是她的两个孩子,是丈夫的骨肉,她应该,她应该…… 可是没有钱了,一枚便士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社会是不要女人工作的,啊,当然,她可以去接些纺织洗衣的活计,也能勉强糊口,但是往往薪资微薄,只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才会结账。 可是她的女儿就要饿死了。 菲奥娜正发着呆,一个陌生的醉酒男人猛然推开了她的房门。 菲奥娜恐惧着,她闻到了那股迎面而来的酒气,那个男人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又朝她那边扔了不知什么东西,嘀嗒滚落到床沿。 那是一枚闪着亮光的银苏勒,可以买好多好多的黑麦面包。 可以救两个女儿的命。 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加富足。 菲奥娜再度闭上了双眼,忍受野兽般的冲撞,而在一个月光明媚的夜,她成为了一名娼妓。 秩序圣典上说,娼妓是有罪的,她们成为**的囚徒,消磨男人的意志与精力,令他们沉溺于性中。 菲奥娜已经很久没向秩序之神.阿尔杜里昂祈祷了,她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此后的人生好像恍恍惚惚,如一场长梦缥缈。 直到几个异乡人来到这片土地。 他们告诉菲奥娜教会的罪恶勾当,告诉她丈夫并非因疾病而死亡,已经去往了主的身边,这是伟大的阿勒忒娅的考验,是为了让菲奥娜觉醒——祂收回了丈夫的生命,却让丈夫的魂灵安息于祂的天国。 祂收走了一些东西,却恩赐着更多。 菲奥娜沉默许久,接纳了他们,许诺不会向教会与领主举报。 当苦痛亲吻你时,帷幕将被撕裂,真正的现实便为你掀开面纱了——他们这样说。 他们还带了很多东西,有牛奶鸡蛋,还有些新鲜果蔬,这是秩序神官从未有过的——他们告诉菲奥娜如何谋生,让她帮忙制作一些小玩意,又以诱人的价格收购,菲奥娜不用为了生活而出卖自己,涂抹上廉价且格外鲜艳的口红,当一个站街女郎了。 菲奥娜渐渐的放下了自己的戒备,她入迷的倾听传教者恳切的言语。 教会彼此之间互称兄弟姐妹,没有谁比谁高贵——一切只为了主,甚至连新入行的吉姆,他们都会亲切的称呼为兄弟。 菲奥娜闭上了眼睛,她终于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诵念着同一个尊名,可菲奥娜不知道的是,除了她的眼中,面前空无一人。 “阿勒忒娅……” “愿您降临在此世……惩戒一切罪恶……” “愿我们行走在地上……如行于您之国……” 菲奥娜现实的身体已经彻底陷入永久的静默,她伏在案上,头枕着双臂,一只手呈拳头状,握着破旧的钞票,几枚便士从拳中缝隙滚落到地上,映着惨淡的光。 菲奥娜的灵魂乘着微风飘荡,行向不可知的远方,她再度与丈夫的影子相拥,却渐渐消散于虚无。 下层区又起风了,盘旋呼啸而过,茜草半折,一如所有被贫困压弯脊梁的人。 第12章 初次行动 自己好像……睡蒙了? 塞伦感觉自己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中下坠,无数陌生的画面向上漂流,从他略带金色的瞳孔中划过,塞伦看不清那些东西,但感觉其中人影有些熟悉,就在他要彻底堕入黑暗之时,一道声音将他唤醒。 “塞伦?塞伦?你听得到吗?” “不要沉溺于梦境,那是一条不归之路,用你的力量去挣脱它!” 啊,有些熟悉,好像是系统…… 系统? 塞伦忽然一激灵,原本如生锈的机器般迟钝的意识,仿佛加上了润滑油,灵性回归,思想重归活跃,他稍一用力,眼前的景象便豁然开朗。 眼前是自己已经习惯的房间。 “塞伦?你回来了?”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塞伦很少听到系统用如此焦急的语气呼唤他,他皱眉低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疑似有高位存在降临在这个世界,你打开窗户看看就知道了,我会护住你的心智,但是切记千万不要盯太久。” 听到如此严肃的话语,塞伦连忙起身,打开了木窗。 他几乎是心神巨震——一轮巨大的红色残月高悬天空,放射出猩红的血光,笼罩整个大街小巷,月亮残缺的部分还有东西在微微蠕动,像虫子一样,似乎在渐渐补完整个月亮,天空已经看不见星星了,这个世界特有的星月共存,在此刻消失不见。 塞伦失神一瞬,回过神连忙闭上窗户,询问系统,语气焦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不出意料的话,我们是碰上大麻烦了。” “我稍微捕捉并分析了一丝那些力量,这里面含有神性气息,不多,但确实是来自高位存在的力量,和菲奥娜身上的气息很像。” “目前来看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降临仪式,指向的对象不太清楚,但按照目前这个动静来看,绝对不是什么阳间东西。” “庆幸的是,这个仪式似乎有部分节点残缺了,但不幸的是,仪式完成度已经很高了,它每分每秒都在不断进行着自我修正,直到整个仪式完全正确。” “塞伦,我们得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塞伦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他甚至想不到什么像样的方法——邪神降临这种事情,他原本以为离自己很远的。 气息很像,是菲奥娜……?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自己该怎么办?! “我想先去看看西恩和莉莉娅的情况,”他语速极快的说道,声音清晰,“他们两个只是普通人,我多少算个非凡者。” “我同意,不过看外面的动静,官方非凡者似乎还没行动起来,你等会,可能要以身冒险了。” “无所谓,烂命一条。” 他翻身下床,快速换了一身衣服,大概感知了一下方位,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空间转移。 这些天来,塞伦不间断练习非凡能力,像是一些很基础的技能,他已经比较熟练了。 塞伦直接闪现到了西恩的卧室前,他随手一拧,房门便打开了。 红色的月光在房间流动,西恩躺在床上,眉毛拧在一起,脸皱成一团,嘴唇上下开合,轻微呢喃着什么。 “物价……怎么都在涨……” “工作……也不太好做了……” 塞伦哑然失笑,他感到一阵心酸,这位平日严肃沉闷的大哥,从未向他与妹妹吐露过这些压力。 “我该怎么办?” “用你的力量,塞伦,”系统轻声说着,“想象着他们是一件珍贵的物品,你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起来。” “塞伦,你已经是非凡者了,这个世界的晋级门槛对你来说几乎不存在,你要时刻记住自己是谁。” “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塞伦。那把钥匙是银之钥,等到事情结束,我会向你解释。” 塞伦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思考——他上辈子没什么梦想,只想过着安稳人生,这辈子也一样。 可是他想保护家人,就必须有着自己的力量。 齿轮开始转动了——它推动所有行于路上的人,让他们做出选择,逼迫他们走向自己的未来,共同去塑造独一无二的命运。 在群星沉睡之时,用你的双手,以你的意愿,将这个故事推向结局吧。 塞伦.维特尔。 塞伦伸手照做,导引魔力,淡蓝色微光在空气流动,渐渐汇集到手上,他伸手一指,力量被牵引着流入了西恩体内。 西恩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淡蓝的光在他身上游走,平复着外来神性的影响,让他的状态回归正常。 “这样……就行了吗?” “已经可以了,他大概会在六七个小时之后醒来,可能会有些失忆症状,但问题不大,不危及生命,力量也会消散掉,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走吧,接下来该是莉莉娅了。” 塞伦随后救治了莉莉娅,又在家附近转了一圈,这儿被侵蚀严重的人不多,赛伦能救都救了。 他随后又回到了家中,按照系统的指令,布设了符文阵列,现在兄妹还未醒来,赛伦怕两人有危险,这个阵列能够一定程度上遮蔽生命的气息。 他深深看着两人的脸庞,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充满危险,就算平安归来,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再见了。 虽然他们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塞伦已经产生了感情,西恩的沉默宽厚,莉莉娅的懂事乖巧,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分量。 塞伦既然已经承认这段人生,不再以一个观赏电影或者找乐子的角度去生活,那么便已然接纳了他们。 赛伦很早就想过了,既然上天恩赐一次机会,那么他不会拒绝——现在,他是陆泽,也是塞伦.维特尔,或许原主已经离去,但他愿意以此身续写篇章。 赛伦拿起床单,随手裁剪几下,一件斗篷就做好了,他披上这件斗篷,打开窗户,翻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13章 降临仪式 莫德里奇港下层区一处僻静的地方,这儿人迹罕至,植被茂盛,文明的灯火只是堪堪照耀这儿。 在一个破落废弃的房屋内,身着白衣的男人谦卑地单膝跪下,向着在骨质坐椅上,同样身着白衣的闭目男人恭顺低头,汇报着进度。 “圣子大人,仪式已经顺利举行,除了部分节点莫名缺失,不过无关紧要,术中正在自我修复中,预计再过一天半即可完全展开。” “秩序教会那群异端,以及愚蠢的贵族们还未苏醒,我会派人盯着他们,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做的很好,莫比安,”闭目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尽是赞赏与愉悦,他眼白竟是黑色,瞳孔泛着诡异不详的猩红光芒,“我们在这儿筹备近十年,只为等待这一刻,主会对你降下恩泽的。” “他们的神明已经开始死去,我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他们妄图用虚假的东西去欺骗愚昧无知的凡人。蒙主圣恩,既然他们的道路无以践行,那就让我们来。” 圣子卢修斯微微抬头,血月浑浊,言语中尽是癫狂,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就快了……这个虚假的世界……让祂成为你们的救主,显露真实……” 血月上的猩红变得更加浓重。 “主的降临虽然重要,但切不可急功近利,谨记不到最后关头,以大局为主。” “莫比安,你继续去监测,务必将一切可能影响仪式的因素扼杀在摇篮,我继续镇守传导节点核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就启动最后计划,以吾之血肉加速祂降临的进程。” “为了文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莫比安将头伏的更低了,恭声应下,悄声退去了。 卢修斯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苦难无助犹在心头。 他的脸颊两侧赫然裂开,张开数条锯齿状的口器,用长舌尖齿发出阵阵呓语,附合红色月光中的轻声。 “都过去……都过去了……” “我不再只能任人欺凌……我是圣子……受万人景仰……” 卢修斯不禁轻轻笑了起来,他潜藏在衣服下摆的三个头颅也一同轻笑出声。 …… 塞伦在街上狂奔着,灰尘溅起,遇到复杂的路况,他便轻轻打个响指,一阵空间波动,身影便闪烁到数十米之外。 他正在赶向秩序教堂。 虽然直到现在,教堂都没有采取行动,但是塞伦必须去尝试唤醒他们——孤军奋战没有任何希望。 专业问题要交给专业人士解决,教会总比他来得强大。塞伦感到一阵疲累,咬牙坚持着,他不知道自己身体素质现状如何,但成为非凡者之后,塞伦的体质好了很多,不再像上一世是个水灵灵的脆皮男大——爬个六楼能累死过去。 “加油,就快了,”系统加油鼓气,“到了教堂,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塞伦无力回应,只是一路狂奔,他刚才分心估计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恐怕有奥运冠军水平,甚至已经超越了——他不觉得仅以凡人体质就可以唯心式的奔跑这么久,甚至只要咬咬牙还可以坚持下去。 月光似乎越来越红了,赛伦感觉自己的体力流失的越来越快……这样下去不妙,情况恐怕一直在恶化。 塞伦焦急的奔跑着,楼房与街道被他迅速甩在身后,充满神圣威严的建筑在眼中显露,他终于看见了那座教堂。 塞伦咬牙,再次调动了体内魔力,他感觉一阵虚弱感袭来,自己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随着一声啪嗒的清脆响指声,淡蓝光辉一闪而过,他选择用空间能力直接闪现到教堂门前。 塞伦几乎是将将拉开门,他成为超凡者只有这一段时间,未完全适应这股力量,铺天盖地的眩晕来袭,他感到神识恍惚,随后用力摇头,强迫自己清醒。 教堂一如他上次见到的那般空旷寂静,但原本通过彩绘玻璃圣洁的彩光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详的红光。 按照常理,通过彩窗,就算是红光也不应该显现如此纯粹的猩红。而同样违反物理规律的是,这光如同恒定那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与他在外边看到的一样。 连教堂……都没能反抗吗? 不好的预感酝酿着,赛伦呼吸越加沉重,他感觉有一只无形黑手从身体中出现,即将攥住心脏。 “塞伦,来不及了,”系统语气急促的说道,“你试着直接向秩序之神祈祷,祈求神恩。” “神既然诞生自祂所注视的凡人文明,那么这个文明的所属个体都与祂们有着冥冥中的联系,但你的灵魂根本就不是这颗星球的居民,我不确定是否可行。” “先试试吧。” 塞伦思索一下,暂时也没有其他方法,只好尝试,回想系统这段时间教他的神秘学知识,加上书上所说,有样学样,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奇妙的符号,开始闭目祈祷。 “伟大的秩序之神……” “阿尔杜里昂……您司掌周天之律……” “令众生有序……令暗夜长明……” “我祈求您的注视……降以光辉铺洒大地……”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塞伦身旁几缕金光浮现,随后飞向空中,彼此交缠,凝结成鸟翼,缠绕着光球,随后是一声尖锐的轻灵鸟鸣,又有三声钟声响起,秩序神力降临,整个教堂大厅瞬间明亮起来,红色的月光驱散开来,一道璀璨的金光直升云霄,短暂照亮了黑夜。 辉煌的光柱伴随着玄奥符文升起,将外来之神的力量排除在外,形成一片独立的秩序场域,短暂撕开了帷幕。 塞伦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发出这么大的死动静,很快,他听到里面有不少声音响动,想来是教会的人已经察觉到异常,他直接用权能闪现了出去,毕竟他的存在这难以解释,被抓到就麻烦了。 “秩序教会的人已经苏醒了,事态将开始得到控制,他们应该在联系其他人员了,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塞伦瘫软在离教堂两三公里外的地方,他感觉身体无力,伴随着眩晕与不适——魔力使用过度是这样子的。 待恢复了大半力气之后,塞伦爬上钟塔,寻找一个能遮住月光的隐秘角落躲了起来,虽说对他好像没什么影响,但他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他打算接下来先躲着,等待事情的转机,看看自己未来是去是留。 第14章 教皇 秩序神教总部。 众多平时难以见到的大人物,正在忧心忡忡坐在议会厅座位上,等待教皇阁下的到来。 “恐怕不是小事。” “是的,不然教皇阁下怎会如此突然?” “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使是高位神官,在面对这种少见的情景,也难免胆战心惊,他们彼此间窃窃私语,交换着支离破碎的风言风语,又在穿着白袍的威严身影走入议会厅时同时安静下来,保持沉默。 秩序之神的牧首,神旨的代行者,祂的教皇,阿什温来到了这片议会厅。 “各位既然到齐了,我便宣布一个事,”阿什温声音不怒自威,传扬开来,充盈整个大厅,“主的辉光降临在莫德里奇港,祂的意志显现在那片土地。” 原本安静无比的议会厅再度响起阵阵骚动,人们交头接耳,传递着这个令人惊异的情报。 秩序之神阿尔杜里昂,他们的主,再度展现神迹了。 秩序之神已经与凡间断联许久,甚至号称神之侧,离主之辉光最近的教皇阿什温,都许久未曾真正聆听完整的神启,而这在高位神官之间,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其他高位神官也听不到了。 这里的各位,只要有资格踏入这个殿堂的,最少也是一个地区主教。 他们有的激动无比,热泪滴落在地面上,有的皱眉沉思,似乎在思考着神的旨意,也有躁动不安者,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阿什温抬手向下压了一下,示意众人肃静,控制情绪,这个神之代言人再度开口。 “诸位,不要恐惧。” “司律之主再度在人间降下恩泽,向我们昭示邪恶的存在,我们必须抓住机会,重铸荣光,义不容辞。” “千百年来,主一直在庇护这片土地,仰仗祂之光辉,秩序一直都是最强大的教派,可是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我想大家再清楚不过了。” “在我还未成为教皇的时候,我正站在前代教皇前,看见教会萎靡不振,惨遭打压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当上教皇,我一定要赢下所有。” “从祂失联那日起,秩序教会也一同在走着下坡路。今众教会虎视眈眈,觊觎着秩序的地位,风雨飘摇,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各位,我想为主献身的时机到了,如今神迹就在眼前,我们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仅有的机会。” “不必再犹豫了,各位,辉光长在,秩序永存!!” “辉光长在,秩序永存!!” 听完阿什温的话语,大多神官都面容严肃,自信激昂,至少看起来像是重拾了斗志,他们以手按胸行礼,一同高喊宣誓。 阿什温满意点头,他随后吩咐着各项工作的派发与注意事项,安排耶尔主教和莫格主教两人前去莫德里奇港调查,和皇室人员以及部分其他教会人员——他已经此事告诉了国王和其他牧首。 阿什温挥手示意众人离去,待到完全退场,他转身前往山顶的教皇秘室。 塞拉斯山,传说秩序之神曾降临此地。在文明之初,人类还渺小脆弱,祂以手执剑,划定秩序,又将自己的力量恩赐给凡人,最初的一批秩序神官由此诞生,并担起重任,守护文明灯火至今,而秩序神教的总部正建在塞拉斯山上。 阿什温走到如黄金铸就而成的高大座椅前,因为传说中祂曾于此降临,也因为神官们信奉众神居于群星之中,每一颗闪亮的星辰都是祂们的行宫——在塞拉斯山顶,星辰恍如白云伸手可及。 对于信仰者而言,每一丝一毫离祂更近的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 阿什温坐上了圣座。 如黄金般的光芒从椅背上明亮的核心散发,随后通过线缆传导到秘室各处,激活符文,魔力阵法被逐个点亮,开始运转,随后信息回馈到核心上的指示器,上面可以显示圣座的状态——如一往般完好。 阿什温伸手,张开手掌,调动精神力量,与圣座交互。 “未知,检测到代管理员权限,正在与主机建立连接……” “连接失败,进程无响应,再次尝试连接中……” “连接失败,暂时关闭系统任务进程,请稍后再试。” 不出意外的回答,一如既往,秩序未曾降下丝毫启示,没有神迹,没有圣灵,他什么都没听到。 阿什温沉默的坐在圣座上,眼眸低垂,蕴藏着复杂的情绪。 神明啊,我们是令您失望了吗? 还有那个奇怪的圣子拜伦,近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被秩序神选,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他不禁惶恐,又故作镇定,思来想去,觉得这是又一场考验——是的,祂对忠诚的考验,一如所有圣典所撰写的。 阿什温微微放下心来,可当是如此,他便要好好思考,如何才能通过主的考验呢? 如今秩序渐渐式微,虽瘦死骆驼比马大,仍是当世第一教会,但隐约有种摇摇欲坠的趋势,啊,难道是,难道是…… 阿什温呼吸渐渐急促,他心中想到了那几个字,刚想讲出,抬头看见神像森严,便不敢吐露心声,他还记得众教的盟约。 在生存之前,所有教会皆站于凡人一侧,同舟共济。 在确立了这个原则之后,教会们才暂时放下信仰的争端,选择站在一起。 让世界上只剩下秩序一个教会,阿尔杜里昂一个真神……毫无疑问,这是个疯狂的想法。 但他渴盼着,跃动着,如伊甸园之蛇用猩红的瞳盯着同样明艳的果,阿什温在**下投降,他想要攀登到那个位置……永恒的……唯一的……改变整个历史格局的教皇……最伟大者……神之使徒…… 阿什温仿佛听到万千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他闭目祈祷,进行熟悉的祷告。 原本明亮的厅堂,光线忽然抖动了一瞬,投射下不正常的阴影,那黑暗处慢慢长出手脚,像小孩用密密麻麻的黑线绘制的涂鸦,七手八脚(字面上)爬行着,用尖舌舔着阿什温的脸,它的眼睛散落在身体各处,一同睁着,用镶嵌其中的漆黑瞳孔注视着阿什温,又在惊骇莫名的震颤中尖笑,发出如数个孩童交叠般的怪笑。 笑声不断重叠,在厅堂里传染着,渐渐的,似乎什么东西都有了生命,墙壁齐刷刷长出五官,用疑惑、不解或嘲笑的目光审视着阿什温,彩窗透过的光在地上扭曲蠕动,又同其他的光纠缠,渐渐蔓延到地板和墙壁上,如同水波粼粼。 所有的异象皆伴随阿什温祷告的停下而消失,而他恍若未觉,睁开眼皱眉沉思着神明的指引。 莫德里奇港,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 它靠近海洋,是得里-莫比亚航线的途径点之一,处于一个有用但是又不怎么重要的位置,经济比王国的边缘地方好一些,但也就那样,称不上真正的繁华——神的辉光怎么会降临于此呢? 阿什温随后又有些惶恐,自己竟敢质疑神的旨意,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仍没有思索出什么。 阿什温的食指无意识轻叩着座椅扶手,他想不明白神的旨意,事务繁杂又不能亲自抽身而去。 其他教会也观测到了,他只能派遣手下,同其他人一起行动。 这是最稳妥的选择了。 第15章 口子 卢修斯阴沉着脸看向莫比安,那道秩序光柱几乎是冲天而起,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几乎是一个字音一个字音从嘴里蹦出来。 莫比安整个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声音结巴,颤抖着吐出几个字:“属……属下……无能……” 卢修斯眼中猩红一闪而过,属于上位超凡强者的威压爆发而出,莫比安被气势镇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诚惶诚恐地趴在地上。 卢修斯见状,稍微平复了一下皱着的眉,收回一些气势,但依旧冷冷的看着莫比安。 “不知为何,秩序教会突然爆发神术,”莫比安勉强起身,全身仍然忍不住的颤抖,“它……把我们布置的术阵撕开一道口子,虽然很快就修复了,但恐怕我们的行动已经泄露。” “莫德里奇港本地只有秩序神教一个教会,我们先是催眠了所有高位神官,甚至包括那位主教阿尼德,让他们一同入梦,还有那些愚蠢的贵族,也深陷梦中不可自拔,理论上来说,不应该这样。” “除了兄弟们需要保持清醒,就连普通人,我们也令他们一同入梦了。” 卢修斯依旧皱着眉,显然是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他选择放过了莫比安——事急从权,不出意料的话,那群教会的猎狗应该很快能锁定到这边,他不能就这样随便放弃一个战力。 “传令,”卢修斯在现实中并未开口,得益于阿勒忒娅的权能,祂的教徒彼此之间有着心灵互联网络,此刻卢修斯正以管理员的身份向全体网络接入者喊话,“所有战斗成员,不惜一切代价阻拦教会的行动。” “必要时刻,可以献祭血肉。这会加快主的降临,而事后,你们将得到应得的。” “如若主降临此地,则一切善行皆得福报,祂会收你们的魂灵至天上的国,那里有流淌不尽的蜜与酒。” “去吧,让祂看到你对主,对我,对兄弟姐妹的奉献!!” 精神力在心灵网络中通行,化为信息流注入下层单元,将话语传入每一个人心灵。 得到整齐划一的回答后,卢修斯断开了对全服公开喊麦的维持,他突然挑了挑眉,倾听着耳畔的呓语,他略微思索,沉声开口:“莫比安,我给你一个机会。” 莫比安见状,慌忙起身,又把头深深埋在地上,表示洗耳恭听。 卢修斯感觉有些满意,但只是轻微点了点头,现实与心灵之声一同到来:“启动b计划,随我一同觐见祂。” 莫比安愣了一下,随后到来的是如疯子般的狂喜,他不停磕着头,口中赞颂着主的荣光与圣子的仁慈。 卢修斯摆了摆手,示意莫比安起身,随后手一抬,一道猩红的光笼罩两人,瞬息之后,身影跟痕迹一同消散,连同术式节点也破坏了。 这里只剩一片自然。 飞鸟掠过天际,虫与野兽在地上匍匐,了无人迹,唯余魔法留下的些许波动。 片刻之后,一道金色的流光坠落,伴随着白烟沙尘起身的是身披神官衣袍,却不染一尘的阿尼德。 阿尼德在苏醒之后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叫醒了其他同胞,确保他们的意识没有被篡改,且心智逻辑正常后,分发了些秩序圣器,让他们分为两批人马,一批前往贵族封地,加强有生力量,另一批去唤醒凡人,进一步阻止仪式。 阿尼德则是用精神力扫描整个莫德里奇,在发生这儿有异常波动后,马上就动身前往这里,但按照现场情况来看,还是来迟了一步。 嫌疑人很聪明,几乎抹去了所有的痕迹,阿尼德只得到聊胜于无的些许线索。 阿尼德脸色铁青的看着这里,问题很大,明明就在几刻前,这里还有人的,他仔细感受着空中的魔力残留,确认是心灵类的法术。 心灵投影? 这类法术在法师中比较常见,在神官群体中几近没有——神官们只能掌握主所掌握的权柄。 愤怒并没有让阿尼德失去理智,他低声吟唱几句,一道金光凭空出现,又很快没入他的身体。 阿尼德给自己重新刷了一层保护,这是秩序神术之一,心智护佑。 这是一个十分基础的神术,但很好用,足以安抚心智,平息精神波动,也可以提前做出一层防护,是神官们最经常使用的神术,广受好评。 阿尼德谨慎地把精神力扩散出去,仔细检查每一丝空气,他气势猛然一沉,问题恐怕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那两个人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 虽然阿尼德耽误了一些功夫,但能够在被抓到前就逃离了这里,而且看情况有条不紊,即便用的是心灵投影,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而且这不是法术,带有神术的气息,阿尼德抬头一望,恰好看到那轮红月,现实与梦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他甚至看到草木也开始扭曲,长出血肉…… 不对!!! 不是幻觉!! 阿尼德来不及思考,只本能往旁边一躲,黑色的腐蚀能量箭擦着他的躯体飞掠过,顺势朝异变方向扔了几发圣光弹,一阵光芒闪过,只剩几块长着血肉的破碎草木。 阿尼德表情越来越阴沉了,问题越来越严重,不知道那几个派出去的人怎么样了,他略微思索一番,这两个嫌疑人是很难短时间内追查到了,他决定先回去主持大局,启动教堂底下的圣物。 阿尼德随手一抬,淡蓝的魔力凝结,如同融化的黄金在空中流动,又铸形成符文,他伸手一握,小型秩序场便形成了。 “此地不允亵渎。” 撂下这句话,阿尼德只是一转身,便化为了一道金色流光,飞向秩序教堂。 刚刚落地,他顾不上休息,脚步匆匆前向地底,准备启动封印物——波德亚士之典。 这是昔日圣徒波德亚士殉难时留下的东西,传说中他的血曾溅透这本典籍,不过年轻时的阿尼德一直不太相信——那不早烂没了吗? 不管之前如何想的,现在他都将亲手使用这件封印物。 阿尼德虔诚颂念秩序神名,伸出手,精神力蔓延进这本破旧书籍的封面,渗透到每一行文字与每一张书页,整本书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原本的破败焕然一新。 阿尼德成功与这个秩序圣器建立了链接。 阿尼德手一抬,这件圣器便飞到他的头顶,轻轻地翻着页,吟诵声似有似无的传来,他又随手一翻,掏出一尊小神像,与大教堂的神像建立起联系,小神像自动晃晃悠悠的漂浮着,飞到了波德亚士之书上,两者之间数条金光相连,为这件圣器供应这百年以来教堂沉积的信仰之力。 阿尼德一个转身的工夫,教堂尖塔顶上的钟便无风自动,一连响了六声。 似乎是激活了什么,天空中一道辉煌的圣光穿透黑云,伴随着羽毛飘洒,阵阵颂歌飘扬,似有透明的长翅小人吹奏竖笛长琴,教堂底下潜藏的纹路层层亮起,绽放出璀璨的光,一道巨大的秩序场,便形成了。 恍若无处不在的猩红月光也受到了影响,暗淡些许,但目前莫德里奇港仍然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中——只有教会跟附近的一片土地的月光完全隐去了。 阿尼德脸上的表情从未放下凝重,这小口用来传递信息,应该足够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失联许久的秩序神明突然显圣,但接下来,恐怕得靠人力了,不知道支援何时能到。 如果那东西完全降临的话,不光是莫德里奇,甚至是整个教会与王国,都会遭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而旁边还有盖尔王国的虎视眈眈…… 只能希望支援赶快来到了。 第16章 恶化 随着心灵投影的消散,两人的意识回归本体。 不得不说,一个传导节点被摧毁,付出的代价确实不低,但如果秩序的走狗拿到部分法阵术式,解析出反转术式,问题只会更加严重。 谨慎与明白该舍弃什么,是童年教给卢修斯的第一课。 街道连同月光变得昏沉暗淡,蒙上一层荒寂的黄,卢修斯与莫比安闲庭信步在恶臭的下水道与低矮破败的房屋之间。这并不是现实,而是梦中。 一个由阿勒忒娅而来的梦境。 此时此刻,莫德里奇港入梦的凡人梦境彼此相连,共同孕育伟大的主降生。 “教会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那群秩序之犬向来最难对付。” “无妨,莫比安。” 卢修斯语气悠然,微笑开口,额间印记一闪而过,在莫比安的心灵深处,在众教徒的心灵深处,一颗颗种子缓缓发芽,它的根沿着心灵网络中蔓延生长,与其他种子根系交缠相连。 “到了最后,我们将真正与主同在。” 光明兄弟会所有的正式神官皆舍弃了身体,在入会时献祭给了红月之主阿勒忒娅,得益于祂之威能,红月神官以一种模因生命的形式存在着,隐秘非常。 长期以束,由于教会对底层群众的漠不关心,一个疯狂的计划便开始在莫德里奇书写了。 他们用近十年渗透了莫德里奇,予求财者利益,施赤贫者恩惠,暗中发展,终于找到窗口。 在群星重回正位之时,伟大的主可借此降临,这是一次机会,恐怕也是这百年来唯一的机会。 卢修斯深知这一点,并早己下定决心,为了仪式,为了主的降临,他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他们走到仪式的中心,一颗如同天上红月的微缩版的小红月飘浮其中,这是整个仪式法阵维持的核心。出于安全考虑,大部分重要的核心节点都建立在梦中,通过主赐下的知识,他们对部分信徒进行了改造,以人体大脑为转接站,可以将生命力与魔力输入梦中红月,维持术阵展开。 含有魔力或与魔力适应的优良材料不算多,人是其中一个。 这位圣子眼中倒映一片猩红,如同摇晃高脚杯里装的红酒,那是止不住的痴迷与**。 天空的红月不似开始般残缺,它慢慢的丰盈起来,已近半圆,猩红夺目,好似一颗破碎的眼珠,在漆黑的夜里注视人间。 莫比安有些惶恐的看着卢修斯跪在地上,以精神力同核心共鸣,喃喃自语地主持仪式,宛如一个疯子,不过一抹红光从莫比安的眸中一闪而过,这份为数不多的惶恐被狂热的淹没。 核心中的符文亮起,几块雕刻着复杂几何图形的石块飘起,绕着红月缓缓旋转,卢修斯以自己的意志操纵着阵法,红月略微黯淡了一下。 “这样……应该可以多拖延一会……” 卢修斯听着耳边的回音,沙哑低沉的混沌嘶吼在他那属于人类的脆弱心智中回荡,侵蚀着理智的界限,不过没啥用。 他又没有理智。 邪教徒哪来的脑容量装载理智。 “不要急……就快了……” “伟大之主……” …… 身披制服的值夜者在街上奔袭,四处拯救着陷入沉睡的平民。 作为临时指挥官,凯特穿行在街上,指挥着手下救助平民,转移到街道的恒定秩序场上,先隔绝开月光照射,等待苏醒之后,状态稳定,再用治疗法术疗愈平民的伤势,来稳定民心。 人群略有骚乱,这些不安的人们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交头接耳,恐惧之情便如墨入水般扩散,凯特眉头一皱,立刻调用魔力,将超凡者的威压展开,徐徐开口。 “安静。” 人群先是稍稍凝滞了一下,随后迅速安静下来——直视超凡的感受是如此迫近,他们感觉仿佛有利刃直架脖梗,顿时不敢再出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总还是有点距离的,但神官大人可就在旁边。 多年来的生活令他们习惯了麻木与逆来顺受,还有对危险的敏锐。 看到人群平静下来,成效不错,凯特收回了大部分威严,语气温和不少:“各位,请放下心来,教会已经开始控制局面,我们会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 “但也正如你们所见,危险并非完全褪去。时间紧迫,我无法一字一句解释,听好了,你们有认识的街坊邻居,人不在这里的,姓甚名谁,住哪,统统上报身边的神官。” “切记,一定要尽可能准确详实,这不只是他们的事,更关于你们自己。”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不错的是,经过凯特的安抚,恐慌的情绪已经平定下来,剩下的则要看接下来情况如何,不过有几个神官面露不屑,似是瞧不起凯特的做法。 随后,平民中几个人眼神互相碰撞,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们犹豫了一会,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两三结伴着颤巍巍走向值夜者,汇报着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大人……”莉莉娅低声说着,因为恐惧仍显得有些颤抖,甚至渐渐哽咽,“我的哥哥,塞伦.维特尔,不知道去哪了……” “明明昨天我还看到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凯特略带怜悯的撇了她一眼,迟疑片刻,轻声安慰:“不要怕,孩子。” “他不会有事的,教会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你先好好休息,平静下来才是你的第一任务。” 莉莉娅嗫嚅应下,不忘道声谢,但脸上愁云仍然不减,家人与朋友生死未卜,实在放心不下——她毕竟只是一个学生,甚至还未成年。 凯特看着这个轻微啜泣的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 待转过神来,凯特忍不住忏悔自己的想法,就事实而言,如果她的哥哥真的出什么事,对家庭而言绝对是重大的打击。 贫苦人家的抗风险能力从来不高,回去看看教会能不能接济一下吧。 嗡~~ 突然,一阵奇怪声音传来,只在凯特耳边拂过,像蜻蜓点水。 凯特瞬间便敏锐察觉到不对,她侧过头,屏气凝神,仔细聆听,旁边的秩序神官也察觉到了问题,默契的共同后退一步,一同望着这位长官。 刚才那个声音似乎只是一闪而过,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但众人并未放下警戒,无数例子就在先前,涉及超凡的每一丝异象都不容忽视。 嗡嗡嗡~~~ 仿佛虫翅翅膜鼓动,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再度响起,在街道回荡,凯特愣了一下,下意识急忙捂耳,高声让其他神官们不要去听这个声音,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如同波纹在水面扩散,一道轻微的嗡鸣传导开,经过之处,万物共震,一同发出奇特的嗡鸣声。 处于秩序场内的神官尚好,多以手捂心痛苦跪地,而场外的神官和平民们身体一阵晃荡,随后直直的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凯特面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她甚至无力改变局面,作为第一个做出反应,而且是在场实力最强大,且位于秩序场内的超凡者,她的状态已经算是最好的,但仍然一只手无力下垂,另一只手捂着心脏,勉强支撑着身体站立。 倒在地上的神官仍在抽搐,过了一会,似乎已经不是抽搐,而是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产生了自我的意识,在地上爬行蠕动。 仿佛冰冷的月光带上了温度,躯体在地上融化成泥,骨头像鱼刺穿过肉,那些肉泥翻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把累累白骨排出体外,随后仿佛是一瞬经过了千万年,骨头化为灰,轻轻飘扬,竟如溶解在空气中消散了。 凯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只能恐惧的任凭这一切发生。 紧接着,不止是这些可怜的人,连动植物,甚至是石土,都进行不正常的颤动,发出嗡鸣,这些被神力侵蚀的东西们混杂在一起,像一锅被烧开的汤,沸腾着冒出大小不一的泡泡。 随后是阵阵窸窸窣窣,这团不可名状的混合物上长出了无数轮廓,像是面容模糊的脸,裂缝开合,发出单调的声音,用不同的声音或呢喃,或高喊,或悲号着,在仍存有理智的众人耳边回荡,侵蚀最后的界限。 渐渐的,那些肉泥似乎不再满足于蠕动,竟分化出无数尖端,不断抽动生长,竟化为畸形的手与脚,仿佛儿童手中的牙签,残破凌乱的插在主体上,诡异莫名的上下扭动,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似乎想抓住一切可抓握之物。 凯特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她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失神望着这些异象。 丸辣!! 第17章 守 那些不可名状的物质团不断翻滚着,近而开始分裂,变化不同大小,表面的脸庞尖叫,发出尖锐而难以辨识的声音,手脚并用,向仅存的凡人们爬来。 大多运气不错的普通人在看到这一幕时已经晕了,剩下的是意志比较坚定的神官,他们大多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只能任凭事态向深渊滑落。 就在那些怪物想要撕碎秩序力场,屠杀凡人时,几道钟声接连响起。 噔噔噔—— 辉煌的金光从教堂爆发,从中心向四周街道扩散,令扭曲怪物的脚步停顿,它们在光中无力地哀嚎着,身影如阳光下的冰块,不断诡异蒸发,幸存的神官们耳边的低语也在短时间内消失不见,他们敏锐的抓住机会,摆脱控制,神术齐射,加快这些扭曲之物的消亡。 来不及喘气,凯特立马转头,震撼的看向教堂,宏伟的光柱洞穿云层,圣灵开口齐歌唱,秩序神力在天地中回荡,红月已经消失了,原本随处可见的红月光也在渐渐消散,其他街道里神官配合波德亚士之典的威能,齐心协力地攻击那些亵渎之物。 那些难以名状的扭曲东西,皆在金光的照射和神官的攻击中消逝,如梦境散于天明前。 阿尼德悬浮在教堂顶上,面色难看,动用封印物波德亚士之典,虽然情况看来是暂时控制下来,可即使这样,后面自己恐怕也逃不开教会和王室的处罚,只能尽力的挽救事态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梦中,他还看见了一轮红月。 他略微思索一番,先运用自己的力量,将声音扩大传导出去,响彻整个莫德里奇。 “各位,我是驻莫德里奇港主教,也就是此地秩序教会的总负责人,阿尼德。” “一如你们所见,有邪神暗中作梗,妄图摧毁我们的生活,但秩序显圣,祂降下指引,阻止了这些邪教徒的阴谋。” “但一切远未结束,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这是神明对我们的期许。” “各位,行动起来,行你们应行之事,剩下的交给我。” “秩序之神与我们同在。” 阿尼德说完,随后身影便化为流光消失不见,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要去和北境大公阿斯塔洛斯商量,虽然两人不对付,但至少在维护莫德里奇港这件事,立场是相同的。 其余神官们也纷纷行动起来,把幸存的凡人们通通聚拢到秩序场内,安抚民心。 ………… “我接下来说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身穿奢华睡衣的阿斯塔洛斯沉默的听完一段精简的叙述,眼神复杂的看着阿尼德,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开口。 “所以,你是说在我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面,有邪神妄图直接降临?” “秩序之神降下裁决,但也只是暂时阻拦了部分邪神力量,剩下的部分我们无法解决?” “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阿斯塔洛斯阁下,”阿尼德沉声开口,带着无奈,“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非常不妙。” “我并没有直接抓住那两人,他们应该是使用了类心灵投影的法术,还破坏了现场,不过留下了一些痕迹。” “这恐怕是一场邪神降临的仪式,我已经让秩序神官们去解救凡人和贵族,目前情况得到控制,但是红月并没有完全消散,真正的法阵核心还没有被完全破坏,而我们目前不知道核心在哪,不过根据我的推断,疑似是在梦境之中。” “无论是静观其变,等待后续教会跟王室的支援,让事态发展,还是主动出击,先行一步,都是敌暗我明,我们都没有任何优势。” “如你所说,阿尼德,”阿斯塔洛斯揉了揉眉心,皱着眉头,“我们目前没有任何办法。” “梦境之中……依你所说,目前所有沉睡的人已经得到唤醒,没有了魔力和生命力的供应,仪式应该停下,但是除却教堂秩序场内,外面的月光只是变淡了。” 阿斯塔洛斯头疼的看向远方,长期修行来的超凡之力让他足以远观数里,明察秋毫,那红色月光如一层雾,轻轻的拍打着金色的场域,一层薄薄的秩序之盾隔绝着月光,两者泾渭分明,井然有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奇景,但很显然,他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走一步算一步吧,愿战神护佑。” “愿秩序护佑。” ………… 塞伦躲藏在一个阴暗角落,缓缓恢复着体力和魔力,整个人都瘫在地上,望着别处出神。 “系统。” “怎么了?” “你说,怎么想要一个平稳的生活,就这么难呢?” 空气沉默了片刻,系统才慢慢开口。 “可能归于**无穷无尽吧。” “在文明之初,行于大地上的我们,可能想要的只有填饱肚子,后来实现了饱腹,就开始渴求更多,追寻钱财权势,总用自己没有的东西来填补空白。” “塞伦,你想要什么呢?” “瞧你这话说的,”塞伦忍不住噗嗤一笑,明亮的笑绽开,“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一种感受吧,一种内心宁静的感受。” “啊……莉莉娅和西恩,仔细想想,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们。” “为什么呢?” “我用了他们亲人的身体复生,可是还没多久,就要再度告别了。” “但你救了他们,不然他们很可能就直接在梦境中无声死去了,就算没死,也会因为生命力被过度抽取而留下后遗症,况且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难受,上辈子活得混混沌沌,这辈子好像也没怎么活明白。” “在大多时候,人生都不会是一条显而易见的坦途。” “啊,迷茫、不解、困惑……这些情绪都很正常,没必要排斥它们,赛伦,这没什么的,就像月的圆缺一样,只是一种必然的东西。” “或者你会羡慕那些仿佛生来便有着目标的人,是啊,他们如有翼飞鸟,注定翱翔于天际,但是赛伦,大多数普通人只是在地上寻求一个活着的机会罢了。” “活着的机会吗……” 赛伦无意识跟着呢喃。 突然一阵波动传来,月光变得更加红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以一种违反光学规律的扭动,爬进了赛伦藏身之处。 随着系统的尖声提醒,赛伦一瞬转头,猩红的月光已经扭曲成某种类似触手的事物,长有锯齿状的牙齿,向他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