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瑰》 第1章 天山无路（一） 张九听到破空声时，重剑已经插入他面前的泥地里，素色剑身在月光下反着肃杀寂寥的气息。 随后，一紫纱女子缓缓自古朴的屋檐翘角落下，脚尖踩在剑柄上。 “找我么？”颜绮笑。 张九咽了咽口水，转身就要逃。 颜绮立于剑柄，稳稳当当出鞭，长鞭准确勾住张九，把他甩回来。 张九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堪堪在要碰到锋利的剑刃时停止。 颜绮俯身注视他，明明是笑着的，张九却无名的不寒而栗。 “你，你是谁？” 颜绮闻言，颇感好笑：“你到处散播我屠杀徐家庄的消息，不知道我是谁么？” 张九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回神，向后爬去。 颜绮，是颜绮！ 魔教魔女！ “说说看，谁指使你的？” 四周宅邸矗立，因下过一场小雨，土地泥泞，阡陌相交。 颜绮便是逆着一轮圆月，俯下身子，好整以暇睨他。 “我，我……” 他“我”了个半天没我出什么所以然，颜绮神情冷下来，干脆把人从地上卷起，一把掐住其脖颈。 她两指作剑定在张九眉心，阖眸，直接搜魂。 “咻——” 黑箭以刹那刺破长空，颜绮刚摸到张九识海中的记忆，未来得及查看，张九就一箭爆头，咽气。 没找到什么线索的颜绮松手，张九瘫软在地，肉眼可见地化为一滩黑水。 “啧。” 颜绮侧目，看向黑箭掠来的地方。 影影绰绰的屋脊上，一抹黑影一溜烟逃走。 眨眼间，颜绮消失在原地，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黑衣人背后。 长鞭抽出，凶狠毒辣。 黑衣人闪身抵挡，见势不妙往另一方向跑。 长鞭碎开他脚下所踏的一片瓦片，霎时带起瓦片断裂声，在泼墨般的夜中格外突出。 他快，颜绮的鞭更快，黑衣人反应不及，长鞭席卷过来，似游蛇。 长鞭每次甩出都带来凉薄的寒气，所过之处，草木结霜。 黑衣人没有想和她对战的想法，鞭影交织间艰难躲避。 黑衣人向左躲鞭时，重剑不知何时毫不留情刺过来，血肉被穿透，连人带剑扎入一颗枯木中。 力道之大，连带枯木后面的墙舍崩陷，惊起一阵鸡鸣狗吠。 他的黑袍就是这个时候被挑开的。 从张九死亡到如今不过一刻。 颜绮玉足虚踏地面，不染纤尘，不疾不徐走来，长鞭一点点缠到腕上。 凑近黑衣人，颜绮散漫的声夹着笑：“你的脸，去哪儿了？” 黑衣人死死钉在树上，动弹不得，黑袍脱落，一颗头上，却是没有脸的。 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从额头到下巴，都是平滑的，眼睛，嘴巴，鼻子这些，他都没有。 没有嘴巴，也就不会说话，也就不能回答颜绮的问题。 看来是被人精心培养的死士。 颜绮无所谓地笑了笑，手指微动，重剑向上挑，把黑衣人一分为二。 枯木同样朝两边撕裂开，轰然倒坍。 “没有什么用的话，死掉好了。” 血染剑身，颜绮横剑眼前，借一轮月华，冼净污垢。 难怪不让她出魔界，难怪仙魔两界动荡，原来是有小鬼在背后搅局。 不过没关系，她向来不怕这些。 收剑回袖，颜绮对黑衣人尸体打一响指。 星火燃烧，顷刻间把一切烧的一干二净，残局须臾被她用灵力收拾干净，彷佛刚才那场争斗不过是一个梦。 她不作停留，动身离去。 有人想通过她挑起仙魔大战，简直妄想。 颜绮才出魔界就已经做好打算往哪儿去了。 清风明月，扶起她满头乌发，吹得她衣诀翩飞，妖冶张扬。 她用一符咒，欲千里覆地行。 默念完咒语，符咒燃烧完，她阖眸等待，再睁眼，周身屋舍耸立，院落幢幢，俨然还在默城。 颜绮眉头一凝，又一次使出符咒，仍是无法直接离开默城。 符咒的灰烬飘扬，在即将远离默城范围时，骤然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下。 颜绮停顿片刻，甫一伸手，碰上结界。 她灵力微动，结界全貌显现，以掌心处泛涟漪蔓延，包裹整个默城。 是渡劫期的结界。 颜绮倏然回首，望过这里。 此城，有进无出。 颜绮漫无目的的在默城长恨街上行走，她使用符咒不知传到了什么地方，居然破败残凉。 她不免拧眉，想起教中同辈和她说过，默城繁华，歌舞不休，可眼前的一切只能用穷村僻壤形容。 初来的时候还不是如此景象。 直到她第三次路过一个名叫“风华”的客栈，颜绮确信，她入幻境了。 她了然，抬步进门。 瞬间，周围的空间散发出浓烈的灵力波动，她恍了下神，手迅速放到腰侧盘着的长鞭上。 谈欢吵闹声忽的在耳边响起。 “最近通天山上那伙山匪真是越来越猖獗，就连清明派那位受宠的小师妹都敢劫走，不要命了吧……” “听说还是直接上门劫的，几个修仙居然还打不过几个山匪，我看啊，这清明派是越来一日不如一日喽。”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萧雪不是去救他那小师妹了吗。” “……” 客栈内布置简单，陈设几张小桌待客，收账台两旁是通往二楼客房的阶梯。 颜绮环顾一圈，门窗紧闭，客人忘我交谈。 梳着凌云鬓，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摇着花团扇来到颜绮身边，乐呵呵地问：“姑娘可是要住房？看姑娘这样貌，应是外边来的吧，我这可是默城最好的客栈，有不少人争着抢着要住呢。” 颜绮眉头一挑，反问：“既然是争着抢着要住，哪还轮得到我？” 老板娘：“……” “姑娘可是说笑了，这平日里，的确是轮不到，可最近姑娘应该也有听说，这默城啊，近来不太平，人人自危，来往客人不就少了吗？” 老板娘不愧是见过大风大难的，她脸上那丝破裂的神情很快被笑容代替。 “为何不太平，老板娘仔细讲讲？” 老板娘并未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谄媚地抛去一个眼神，“那姑娘今晚？” “当然是体验一番你们客栈的妙处。”颜绮勾唇，从储灵囊内取出一上品灵石，惹得老板娘满面喜色，双手接过。 “哎呦，姑娘真是客气了。” 她将灵石收好，清了清嗓子，道：“姑娘方才也听到了，通天山上有一伙山匪，前不久杀进清明派，带走派中一小师妹，那清明派对于这件事居然连屁都不敢放！” “默城没有官府管理，就清明派那么一个仙门可依靠，但是居然连山匪都打不过，那伙匪是越来越猖狂，以前还隔几日来抓人，现在几乎天天都来啊！不少人都带家财逃了。” “那些山匪每次下山都会抓人吗？”颜绮插了一句。 “很多都是漂亮的小姑娘，姑娘你这种的，他们最喜欢。” 老板娘继续说道：“那山匪头子是个狐狸媚子，容颜倾城，默城不知道多少富家公子死在她手上，我听一个去通天山砍柴的柴夫说，每次只要是山匪掳走人的夜晚，就会有鬼哭狼嚎声，无比凄厉，都传那伙山匪是在吃人。” 说罢，老板娘低低叹了口气，感慨道：“现在啊，默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喽。” 听完，颜绮垂下如琉璃般的紫色眸子，并不说话。 客栈内的酒客仍在交谈着清明派和山匪的趣事，把酒言欢，开怀畅饮。 但在乍一看去，只觉这一幕僵硬，虚伪至极。 老板娘见此，讪讪一笑，问道：“姑娘要是害怕，就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我这客栈之所以还能有那么多客人，也是因为曾经有一位仙人在去魔界的路上住过，设下了法术结界，安全的很。” “姑娘可以安心入睡……” 老板娘一番话说完，颜绮才像如梦初醒般回神，她抬头和老板娘对上目光，嫣然一笑：“你刚才说什么？” 老板娘花团扇掩嘴，轻笑道：“我让姑娘放心住下，不用害怕山匪，我这客栈，他们不敢来的。” “哦，多谢了。” “姑娘真有意思，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她想去摸颜绮的脑袋，但被躲开了。 她也不在意，仍是笑着的：“你的房间在二楼最左边那间，可要我带路？” “不必。” 颜绮缓缓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老板娘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涌上一丝讥讽。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得意，黑色的长鞭夹风带雨袭来，堪堪擦过她施满粉黛的脸颊，断了她一缕头发。 挽发的簪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颜绮再抬眼去看时，客栈已经完全变了一副光景。 歪七倒八的桌椅，溅满血的墙壁，被摆在一起死相凄惨的尸体，无一不在说明这家客栈的危险。 长鞭将桌上大大小小的花瓶装饰全都打落，白色的花朵同瓶子摔碎，瓶中血水溢出，竟被那白花吸收，放出一股杂着血液的清香。 颜绮瞥了一眼那白花，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 哦，魔界致幻的吮兰。 从她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谈笑的客人，干净优雅的环境，都是假的。 外面的幻境也是为了吸引她进来。 金丹修士布下的低级障眼法，她结婴以后就再也不玩了。 第2章 天山无路（二） “老板娘，看来你这店，也不如你所说的那般安全。”颜绮挑起眉，嘲笑道。 “姑娘这是何意？”老板娘装傻充愣。 “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颜绮不屑的盯着她看，眼里的傲气好像要满出来，“当然是毁了这里，出去啊，山匪大当家。” 默城根本出不去，老板娘却说，很多人带着家财四散而逃。 这根本就是悖论。 她方才在默城外掀起那么大动静，却一个人都不见。 怎么一到这诡谲的客栈，人就多了起来？ 况且这门窗紧闭，明显是要酝酿吮兰的致幻迷香。 听到此话，老板娘眼神冷了下来，她站在一地狼藉中，身上不断有黑气溢出盘旋，“小姑娘，有时候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 “谬赞。”颜绮耸耸肩，嘴角扬起自信明媚的笑，紫纱翻卷，无风自动。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如蛇媚般劈过来的黑色长鞭。 老板娘以身上的黑气化盾，将她维护在中央。 她一动也不动，站在那，静静的凝视颜绮，目光宛如毒蛇在颜绮身上游荡。 她并不觉得这个长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有什么巨大的能力，颜绮看上去年纪并不大。 但是，当鞭子带着冷厉的破空声击打到黑色护盾时，她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她带在身边从来没有碎过，不知道为了她挡住多少攻击的护盾，居然……碎了？ 那一刻，她脸上闪过惊愕，不可置信，随即被认真取代，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颜绮：“你是谁？” 颜绮毫不畏惧的对上老板娘，与她不同，颜绮的眼神很多时候都是懒散轻佻的，而这种轻佻出自她的傲气。 魔教少主，颜淳唯一的女儿，天之骄女，总会比别人高傲一点。 “唔，”颜绮好似认真思考了一下，旋即展颜一笑：“你猜？” 老板娘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估计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在别人身上吃瘪，此时脸都黑了。 但由于忌惮颜绮那恐怖的实力，站着没动。 客栈内的气氛诡异的沉静下来，若老板娘是因为忌惮，那么颜绮更多的是有趣。 她在魔教呆了百年，就连教中的人都很少见到她，陪着她的只有密室里那一池永不枯萎的清荷和在空中盘旋鸣叫的凤凰。 百年孤寂，只有在突破修为时被父亲带出去让人认认。 她从未离开魔界，只在密室中偶尔听母亲说话时了解到仙界的一星半点。 所以她现在对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感兴趣。 半晌，两个人都没有先动。 破旧半残的房梁欲断不断，吱嘎吱嘎地叫。 “谁派你来的？”老板娘又开口问道。 颜绮回神，睨她一眼，“你再猜？” 她这一副悠闲的样子气的老板娘牙痒痒，也确实拿她无可奈何，只先在手中凝了一团黑气打去。 颜绮低笑一声，甚至动都没动，单给了一个冷冽眼神，那团黑气就如同烟雾般消散，而突然爆发的灵力直指老板娘。 老板娘的瞳孔骤然放大，那道紫色灵力速度快到她根本无法反应。 躲不及，她一条手臂被削了下来，染着红色豆蔻的手横躺在地板上，同先前花瓶中浇灌吮兰的血触上，别有一番美感。 “啊！”老板娘尖叫。 她另一只手捂住伤口，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失，可惜并没有什么作用，颜绮的灵力萦绕在她伤口上，血液无法凝固，源源不断的从她指缝间流失。 不过片刻，她的脸便因失血过多而苍白。 “抱歉，下手重了。”颜绮慢条斯理的把玩鞭子，翻身坐到木阶勾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老板娘。 “小姑娘，你这是在和整个通天山为敌，我是通天山的大当家，你杀了我，我的二弟和丈夫不会放过你的。”老板娘半跪于地，眼神狠厉又毒辣。 颜绮不以为然，“你说我连你都不怕，还怕你手底下的小崽子吗？” “你……”她还欲辩解些什么，颜绮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老板娘死死盯着颜绮，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怒瞪双眼，身体僵硬倒下。 她捂住断臂的手也无力的松开，那里有一丝黑烟从老板娘筋脉中挤出，消失殆尽。 颜绮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笑的妩媚，“嘘。” “知道你孤单，别担心也别害怕，你很快就会有伴儿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颜绮捏爆了从老板娘身上升起，欲图逃走的一缕黑烟。 再一打响指，客栈中沾染吮兰迷香的物件，无一不凭空炸裂，碎为木屑，散落一地。 她用帕子擦拭手指，随意一丢，心情愉悦上楼，去了老板娘所谓被仙人布下法术的房间。 这间客栈处处透露着古怪，无论是从时间还是空间上看，好像都和外面隔开。 这种可以单独开辟出一个时空的法术或阵法都不是老板娘这样的金丹修士可拥有。 颜绮推开门，走进去。 客房布置简约，一张床，一个遮挡视线的雕花屏风，别无他物，似紧急之下连忙搭建出来的一般。 顷刻，她难受的皱起眉头，调动灵力封住嗅觉，警惕往前走。 这里燃着浓烈的迷香。 什么仙人庇护，山匪不敢来，这家客栈，根本就是山匪窝。 颜绮冷笑一声，指尖一点，动用灵力要毁掉这里，身体却是一僵。 随后后退几步，长鞭猛然甩出，房间内的屏风应声碎裂，与此响起的还有颜绮冷冽的声音。 “这位大人，当梁上君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一直藏在房梁上的人见自己被发现了干脆跳了下来，没等来落地声，先等来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你这小魔物还挺灵敏。”来人冷哼一声，长剑刺向颜绮天灵盖。 颜绮反应迅速，长鞭被她抓在手中，在剑尖刺下时用以缠绕住，挡住剑以及握剑的人。 她凝起灵力，用力将鞭子甩了出去。 来人被迫落地，露出真容。 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明眸皓齿，此时看她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敌视和厌恶。 颜绮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张脸，那人便又立即提剑刺来，这次，剑上多了磅礴灵力，大有要置她于死的样子。 同样是元婴。 她灵力附上长鞭，直面迎上那人。 两股强大的元婴期灵力碰撞，周围的事物如催枯拉朽般消失，甚至维持客栈存在的法阵都在隐隐颤抖。 “这位大人，我们并不认识吧？”颜绮对面前的少年挑了个眉，很是不解。 少年歪头一笑，“对，但这并不妨碍我除魔卫道。” 眨眼间，又交手了百招，剑影和鞭影在空中交错，两个身影也在房间内躲避，缠斗。 朴素的床榻在两人打斗中粉碎好几半，被两人互相用剑或鞭打向对方。 “那来试试看。”颜绮一鞭甩出，在少年躲开后将房间的窗连着墙劈出一道大缝。 “你这魔女，还不好对付。”少年的剑同他的声音一块袭来，击向颜绮面门。 颜绮收回长鞭，不甘试弱的再次与他对上。 他们二人灵力过于强大，客栈剧烈颤抖，支撑的屋脊房梁点点破裂坠毁。 这一架打的天昏地暗，有来有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打的途中，颜绮忍不住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少年也不藏着掖着，冷笑一声便高傲道：“告诉你又有何妨。” 利剑砍断了颜绮的一缕头发，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在下弥仙山靖世仙君座下五弟子，何安是也。” 这中二的自我介绍让颜绮忍不住笑出声，她扬起眉：“那何安大人，我们下次见。” 说完，她倏然爆发元婴期的灵力，将笼罩着“风华客栈”的法阵给炸开。 何安瞳孔一缩，灵力才在手上凝起，法阵已经被破开，一阵尘埃弥散在空气里。 何安呛的咳了好几声，尘埃遮住视线，等它散开，周围的场景已经变了，“风华客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熙熙攘攘的长街。 颜绮……也不见了踪影。 何安气得捏紧拳头，目光打量着四周。 但的确是出了幻境，他处在真正的默城中。 不似之前那破败落旧的样子，眼下已是白日，长恨街人声鼎沸，小贩摆了一路的摊叫卖。 此时他还提着剑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眼见路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他不得已收了剑，离开了。 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何安走后，颜绮从一个买首饰的摊贩后面显出身行，眸子里满是戏谑，手拿头发打转玩。 “你慢慢找吧。”颜绮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转身就要向何安所走的反方向离开。 可她才转身踏出一步，一柄通身雪亮的剑凭空挡在她面前，上面还散发着化神期的灵力。 “……” 颜绮试图绕开它，结果那柄剑就在她绕开的下一秒又挡在她面前，这意图很明显了，剑的主人不想让她离开。 “敢问阁下有何贵干？”颜绮盯着剑。 “魔教小少主。” 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颜绮应声回头，便看到一个灰衣公子。 眉目温柔，紫眸如星，落下的目光轻飘飘萦绕她身侧，嘴角扬着淡淡的笑，长发束于一紫冠，俨然为一陌上公子。 第3章 天山无路（三） 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颜绮眉头稍挑，眸中些许惊艳。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毕竟这人的剑还挡在她面前。 好不容易走了个何安，又来了一尊大佛。 颜绮压下心中的不满，对那陌上公子歪了歪头，媚眼如丝：“公子认得我？” 公子不答，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的脸看，目光并无恶意，温和的像三月的春风。 颜绮对上他的目光，故作疑惑：“公子？” “我名唤虞闲。”片刻后，他道。 谁管你叫什么。 颜绮腹诽，琢磨着该怎么甩掉这个人。 “那虞闲公子既然知道我是魔教少主，是想把我就地正法吗？”颜绮上前一步，刻意凑近虞闲，笑着猜测。 竖于她身前的剑闻风而动，争鸣一声，立刻挡住她。 耳畔是行人客套吵闹声，虞闲似乎落了一个阵法，让街上的人都见不着他们。 这几年魔族和仙门关系紧张，而她这个时候出了魔界,在外人看来确实不安好心。 虞闲神色自若，闻言甚至笑了下，“别自作多情。”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 “？？？” 颜绮无语凝噎，又说她自作多情又要她跟在他身边？ 好半天，颜绮才道：“我是魔教少主，你把我带在你身边莫不是想引起仙魔大战？” “呵，”虞闲轻笑，“魔教少主擅出魔界，若是无人看管，为祸一方，岂不是更能挑起争端？” 颜绮眯着眼睛刚要出口反驳，虞闲轻飘飘的开口：“单是少主擅离魔界这一点，就足以仙门怀疑魔界是否存有叛心了。” “……” “那你当如何？”颜绮好似真害怕他这个威胁，眉头微蹙。 她的手却是背在身后，紫色灵力在掌心流转。 “我说了，呆在我身边。”虞闲平静的重复一遍，完全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暧昧。 “虞闲公子，你就不觉得你这话像是在强抢民女么？” 话音刚落，颜绮便迅速将方才凝聚的灵力撒向虞闲，同时从储灵囊中拿出一张符纸，嘴中默念法咒，下一刻，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知去向。 在消失前，颜绮朝虞闲露出挑衅一笑：“想和本少主春风一度的人不少，你，还不够格。” 虞闲的剑剧烈嗡鸣，刺向颜绮。 本是冲着其脖颈去的，却不知为何，在最后一刻收了力，只在颜绮消失前断了一缕发。 乌黑亮丽的发丝悠悠飘到雨后湿漉的泥地上。 长剑不甘的震动，虞闲自紫色灵力烟雾里显出身形。 他面色不改，仍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他瞥了长剑一眼，道：“不可伤她。” 长剑像是怔一下，停止翁明震动，化作一道流光，钻进虞闲的袖子里。 虞闲站在原地，盯着颜绮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缓缓蹲下，拾起了颜绮被逐春剑砍断的一缕发，握在手中，轻轻笑出声。 颜绮用符咒传到了默城城北，见虞闲没有追上来，扬眉，唇角一勾。 化神，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她和何安苦战一番，灵力耗尽一半，遇上仙门化神，倒真想打上一打。 虞闲。 颜绮半阖眸，心中呢喃过他的名字。 她摸上自己丹田中元婴巅峰的实力，等我化神，必把你打得连你娘都不认识。 不过，他为何认识我？ 魔教中都有许多人没见过她。 想不出答案，她只好压下心中疑惑，抬眼打量周围环境。 城北虽不如城中心繁华，但也人来人往，这里主要是为外来人提供住行的地方，客栈多，一眼望去，眼花缭乱。 这倒才配得上默城繁华的名头。 颜绮随意挑个客栈栖身。 颜绮把玩着长鞭，坐在窗口向外打量着默城，默城的居民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像是习惯了世事无常。 一幼童打碎糖水摊贩的木桶，不但没得到补偿，还被幼童出生华贵的母亲一通指责。 妇人泼辣刁蛮，指着糖水贩，“别伤了我家娃，不然抓你去给通天山山匪活吃！” 摊贩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而周围的行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对诸如此类的事宜习以为常。 甚至还嫌晦气远离那一块地方。 顷刻，她收回目光，手上出现一张烧到一半的符纸。 默城中的结界，是何人所下？ 居然连她的符咒都破不开。 符纸是教中长老所炼，其中含有渡劫的灵力。 明明同为渡劫，她渡劫期的符咒却破不开这默城结界。 一个小城被那么大屏障包裹，有进无出，着实怪异。 她不先解决这里的一切，她也出不去。 有如此修为，灭了默城都没有问题，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将人困在这里？ 颜绮垂眸思考，忽然想起老板娘说的清明派，被山匪掳走的小师妹，孤身去营救的师兄萧雪…… 她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修仙者打不过山匪，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就以老板娘那诡异的灵力，这伙山匪绝不是单纯的凡人。 那老板娘身上明明没有修为，却有灵力，这种邪门的法术她从未见过，非魔非妖更非仙，怪异极了。 若非她是元婴修为，实力远远压制老板娘，估计她就应该被抓到通天山上去了。 哦，还有那个去通天山上砍柴的柴夫，明明山匪就住在通天山，还敢去哪里砍柴，简直可笑。 默城外群山环绕，又不是只有一座通天山。 看来她得会会这个清明派和柴夫了。 颜绮考虑好就到床上去打坐调息，恢复灵力。 夜深，颜绮堂而皇之一路打听，不过多时便来到清明派。 清明派不像其他仙门一样开在山上，反而更像是一个官府的存在，它坐落于城中心最繁华的大道上。 也就是早上颜绮甩开何安，遇到虞闲的那条街。 颜绮无奈的叹了口气，早上好不容易从那劳什子虞闲身边逃走，晚上就回来了。 真又遇到，她用秘法跨境界打一打也不一定会输。 颜绮到了清明派门外查看情况，先是被清明派那奇葩的审美给辣到眼睛。 绿色大门，金子镶嵌而成的狮头门锁，在月光的照射下与那绿色大门映衬，又亮又丑,门口屋檐上还挂着两大红灯笼…… 这清明派单是从气势上来说，就已经输给通天山山匪了。 颜绮自动忽略那大门，绕了条道翻墙进了清明派。 落地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不真实，堂堂一个修仙门派，竟是一个护派结界都没有？ 不但如此，这里连看守巡逻的人也人没有。 颜绮轻蔑的冷哼一声，撩起眼皮去看眼前的环境，然后，不可避免的再次被清明派的构造亮瞎眼。 “……” 若不是门外的牌匾上写着清明派几个大字，她还以为是什么飞上鸡头变凤凰的野鸡。 明晃晃就把门派的金银财宝放到门面上，奢华靡贵。 颜绮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往清明派深处走去。 清明派人丁稀少，颜绮光明正大在其内晃悠半天也不见一个弟子。 片刻后，她才找到一个弟子，将其打晕，用符咒问出来书房的所在地。 她摸到到书房时恰巧有人在里面谈话，而书房的外面被下了结界。 颜绮一眼看出，结界为一元婴期修士所布，不巧，早上她才和一个元婴期的人交过手。 同是元婴，颜绮自认为自己的修为是比何安高一点的，于是她隐匿气息，悄无声息的穿过结界。 过了结界后，她听见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书房外的窗上印出两个黑色剪影。 是何安和那老者在交谈。 “……那伙山匪不知道用了什么诡异的邪术，不但伤了我门中弟子，还吸食他们的灵力，越战越强，不是我清明派不管山匪捉人，是我们是在无能为力啊。” 老者的声音低下讨好，但与他对话的那人却并不留情。 那是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跟我扯这么多有什么有？你还不如多管好门下弟子，没几个修为，脾气倒是挺大。” 老者知道他在说萧雪，汗颜道：“是我教徒无方，还请上仙莫怪。” “哼，萧雪是唯一一个安然无恙的从通天山出来的人，最清楚那山匪窝的构造，要是他被你那几个好徒弟弄死了，可就没人救你的宝贝女儿了。”何安冷笑。 “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无论什么，全都记录下来，明天给我一份。” 颜绮在书房外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还真是那姓何的，看来他来到这默城是为了剿匪，不过…… 颜绮发现怪异之处，何安自称弥仙山人，可弥仙山离默城有好几千里，何安为何要到这么远的地方，甚至是魔界边缘来剿匪？ 这些仙门弟子都那么闲了？ 似乎从她跑出来后，遇到的每一件事都离奇古怪，先是张九，后是老板娘。 何安也就算了，为何虞闲一个化神期的能者也要来这一个小小的默城？ “老东西，你们默城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何安又开口。 他手上攥一书简，没好气往书桌上一砸，把上面的笔墨纸砚弄的乱七八糟。 老者紧崩的笑了笑：“没有啊，上仙为何这么问？” “没有吗？”何安的语气冷下来，“那掌门给在下解释一下，为何一入默城，便有幻阵将我困住，而我想出城时，又有结界将我拦下？” 何安放缓语调：“而且那结界……居然还是渡劫期的修仙者布下的，甚至连我师父给的传话符咒也无法突破其结界，掌门，你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随着何安的步步紧逼，老者吓出了一身汗，他颤颤巍巍的问：“什，什么？” 何安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笑了，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书房。 在门外偷听的颜绮措不及防，顾不上结界，瞥见一矮墙就闪身翻出清明派离开。 动作迅速，只在一榕树边卷出一阵风，叶子哗哗。 何安睁大双眼，目光一凝，撞开房门就追了出去。 “来者何人？” 颜绮的身影太过于熟悉，何安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就是早上从自己手里逃走的妖魔。 何安想到自己同那清明派掌门谈论的东西全被这妖女听了去，不由得勃然大怒：“又是你！你这妖女，我不会再然你跑掉了！” 他提着剑也跨出矮墙，划出一道剑气砍倒前面的几颗大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颜绮冷哼一声。 脚尖轻点越过拦路的树干，反身甩出长鞭，强大的灵力裹挟而来，逼的何安不得不暂停脚步，手上召出长剑应对。 颜绮勾唇一笑，长鞭绕了一圈再次甩向何安。 他欲挡，下一秒长鞭却化作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灵活的躲开何安挡在身前的剑，快速将何安盘在蛇身中央，然后张开獠牙，作势咬向何安。 长鞭已经不在颜绮手中了，长鞭化作的蛇是魔界深渊七大恶灵之一，由她和教中一友合力击败，而后被颜绮炼作器灵沉睡与长鞭中。 恶蛇同有元婴巅峰修为，虽炼做器灵实力有所下降，但拖会儿何安应是不难。 恶蛇庞大，尾尖卷起两颗树就朝何安砸，逼得何安不得不左右躲避。 恶蛇困住何安，颜绮得心一笑，转身快步离开。 何安既是弥仙山出来的人，又同她一般是元婴，能力不会比自己差到哪去。 他在清明派调查的东西太少，她要去找那个柴夫。 她好不容易出一趟魔界，可不是为了被困在这默城。 然而颜绮才刚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巨大的动静。 “归宁，出！” 灵力在空中剧烈的凝聚到一处，以何安为中心的几十米地都透出一片生机。 是何安在将灵力反馈给周围的生物，颜绮感到，自己身体中的灵力在被一点点的抽走。 这是什么法术？ 恶蛇被何安骤然爆发的灵力击退，重新化作长鞭缠到颜绮的手腕上成一个手环。 “妖女，这是我出山以来为数不多使用此法术，你应荣幸在死前看到。” 何安同手上的剑都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神圣又强大。 他脚下自成一法阵，法阵纹路诡谲多变，灵力走向错中复杂。 颜绮见势不妙，不欲多战，又是一张符咒抽出，快速念出咒语。 “想走？”何安笑，“没门。” 话音一落，空中凝聚的灵力便覆到地面上，方圆百里，默城之中，不得覆地而出。 何安这一法术落下，颜绮咒语都没得念完符咒便自燃而废。 颜绮垂眸，感受着重剑在储灵囊中蠢蠢欲动。 脚下生长的草木向何安献出灵气，又长势喜人地攀住颜绮的脚踝。 光洁的脚踝上覆上绿叶，愈发显得她肤白如凝脂。 颜绮一脚蹬开。 她并不想现在和何安打上，免得又把早上那个化神修士引来。 她有把握打过何安，虞闲可不一定。 “何安，我们也没有什么恩怨，不如我们下次公公平平打一架，你看如何？”颜绮皮笑肉不笑。 “哼，妖魔就是妖魔，我何安向来只斩妖除魔，没有和魔交友，更不会同妖魔有半分瓜葛。”何安将灵力聚于剑中，干脆利落地劈向颜绮。 颜绮眼见无法劝说，在心里暗骂一声，不得已召出重剑，强行拦下这一击。 趁着何安的下一波攻击还没来，手中一圆珠乍现，颜绮迅速将圆珠砸到地上，瞬间迷雾四起。 何安的剑气再一次劈向迷雾中颜绮的那个方向时，却直接破开迷雾，划开空无一人的空气。 何安并不慌扎，收起剑发动法阵，灵力从周围收聚到法阵中心，何安细细感受着，不出片刻，提剑向一条小路而去。 在他离开后，此地法阵自动消散，后一灰衣公子来到此地，打量周围的惨象，默默用灵力复原。 逐春剑陡然出现，绕着他争鸣。 何安一路追到了一片毒林，他还能感受到那妖女留下来的灵力气息，毫不犹豫闯了进去。 颜绮在毒林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这里的毒不能用灵力防御，不然会中毒更深。 第4章 天山无路（四） 感觉到不对劲，颜绮立马封了灵力，还是不可避免吸入些许毒气，她头昏脑胀，手脚软绵绵的没力气。 她毫不犹豫把手在锋利的重剑上一划，疼痛让她醒神，脑海清明一瞬，鲜血自重剑边沿留下，滴在毒雾林漆黑诡异的土地上。 “咚——” 是冷冽的清泉落在湖面上的声音，在幽静的深林里不断被放大，刺激颜绮的耳膜。 颜绮晃了下脑袋，闭上眼睛凝神静气，重剑竖插在地支撑身体平衡，忽然，心念一动，巨大的危机感降临。 颜绮猛然睁眼，黑眸中是狠厉杀意，她越地而起，不用灵力，在空中竖劈一道剑气。 剑气哪怕没有灵力加持，也是寂寥强大，无往不利。 只见刚才颜绮站着的地方，有一条黑蛇的尾巴迅猛不留余地砸下。 剑气削掉它一小段蛇尾，流出黑色的血。 那黑蛇嘶叫一声，怒不可遏，睁着巨大的竖瞳锁定颜绮，吐出长长的蛇信子。 是恶蛇。 颜绮眸光一寒，这里又不是魔界，为什么会有恶蛇？而且恶蛇不是已经被她打败了吗？ 七大恶灵之一的恶蛇，繁衍极为缓慢，不应该在被她收了一条后那么快就出现第二条。 颜绮抚摸上腰侧的长鞭，恶蛇的魂灵还在长鞭里好好的，没有一点波动反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她已经元婴巅峰，还怕这蛇不成？ 这蛇居高临下俯视她，通体漆黑的蛇身上散发的，居然同样是元婴巅峰的灵力。 “……” 这对吗？ 颜绮现在封着灵力，单靠蛮力可不一定是这恶蛇的对手。 断尾之仇不可不报，她现在也只能静下心来，手持重剑，与之一战。 恶蛇猖狂，显出巨大本体就朝着颜绮撕咬过来，偏偏身体还迅捷快得像风，颜绮一时间难以瞄准它。 “净杀！” 颜绮摸上腰侧的黑色长鞭，轻巧一甩，长鞭瞬间化作恶蛇冲出，咬向对面恶蛇的七寸。 那恶蛇灵活躲开，扭转蛇身反咬。 颜绮握住长鞭回收，长鞭又瞬间从蛇变回鞭。 她以重剑为支撑点，握住剑柄腾空身体，旋转一周后再次把长鞭甩出。 纤长的鞭子在空中化出一个弧打向恶蛇时，又从鞭尾开始化为蛇头。 边打，边撕咬过去。 一人一蛇交缠打斗起来。 何安在进入毒雾林不久，同样发现不对劲，但是他没有想着要封印灵力。 他的法阵是聚天地灵气而后回馈，在这期间，他的灵力和天地共生。 这个法阵他还不熟练，不过用来对付那个妖女应该是够了。 毒雾林中动用灵力会中毒更深，可是如果他用的是毒雾林本身的灵气呢？ 在受到法阵反噬之前，找到颜绮，斩杀妖女，除魔卫道！ 很快，他就看见了含笑盯着自己的颜绮，恶蛇从她的腰侧环绕到脖颈出，妩媚勾人。 她信手抚摸恶蛇，恶蛇对他吐蛇信子。 “归宁，出！” 何安当机立断唤出归宁剑，二指并做剑做决，刚正不阿：“妖女，拿命来！” 归宁剑和重剑碰撞在一起，恶蛇就环绕在他们二人周围见缝插针给何安来那么一下。 虞闲从默城中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魔教少主长鞭飞甩，重剑上劈下挑，好像是对上什么可怖之物。 自己的五师弟则拿着归宁剑砍来砍去，眼神愤怒，杀意十足，同时还嚷嚷道：“妖女，看剑！吃我这招……” 当然，无一例外，这两个人都是对着空气。 “……”虞闲轻笑着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指尖灵力一闪，化作流光点入两人额心。 何安使用灵力中毒太深，没怎么留意虞闲就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后，之前立下的法阵也消散，元婴后期的灵力被法阵反噬，一扫而空。 颜绮倒还好，注意到了虞闲，不过在她眼中的虞闲是另一条恶蛇的模样。 她眸光冷冽，重剑劈出，直指虞闲。 逐春剑感受到主人有危险，自动出鞘护在虞闲面前，灵力震开重剑但是震不开颜绮的寒冷剑气。 “当——” 重剑被弹开，虞闲淡淡的，手一招，对上剑气毫不动容。 大部分的剑气被他拦下，还有一小部分划过他脸颊，割断他的一缕发。 接着，颜绮陡然上前，二指并住，些许灵力在指尖凝聚，直抵虞闲眉心。 “你不用灵力，怎么和我打？”虞闲好整以暇，伸手握上她的腕，化神期的灵力涌动，将她定住。 颜绮不可置信睁大瞳孔，下一秒，一缕温和如春风般的灵力强行送进她额心。 她眼眸一暗，失去灵气，全身无力，倒在虞闲怀里。 他的怀抱冰凉且布满梅花落雪的香。 逐春剑嗡鸣阵阵，似在不甘。 虞闲睨它：“叫什么？她又不能真的伤我。” 逐春剑仍是嗡鸣，剑尖往下一指，对上虞闲被斩断的发，然后又环绕着虞闲飞。 虞闲不耐，一只手托住颜绮，另一只手召回逐春剑，轻轻握在手中，阻止它不停的鸣动。 “你不也斩断她的一丝发？” 闻言，逐春剑停止在主人手上的挣扎，流光一闪，回到虞闲袖中，自闭去了。 逐春剑消停后，虞闲便低头查看颜绮的伤势。 其实也没有什么伤，毒雾林只是让人深中幻毒。 他们两个都只想着和自己的幻觉打架，并没有什么危险。 这片毒雾林对化神以上的修士影响已经很低了，动用灵力也没什么问题，所以虞闲才能那么快找到他们两个。 何安频频动用灵力，中毒较深，倒是颜绮…… 虞闲抱她到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取出一瓶药膏，轻柔给颜绮手上为了让自己清醒而划出的伤。 手上的伤因为不停握剑甩鞭导致皮肉外翻，隐约见骨。 虞闲把药膏涂上去时，颜绮因为刺疼皱眉，随即，睁开双眼。 紫色眸子水波荡漾，抬眼就和虞闲对视上，表情见了鬼。 反应自己躺在虞闲怀里，她立马就要起身，谁知道虞闲按着她的伤口，给她按了回去。 “嗷！” 颜绮疼的倒吸凉气，柳眉倒竖：“你在干什么？” “不明显吗？”虞闲轻轻的笑，“再给你上药啊，魔教小少主。” “我看你是想害我，指不定这药里就有什么我不知道还不能解的毒。”颜绮仍然封着灵力，此时更加打不过虞闲，只好乖乖呆在他身上。 也好在虞闲没有什么恶意。 虞闲没说话，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好像真是一个温润公子。 毒雾林的毒雾好像散了点，颜绮生无可恋，隐隐约约还听到了鸟兽叫声。 虞闲的药很管用，很快颜绮就感觉不到疼，虞闲松开她，颜绮甩了甩手，挑眉问：“真没下药？” 虞闲撩起眼皮看她，紫色眸子毫无笑意：“嗯，下了。” 颜绮顿住，也看他：“什么药？” 虞闲瞧她好一会儿，看出她并不害怕毒药，便笑：“春药，想和你春风一度的春药。” “……”颜绮磕到牙，深觉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话不就是她今早从虞闲身边离开调戏一嘴留下的话么？ 她一时间无语，虞闲好笑看她，看她脸上生动多彩的表情。 “呃啊……” 直到一旁地上传来何安难受的低咛，他扶着额头撑着地起身，甩甩脑袋，再睁眼，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他清白无双，不染纤尘的弥仙山大师兄，正抱着他追杀一天的妖女，而且还在给她上药？？？ 那药是什么？ 哦，是四师姐就练出两瓶的无痕膏。 无痕膏是什么，是无论受多大的伤，此药膏都能在半个时辰内恢复好所有外伤，还有一定安抚内伤的功效。 现在他的大师兄在用来干嘛？ 用来给妖女涂手！ 他应该是中毒太深了才会看到这个，他应该还没醒，他应该再睡一会儿。 何安麻痹自己，又要躺下去，在他就要躺着装死的时候，大师兄淡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渡忧，起来。” “……”何安声音闷闷，“就算你叫我小字也没用，你不是大师兄，你是幻觉。” 虞闲：“……” 这下轮到颜绮好整以暇看他怎么收场。 “渡忧，”这次虞闲语气重了点，把颜绮扶起来让她自己站着，紫色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何安，“过来说一下现在默城的情况。” 他停了一下，又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这片毒雾林不能久待，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出现。 这里看着平静却处处藏着杀机，出现幻觉可能只是最轻的一种。 在地上呆了半晌，何安终于认命的接受刚才那一幕，也认命的接受自己的大师兄下山了。 他还是头昏脑胀，身体软绵沉重，他用归宁支持自己起身，不愿在颜绮这个魔女面前丢人。 他没有先说默城的事，而是琢磨一会儿，犹豫又试探：“大师兄，你可不能被这魔女迷惑，她厉害得很。” 颜绮：“？” 虞闲失笑：“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她带在我身边，不会让她生事的。” 呵呵。 颜绮偏过头，神情莫测看着一处雾霭深处。 何安：“那也不行！她一个魔女，师兄你怎么可以和她厮混在一起？传出去你的名声怎么办？我们弥仙山的名声怎么办？！” 何安炸毛，他一家为妖魔所害，自被靖世仙君带回弥仙山修炼，他日夜不息，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拿起剑，剑指妖魔，除尽奸恶。 他此生最见不得妖邪，哪怕仙界和魔界已经和平共处，他也还是觉得妖邪魔性难改，不能与之为伍，在他眼中，天下妖邪都一样。 而颜绮，不过就是妖邪中比较强的那一类。 虞闲在要把颜绮带在身边这件事表现出绝对的强硬，声音好像被碾碎的冰雪，不容置疑：“随你，现在你中毒，我解不了，等默城的屏障碎了你就去找洋雪。” 虞闲的视线不动声色落到坐在石头上一下一下甩着脚的颜绮上，“在解决这件事期间，你们不能动手。” 颜绮眯眼，还在教中时可没人敢那么命令她，她本身就是独裁自在的性子。 她摸索着下巴，悠悠看他：“哦？我非要打你的小师弟如何？” 虞闲没说话，何安又炸毛，他瞪颜绮，叫道：“不是小师弟，我才不是最小的，你个魔女无眼无珠！” 颜绮懒得搭理，淡淡，“哦。” 何安提着剑又要打颜绮，他今天非要和这魔女决一死战不可。 灵气从丹田涌出，还没凝聚，就滞住，何安痛苦不堪闷哼一声，半跪在地，额头虚汗直流。 虞闲知道自己这个五师弟向来不省心，修长的指节凌空作符，一眨眼的功夫符咒成型。 颜绮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符，就已经落在何安身上，为他止住痛苦。 虞闲偏头，“不如何。” 然后又对喘着粗气的何安陈述事实：“你才用了归一阵，灵力被反噬抽空，又因为自大中了毒，现在和颜绮打，是好叫我给你收尸吗？渡忧。” “……”何安哑声，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认命的闭眼。 颜绮嗤笑。 “没有别的问题，那就走吧。” 虞闲随手给何安丢一瓶药膏，转身面对颜绮，思索片刻，“你也不可以在他没灵力的时候动手。” 颜绮高抬下巴，把头偏一边去，不回应。 “你个魔女，要是敢耍花招，等我恢复，我一定不放过你！”何安愤懑。 颜绮听了只觉得好笑，她现在打不过化神，还打不过何安？ 她才要出言嘲讽两句，地面毫无预兆抖动起来。 那只是很轻微的震动，在场的都是元婴以上修为，这点动静也足以在他们耳中放大数倍。 颜绮尖着耳朵想听清楚，何安也皱着眉。 虞闲屹立，手上掐决，下一秒凝眉，严肃道：“不对，是毒潮，快走。” 闻言，两个人一秒都没多耽搁，一个麻溜从地上爬起，熟练躲到虞闲身后。 一个脚尖轻点石头，跃空而起，长鞭在她手上化作恶蛇，将她围在中心。 颜绮余光不动声色瞄着虞闲那边，看他下一步动作好为自己打算。 “先走。” 虞闲下命令，带着他们两个按照记忆的路线带回默城。 渡劫期下的屏障不仅仅是包围默城，还包围了默城外的通天山和毒雾林。 现在的关键就在默城，不回到默城解决屏障，困在毒雾林只是等死。 颜绮往前走出两步又停住了，昏暗幽深的林子里，朦朦胧胧的毒雾中，从四面八方爬出密密麻麻的毒虫，或蝎子，或蜈蚣。 它们井然有序，直朝三人而来。 虞闲拧眉，挥袖召来逐春剑，打算从上空突围。 毒雾悄然间裹住三人，包括上空，颜绮持鞭挥开毒雾，接踵而来的是飞虫蚊蚁，细小密集，黑压压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何安虚弱地问，他估计没什么力气挥剑了，只能躲在虞闲身后。 “可能是灵力波动吸引它们过来蚕食外来者。”眼看毒虫不断逼近。 虞闲面不改色横劈出剑，裹挟强大灵力的剑气破出一个口，虞闲当机立断，“走！” 传闻这片毒雾林是神魔大战前一位养蛊人留下的，后来养蛊人不知所踪。 而他曾养的毒蛊在林子中呆久，吸收灵力，有了灵识，同时这个林子也就变成毒雾林。 毒雾林中毒虫遍布，也不会有几个想不开的要来这里。 毒虫的毒大多数颜绮都认识，她闭关多年，修为卡住时就会看一两本书修养，对毒类也有所了解。 这些毒虫的毒好像比外界的更加浓烈危险，而且渡劫期留下的毒虫，就和渡劫期攻击别人的手段没差。 唯一的区别是，这些毒虫没有可以控制它们的人。 虞闲是化神都要小心应对，毒虫中已经产生几个虫王，颜色亮丽鲜明，它们没有选择直接上前，而是安安静静呆在虫潮中，等待一击必杀。 有少数的毒颜绮根本没见过，她皱着眉，让恶蛇吞下一些毒虫。 虞闲把逐春剑竖立身前，眼神一凛。 如沐春风的剑意以他为中心荡漾开，还没出剑就先震死冲在前头较弱的毒虫，同时把后面一拥而上的毒虫逼停在原地。 虞闲凝神闭眼，没有挥剑。 在剑意最浓的时候，又把剑倒竖，剑尖朝下，直插入地，一时间，一个阵法成型，散发金灿灿光芒，围住他们三人。 阵法力量浓厚沉重，但凡是进入阵法的毒虫，都会被这阵法的光芒泯灭，血肉躯壳化作尘埃，又为阵法增加力量。 颜绮惊讶，“阵修？” 何安再虚弱也掩盖不了他得意洋洋的笑脸：“无知，我们大师兄可是天上天下的绝世阵修。” “阵修带剑？”颜绮挑眉。 “剑为阵眼，好做杀阵。”虞闲淡声解释，掐诀画符，几道蕴含灵力的符咒冲向几个虫王，在靠近的一瞬间爆炸。 虫王不死，毒虫就源源不断。 颜绮垂眸，收回鞭子挂在腰侧，手指无意识摩挲鞭身，像在思考什么。 虞闲还是低估虫王的灵智开程度，五只虫王，只有一只较弱的直接被符咒炸死，剩下那四个居然已经懂化出灵力屏障保护自己。 虫王未死，就会被虞闲想杀它们的行为激怒。 虫王募然发出诡异的鸣叫，不断从毒雾深处涌出的毒虫停顿一秒，齐齐发出和虫王同频的叫声。 刹那，灵力汇聚，猛然攻向阵法。 “怎么办啊公子，还没来得及春风一度呢，好像就要死在这了。”颜绮不见一点慌乱，反而饶有兴致打量虞闲。 何安看情况不对已经要强行动用灵力，随时准备杀出去了，结果听到颜绮这话一愣，不可思议望向虞闲。 虞闲握着逐春剑，不置一言。 虫王集功阵法，阵法把死去血肉转化为力量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杀死毒虫的速度，还有虫王灵力在外破阵。 很快，这个阵法就撑不住了。 何安下山的时间不比虞闲早多少，弥仙山与世隔绝，很多东西他都不是很了解，他拿着归宁剑，有些着急。 “大师兄，何不一剑劈开这片林子？” 他们身处毒雾林，不了解这里。 尽管毒虫都只是一些低等灵兽，虫王最高也才元婴，加之剧毒之物甚多，不敢轻举妄动，才显得如此被动。 强闯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虞闲感觉到，毒雾林更深处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散发着渡劫以上的气息，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惊动的。 颜绮双手环臂，似笑非笑。 “难道大师兄你的灵力也封住了？”法阵的光芒愈来愈暗淡，何安忍不住再度出声。 许久，在阵法被破，虫潮汹涌那一刻，虞闲抚摸剑柄，笑了一下，松开了逐春剑。 颜绮瞳孔地震，动作比想法要快，“喂！” 长鞭自腰侧甩出，松手化蛇，眨眼变大，蛇身环绕几个圈垒起，挡住攀咬虞闲的毒虫。 不可避免，天上落下的一只蝎子，用蝎尾蛰了他的侧颈。 虞闲波澜不惊，用灵力捏爆它，侧颈还是红肿起来。 “净杀。” 虞闲叫出长鞭的名字，逐春剑自他松手一直保持落地的姿势，却一直停留在半空的，他一摊手就可以握住。 化神期的威压纷至沓来，无视毒雾林深处渡劫期的震慑，把虫王连同虫潮碾为齑粉。 净杀也受到影响，变回长鞭缠上颜绮的腰。 颜绮闭眼，抿唇，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瞒不过化神。 可恶，我迟早把你按在地上，打得你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第5章 天山无路（五） 颜绮气恼半阖眸，重剑反握手上，看也不看挥出，那些毒虫全都避之不及地离开。 “现在，”虞闲温柔的笑，“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吗？魔教小少主？” 何安一脸懵，危机解除他也就收起归宁剑。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咂嘴：“打什么哑谜呢？大师兄，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这魔女动了什么手脚？” 颜绮阴沉着脸，第一次出门就吃瘪，在魔教骄横独裁惯的小少主心里难受的要死，她不回话，只盯着虞闲看。 “这些毒虫都是你引来的吧。”是肯定的语气，虞闲没有动怒，勾起的嘴角好像在宠溺一个调皮的孩子。 何安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对颜绮的偏见，“我就知道你这个魔女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绮抱臂，后悔那一下那么快就出手救虞闲，他一个化神可以出什么事？ 放下剑也只是引诱她暴露而已，不过他是怎么发现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用灵力。 “是我，如何？”颜绮不甘示弱，承认做了坏事的表情也一点不虚，还抬起下巴，一副“你们能拿我何？”的神情。 何安听了在一边就要拿出归宁剑打她，他一路行来，头一回遇到这样诡计多端的魔女，偏偏他大师兄还不杀她！ 何安一拔剑，虞闲拦在他前面，眼神示意他收剑，后对颜绮说：“无事。” “走吧。”毒雾林不能再呆下去，虞闲只小指轻勾，符咒凭空出现，燃尽成灰，三人顿时消失不见。 他们回到默城，清明派前。 以虞闲为首带他们二人进去，老者一直在门前转悠，等着何安回来。 老者踱步，心里冷汗直冒。 能和弥仙山的人打个平手，那个闯入清明派偷听的小贼实力一定也不俗，怎么短短时间内，默城就来了那么多大人物？ 清明派人丁稀少，也没有看门的，于是乎也就没有人通报，老者作为清明派宗主，只能亲自在门前等待。 看到何安，他皱巴巴的脸上堆出笑容，谄媚：“上仙回来了，那个偷听的小贼抓到了吗？” 他的视线移到和何安一起回来的另外两个人身上。 一个灰色纱袍，风度翩翩。 一个紫衣倾城，妖艳妩媚。 都不像是能干出偷听勾当的人。 老者目露疑惑，小心翼翼试探：“这两位是？” 何安因为大师兄执意把颜绮这样的魔女留在身边没什么心情说话，给了老者一个“别管太多”的眼神就走。 颜绮懒懒抬眼，睨老者，之后便开口问：“喂，老头，你们清明派和山匪是什么关系啊？你知不知道破开默城屏障的方法啊？” 老者一惊，似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才及笈的少女居然说话那么大胆直白，没有顾虑。 就连何安都是暗里提醒他，没有直接明示。 “这位女公子在说什么，老夫怎么听不懂。”老者干脆闭眼打算搪赛过去。 “你不愿意说？哦，没事，我也会查出来的。”颜绮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手指卷着额边的一缕头发玩。 虞闲看了颜绮一眼，那一眼好像就已经洞悉颜绮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从容：“掌门，可否借宿几天？我们解决完这里的事就走。” 他这话说的说的不像询问，更像通知。 他们是何安带来的人，老者没有理由拒绝，他一欠身：“老夫这就为两位上仙安排。” 清明派在默城中的地位随着山匪的猖獗日益下降，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吃穿用度的大手大脚。 默城中没有官府，只有这一个小小的修仙门派，名不见经传。 但是自从默城不知道何时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后，就算城中百姓再看不起清明派，它也是保护普通人最后的屏障。 老者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何安旁边，周围没有别人，连弟子都很少见到，出门就可以看见沿着小路种的青竹，挺拔漂亮。 颜绮摸着房间里的檀木摆件，四处打量这个房间的布局。 不知道为何，她一进这个房间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具体怪在哪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一种感觉。 毒雾林的余毒忽然发作，颜绮正看着挂在窗口的风铃，一个头晕，身体不稳，她撑手压在桌子上。 不对…… 颜绮忽略余毒对自己的影响，手上发力，往前移了移桌子，没挪动。 就算用了灵力也没挪动。 对于阵法，颜绮一窍不通，不过有人对阵法了解颇深，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去找他。 颜绮再仔细打量这房间的布局，灵光一闪，推开了挡在房间中央的屏风。 只见床榻直接对着梳妆台的铜镜，然后天光一暗，颜绮看到了铜镜里，有一个正在梳发的红娘。 颜绮转头，却没看见床榻上有人。 她坐在榻上，笑意吟吟，可是她的目光不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而是斜眼通过铜镜看向颜绮。 这个红娘，颜绮认识。 ——是风华客栈的老板娘。 同时也是山匪大当家。 余毒让颜绮使用不出灵力。 似乎看出颜绮现在状况不是很好，红娘咧开嘴笑了，乌黑的头发在她的梳理下越来越长，从铜镜里延长出来。 颜绮低喘一声，聚精会神，后退几步甩出长鞭。 作为元婴巅峰，就算用不出灵力，长鞭的气势也丝毫不减，手腕发力直接抽向铜镜。 红娘大骇，尖叫着用头发去拦。 可惜根本拦不住，颜绮的净杀鞭把涌过来的头发劈断，化作一滩污水，铜镜也被打掉在地，四分五裂，淹没这个房间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长鞭化作恶蛇回来，环到她手腕上。 颜绮没有放松下来，清明派怕是和山匪有勾结。 她抿唇，垂眸思考，半晌，推开房门出去，敲响虞闲的房门。 默城太诡异了，虞闲好歹是化神，关键时刻应该有用。 “发现什么了？”虞闲见是她，不墨迹开门见山问。 颜绮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虚弱，抱臂倚在门框上，闻言一挑眉：“你知道？” 虞闲便笑：“你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吗？” 那倒也是。 颜绮呼出一口气，道：“我觉得这里屋子的布局可能是一个阵法，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阵，你是阵修，你应该知道吧？” “是阴阳颠倒阵。”虞闲不卖关子，“此阵可以连同两个地方，一阴一阳，阳阵取阴阵气运，阴阵可留存阳阵一段百分百复刻出来的杀人手段。” “你知道？”颜绮看他，她只是说自己发现了阵法，没有说具体情况，那么看来虞闲一来就看出不对劲了，估计就等着她来问。 “嗯，我们这里是阳阵。”虞闲进屋子，颜绮也跟着进去。 “阳阵？”颜绮诧异，按照虞闲的说法，她还以为这里会是阴阵，阵法将两地连接，另一个地方应该就是通天山的山匪窝。 虞闲为她斟茶，淡淡解释：“有人改了阵法走向，看上去清明派是阴阵，实际上是阳阵，而且一直在吸收另一个地方的灵力。” “可惜这个改阵者功力不足，虽然可以倒施两者气运走向，但是却也一同把阴阵的厄运和灾一起带过来，阴阵那边还是在汲取清明派的气运。” “难怪这清明派看上去那么大气，灵力也充沛，人丁那么稀少，个个实力低下，连山匪都打不过。”颜绮似懂非懂点头，接过茶，却没喝。 忽而，外面大雨倾盆，冷不丁打在修竹上，不多时，起雾。 颜绮被这雨声吵得头疼，余毒让她气息不太稳。 虞闲发现她的不对劲，过来扶她，茶水倒落在地，虞闲皱眉，灵力画符，点在颜绮眉心。 颜绮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通明透亮，她抓住虞闲作势的手，抬头，一字字道：“不对，虞闲，这里一定还是阴阵。” “不，是这里还有一个阴阵，至少，我那个房间是这样。” 虞闲一楞，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他和颜绮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我们去何安那看看。” 何安是第一个找到清明派的，而且张扬极了，作为弥仙山的弟子，根本不知道低调是什么东西。 所以，如果清明派和山匪有勾结，视何安为麻烦，那么在他进入默城时，清明派和山匪就会知道。 颜绮觉得，可能她去的那个风华客栈，一开始就是针对何安的，只是恰巧被她破了。 清明派也会有动作，那么何安的房间应该也有问题。 虞闲扶着颜绮，强行给她喂下一枚丹药，颜绮大感不妙，想扣嗓子眼吐出来，被他按住手。 虞闲：“你身体余毒未清，吃下去会好很多，你也不想关键时候用不出灵力拖后腿吧？” 颜绮就不说话了。 “你在毒雾林里引来毒潮，是想试探我的实力。”虞闲看着她温和的笑，“恶蛇也携带剧毒，你能引动毒潮，我知道。” 颜绮低声：“那你还？” “你想知道我的底细，很正常，不急，解决这里的事，你有的是时间知道。” 颜绮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嘴。 恰巧这时隔壁何安房间出现动静，茶盏椅子倒了一地，碰撞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两个人也不管那么多，颜绮摩挲手环，虞闲灵力一震，房间被阵法锁住的门根本挡不住化神的灵力，直接炸开。 房间内，何安一手持剑半跪在地，发冠被扯掉，头发凌乱，还有些许因为流汗贴在他秀气的面颊上。 他喘着粗气，看向前方，如临大敌。 听到大门破开的动静才回过头，一下提剑怒喝出声：“大师兄！小心！” 只见一股强大携带杀意的魔气再冲向何安时猛地转弯，直奔门口踏脚进来的虞闲而去。 何安中毒太深，提剑的反应慢了许多，去拦那股魔气根本来不及，他瞳孔微微睁大，咬牙切齿。 他就知道有颜绮这个魔女在身边，大师兄一定会被害的很惨。 “轰——” 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何安看向虞闲，一脸愕然。 虞闲的灰袍无风自动，他站在那，无伤大雅的笑。 而他面前，则是颜绮，魔女摊手，那股魔气就在她手上像个小孩一样乖巧停住，甚至害怕发着抖。 颜绮单边挑眉，自信勾唇笑：“好大的胆子，在我面前玩弄魔气。” 说完，那股魔气在她掌心轻飘飘一捏，粉碎。 何安：“……” 何安瞪她，要在她脸上打量出个洞来，不相信颜绮一个魔女会做出救人这种事，而且还是他大师兄。 虞闲睨他，抬手就落下一道符撞进何安眉心：“渡忧，你中毒太深，之后还是不要贸然使用灵力了。” 何安乖乖接受，脑子里朦朦胧胧那片雾散去一些，他依然保持怀疑：“你一个魔界之人，帮我们是不是想取得我们信任，之后再暗下毒手？” 颜绮解决魔气后就开始查看何安屋子里的阵法和气息，听到这话不禁给何安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她冷笑：“是啊，就打算和你大师兄春风一度后杀了他呢。” 虞闲失笑，何安气得剑都拿不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我是魔教的，和魔宫不一样，我们魔界的人在你眼里就是一概而论的吗？” 颜绮冷冰冰，“我们魔教主和，不杀人也不修邪功，你喊打喊杀的魔头魔女大多数是魔宫的，他们才是主战。” 何安呆滞，疑惑：“什么？” 虞闲叹气，用手招来归宁，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看看怎么回事吧。” 归宁在虞闲手中也是乖乖的，本命武器除主之外不可用，虞闲可以拿动何安的剑，可以说明他们情谊深厚。 “渡忧，刚才发生什么？”虞闲把归宁收到袖中，和逐春一道。 颜绮刚才毕竟解决了魔气，何安也不好再对她甩脸子。 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三言两语解释：“我一进门，就打坐清理余毒，我灵力不足，发现有阵法在我房间落下的时候已经晚了，再睁眼，就有一团魔气，应该是想杀我，我不得已用灵力，打了一架，之后你们就来了。” “这个阵法，是阴阳颠倒阵的阴阵杀意吗？”何安有点不确定，动用灵力后他才感觉到浓浓的阵法气息。 他对阵法没有修行，也只在弥仙山上耳濡目染过虞闲施法。 虞闲灵力查探这片地域，片刻，开口：“不是，在你这的，不是阴阳颠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传送阵，不过因为这里有两座阴阳颠倒阵，所以这传送阵被掩盖了。” 第6章 天山无路（六） 何安愣住，颜绮心中已经猜出一半，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惊讶，直到虞闲接下来的话。 他皱眉看颜绮，语气难得的有点不确定：“传送阵气息的源头，是你的房间。” “？”颜绮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何安又想提剑，想起剑已经被自家大师兄收了，只好怒目圆瞪：“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安好心！我大师兄作为顶级阵修，你真以为自己的手段可以瞒得过他吗？” 颜绮：“……” 她笑：“嗯嗯嗯，对，你这修士，怕不是只要和妖魔扯上关系，就都是错的，到底是不是我干的，去我屋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颜绮对虞闲颔首，对方点头同意，三个人就一起过去。 推开门，颜绮的房间也很乱，屏风斜放一边，铜镜在地上四分五裂，还有一滩不知名污水。 这些都是颜绮之前打斗留下的，是阴阳颠倒阵阴阵留下的回影杀阵。 在两重阴阳颠倒阵的覆盖下，虞闲捻手，觉察到一丝微弱的传送阵气息，这种拙劣的栽赃手法，他看得出，颜绮也猜得到，就何安一腔孤勇，不谙世事，不一定懂。 无奈，虞闲解释道：“有人在一天前布下了阴阳颠倒阵和传送阵，阴阵留下的杀阵回影，不是一个，是两个，一个为了影响你好让另一个通过传送阵到渡忧那。” 颜绮抬下巴，对这番解释还算认可，她是魔教颜淳之女，魔界正统血脉纯正，对比自己低的魔气有一定的感应和压制，这种压制不基于灵力，只存在血脉之中。 “那，会是谁呢？”何安听了虞闲的话也知道自己误会颜绮的，接二连三的误会让他脸有些挂不住，硬气巴巴地问。 “我刚来这里，就被拉进一个幻境，里面的老板娘也就是山匪大当家和我说了一些事，其中有几个人可以注意一下。” 颜绮伸出手，比了三个数：“一个是清明派最受宠的小师妹，一个是清明派大师兄萧雪，还有一个，就是三更半夜去通天山砍柴的柴夫。” “我来清明派的时候，看到一个弟子倍受欺负，上去一看才知道正是才从通天山回来的萧雪，这里门派的管教不严，总是有以下犯上的，要是我没来，那萧雪估计就要被打死了。”何安也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我昨天已经叫清明派掌门把他知道的一切整理出来交给我，现在算算也差不多，我们先去找掌门，然后再去看看萧雪。”何安说。 虞闲没反对，又撩起眼皮去看颜绮，问她意见。 颜绮闭目思索，片刻后道：“我去找那个柴夫，分头行动吧，快一点。” 何安想出声说你不会想逃跑吧，鉴于之前误会颜绮那么多回，他砸巴砸巴嘴，闭嘴了。 虞闲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同意也没反对，最后，他对颜绮伸手。 他的手白皙修长，指尖有常年握剑的茧子，却不影响美观，反而有一种力量感。 颜绮疑惑扬眉：“干什么？” “手给我。” 何安那一刻好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难以置信瞪大眸子，才要开口阻止，颜绮就警惕的把手附上虞闲的。 肌肤相触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种下羁绊。 “这是什么？”一根红线各自从他们小指指尖延伸，连到一起，在她识海中，似乎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那是虞闲。 “让你跑不掉的东西。”虞闲微微笑，松手，道，“你现在可以去了。” 何安表现出不认可的眼神，不知道到是不认可让颜绮单独行动还是不认可虞闲这么简简单单就把红线送出去。 到底没有说什么。 “那晚上见了。”吃下虞闲给的丹药，颜绮恢复很快，已经可以使用灵力了，她甩甩手，从储灵囊中掏出一张符，念动咒语后离开。 等她走后，何安才不满地对虞闲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大师兄你说给就给，万一她真的有害人之心怎么办？” 虞闲捻着手指垂眸不语。 何安又道：“这是神骨一念，世上就那么一缕，你给了她，就没有了，她还是魔界之人，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交战那一天，那帮仙门众派就看着大师兄你手里的逐春乖乖听话飞到敌人手里吗？” 何安愤愤不平，虞闲袖中的逐春也飞出来作妖，一直嗡鸣个不停，一人一剑就这样进行着对虞闲行为的反对。 虞闲头疼，捏捏眉心，“你们两个都闭嘴。” 强行把逐春收回袖中，又给了何安一枚丹药，往前走。 何安吞下药还是不情愿，落后一步跟在他后面。 “我自有打算，而且，颜绮不会和我们对立的。”虞闲越是风轻云淡，何安就越是来气。 他冷哼一声，“大师兄你就那么自信啊？” 虞闲轻笑一声，没说话。 心怀天下的魔教小少主，怎么会和他们对立呢？ 去通天山砍柴的柴夫？ 颜绮从清明派出来，沿着默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一路打听过去，终于找到那柴夫的家。 一间普普通通的茅草屋。 颜绮脑海中响起其中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头说话：“这柴夫去通天山都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那个柴夫得了疯病，小姑娘你去找他没用了。” 关于通天山的传闻居然是一年前的事了，那么那个老板娘是想引她去调查柴夫？为什么? 颜绮推开用树枝搭起来的围栏大门，走了进去。 刚踏出一步，就发现不对劲，这个屋舍，根本没有活人气息！ 柴夫已经死了？死了老板娘提起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颜绮表情凝重，一手托臂，一手打着头发转圈，她缓步走进柴夫的屋子，推开门，先对上了一张布满皱纹面堂发黑的脸，老人阴恻恻的笑，眼里没有神采。 咧开的嘴，牙还掉了几颗，一身粗布麻衣，脏兮兮，像很久没有洗过，他伸出皱巴巴的手，麻木的动作去抓颜绮的脖子。 要是一般人估计看到这一幕就会被吓死，可惜颜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简单一挥手，老人就像失去关节的木偶，咔哒一声，头和四肢散了一地。 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呆在这里的一直都是个木偶。 颜绮又施灵力，那散一地的木偶又重新拼合，浑浊的目光什么都没有，沙哑的嗓子艰难吐字：“救命，救命，通天山出现魔头了，有狼在嚎叫，有山匪再吃人啊！还有……” 一股脑吐出一串字，木偶又失去支点倒下。 有人故意传达通天山山匪的消息，让别人不要靠近通天山，是谁？ 一个小小的默城，居然有那么多怪事，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她，虞闲和何安都来了，阴影之中，有什么人在布局。 颜绮待在这个屋子里半天，再也没查出除柴夫木偶外的其他东西，最后叹口气，带着零散的木偶折返清明派。 虞闲是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气息，颜绮站定在屋前，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颜绮楞了一下，小指上的红线微微颤抖，她撇撇嘴，走进去。 何安脸色不是很好，虚弱的坐着喝茶。 今天就和萧雪说两句话的功夫，他的毒又发作了，他的症状和颜绮很不一样，不像毒雾林的毒，更像别的什么毒，虞闲身上带的四师姐的解毒丹都解不了。 虞闲让他在屏障破开就回弥仙山找四师姐看看情况。 他无力抬眼，气若游丝：“你发现了什么？” 何安没有呛她，颜绮心情稍微好了点，她把木偶从储灵囊那放出来，道：“柴夫已经死了，他家里就只有一个李代桃僵的木偶，这木偶是被人故意放回默城的，就是想让默城的人不要靠近通天山。” 她三言两语说完，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虞闲关好门，斟茶，把收集到的信息写在一张纸上给她看。 颜绮快速扫过，拧眉：“这几个人是谁？” 虞闲：“这几页都是梁慧诗暗中收集的默城富家弟子的资料，这些弟子都在被她收集资料后不久就被通天山山匪抓起来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何安接着道：“花名在外，纨绔放浪，名声不好，欺压百姓。” 颜绮放下纸，问：“梁慧诗是清明派的小师妹？” 虞闲点头：“看来这个和山匪暗中勾结的人就是她了，萧雪对于通天山的事只字不提，我对他搜魂，发现了一点事。” 他把散架的木偶拼好，木偶又开始重复今天那番话，等他说完，虞闲一个挥手木偶变成尘埃消散。 他说：“柴夫一年前就死了，被山匪所杀，萧雪和他小师妹一起去通天山调查，看见这一幕，他们实力不足被抓起来，之后进行了一场交易，通天山有山匪供养的山神，默城那时候已经只进不出了，梁慧诗想出去，只要帮助山神苏醒，就可以打破默城屏障。” 他抿一口茶润嗓子：“为了不让别人进入通天山发现，萧雪伪造柴夫木偶，回到默城散播假消息，阴阳颠倒阵是梁慧诗反画的，她还算聪明，知道山匪的话不能全信，可惜她功力不足，阴阳颠倒阵给了清明派源源不断的灵气，却也让它人丁稀少。” “后面的记忆有人动了手脚，看不到。” 颜绮手指有节奏敲击桌面：“现在大概情况差不多了解了，那么，后来梁慧诗又是怎么被抓到通天山去，萧雪又为什么可以回来。” 颜绮停顿一下，又问：“从清明派掌门那，不会就只有这些东西吧。” 虞闲知道瞒不过她，笑了一下：“嗯，掌门是知道的，他默认了自己的女儿和山匪勾结，因为清明派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与通天山的神秘力量交恶不如合作。” “梁慧诗向通天山献祭默城中无恶不作的富家弟子，以为这样就良心无愧？那个掌门肯定还知道什么，走，我们现在再去找他。”颜绮把所有线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起身就往外走。 虞闲不让何安去，给他下了禁制，“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后面我们还需要你。” 何安脸微红，不太习惯大师兄长辈一样的语气，他低头乖乖“哦”一声。 虞闲追上颜绮，他们两个赶来的还是晚了，掌门被杀了。 ——是萧雪。 萧雪一身白衣染血，神情麻木坚定，在元婴和化神期的灵力压下来前，他道：“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们救救我的小师妹。” 掌门是一剑穿喉而死，他像是猜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没有惊讶，苍老的脸上，是轻松和解放。 三人无声对峙。 第7章 天山无路（七） 萧雪被虞闲套上缚仙索带回屋子，一路上不挣扎不说话，沉默走来。 何安在榻上打坐休养，见他们回来睁眼，又看见五花大绑的萧雪，奇怪：“掌门呢？” 颜绮摸着下巴对何安努嘴：“被他杀了。” “现在，你可以说自己知道的一切了。”虞闲解了何安的禁制，又在周围下了一道屏障才问。 萧雪嘴唇嗫嚅，闭上眼，没出声。 三个人谁都不急，一个在塌，一个坐下，一个倚着窗，都静静等他说话。 半天，他才自暴自弃般开口：“是我和山匪勾结，连累师妹，我本想在破开默城屏障后就把山匪一窝端，可是他们太狡猾了，知道阴阳颠倒阵被反写后，就把我小师妹抓到通天山，所以我才会去救……” 一年前。 “师兄，城中百姓最近不少人失踪，掌门派我们去城中调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啊？”少女顽皮机灵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萧雪忍不住抬眼去看她。 一睁眼，就看到梁慧诗离他不过几厘米的脸，笑意盈盈，看着他的眸子里满是光彩。 萧雪心狂跳，别过头，涩声：“师妹，你离太近了。” 梁慧诗闻言不但没有收敛，还把手臂环上萧雪的脖子，整个人都要陷进正在打坐的人怀里。 萧雪担心她摔，不得已抱住她。 梁慧诗逗弄他微红的耳朵，说悄悄话：“大师兄，你都闭关一个月啦！你再不出关，你的小师妹加未婚妻就要想死你啦！” 萧雪耳朵更红，呼吸停了一瞬，梁慧诗就窝在他怀里笑眯眯打量他。 不多时，萧雪调整回状态，郑重道：“好啦，不是要去调查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梁慧诗乖乖从他怀中出来，染了那人一身的桃花香。 梁慧诗遇到正事就会正经很多，他们一路调查失踪的人，发现这些人都是去过通天山才不见。 入夜，他们吃过晚饭，从客栈出来，梁慧诗大步走在前头，赶着去通天山查明情况，她没注意到身后的萧雪一直抿唇追在她后面。 “……最近失踪的是一个柴夫，去通天山砍柴，人是今天才不见的，不知道我们现在赶过去来不来得及救。”她自顾自说着，半天没听到回应，她皱眉回头，萧雪却先一步从后面牵住她的手。 梁慧诗愣住，回头就看到萧雪通红的耳，他微垂着头，咽咽口水，别扭开口：“师妹，你等等我。” 之后他们很快就到了通天山，彼时一个才筑基后期，一个刚刚筑基，两个人就已经是清明派最顶尖的弟子。 通天山确有鬼哭狼嚎声，深山老林，越往里走，就越是不见天日，树枝遮天蔽日，无法分清方向，直到一条蜿蜒血迹的出现。 梁慧诗和萧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把自己的身形隐匿，小心翼翼沿着血迹追上去。 地上枯枝败叶很多，在看到前面有火光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轻巧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们躲在树后面探头，看到了一群山匪分食柴夫的画面。 梁慧诗瞳孔地震，呼吸沉重，几乎做不得他想就要动用灵力把这几个有违人伦的山匪杀掉。 萧雪阻止她，他对梁慧诗摇头，看出那山匪的头是个金丹，而且是一个气息奇怪的金丹。 他们贸然出去，讨不了好。 萧雪握住她的手再掌心写字：回。 一群山匪围在篝火边，大口大口吃着人肉，为首的是一个颇为妩媚穿金带银的女子，她抓着柴夫烤熟的胳膊，恶狠狠咬了一口，突然笑道：“有小虫子来了。” 山匪欢呼起舞声嘎然而止。 萧雪心叫不好，拉着梁慧诗就跑，他们两个筑基怎么和金丹打？ 山匪朝着声源处转头，一个个目光灼灼，如狼似虎，但都站着没动，安静等着谁出手。 下一秒，山风就把他们二人卷回篝火旁，两个人摔在地上，好不狼狈。 山匪中有人认出他们：“是清明派的人，我认得他们，老大，他们一个是清明派大师兄萧雪，一个是清明派掌门的女儿，叫梁慧诗！” 大当家坐在石头上，勾着脚，又咬下一块人肉，笑：“这么说，你们两个都可以做主喽？” 梁慧诗看到她吃人肉，恶心的反胃，跪在地上干呕。 萧雪很冷静：“你要做什么？” “老大，这可都是筑基期的修士，吃了可以大补的，不如现在就分了给兄弟们吃了吧！” 有山匪叫唤。 大当家把手竖在嘴边，示意安静，然后说：“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我们不和邪门歪道为伍。”梁慧诗信誓旦旦地说。 诡异的，萧雪沉默了，梁慧诗不可置信睁大双眼，“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许久，萧雪说：“什么交易？具体是什么？你们想怎么样？” “大师兄！”梁慧诗尖叫出声，试图唤回萧雪的理智。 “不要出声哦，你们两个有一个可以做决定就好了。”大当家笑意不达眼底，命手下人绑住梁慧诗，堵住她的嘴。 梁慧诗挣扎无果，咿咿呀呀的哼叫，目光乞求。 萧雪没有去看他，只盯着大当家，问：“所以，是什么？” 大当家抚掌而笑，满意看着眼前人，红唇微启：“你们想要出去默城吗？” 此话一出，萧雪全身僵硬，梁慧诗也停止挣扎，不动了。 想啊，怎么会不想，一年多前默城再也出不去，清明派日渐衰落，他们两个身为清明派弟子，又怎么会不想出去呢？ 萧雪问：“那你想怎么样？” “献祭山神！”大当家眼底涌现出狂热，她作为山神虔诚的信徒，道：“和我们合作吧，只要每个月送来献祭的人，就可以唤醒山神，就可以打破默城的屏障，你们清明派就不会这样衰落下去。” 梁慧诗回神，冲萧雪摇头。 不行，就算要出去，也不能残害百姓生命啊！ 许久，在梁慧诗绝望的眼神中，萧雪点头。 “好，但是你们不可以伤害我的师妹，关于合作这件事，我要和你详谈，然后，我要放柴夫回默城，之后不会有人靠近通天山。”萧雪淡淡。 “带回山寨。”大当家颔首，算是同意了。 柴夫是萧雪亲手做的，回去默城就会散播通天山的可怕，之后这个木偶就会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消失在自己屋子里。 这种合作关系持续了一年多。 萧雪最后带梁慧诗回清明派，在清明派落下阴阳颠倒阵，落阵时，梁慧诗滴入自己的心头血，萧雪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光影斑驳中，梁慧诗笑着落泪：“师兄，我万劫不复了。” 萧雪心疼抹去她的泪，抱着她，低声啜泣：“那就万劫不复。” “为了清明派，为了默城，我们别无选择。” 他们利用清明派的职便，抓了许多十恶不赦的人或者只会贪图享乐欺压百姓的富家子弟。 这种行为怎么可能瞒得过掌门，梁慧诗和萧雪跪在地上，听候发落，就算掌门已经知道，这种合作也不能停止，这是最后的希望。 他们要出去。 戒鞭迟迟没有落下，最后老掌门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梁慧诗被抓回山寨是她发现那个山神可能是魔界的人，在他们眼中，魔界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给默城破开屏障？ 她劝说萧雪收手：“一年了，默城死了多少人？可是那该死的屏障一点减弱的样子都没有，我们到底还要害多少人？” “已经来不及了。”萧雪闭眼。 “怎么会？怎么可能？是你不想回头！”梁慧诗怒吼。 “你知道吗，我在山寨里看到，那个人无比强大，可能真的只有他才可以带我们离开默城了，出去后，我会以死谢罪，保住清明派名声，你会成为清明派掌门，带领清明派走向巅峰。” 梁慧诗默然，嘴唇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最后，她闭上双眼，不愿面对一般。 “成婚吗？大师兄。”梁慧诗问。 萧雪心疼如狡：“不。” 萧雪千藏万藏，山匪还是发现了梁慧诗的不对劲，他们勃然大怒，把梁慧诗抓回山寨，后萧雪前去营救，被打了个半残，彼时何安颜绮一前一后来到默城。 清明派的丑闻不能被别的仙门发现，所以山匪和清明派都想把何安弄死。 山匪布下风华客栈，清明派布下阴阳颠倒阵。 没想到这两个都被颜绮破了。 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 萧雪将一切说出，望着这几个人，乞求：“我知道的都说了，我身为仙门弟子，不应和歪门邪道为伍，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和小师妹没有关系，只求你们可以放过她。” 萧雪后面看不到的记忆有了解释。 因为他后面的记忆涉及到山神，涉及到门派秘辛，涉及到山匪和清明派是怎么样想暗杀何安，所以被动了手脚，只能看到他们落下阴阳颠倒阵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何安：“和山匪为伍，你们确实是疯了，我哪怕死，都不会背叛仙门，更不会害人性命。” 萧雪苦笑：“那么上仙，你告诉我，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在默城被屏障包围的情况下，才可以保护我的小师妹，才可以保护我的门派，保护我城中百姓？” “不合作，还有什么出路？”萧雪嘶哑出声，在这一年里，不会有人比他挣扎痛苦。 何安哑然。 虞闲听完一直是笑着的，他看向颜绮，同样看到对方思索打量的目光，他们都发现了不对劲。 颜绮盯着萧雪的眼：“你很想保护你的小师妹吗？为此，不惜杀了掌门。” 何安满头问号，过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要杀掌门？” “是蛊。”萧雪颤抖，“是一种可以控制人心的蛊，这个蛊在，我和师妹收不了手了，我现在把一切都说了，只希望你们可以放过我的师妹。” 颜绮没再说什么，眼前这人一片痴心，对梁慧诗尤为执着，和他是说不通了。 何安问虞闲：“大师兄，现在就杀上通天山吗？” 虞闲垂眸，想到另一个事：“前天，是你布下的阴阳颠倒阵和传送阵杀人吗？” 他是阵修，可以看出萧雪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剑修，在阵法上完全没有天赋。 萧雪怔愣一下，就这一秒的停顿就让虞闲抓到把柄。 “嗯，看来不是你。” “那是你的小师妹？”虞闲又问。 萧雪沉默，眸子里闪过疑惑。 “看来也不是。”虞闲笑，然后就对颜绮和何安说：“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去通天山看看。” 清明派是想杀他们，但是他们已经没有能力了。 杀人的阴阳颠倒阵和传送阵，是其他人布的。 不会是山匪，摸进清明派还没有那么光明正大。 颜绮伸懒腰，有点困倦，“最多还有两天默城的事就可以解决了，萧雪，你确定就要保梁慧诗？” 萧雪抿唇，不说话，沉默就是答案。 在杀死掌门前，清明派已经被他疏散了，默城屏障碎了后，就不会再有清明派了。 萧雪又忍不住去看这几个实力高超的人——为什么你们不可以早点来呢？ 颜绮出去了，她看着萧条的清明派，没什么想法。 天才下过雨，风打竹叶，扬起她乌发，洁白的月光映照她侧颜，她抬头看月亮，紫色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伸手去接从竹叶上落下的雨水，神情淡淡。 魔界从来没有那么亮的月，魔界的天空永远乌云密布，土地永远寸草不生，这是天道对魔界的诅咒。 其实魔界外的世界也没有那么好玩。 颜绮想，一出来就遇到败坏我名声的人，然后来到这地方，第一个人就想杀我，修仙门派也没有那么干净，和山匪勾结害人性命。 “在想什么？”她想的太入迷，居然没感受到另外一个人靠近的气息。 虞闲和她同赏月亮，片刻，又把目光移到颜绮身上，颜绮没答话，却一直看他，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个洞。 虞闲挑眉，安静和她对视。 颜绮看不透他，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萧雪在说谎吧，你为什么不拆穿？” “等到了通天山，他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他费尽心思构建这么大一个谎言给我们，我们接着就好。” “他们没有回头路。”颜绮平静又残忍叙述。 “是，那么明天对上连我都没有办法的对手，你会帮我们吗？魔教小少主。” 周围幽静无声，颜绮着实不理解虞闲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她干脆不回。 没得到答案，虞闲也不恼，他轻叹一声，转身回房：“那么，晚安，小少主。” 第8章 天山无路（八） 夜深，蝉鸣欢叫。 清明派没有护派阵法屏障，外人进来轻而易举，可惜清明派已经没人了，就算起火了也伤不到旁人。 火燃起来的那一刻，三人同时从床上起来，或者说在有人进入清明派的时候他们都感觉到了。 只不过他们三人都选择默不作声。 颜绮的房间门是第一个被推开的。 进来的人穿着沉重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步伐声重叠杂乱，有两个人。 火从清明派门府呈由外向里烧的驾势。 颜绮所在的屋子处于清明派西南角，是火势最先蔓延的地方。 用作装饰的竹林烧的劈里啪啦作响，吵人耳疼。 “这几间房早就被我下了迷烟，谅他们修为再高又如何？这可是山神亲手给的，毒不死他们！”一个粗犷的男声恶狠狠在房间响起。 颜绮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要把自己千刀万剐凌迟致死的视线，仍是没动。 山匪的人主动来清明派？那倒好，她就看看这些人有什么手段。 “就是她杀死了大当家。”另一个男人低沉声音，意味不明。 “就是她，我们安插的人说是一个长得好看手持长鞭的女子，清明拍的人都跑光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粗犷男声拔高声音，提醒，“姐夫，你可一定要为姐姐报仇啊！” 姐夫？颜绮心中明了，这一个是老板娘说的丈夫，一个就是弟弟了。 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杀入清明派，有点不对劲。 丈夫舔舔嘴唇，笑道：“我知道，大当家的仇我一定回报，但是在哪报就不一定了，小弟，这么水灵的女人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弟弟恼怒：“这人杀了我姐，你的妻子，你还对她做的出来？”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出去，别碍事，放心，我会杀了她的。” 丈夫见弟弟那么不识好歹，脸色也沉下来，冷冰冰把弟弟赶出去。 弟弟面上也不好看，到底没说什么，站在颜绮屋外看着。 没了阻拦的人，丈夫对着颜绮阴恻恻笑着靠近。 他苍蝇似的搓手，道：“小美人儿，你说你来哪不好偏偏来默城，默城早就是我们山神大人的囊中之物，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妞了……” 丈夫已经准备伸手去解颜绮的衣服，就在这时候，颜绮猛然睁眼，一把抓住丈夫向前探的手。 “晚上好，来找死，我欢迎啊。”颜绮懒散又轻佻，微微上挑的眼尾，好整以暇看着丈夫。 丈夫大骇，妄图后退，却发现眼前这婆娘力气巨大，不是他可以挣脱的。 他立马改变战术，另一只手去抓颜绮脖子，巨大诡谲的灵力在他手上爆发。 颜绮不放在眼里，不用她出手，长鞭就化为恶蛇攀爬上丈夫的身体，灵力的运转被硬生生遏制。 丈夫这时候脸上才涌现出惊恐，他惊疑不定：“你……” 他咬牙，顾不上什么，对外大喊：“憋仔，进来帮忙！” 可怕的是，没有人回应——就连本来烧的劈里啪啦响的竹子都停止了动静。 “你们干了什么？”丈夫这下是真的慌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颜绮丝毫不给他反手之力，长鞭把他裹起，一溜烟丢到外面去。 她开门，才看到虞闲和何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还有萧雪，他落寞站在两个人身后，颜绮出来，才抬眼看过去。 颜绮挑眉：“另一个人呢？” “人杀了，他身上的蛊跑了。”虞闲回。 “那他怎么办？要留下来问话？”颜绮一脚把丈夫踹到地上跪着。 丈夫一出来目光就死死扎在萧雪身上，他饱含怒意：“萧雪，你个贱人，不是说已经把这些人打残了吗？真后悔没控制那些清明派的弟子杀死你！” 萧雪面色苍白，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他急忙问：“我小师妹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你小师妹？哦，我知道了，你们里应外合把我和小弟骗到这里杀，然后好让你们独得山神大人的青睐吧！我呸！”丈夫往地上啐了一口，“反正小弟已经逃回去了，你们惹怒山神，一个都跑不了！” “直接杀了吧，嚷嚷的吵死。”何安还是很虚弱，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很好了。 他随手抓过萧雪的佩剑，一剑穿心。 丈夫死的太快太轻易，他双目突出，不可置信的瞪大，最后直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啧，”人死后恶蛇就化为原型回到颜绮身上。 她不满道：“早说这人没什么用，我直接就杀了。” 火势被虞闲扑灭，清明派起火早就已经引起默城百姓的动乱，火一灭，就有不少人吵着闹着要进来。 有看热闹的，有趁机抢掠的，还有破口大骂的…… “一年了，山匪来抓我们默城百姓已经一年了！可你们清明派却没有什么作为！你们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有人起头，应和者就蜂拥而上，单是唾沫就可以把清明派淹没。 “人呢，为什么没人？是不是拿了我们老百姓的东西就跑？！” 很快就有人发现清明派只剩下一个空壳。 众人更加愤怒，举着灯就开始搜刮清明派剩下的东西，没多时就发现了山匪的尸体。 有人尖叫，也有人大着胆子往前走。 尖叫讨伐声络绎不绝，萧雪听着面色有苍白几分，几乎要站不稳。 虞闲当机立断：“直接走。” 话音刚落，一个阵法在他们几人脚底下出现，光芒大盛，几人原地消失。 人群中有人被光扎了一下眼睛，疑惑：“刚才那里是不是有人？” 他旁边的人看了一眼他说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回过头来：“你看错了吧，清明派早就做贼心虚跑了，还好留下的宝贝多，快点拿，不然明天来更多的人就分不了多少好处了。” 四人直接传出默城，到了通天山脚下。 通天山巍峨陡峭，从正面看就像一把剑指苍天的剑，由此得名“通天”。 何安烦躁推一把萧雪，冷声道：“带路。” 颜绮问虞闲：“清明派的阵法不毁掉吗？”指的是反写的阴阳颠倒阵。 “那阵被下了禁制，我想还有用。”虞闲解释。 颜绮点头，不在多说什么，跟着萧雪一路向前。 通天山的草木已经被魔气侵蚀太久，失去了原本的光泽，树叶发黄破败，一重重聚在一起，将落不落，还散发浓浓的腐臭。 萧雪早习惯这样的气味，麻木带路。 颜绮嫌弃的拿出一张帕子掩住鼻子，虞闲没什么表情，这样的环境气味影响不到他，何安难受的浑身发痒，只想快点结束。 “前面就要到了。”萧雪不咸不淡地说。 “怎么这一路过来一个人都没有？”颜绮发问。 萧雪疲惫抬起眼皮看一眼她，苦笑：“上仙你不知道吗？通天山上下的山匪一半都是活死人，只保留一点生前的意识罢了，你把大当家杀了，连同母蛊一起杀死，那么那些活死人也没用了，剩下的一点……” “不都死在清明派了吗？” “……”三人齐齐沉默，着实没想到自己顺手做的事杀的人直接就灭了山匪一窝。 弟弟是连滚带爬回到通天山山寨的。 说是一个山寨，其实就是一个可以容纳几百号人的山洞，山洞最深处就是山神沉睡的地方。 虽说只是一个山洞，却是金银珠宝都挂在明面上，用夜明珠铺了一路照明，用金银打造的链子装饰。 要不是通天山遮天蔽日，那些金银足以晃瞎人眼。 弟弟控制蛊虫流进山洞，一进去，就看到坐在兽皮王座上的女子。 女子拿着一本阵法竹简观看，低垂着头，神情认真而漠然。 泛红的指尖描摹着竹简上的阵法走向，完全没注意到弟弟的回归。 直到一声怒吼传入她耳朵：“小贱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弟弟使用灵力打向她，那人回神，轻而易举化解他的攻势。 她精致的面庞上出现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贱人贱人！”弟弟连续唾骂好几声，仍是不解气，“你说，为什么把我们引到清明派，是不是你早就设计好，好让我们给你做嫁衣，得到山神的赏赐！” 女子似是不解，歪头：“是我让你们去的吗？” 弟弟的魂魄面沉如水，死死盯着女子，说不出一句话。 确实不是她让他们去的。 是他们把萧雪打回清明派后，得到那三个进入默城的修士误入毒雾林，身受重伤，还中了剧毒，实力大减，回到清明派养伤。 那时候萧雪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个时候正是拿下清明派的机会，至于合作？ 那也是清明派先毁约想停止合作在前，更何况，同山匪能讲什么道理？ 原本他和姐夫讨论如何攻打清明派，大当家已经死了，抉择在他们两个手上。 他们都不太了解清明派的情况，一般都是大当家去交涉。 他们还怕那几个修士实力高强，不一定可以打过。 交战这种事，一次不能制敌，之后就是无尽的麻烦。 他们犹犹豫豫的时候，梁慧诗突然急急忙忙从山洞跑出来，表情慌乱。 他们当然是挡住去路问她发生什么。 只见梁慧诗抹着眼泪，恳求道：“刚进城的那三个修士杀了我父亲，我感觉不到父亲的气息了，萧雪师兄传音和我说，他和那三个人打起来了，两败俱伤，我再不回去，清明派就要易主了。” 弟弟和姐夫对视一眼，知道机会来了。 只要杀了那几个修士献祭山神，山神就可以苏醒了！ 姐夫皮笑肉不笑：“你别急，我们去就好了，一定给你把你师兄带回来。”当然还有清明派，之后也不是什么合作关系了。 是主人和奴隶。 梁慧诗抬眼，警惕看他们：“你们不会趁机打清明派的注意吧？” 弟弟笑：“怎么会，我们在合作不是吗？” 清明派死了掌门，萧雪受伤，就连那几个修士都要不行了，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 于是他们带着为数不多的山匪，打入清明派。 结果清明派只剩下一具空壳，一个人都没有了，就剩下颜绮几个。 本以为用了迷香就万无一失，谁知道他们根本没受伤，这下迷香都没有用了！ 姐夫死了，剩下的兄弟也死了，只有他命硬，靠着山神大人给他种的蛊逃过一劫。 不过要是没在十二个时辰内找到身体，他也会死！ “好，好。”弟弟怒火无处发泄，突然疯了一般冲向梁慧诗，他大喊：“把你的身体给我！给我！” 山神苏醒还有一段时间，他必须活下来，得到山神的力量，给姐姐复仇！ 明天过签更个十章[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天山无路（八） 第9章 天山无路（九） 梁慧诗当然不会让他得逞，现在的弟弟只是一缕魂魄，并不可怕。 于是她干脆直接用灵力捏爆弟弟的魂魄。 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梁慧诗笑了，笑意残忍：“你可以到九泉之下去陪你姐姐了，哦，还有你那个不中用的姐夫。” 说罢，五指紧握，在响彻山洞的惨叫声中，弟弟灰飞烟灭。 梁慧诗又重新坐回兽皮王座上，疲惫不堪的托腮，拿起竹简接着看。 通天山来人了，是那三个修士，她知道。 那三个修士实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的程度。 还好梁慧诗不用和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她只要拖到山神苏醒就好。 默城的事不能有人知道，只要没人知道，屏障碎掉后，清明派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那几个修士必须死。 她先前就交代萧雪要疏离清明派剩下的人，阴阳颠倒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利用。 反写阴阳颠倒阵是她给自己和清明派留的后路。 她又捏捏眉心，心里有些难过，清明派具体的事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父亲消散于天地的气息。 杀死自己父亲的除了那三个修士，还能是谁？ 思及此她不忍咬牙，她已经在通天山上布下重重法阵，能拖就拖，最好可以让他们死在阵法里。 山洞外一阵阵爆破轰鸣声，梁慧诗知道，阵法被触发了。 也不知道萧雪怎么样了。 她焦躁不安，吵闹声持续好一会儿，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停下来。 梁慧诗心里慌的难受，手指没规律敲打放在腿上的竹简，最后还是动身打算出去查看情况。 夜明珠亮了一路，照在她微微不安的脸上。 外面已经完全没了动静，梁慧诗不禁加快步伐。 陡然，她停下来，目光不善盯着前方，像看到了生死仇敌。 梁慧诗面前是完好无损的颜绮四人，别说受伤，衣服上连一点污泥都没沾到。 看到主动现身的梁慧诗，几个人也是愣了一下，停下脚步。 何安拧眉，疑惑：“梁慧诗？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他又看向萧雪，眼神询问。 萧雪没理他，呼吸沉重，闭上眼不愿面对这一幕。 他拙劣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住这几个人？ 真的是，没有一点回头路啊，师妹。 梁慧诗也不答他，而是反问：“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她虽然修炼天赋不行，但是在阵法上却是天才，就算这几人是元婴修士，打破阵法也不应该那么快。 “那些是你画的阵法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的欢迎仪式呢！”颜绮掩住嘴，故作震惊。 虞闲作为这次重要的破阵人，不咸不淡瞄她一眼，轻声道：“你的阵法很不错，可惜，我也是阵修。” 化神期的阵修。 梁慧诗只是金丹，无论修为还是阵法，她都比不过虞闲。 在虞闲眼里，那些阵法估计就和闹着玩一样。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吵闹声持续那么久不是因为他们被困在阵法里，单纯是因为阵法铺了一路，虞闲就走在前头，一路粉碎。 一路上，萧雪是最直观体验到这几个人实力的人。 他望向师妹，眼神乞求，声音哽咽：“师妹，放过自己吧，默城那么久没解决的事，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之后，我会带你去别的地方，过与世隔绝的生活好不好？” 梁慧诗不答反问：“那清明派呢？” 萧雪闭嘴，不愿说这个话题。 他不说，颜绮就替他说，这样一个懦弱的家伙，怎么会守好清明派？ 颜绮散漫道：“清明派？不是已经解散了？我们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抢完了，哦，山匪还直接一把火烧了。” 梁慧诗眼神阴鸷，不信她说的话，她还是问萧雪：“那清明派呢？” 疏散清明派的人是梁慧诗下的命令，为的是让她好引爆阴阳颠倒阵。 可是萧雪这次没有听小师妹的，他不是让清明派的人离开然后等事情告一段落后重聚。 他是真真实实的解散清明派。 萧雪苦涩：“师妹，不会有清明派了，她说得对，清明派被解散后，就让山匪一把火烧了。” 何安看不得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烦躁道：“你不是被抓进来的，那么也是和奸邪勾结，那么萧雪你之前就一直在说谎对吧？” 发现不对后何安脑子转的还算快，“所以根本不是你勾结山匪，一直都是梁慧诗勾结的，我就说你一个胆子那么小的，怎么敢做这个事。” 梁慧诗三言两语就听出来萧雪是想给自己顶替罪名。 她不禁觉得好笑：“所以清明派没了，就算你让我活下来有什么用呢？” 萧雪抿唇，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颜绮只在一边看着，没什么情绪，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开始，她就知道萧雪在说谎了。 估计萧雪不知道，虞闲搜过他的魂，知道他一部分记忆。 而在那记忆中，虞闲说，和山匪勾结的人就是梁慧诗。 萧雪为了给小师妹顶罪，把知道一切的掌门杀了。 为了不让梁慧诗执迷不悟下去，把清明派解散了。 到后来主动说明一切，也是把自己和梁慧诗换了视角证明自己才是和山匪勾结的那一个。 如果萧雪是主谋，他去通天山救梁慧诗不会被打成那样。 回到清明派也不会被安插在清明派的山匪打个半死，最后还是何安救的他。 布下阴阳颠倒阵的是梁慧诗，虞闲早就看出他身上没用阵修天赋。 他的谎言太拙劣了，就为了给梁慧诗一个渺茫的生路？ 如果之后萧雪的视角是按梁慧诗的来说，那么中了蛊的就是梁慧诗，控制人心的蛊，所以梁慧诗现在看上去才那么无可救药。 “我带不好清明派的，你不也想自己一个人去死吗？” 萧雪身体软倒在地上，麻木，苦笑：“我问你，想不想成婚，你说不，我知道，你早就想自己一个人去死了，所以不想和我绑上什么关系，不想让别人知道，原来清明派的掌门还有一个快要疯魔的妻子。” “我不在乎那些的，阿慧。我们没有回头路，也成不了婚，或许，成为彼此难忘的死敌也不错，阿慧，你不要误会这几位仙长，是我杀了掌门，你看，我也没有回头路了。” “在我发现这个山神并非善类劝你，你已经变得疯魔不像自己了，你已经被蛊控制住了啊，阿慧。” 梁慧诗没想到会受到这样一个当头一棒，她不可置信瞪大眸子：“是你杀的？” 之后再震惊的再也说不出话。 她好像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看着萧雪，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师兄，痛的难以呼吸。 三人就在一边看着，鲜少插话。 何安理清思路。 萧雪发现山神是魔界的，劝说梁慧诗，梁慧诗不依假装自己被抓到通天山，之后萧雪去救被打残，回清明派被他救下，后来一路发展，两个人都是想让对方活。 “啧，”何安估摸着颜绮和虞闲早就知道，都没和他说，他撇撇嘴，不满，“你们说完没，说完就可以让那个山神出来受死了。” 梁慧诗心脏一抽抽的疼，她喘息，“不，就算清明派不在，它的名声也不可以受损，只要等山神苏醒，把你们都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颜绮体会到了什么叫执迷不悟，摩挲长鞭，也道：“放心，不会阻止山神出来的，而且它不出来，这默城屏障怎么破呢？” 梁慧诗眸光闪烁：“你什么意思？” 虞闲轻捏指尖，抬眸：“他来了。” 山洞开始剧烈颤动，通天山摇晃起来，草木倒了一地，惊出一群飞鸟蛇虫。 梁慧诗跪地痛苦地叫，声音却是愉快的。 萧雪同样跪地，想去扶梁慧诗，又深知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只能不远处看着。 虞闲抬手给何安落下禁制，硬声道：“是化神，你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在一边看着感悟就好。” 何安目露不甘，握了握拳头，还是松开了。 “山神，山神出来了，默城，默城终于要得救了，哈，哈哈哈。”梁慧诗癫狂落泪。 她的笑在颜绮轻佻调笑的声音出来时嘎然而止。 妖艳妩媚的人儿把净杀鞭握在手上，顶住下巴，目光落在山洞里的黑暗：“**长老，好久不见啊。” 尾音上扬，带着轻微看不起。 风华客栈的吮兰是魔界才有。 种种迹象早就表明山神就是魔界之人，刚好，还是熟人。 虞闲没多大震惊，含笑望颜绮一眼，何安皱眉，没说什么。 很快，从山洞深处走出来个青年，确切地说，他是飘出来的，因为他的下半身将近透明，是魂魄的样子。 他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像是早就习惯的上位者，视线在一群人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颜绮身上。 他笑：“你是新来的祭品吗？长得可真好看。” 颜绮：“……” 她蹙眉，上前一步，“你不认得我？” 魔界魔宫有七大原罪长老，其中最下等的就是这**长老。 没想到摇身一变成了通天山山神，还不认识自己？ 她没记错的话，她才十几岁那会儿，这**长老兽性大发，还想非礼她，被她一剑斩掉一臂。 只是之后不知怎么的，这**长老就失踪了。 直到他的魂灯熄灭，这才提拔新的**长老上去。 眼前这个，怕不是魔，是鬼了。 不知道是谁把他练作鬼奴，封印在这，还把通天山和默城一起封印。 色鬼挑眉，常年沉浸□□，他整个人都有一种猥琐的气息，这种气息在他做表情的时候更甚。 “我一直呆在这，为何要认得你？” 颜绮干脆就不说话了。 虞闲走到她身后，低声：“变成鬼，还能用血脉压制吗？” 颜绮睨他，“有何不可？” 虞闲便笑。 梁慧诗一看到山神真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往前爬几步，满是敬仰哀求：“山神大人，救救默城吧，我以你最虔诚的信徒恳求您，杀了这些人。” 萧雪拉不动她，他也知道，梁慧诗，为了得到山匪和山神的信任，主动吞下的蛊。 万劫不复。 一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天山无路（九） 第10章 天山无路（十） 色鬼的目光这才施舍般落到梁慧诗身上，蛊虫会控制人心，对母蛊产生仰慕，看到梁慧诗眼底的敬仰，他不意外。 色鬼偏头想了想，在梁慧诗期待的目光中，恶劣的笑了：“我凭什么满足你？就凭这一年送来姿色平平的男男女女吗?” “都无法满足我的**。” 梁慧诗愣住，心中好像有什么破碎了。 她一直私下纵容山匪下山抓人，到后来山匪不听她的话去抓那些漂亮姑娘。 原来，是因为山神想要，不是献祭，是献身。 山神没有沉睡，只是不想理会他们。 任他们苦苦挣扎，无动于衷。 色鬼说完就不再看她，视线回到颜绮身上，贪婪之色尽显：“女娃娃，你打不过我，做我的奴，我饶你一命如何?” “哦？”颜绮微微笑，看向他时眼里满是不屑，通过修炼邪法得来的化神，她丝毫不惧。 长鞭凌厉甩出，裹挟强大灵力，这一鞭，直接就是元婴巅峰的修为。 饶是色鬼认为自己化神不惧颜绮，还是面色稍沉，不敢正面接下这一鞭。 他一躲开，颜绮下一鞭就接踵而来，鞭鞭盛满元婴巅峰的灵力，没有一点减弱的架势。 净杀鞭在颜绮手上抽出成蛇，甩回成鞭，两者变化精妙自然。 色鬼知道不能一直被动下去，下一秒他就掏出法器，是一条染红的白绫。 “这可是我的宝贝，我宠幸的每一个女子，都在上面落红。”色鬼嘿嘿一笑，“很快，你也会在上面落红。” 话音刚落就把白绫甩出，直面颜绮。 颜绮丝毫不慌，毕竟旁边还有一个虞闲呢。 色鬼祭出法器，虞闲也动手了，逐春剑被那人握在手上，是春风送暖的剑意，势不可挡把白绫切碎成好几段。 “或许，你的血会先溅到上面。”颜绮这次长鞭甩出，鞭尾卷着一柄重剑，剑光冷冽，随着长鞭的靠近刺向色鬼的心脏。 色鬼同时面对虞闲和颜绮，表情凝重，但还是没有想使出全力的想法，因为他已经化神后期，虞闲才破化神，颜绮也还是元婴巅峰，对付两个小鬼，他自认为不需要用尽全力。 很快，他这个想法就被他终结，虞闲落阵了。 逐春剑回到他手上，剑鸣悦耳，他一挥衣袖，白皙指节握住剑身，随着血液沿剑身滑落到剑尖，虞闲开始以血画阵，阵未成型，几道纹路散发出来的杀意已经可怕。 不能让他落阵！ 色鬼惊惧，不管颜绮劈过来的重剑，五指成爪去抓虞闲。 重剑砍掉他一只肩膀，他毫不在意，他骨子里恐惧着虞闲的阵法——这阵克鬼！ 他的肩膀也是他的一部分魂魄，只要不是心脏，那之后还会长好的，如果让虞闲落阵，那么他实力大减，就只能任人宰割。 颜绮注意到他的想法，自是不会让他如愿。 “我看你是苦头没吃够。”冷哼一声，重剑飞回手上，长鞭化蛇从她腰腹攀上脖颈，危险吐着蛇信子。 重剑在手，没什么好犹豫，她飞身挡道，剑从上劈，恶蛇正面吐出毒液，两厢夹击，色鬼不得不退。 劈下的剑气给山洞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边缘还冒着丝丝白烟。 同时，虞闲阵法落成，繁重复杂的阵法以逐春为中心扩大，包裹住整个通天山。 色鬼全身一震，自身灵力瞬间被压制到化神初期。 他脸色不太好看，目光紧盯二人，冷冷道：“是你们逼我的。” 不留他多说话的余地，颜绮浑身灵力爆发，提剑就砍，虞闲也毫不含糊，阵法成型后就拔出逐春剑，起势同颜绮出剑。 色鬼眼神森寒，阴狠的表情一闪而过，白绫被毁他也没有别的法器，抬手落下一道禁制便双手捏决，冲天一指。 天地为之一动，山洞即将坍塌。 “净杀！”颜绮见此唤出恶蛇本体，以恶蛇巨大本体撑住支离破碎的山洞。 虞闲一手持剑和颜绮破禁制，一手画符，看也没看一眼就甩出符咒，一个“止”字印入山洞，阻止坍塌。 不知道色鬼在搞什么名堂，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高，直逼渡劫，就连先前被颜绮一剑斩断的手也长了回来。 颜绮无心去看山洞外面的情况，何安几个倒是看见了。 在岌岌可危的山洞口闯进一抹亮光，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阻隔了默城和外界的屏障正在逐渐消散，而消散的力量涌入的，正是色鬼的身体。 很快，那困扰了梁慧诗和萧雪一年，让默城不得安宁的屏障，彻底化作虚无。 何安见此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山神？！害了默城的就是他！两年都是他在汲取默城的力量！阻隔默城人出去！” 梁慧诗跪地，直愣愣看着这一切，直到瞳孔中泪水模糊视线，她再也看不见。 那么她这一年，为了可以出去，害了那么多人，多少无辜生命死在她手里，就为了通天山神打破默城屏障…… 结果，从来没有想过，让默城，让清明派变成现在这样的，就是这个无所不能的山神吗？ 她，她都干了什么？ 梁慧诗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萧雪再怎么懦弱愚钝都明白一切，他咬牙，挣扎到梁慧诗身边，虚虚抱住。 可是那人怎么也抱不住，她颤抖的太厉害了，眼泪止不住，湿了一片衣襟，梁慧诗低声呢喃了什么，萧雪没听清，他低头凑近，才听清。 顿时，浑身僵硬。 她说：“挖出我的心脏。” 蛊在她的心脏里。 何安骂了一句就没空管他们两个，着急盯着打架的三个人。 禁制已经被颜绮虞闲合力破掉，色鬼的力量停留在化神巅峰，差一丝到渡劫。 法阵封住他之前的修为，对现在的他无可奈何，虞闲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在画出一个。 三人扭打一起，颜绮他们节节败退。 这还是颜绮用了魔族天生的血脉压制的效果，不然她面对直接跨了好几个大境界的色鬼，根本坚持下几招。 虞闲也没好到哪里去，先是用血画阵，灵力不足，身上挂了不少彩。 色鬼得了力量得意洋洋，调动灵力和颜绮二人打，满脸笑容，就像在逗小孩玩。 “哈哈哈哈哈，这是老天爷留给我的力量，你们打不过我的！”色鬼哈哈大笑，灵力在他体内充沛运转，这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又一次二人被击退，颜绮眸光一冷，重剑插在地上，开始掐诀，肃杀的声音在山洞回响：“我有四得。” 色鬼远远看着，饶有趣味。 虞闲抿唇，最后叹了口气，逐春剑浮在空中，他咬破指尖，一手画符，一手写阵，从容不迫。 “得运。” 魔气注入重剑，灵力被抽去一半，磅礴力量在重剑里酝酿，随着颜绮空灵的声音落下，重剑剧烈抖动，阵阵嗡鸣，让本来停止坍塌的山洞再次摇晃。 色鬼心里生出一股不妙，但没动，不多时，他就发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有四散之象。 这是什么秘法？ 色鬼大骇，立马静心凝神巩固灵力。 因为得运，所以天道就帮她把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散掉吗？这不像仙界可以拥有的法术。 这个女娃娃到底是什么人？ 颜绮施展完秘法，注入重剑，刹那拔剑而起，剑法尽出，一步一式，剑气灵力不断朝色鬼涌来。 色鬼收起轻蔑的态度，重新审视颜绮，不管她是什么人，今天必须杀了她！ 他聚起灵力格挡颜绮的剑，一边抵挡一边反击。 可是颜绮的剑招就像不要命一样，不需要任何的防御，只有攻击，不断的剑意在挥动，在叫嚣，在把他化神巅峰的攻击手段粉碎。 虞闲阵法符咒同时画成，他毫不犹豫面向色鬼发动，灿金色纹路如鬼怪，撕咬狰狞，每一笔纹路走向都长了手般禁锢色鬼。 那阵法符咒，散发的居然是化神后期的力量。 何安心松了一下，虞闲之所以被他称作是万里挑一的阵修天才，就是因为他可以借用阵法符咒的力量强行使用出不属于他阶段的力量。 阵法符咒直接灼烧色鬼灵魂，他没躲开虞闲的法阵，就同样躲不掉符咒，红色符咒打入他眉心，如千刀万剐。 “啊啊啊啊啊！” 被束缚，无法在抵挡颜绮的剑招，于是剩下的三十六式，剑剑要命，一招不落打到他身上。 在“得运”的加持下，色鬼的灵力又开始四散。 “你们逼我的！你们逼我的！”他仰天长啸，默城屏障剩下的灵力疯狂往他身体里涌，即将突破渡劫。 他之前没想突破，就是因为渡劫的力量不是他这个没有身体的鬼奴可以承受的，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想要这些人死！ 颜绮喘气，稍作休息又要提剑，一边面色惨白的虞闲拦住她，摇头。 因为灵力损耗过多导致昏暗的脑海清醒一会儿，仿佛想起什么，不动作了。 片刻，贪图力量的色鬼就听见一个女人冰冷饱含杀意的声音，她嘲笑：“吸收默城那么多力量，害我们到如今的境地，你还想突破渡劫吗？” “痴人说梦。”她一字一顿，怒火在她眼底燃烧。 ——是梁慧诗。 “蝼蚁。”色鬼咧嘴评价。 梁慧诗跪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一颗心脏还在血液里跳动，她的心口处破了个大洞，萧雪跪在她身边，沾满血液的手抖的要拿不动刀。 梁慧诗生命气息渐渐散去，此时她却突兀笑起来，因为笑得太用力，禁不住咳出一口血，泪水和血融在一起，模糊她的眼睛。 她坚定决绝：“我以血祭阴阳，引爆颠倒阵。” 二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天山无路（十） 第11章 天山无路（十一） 一开始还是平静的，所有人都安静的没说话，静谧奢华的山洞里，只听到萧雪低声抽泣。 色鬼不懂阵法，刚要笑她无知，下一秒，恐怖的力量就在他身体里爆发，同时引爆通天山整座山脉。 这一年多来，死去的默城之人，一部分献给山神，一部分变成那些山匪的灵力，最后剩下的，都投入了阵法中。 近在咫尺的默城，一把火烧掉后萧条的清明派——抢夺法宝钱财的人们在这里歇下，沉浸在睡梦中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淹没。 默城的人第二次从睡梦里清醒，这一次，还是因为清明派。 爆炸波及到大半个默城，今夜，默城注定灯火通明。 色鬼被炸掉半个魂魄，苟延残存，因为阴阳颠倒阵有一半是用色鬼的灵力写的，所以他受到的伤害会很重，虞闲颜绮她们都没什么事。 主要还是虞闲在爆炸最后一刻铸起法阵，挡掉大部分伤害。 梁慧诗奄奄一息，躺在萧雪怀里咳血。 她一年前在阴阳颠倒阵的阵眼中滴入自己的血，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以阴阳阵爆炸的威力和山神谈判，阴阳阵爆炸本来没有那么大威力，不过这一年来，山匪杀了太多人，梁慧诗偷偷积攒的力量足以让阵法爆炸炸伤一个元婴巅峰。 终究还是等到这一刻。 她必须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买单。 在死亡的前一刻，她费力睁眼看向萧雪，喘气都费劲。 萧雪紧紧抱着她，想看她却又不敢看，只能无力颤抖抱着她破碎的身体。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一年前他们还没去通天山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实际上也只用了一年他们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梁慧诗意识模糊，悲哀的想。 那个时候她和萧雪都还是门内翘楚，天之骄子，如果没有通天山，她会和萧雪成婚吧。 从一开始就是萧雪不同意和山匪合作，最后为了她妥协，也是他陪着她一起杀人，在掌门的戒鞭下一同跪到天明，是他执着的想要成婚，想永结同心…… 他们去往通天山的路上，她因为思考入神，步履匆匆，没有等萧雪，是萧雪主动追上她，牵住她的手，害羞又大胆：“师妹，你等等我。” 师妹，等等我。 梁慧诗一直在往前走，从来没有等过萧雪，她生来比这个清明派大师兄聪慧，很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修为比不过萧雪。 萧雪一直都在追赶她的脚步，哪怕不知道她的计划和打算也想结为道侣，为她分担。 傻子。 最后夫妻做不成，我也救不成，还杀了我父亲，最后成为死敌好让我一辈子忘不掉你吗？ 梁慧诗艰难抬手去碰萧雪的脸，虚弱呢喃几个字。 萧雪一直弯着腰，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那你怎么不和我一起死呢？ 在怔愣中，梁慧诗已经用尽自己全部力气，拿起刀，狠狠插进萧雪心脏。 你杀了我父亲，现在，你就和我一起死吧。 这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燃尽梁慧诗最后的生命，闭上眼的前一秒，她看见萧雪眼里的惊讶和释然，没有厌恨。 梁慧诗死了，萧雪固执抱着她冷掉的尸体，不愿松手。他自己也快死了，或许这就是报应。 萧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软下来，但他没有悲痛，只是整个人贴在梁慧诗身上，轻轻笑了一下，像如愿以偿。 不成夫妻，便做死敌。 只要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就好。 那年通天山下，他第一次勇敢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轻声唤她，等等我。 他还记得，少女白嫩如雪的脸上升起的红霞，眼睛亮的可以装下整个世界，粉裙少女回眸，莞尔，回握住他冰冷的手，狡黠拉进他们两个人的距离。 少女温热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像蝴蝶吻在桃花上，轻的萧雪以为是一场梦。 梁慧诗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呆呆的，目光停滞，手不自觉摸上唇瓣，直到梁慧诗调笑玩味的声音响起： “师兄，快走啦，做完这个任务，我们回去就成婚吧！” 两人相拥赴死，不失为一场好结局。 颜绮瞥了一眼就淡淡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色鬼强行突破失败，境界大跌，阴阳颠倒阵炸掉他近一半的魂魄，颜绮的得运还在维持，虞闲的阵法符咒加剧压制，色鬼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从爆炸的废墟里爬出来，魂魄已经快淡的看不见了，他一出山就被这群人围杀，实在费解：“你们到底是谁？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颜绮不着步履，白皙秀美的脚踩在地上缓步前进走到色鬼面前，重剑指着色鬼的心脏，问：“或是我来问你，是谁抽了你的记忆把你练做鬼奴？” 色鬼被指着要害，不自觉恐惧的抖动身体，生死关头，他不会说谎，颜绮看到他眼底的迷茫，了然。 看来这鬼已经被洗掉了记忆，估计就记得自己是个山神了。 颜绮手持重剑，剑尖轻挑，滑到脖子处，又问：“那么，你呆在默城通天山的目的是什么？” 色鬼猛然挺直身板，这个他知道，他才要张嘴，双眼一睁，灰飞烟灭。 残余的灵力爆炸，虞闲眼疾手快，几步到颜绮身边，徒手立起防御阵法。 待硝烟尽散，已经没有什么色鬼了。 作为鬼奴，他被人捏碎了鬼核。 有人在看着这里！ 颜绮眸光一凝，灵识扩散，要去找那个人，扫视破败不堪的通天山，却是一无所获。 “啧。”颜绮不甘，之前张九是这样，现在色鬼也是这样，究竟有什么人在做局？ “里面还有阵法的气息。”虞闲解开何安的禁制，往山洞更深处走。 何安跑上来，担忧关切道：“大师兄你消耗那么多灵力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颜绮越过虞闲就走，讥诮：“切，就消耗那么点灵力就不行了？那你们还是回你们的仙山再练个几年再出来吧。” 何安眼皮子突突跳，三两步上去就要和颜绮干架，“你个魔女，你觉得自己好到哪里去？” 虞闲无奈把师弟拉回来放到后面，道：“有一点熟悉的气息，先去看看。” “熟悉的气息？”何安疑惑，忍不住嘀咕，“这默城那么偏远，难不成还能有我们老熟人啊？”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到山洞底部。 崎岖不平的墙面上，有一座散发着阴邪恶毒的阵法，虞闲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就是把**长老练成鬼奴的阵法。 随着色鬼的灰飞烟灭，阵法也在黯淡消散。 颜绮微微挑眉：“熟悉的气息就是这个？”眼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何安再次炸毛，眉飞色舞：“你个魔女，不要污蔑我们名门正派！这种邪恶阵法，我们怎么可能熟悉！” 闻言颜绮抱臂，散漫疲懒的看向虞闲，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虞闲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没一会儿，就指了指阵法消散后的东西。 又是一道金灿灿的阵法，不是妖邪之气，是清风朗月的正道之气，阵法简单清晰，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强大如万钧。 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封印阵，所以被炼化鬼奴的阵法挡住，可这个阵法又没有看上去的简单，毕竟就连练鬼奴的阵法都奈何不了它，只能掩盖，在上一个阵法消散后才显露出来。 封印阵一出现，何安就直愣愣惊呼一声：“是不尽剑意，是三师姐！” 虞闲伸手去触摸阵法，金色纹路不但没有抗拒，还亲切的把一道道锋芒毕露的剑意化为一阵阵温柔的风，亲吻上虞闲的手掌。 “是她。” “有人把不尽剑意练就封印阵。” 虞闲肯定何安的想法。 颜绮诧异，抬着下巴，问：“世上练剑的人那么多，你们就知道这个剑意的主人是你们弥仙山的人？” 何安也伸手去碰阵法，得到的结果和虞闲一样，他一满意眯眼，得意：“我三师姐的剑，你是没见过。” “你看。”虞闲一指阵法中心。 颜绮便抬眼去看，不用费力就看见，在凌乱肃杀的剑意中央，刻了一行笔锋锐利的字，犹如鬼走龙蛇。 那墙壁上悍然写着——天下第一剑客曲不尽到此一游。 字字句句狂妄倨傲。 何安笑：“这很三师姐了。” 颜绮脑海里构建出一个红衣舞剑的女子，嘴角勾着放荡不羁的笑，上扬眉尾，剑指敌人，“来战。” 这人倒是合她为胃口。 不知怎么，颜绮也想去碰那阵法，感受一番如此轻狂的女子会留下什么样的剑意。 何安很乐于看她作死，“这可是我们正道的阵法，你一个魔女不怕死把手伸进去，只会受到攻击。” 对此，虞闲不置一言，也不阻止颜绮，只是浅浅瞧着她微笑，好像什么都由着她。 颜绮并不怕，她也练剑，若是可以和剑意的主人对战一番，她的剑法也定有精进。 在何安期待的目光下，颜绮伸手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何安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就连虞闲平日温润浅笑的脸上都出现一丝诧异。 不尽剑意没有攻击颜绮，像对待虞闲何安那样，把杀意凌然的剑意化作春风，同样轻吻颜绮的手。 颜绮撩起眼皮，讥诮嘲讽：“正道阵法？” 何安：“……” 可恶，这是假的曲不尽吧！ 三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天山无路（十一） 第12章 天山无路（十二） 虞闲轻笑，然后一挥手，一个阵法落下。 颜绮和何安同时收手，封印阵里的剑意没有任何波动，对虞闲的行为进行默许。 在阵法落下一刻，时间流转。 一个虚幻的影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手持长剑，桀骜不羁。 红衣女子对着前面几人挥剑，落下的剑意都被另一个人练做封印阵的纹路。 到最后，红衣女子一跃而起，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她勾唇，强大的剑意唤来狂风，在她身边萦绕，聚于长剑，在剑意至臻一刹那出剑。 天地黯然失色中，红衣女子嘹亮的嗓音响起： “我以此剑护祭山河，护此地百年无虞。” 话音落下，剑意无双，布阵的女子从容把剑意转化为一道道诡谲复杂的纹路，之后消失。 “那后面的色鬼出现都看不到了？”何安去看大师兄。 “嗯，”虞闲低头，指尖捻起一丝剑意，垂眸思索。 颜绮愈发觉得奇怪，她直率地问：“这一个小小的默城就来了三个你们弥仙山的人，为什么？总不能来这就是为了杀一个魔界长老吧？” 虞闲拂袖，坦然：“我下山向问天石预知了你的位置，直接过来了。” 何安惊讶不解：“问天石难得为人指点迷障，大师兄你就用来找人？而且还是魔界的人？！” 语气之震惊，大有一种家里白菜被猪拱了。 颜绮也很无语，比何安还要不理解。 百年来就出一次远门，一出来就被人盯上，她容易吗？ 这人不会真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颜绮疑惑探去一眼，眉头微皱。 虞闲注意到她奇怪复杂的目光，失笑，他道：“别又自作多情。” 颜绮这下直接翻白眼，呵呵。 他问何安，“你为什么来默城？” 何安下山的时间就比他早几个月，应该见识过更多东西。 不知道怎么的，居然都在默城碰到。 更稀奇的是，他的那位三师妹，下山时间比所有人都早，在一年或者两年前就来过默城，封印了什么东西，还留下剑意。 那时候的曲不尽应该只是元婴后期左右的修为。 “我一下山就去青山寺探望二师兄，在衡沧碰到拂意教的人，发现不对劲，又沿着拂意教查到长天教，一直到游景安乐教，发现了一条延申到默城的魔气，我就过来了。” 何安不想多说这几个月的事，只能三言两语简单说完。 “九教有什么不对劲吗？”颜绮抓到问题所在，直接问。 何安瞪她一眼，又见虞闲垂耳倾听，不在意颜绮是否知道什么的摸样，咬着牙说： “那些个教中，都有魔界的人，个别地方魔气横溢，怪事频发，我在拂意教发现有人用邪法残害同门弟子精元的，又到长天教找到类似的，最后的安乐教更是目中无人，全教上下，半数弟子入魔，产生的魔气就往默城方向来，我就追到这里。” 他吐出一口浊气，接着道：“我就在默城断了线索，想出去也发现出不去，师父给的符咒也没有用，我就潜藏下来，不久就看到了你。” 最后一句说完，何安把视线挪向颜绮，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一样。 颜绮只是平静听着，偶尔挑一下眉，便再也没有什么情绪。 “我知道了。”虞闲道，“回默城看看吧。” 关于默城可以出去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而清明派…… 虞闲和颜绮不约而同看向山洞里相拥而死的两个人，不语，片刻，三人结伴离开。 清明派不在存在，而关于它的那些丑闻，谁知道呢？ 回到默城，几人找了个客栈安身。 落座喝茶时才听到隔壁桌的客观说道：“昨夜那清明派突发大火，深夜又突然爆炸，死了不少人啊。” “是啊，要我说这清明派就是作恶多端，不然为何它一出事，困住默城那么久的结界就没有了？” 两个人相互攀谈，没注意道说的话都被旁边的人听了去。 直到何安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喂，什么叫清明派死了不少人？清明派的人不是在失火前就疏散了吗？” 那人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 看到来人是一个清俊的少年，不由得挥了挥手，没好气道：“你谁啊？昨天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何安不善和人打交道，一时间，皱着眉看向虞闲，寻求帮助。 这时颜绮起身，笑眯眯递壶酒过去，狐狸眼上扬勾人不自知，“两位，我这弟弟不懂事，还望见谅。” 忽略何安炸毛的神情，她很自然的坐下问：“我们是住在城西的，离得比较远，今天一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就过来打听打听，这清明派发生什么了吗？” 收了酒，那两个人又见是那么水灵的姑娘，嘿嘿一笑。 一人道：“姑娘你是不知道，这清明派啊，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昨天被一把火烧了，里面都是山匪的尸体，不少人过去强宝贝。” “清明派一向财大气粗，宝贝也不少，就有很多人在那边睡下，谁知道半夜会爆炸，现在不少人怀疑就是清明派故意引人过去，把之前看不惯他的人一次杀了呢！” “而且清明派一没，默城的屏障也没了，这要说清明派和一直害人的山匪没关系谁信？我猜就是清明派和山匪勾结，一起把默城围起来，一个图财，一个图人命啊！” 颜绮明了，只是她没想到那么抢劫清明派钱财的人在拿完法宝后还不走，敢直接睡在那。 毕竟那可还有山匪的尸体，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虞闲敛眸，神色凝重。 原来人性的贪婪可以到这种地步。 他本想着清明派之后无人，就算梁慧诗引爆阴阳颠倒阵也不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最后还是死了那么多人。 何安最是不懂，他在弥仙山上修炼百年，在那之前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家族公子，不缺金银珠宝。 索性开口问：“清明派的钱财就那么好，谁都想要？” 结果是被那两人各自瞪一眼，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懂什么？” 何安：“……”可恶，知不知道你两加起来都没我大？！ 修仙者年纪显小！ 虞闲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身上的毒不能拖了，一会儿就回弥仙山找洋雪吧。” 何安从毒雾林回来后，能使用的灵力就越来越少，一用灵力就会导致毒发。 虞闲不修医道，看不出什么问题，为防止出现意外，还是早点回去看一下为好。 “嗯。”何安在颜绮面前那么狂妄一副我要杀光天下妖魔的架势，在虞闲面前倒是乖，说什么听什么。 颜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嘴欠道：“弟弟，等你恢复灵力再来找我打架吧，不然你大师兄就该说我欺负你了。” 何安一个眼刀过去，颇是不服：“你叫谁弟弟呢？就算我不用灵力，照样比你这个魔女技高一筹！师兄，给剑！看我不把这魔头打的满地找牙！” 虞闲揪住何安的领子把他拉回来，蹙眉：“还想不想恢复灵力了？渡忧，出门在外不要那么冲动，这次我要是没来，默城的事你要怎么收场？” 何安张牙舞爪，“不是还有师父……” 他突然哑音，像想起什么一样，逐渐冷静下来，道：“大师兄，我突然想到，这里用不了师父给我的护身符咒，不只是传音符，是只要是师父的符咒，都用不了！” 颜绮看他，微微挑眉。 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哟，看来这幕后之人还和你们名门正派关系匪浅呢。”特意加重名门正派四个字。 何安又被气到了，他死死拉着虞闲的袖子，咬着牙：“大师兄，你真的要把这样一个魔女带在身边吗？” 颜绮：“这什么话，是我想呆在你大师兄身边的？” 说着举起手，不经意间显露出小指上和虞闲连接的红线。 看见这个，何安太阳穴更是突突突的跳，也还好这个小魔女不知道是什么。 他用一个实在是不理解的眼神问虞闲——那么重要的东西是说给就给的吗？ 虞闲适时结束这个话题，不要钱似的给何安塞了一大叠符咒。 最后又拿出归宁剑，在上面下了好几个阵法才放心交给他。 “好啦，我自有打算，你快些回弥仙山，再把遇到的这些事和师父说说。” “我怀疑魔神要现世了。” 最后一句话犹如惊雷，在何安耳膜里炸开。 碍于边上还有一个魔教之人，何安虽然大概了解到这人不算坏，但还是不敢多问些什么。 他郑重一点头，“那我走了。” 再看一眼颜绮，“师兄你万事小心。” 说罢使用符咒离开，御地千里。 看着一个麻烦离开，颜绮心情颇好，她眯了眯眼。 声音散散漫漫：“公子，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呀？” 虞闲勾着小指的红线，反问：“小少主想去哪？” 长恨街上人来人往，山匪剿灭，清明派解散，默城结界破开。 这里的人重新和外界建立联系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叫卖声，呼喝声不绝于耳，不是一个打架的好地方。 颜绮垂下眸子思索。 不一会儿，对虞闲露出一个算的上勾人的笑：“啊，我想起清明派里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拿，虞闲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走。”虞闲听完直接在前面带路。 颜绮摩挲手指，眸子里的光影晦暗不明。 她盯着虞闲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跟上去。 清明派位于默城中心，长恨街走几步就到。 颜绮想到清明派那华而不实的装饰就扶额，不懂一个门派怎么会有那么低级的审美。 不过现在清明派又是被烧又是被炸，根本看不出之前是什么样了。 哪怕到现在，还是有不少人围在外面看热闹，却没有一个敢就去。 虞闲停下，转头问：“现在进去吗？” 得来的是颜绮不怀好意的笑。 只见未施粉黛的漂亮少女手一指，故作惊慌出声：“啊，这人，这人是清明派的，我见过他！他不会是回来杀人的吧！” 她声音很大，用了十足的力气。 她话音刚落，人群就骚动起来，惊慌失措远离虞闲。 还有胆子大的要去抓他，让他代表清明派给一个交代。 人头攒动中，颜绮笑嘻嘻往后退，对他做了个鬼脸，挥手再见。 虞闲没什么表情，看着周围聚上来的人不动作。 他在想，颜绮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这个计划呢？ 现在正是默城人们对清明派最恨的时候，提起清明派的人，就会不少人围上来，带来不小的麻烦。 颜绮离开默城，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小指。 神骨一念化成的红线微微发光，她脑海里隐约出现虞闲的身形。 “啧。”她垂眸，没多大费力就阻断神骨一念的强行绑定，这样，虞闲就感知不到她的位置了。 神骨一念么？ 有意思。 她没多呆，只是停留一会儿就掐诀算出一个方向，快速往那边走了。 颜绮可不想和虞闲同行，各自都不了解对方的底细，而且她要做的事，虞闲不一定会帮她。 所以她很早就想着解决通天山的事就甩开虞闲。 就这样走了一天，没有感觉到虞闲的气息追来才放心。 她停在一片树林里，饿了就去河里抓了条鱼烤着吃。 按理说，修仙之人筑基之后可劈谷。 颜绮不一样，她口腹之欲重，出来魔界也是修为卡在瓶颈，加上想去外面尝尝美食。 魔界贫瘠，种不出什么好菜好果。 她认认真真烤鱼，在微弱的月光下辨认鱼肉是否烤熟。 这可比魔界的食人鱼香多了。 颜绮美滋滋的想，然后又用灵力抓了几条鱼上来。 她架起更大的篝火，把新抓上来的鱼一并烤了。 这种惬意在身后传来一个清冷温润的声音时顿住。 颜绮头皮发麻，扔下烤鱼就从储灵囊里掏出符咒要走。 修长微凉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颜绮偏头去看，就见一身灰衣的虞闲讳莫如深的盯着她看，嘴角噙着笑，宝石般的紫眸倒映出火光。 他手上的力道很轻却又不容置疑，他用另一只手拿掉颜绮的符咒。 声音轻飘飘对颜绮耳语：“你不要想跑，伤了你不好。” 暧昧的像在说情话，颜绮只感到尾椎骨发冷。 四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天山无路（十二） 第13章 此身业障（一） 寒风猎猎，快把地上篝火吹灭，虞闲淡淡瞥了一眼，用灵力稳住火焰，又盯着颜绮看。 颜绮“切”一声，满脸不服气，跑也懒得跑了，干脆就坐下来，挣开虞闲的手，继续捣鼓自己的烤鱼。 虞闲便也跟着坐下，拿起一条没烤好的鱼放篝火上烤。 许久，他才听见颜绮略带怒意的声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明明已经切断了神骨一念的红线感应。 没什么好瞒的，虞闲把烤鱼递给她，又从她手上接过半生不熟的鱼，道：“我猜你应该会往这个方向来，就一路过来找。” 颜绮恨恨咬一口鱼肚，挑眉：“没有用追踪符？” 虞闲笑着反问：“用符咒的话，你补也会知道吗？” “啧，”颜绮一边吃鱼一边觉得这人真的是烦死了，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关键是她还打不过！不过烤的鱼倒是挺好吃的。 “你为什么会出魔界？”吃鱼过程中，虞闲偏头看她，笑问。 颜绮反骨，半挑眉，嗤道：“凭何告诉你？” 虞闲颔首。 颜绮坐在大石头上，望着滋滋燃烧的火堆，眸中出现回忆之色。 ——云和十六年，春。 魔教矗立于两座巍峨峻峰，两峰间，瀑布飞泻，寒气逼人。 魔界没有四季，只有酷热霜寒。 春日莅临，掩埋了魔界半年的飞雪停歇。 宏伟堂皇的宫阙屋檐下，有人推开了沉重雕花的朱漆檀木门。 女子紫纱外衫绣凤，内衬白色锦服，腰间卷一长鞭，华服之下，银链系脚腕，双脚不着步履，虚踏青石板。 她甫一入内，柳眉一凝，觉察不对。 近半月来，她并未来过藏书阁，藏书阁禁制上为何却留有她的少主令气息？ 不动声色摸上腰间长鞭，她视察四周，缓步走入。 藏书阁有五层，第一层按基础秘籍环绕中心案牍摆放。 穿过七八书架，脚尖点触通往中央案牍的台阶，桌案上一本古朴破旧的书籍，倏然翻动，簌簌掉出几页泛黄纸张。 “——曾得天赐梅，久待逢归人。本是鬼将女，怎埋冷宫妃？” 脚下无端出现金色法阵，法阵之上，变出一皮影戏台，一持扇人影藏于幕后，昏黄烛光下，两个皮影人你来我往的互动。 “云和十六年为始，这幕便教鬼界失主——” 持扇说书人演绎完第一幕，扇一抬，又出现第二幕。 皮影是一剑修和一白狐，讲人妖情缘。 说书人拉长语调，按皮影进展述第二幕判词。 “灵狐偏遭乱世灾，双姝南北各自栽。孤女囚恨不得释，陌路斩情事嫌哀。” 颜绮眯眸，手仍搭于长鞭，看第二幕中灵狐和剑修一刀两断，各死异乡。 “云和二十年为始，这幕便教王储败职——” 云和二十年？ 颜绮陡然捕抓关键字眼，如今不过云和十六，怎么会有云和二十妖界发生之事？ 莫不是这戏折子还能预知未来不成？ 颜绮思索间，说书人悠悠讲完第二幕，扇又抬，幕又起。 第三幕——天子担罪。 讲人间蛊虫祸乱，天子为民生受了所有罪责。 “皇室天子命，偏系商贾家。金珠银珠一梦消，人间蛊乱身上捎。” 听到这，颜绮隐隐听不下去，心里没由得烦躁，三幕剧情，一幕鬼界，一幕妖界，一幕人界。 给的三道判词似乎都预兆着未来六界发生之事，只是，每一幕都过于惨淡，让人不忍。 颜绮嗤了声，倒是好奇魔界在这说书人所预知的未来里，是如何一番景象。 恰好，下一幕便是魔界。 “堪破天机时已消，闻说命陨不可破。” 说书人的声音忽而高扬顿挫。 “错，错，错。” 颜绮蹙眉，眸中寒光一凝，握住长鞭，将其抽出，杀意凛然。 “都教魔女无悲悯，却逝苍生永沉眠！” 最后一个字节落下，阵法内飘飞的纸张陡然燃烧，火花灰烬漫天。 颜绮便是这一刻出手，长鞭游蛇惊掠，抽向案牍。 因她猝然爆发强悍灵力，阵法不稳晃动。 说书人接近消失，颜绮甩向皮影后，他的嗓子。 可惜这只是一个阵法，一切消失殆尽，余下一句“云和百年始，这幕便教——魔女济世。” 这最后一幕赫然讲的是魔教魔女，颜绮本人。 说她最后会为救世而陷入永远的沉眠中。 甚至沉眠时间都具体给出。 云和百年。 “荒唐。”颜绮一鞭子竟把一层藏书都打了个稀巴烂，离得近的书架都截成上下两半，轰然倒塌。 案牍之上，那本怪异书籍被颜绮收到手里。 蓝色封页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降妖伏魔录”。 颜绮丢了一个眼神，讥诮一声，一把灵火把这神神叨叨的异书烧个干净。 但怪书留下的灰烬却并未消散，而是在空气中映衬出“欲破死局，往仙界。”几个大字。 颜绮轻飘飘瞥了一眼，没理。 她今日前来藏书阁，所寻突破化神之法，她卡在元婴巅峰数年，久年不破。 一场小插曲后，她把藏书阁上下五层找了干干净净，还是没有她这种体质的突破之法。 颜绮离开又见一层被自己霍霍的案牍，想到那本怪书和几个大字。 眸中晦暗不明，顿了一下敛去一切情绪。 颜绮往魔教外走，穿过帷幕层层叠叠的大堂。 青色纱帐无风自动，殿堂楼阁雍容大气，不像一个魔头聚集之地，更像仙门百家。 一路行至悬崖峭壁，方见魔兵拦路。 风雪已然融化，空气里残余清透凉感。 颜绮目视前方，长枪交叉阻拦，两个魔兵对她的到来严阵以待。 “让开。”女子声调漠然，如覆上一层冰雪。 “教主有令，少主这几日不得出门。” 颜绮一句话说不通，眼都没抬，一挥手把魔兵打飞，强闯过瀑布。 将要离开时，身后有人气急败坏叫住她：“小少主三思。你不能去仙界，仙魔动荡，你去会有危险的。” “有何可惧？”颜绮回眸，长鞭自腰间抽出，甩飞一众攻过来的魔兵。 她看到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威严男子，冷笑一声。 最终头也不回跳下悬崖。 她身形坠落，万丈高空中施法，在瀑布氤氲的水汽中化为纷纷扬扬的细雪，再也不见。 魔教等人还欲去追，被威严男子拦住。 “让她去吧。” 云和十六年二月初，魔教少主颜绮前往仙界，孤身历练。 同年传出魔教少主屠杀徐家庄，坑害修士之事，一时间，颜绮于仙界人人喊打。 颜绮初来仙界，偶听闻此事，沿途抓了边陲小城内一说书人，得知最初传谣之人，唤张九。 颜绮收走张九所给说书人银锭，遂用追踪符查找。 后来便是找到张九，和无脸人缠斗，发现自己被困在默城。 但这些是万万不会和虞闲说的。 一时间无言，把抓来的鱼都解决完，原地休息片刻，虞闲才抬眸问她：“休息好了，现在走吗？” 颜绮靠着一块石头，懒洋洋地拔地上地草，没什么精神地问：“去哪？”总不能是她想去的地方吧。 她一路追张九到默城，又在默城耽搁了三四日，现在外边的谣言都不知道要怎么满天飞了。 思及此，颜绮更不想动了，甚至没好气翻了个身，留一个背影给虞闲。 都怪这人，跑来打乱她的计划。 “去东都，徐家庄。” 颜绮顿住，脑子没反应过来，去哪？ 嘶—— 她猛地起身，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生怕虞闲反悔一样：“那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快走啊。”完全没了刚才那一副没精神的模样。 虞闲不由好笑看她，调侃：“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啧，你这人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颜绮居高临下睨他，反正这人不管怎么样，都能追上她，还不如让她自己先走。 “嗯，走。” 又和虞闲同路，颜绮也就懒得在他面前伪装什么了，重剑出鞘，颜绮踩在上面，回头看了看虞闲那小不点的剑，摸了摸下巴，诚恳道：“要不你上来吧，你这剑看起来飞不快。” 逐春剑不甘的发出阵阵嗡鸣。 虞闲当没听见把逐春剑收回袖中，踩上颜绮的重剑。 才踩上没站稳，颜绮就控制着重剑“刷”的一下往前飞，想故意看虞闲这人出臭的样子。 她回头一看，就看到虞闲身形微晃，并无大碍，见她回头还友好一笑。 “切。” 颜绮不再管他，不断提速到最高。 同时她还坏坏的想，如果虞闲掉下去了，她是绝对不会管他的，但是如果虞闲会求人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救救他。 这个想法直到重剑落到东都城门口，都没有实现。 算了算了，她和一个化神计较什么？颜绮把重剑收回，低声嘀咕。 东都位于临关最东边，毗邻无妄海，往北走就是甘河逍遥门，所以繁华非常，其中徐家庄以抓妖卖酒出名，尤为奢侈。 颜绮正打算进城，虞闲就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她一回头，就看见虞闲面色不是很好，半弓着腰。 “你这怎么了？”刚刚在剑上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啊，这是下来想讹她了？ 虞闲低笑一声，虚弱：“让我撑会儿，有点晕。” “……？”颜绮有点震惊望向他，“你恐高啊？” “不是，你飞太快了。” 颜绮：“……”好像找到了报复虞闲的办法。 她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让虞闲体验一下人间险恶，就这样一路到了徐家庄门口。 徐家庄门庭破落，似乎最近重新修缮过，门面上的红漆还没干，来往的行人也少。 颜绮皱眉，抬脚就要进去。 虞闲把她拉回来，无奈：“你都不先去打听一下情况吗？” 颜绮挪回步子，没什么情绪理所当然道：“传谣的人从这里跑出来的，我直接找他们家主对峙，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就好？” 虞闲一路把她拉到隔壁茶馆，道：“你可能不知道，关于你屠灭徐家庄的消息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刚刚过来，还有官府的人张贴告示，要拿你人头，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那就是仙魔大战前夕。” 颜绮听他一说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烦躁抓了抓脑袋，瞪他：“那你说，怎么办？” “你先换个样子，你现在这样太招摇。”虞闲喝了一口茶，又道，“我们一会儿去看看那个告示，在附近打听一下，然后我会以弥仙山弟子的身份带你进去。” 弥仙山是神魔大战后剩下的一片神界碎片，灵气醇厚浓郁，不少人都想拜进靖世仙君座下，但是那么多年过去，靖世仙君就收了六个弟子，这几个弟子不轻易见人。 他们在人间九洲和仙界行走，会有一段聚于掌心的特殊符文来证明弥仙山弟子身份。 “那么我呢？我是什么身份呢？上仙——”颜绮双手托住下巴，歪头，表情魅惑勾人，尾音上扬，带着点不正经。 虞闲微微蹙眉看她一眼，似乎是不解她为什么会那么问，“你不是我下山后偶遇的道友吗？” 他沉吟几秒，还是道：“你做这些表情的时候，很好笑，以后尽量还是不要做了。” 颜绮面无表情收回刚才那一副勾栏做派，挑眉冷笑：“偶遇？” 她可是记得虞某人承认过他是在弥仙山的时候用问天石预言了她的动向，现在成偶遇了？ 臭不要脸的狗男人，颜绮磨牙。 “我只是大概知道你会在哪个方向，并不会知道你的具体位置，我遇到你只是巧然，”他顿了一下，抬眸，紫色眸子里满是疑惑，“这样，不算偶遇吗？” 颜绮：“……”呵呵，偶遇你大爷。 她第三次在自己心里说，迟早把虞闲按在地上打，打得爹妈不认。 颜绮和虞闲往告示牌那边走，远远的就看见围了一群人，她依言换了一副样子，高马尾，红色劲装，银色护腕，还穿上了黑色长靴，她就是以这样的形态挤进人群里。 她自己一个人挤还不够，一定要把虞闲这个清贵样的大公子也拉进来，众人被推搡都有不满，又看见是那么好看的两人又嘀咕嘀咕不说什么了。 颜绮平日里不着步履，这一下穿上还觉得有点奇怪，她跺跺脚，和虞闲一起挤到最前面，看清了告示。 告示化了一张图，下面是悬赏金额，再旁边写着—— “魔教魔女颜绮屠杀徐家庄众人，后水淹徐家庄，现悬赏一千上品灵石，抓拿魔教魔女……” 颜绮看得脸都黑了，真是好大一盆屎盆子，一下就盖到她头上了。 她又不禁想，她百年来没出过魔教，是谁要害她？可惜张九已经被灭口，不然还能问出点什么。 还好画像够丑，根本没表现出她十分之一的美貌，颜绮看完转身把虞闲一起拉走，脸还是很黑。 到底是谁把她画那么丑，她定要把那人抽筋扒骨。 她拖着虞闲走了一段路，突然感觉到对方在微微抖动，还传来一两声低笑。 “……”颜绮咬牙切齿，“笑什么笑？” 虞闲眉眼柔和看她，桃花眼潋滟别样光彩，“刚刚那个，画的是你？” 颜绮微笑：“不是，是鬼，专门吃人的，你怕不怕？” 闻言，虞闲便好整以暇看她，想了想，道：“怕。”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该怕的样子，反而还很期待鬼能找上他。 “……”呵呵。 不逗她了，虞闲收起刚才的嘲笑，认真问：“你要和我一起进徐家庄的话，你原本的名字就不能用了，那我要怎么叫你？” 这倒是个问题，颜绮又嫌麻烦的“啧”声，忽然灵机一动：“颜晏，海清河晏的晏。” “好，颜晏。”虞闲唤了她一声，询问她的意见：“先去黑市，打听一下徐家庄最近的情况如何？” 颜绮没想到他这样一个仙风道骨的弥仙山弟子还去黑市，不由得惊奇：“你还会去黑市？” “嗯？”虞闲同样诧异拧眉，“你是觉得仙门就很干净吗？” 拿着弥仙山大弟子的身份去查，能查出来的东西少之又少，加上何安之前沿九教查了三家，个个都有问题，与其这样还不如去黑市，只要钱到位，什么消息得不到？ 颜绮更惊讶：“我还以为你是誓死维护仙门正派的人呢。”就和何安一样，对妖魔喊打喊杀。 “那怕是让你失望了。”虞闲笑一下，然后就带着颜绮往黑市的方向走，走之前还买了两个面具。 很普通的面具，一白一黑，可以挡住全脸。 颜绮手一转，轻巧灵活把虞闲手上的白面具顺过来，勾唇一笑：“欸，公子表面相貌堂堂，实际上，是个黑心道长，黑色，和你最称。” 说完就把白面具带到自己脸上，得意歪头去看虞闲。 虞闲并不介意，轻轻笑了一下就把面具戴上，恰好，他喜着灰衣，如此看来，确实相称。 “走。” 他用灵力掩盖两个人气息，先行进入黑市，颜绮没惹怒虞闲，颇为不满，她眯眯眼，跟进去。 黑市里鱼龙混杂，装腔作势的，卖弄风骚的，青面獠牙的都有，黑市是位于东都地底唯一一个不归仙门官府管辖的地方，也有不少妖魔在这栖身做生意，只要不是危害一方的事就没人管。 颜绮一身红装高马尾，戴上白面具竟比虞闲还像正道门士。 五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此身业障（一） 第14章 此身业障（二） 一进黑市，有一老者见颜绮左右张望，就知道在这女娃子第一次来，他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上前拦住他们两个人的去路。 “欸，两位是第一次来吧。”老者满脸□□。 颜绮停下来瞧他，因为面具遮挡，老者看不见她脸上轻佻和戏虐，“有什么事吗？” “我这有黑市的第一手消息，两位客观想要什么消息，可以先来问我，我的消息价格便宜，童叟无欺。”老者搓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一颗豆大的痣被挤到眼睛处。 颜绮还没表态，周围听他那么说的人都先低声笑了出来，黑市之人各有各的遮掩面目的方法，形态各异，却也挡不住他们看好戏的神色。 颜绮就上下打量眼前老者，除了长得奇怪一点，也没有什么特殊。 “第一手消息？”颜绮托掌，变出储灵囊来，“怎么个童叟无欺法？” 老者见财起意，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第一次来黑市什么都不懂的小姐公子，他手一掏就要从颜绮手上接过来。 颜绮不依，仗着手长脚长把储灵囊举起，微微欠身漫不经心道：“欸，你还没和我说我想要的消息呢？” 老者嘿嘿笑，谄媚搓手，脸上的褶皱都堆到一起，“那两位和我来，我们私密交易。” 说罢，他伏低身体，双手作请。 颜绮没看他，回头就对黑面具伸手，矜傲一抬下巴。 “作何？”虞闲不解。 “当然是要你的储灵囊啊，黑市那么大不会都要我出钱吧？”颜绮理所应当，还象征性勾勾手。 虞闲莞尔，不作犹豫就变出逐春剑，用灵力缩小就放到她手上，逐春剑嗡鸣两声，不作妖了。 “嘶——”颜绮觉得烫手，强忍着没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我要储灵囊你给我你的剑干嘛？” 她很快又有另一个问题，“这剑怎么在我手上那么乖？”本命武器会本能抗拒除主人外的其他人，她记得逐春剑是虞闲的本命剑吧。 虞闲淡定道：“我没有储灵囊，逐春是半步神兵，有储存东西的能力，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取。” 过了片刻，他才接着道，“先前给你的，是神骨一念，有它在，逐春见你如见我。” 他的声音不大，颜绮回头看了一眼确保没别人听见。 她着实没想到虞闲心那么大，那么重要的东西都敢直接在黑市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说出来，“怎么敢直接就把本命剑的使用权给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 虞闲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她？甚至都不怀疑她一个魔界魔女用心险恶？明明何安那样的对待才是正常仙门对魔界该有的态度吧。 “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对我也没有，给你用，有何不可？”虞闲风轻云淡，没有一点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的样子。 “……”好好好。 颜绮点头，看来她确实需要对虞闲改观。 逐春在她手上还是有点烫手，她想起这剑每次见到她就不甘的叫，不由得一撇嘴，你主人都对我没意见，你还敢对我有意见？ 于是手一捏缩小数倍的逐春，随手别了个红色剑穗在上面，把这柄半步神兵当作簪子簪在头上。 逐春剑：“……”嗡嗡嗡。 颜绮一施灵力，给它定住，嘀咕，“别吵。”然后跟上老者。 虞闲和悦一笑，不远不近落在颜绮身后。 老者把他们带进一个穷奢极侈的小屋，从外面看还没什么，一进门颜绮就被这大气的装饰闪的晃了一下眼。 “……”不是，怎么都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装饰？ 就连地板都是玉石铺就。 “两位想要什么消息啊，我都有哦。”老者搬来两张椅子，笑嘻嘻。 “关于徐家庄的消息，你有吗？”颜绮毫不客气坐下，两条长腿往桌上一搭，没个正形。 老者身形一顿，语气奇怪，“二位，这是要去徐家庄？” 虞闲在她身边端端正正坐下，颜绮就顺手搭他肩膀，半个人往他那边歪。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意思很明显。 老者诡异的感觉气温有点冷，咳了一声道：“最近徐家庄可不太平，魔女颜绮屠杀徐家庄，徐家少主死了，少主夫人也死了，徐家二少也昏迷不起，就剩个小三少主事。” 他还要说下去，颜绮直接懒洋洋打断他，“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老者一噎，话锋一转，“逍遥门来了一个长老，说是路过东都听闻徐家庄遇害，便留在那说是要抓到凶手，其实我看就是这个长老觊觎徐家庄的破障珠。” “破障珠？”颜绮扬眉，想问更多。 老者：“欸，二位已经免费听了那么多，要是还想听下去就要收费了。” “切，”颜绮直接不屑的把自己的储灵囊砸了过去，满满一袋灵石。她和虞闲不一样，她的储灵囊多到数不完，分成专门放符咒的，灵器的，灵石的。 就连衣服首饰那些都有专门的储灵囊放。 老者一下喜笑颜开，把储灵囊抱怀里生怕颜绮拿回去一样，“哎哟，这破障石珠啊，是天地鸿蒙初开时的一块补天石，补天之后只剩一块，又在神魔大战后碎的只剩下几个碎片，有一片就在徐家庄手上，被做成破障珠。” “此珠神奇，可以窥破一切幻境，一直被徐家庄的人当作镇店之宝藏着掖着，这次徐家庄遇难，小的估计来的人都是为了破障珠，二位不知情，难道不是为此而来？” “……”废话，当然不是。 颜绮肯定不能说出真的原因，她随手拿了一个放在桌上的茶杯，抓在手里把玩，“破障珠，顺手的事。” “欸是是是。”面对颜绮这个冤大头，老者自然是对她说什么都应好。 “徐家庄最近如何？”虞闲适时发问。 老者马上接话：“现在徐家庄就由小三少徐治主事，还有一件怪事，失踪已久的徐唤回来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但是回来的时候脸上被烧了，已经不能见人，只能靠着耳后的红痣认出来这是徐家失踪已久的小姐徐唤。” “这徐唤是徐家家主夫人的妹妹，失踪已经好多年了，不知怎么的，就自己回来了，我还听说，徐唤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继续。”颜绮静静听着。 “二位要是想去徐家庄，不妨把那徐唤孩子找到带回，有大大的好处。”老者笑，“二位要是再……我就不妨绘制一份默城地图，也好找到徐唤儿子。” 颜绮：“徐唤什么时候回的徐家庄？” “七天前。”也就是徐家庄被屠杀后不久。 颜绮点头，“依你的意思，徐唤这些年一直在默城？和官府断了联系的默城？” 老者煞有其事：“是这样没错。” 他话音刚落，颜绮就如一阵风陡然起身，拔下簪子化为长剑，剑指老者脖颈。 “这倒是巧了，你知道我们打哪来吗？”面具之下的声音有些许空灵。 老者不明所以：“……” 颜绮戏虐一笑，嘴里吐出两个字：“默城。” 老者：“…………” 完了，阴沟里翻船了。就是他也打死想不到这样两个华贵不凡的人，是从默城里来的啊。 颜绮玩似的拿逐春剑划过老者脆弱的脖颈，轻轻的笑：“默城的结界已经破了，不过是昨天的事，在昨天之前，默城有进无出，你是怎么知道徐唤有个儿子在默城，徐唤也在默城的呢？” 老者：“………………” “你们是什么人？”老者咽口水，不敢直视逐春剑。 “现在，是我来问你。”颜绮收剑，但并没有放过他，元婴巅峰的灵力在指尖凝聚，落在老者身上。 层层叠叠的易容被强行剥下，最后老者形态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年，少年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最特殊的是他的耳朵带了两条长到腰侧的灰色流苏。 “啊！”一下被人拔出原型，而且这人居然是元婴的，他根本看不出这人的实力深浅！ 他一共就做了两次生意，第二次骗人啊。 小公子欲哭无泪。 “哟，还是个小娃娃。”颜绮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提溜起来，饶有兴趣的对虞闲说，“虞闲，能看得出是什么人吗？” 她想着虞闲怎么也在仙界呆了那么久，认识的人怎么也比自己一个魔界的多一点。 虞闲看了小公子一眼，小公子现在自闭了，怒瞪着一双眼。 “流苏长耳饰，牡丹花纹，铜钱为卦，黑市主人，衡沧苏家，那么东都这一带的，就是苏家才满百岁的五公子，苏栖易。”虞闲片刻后给出答案。 苏栖易没想到真被人给认出来，一双眼瞪得更大。 颜绮干脆也摘了面具，透了口气，她重新把逐春簪会发上，居高临下盯着苏栖易：“好，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那么说说，你刚才骗了我们多少？” 苏栖易久久没说话。 颜绮一偏头，就看到小公子呆呆望着自己，嘴巴微张，眼底的惊艳和呆愣一览无余。 颜绮勾唇，抱臂一笑，看向虞闲，扬下巴，得意的眼神挑衅。 看见没，这才是正常人看到本少主的反应。 虞闲并不说话。 苏栖易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羞涩低头，说话都有点结巴：“就最后一句，没，没了。” “徐唤没有儿子，也不是从默城回来的？” 苏栖易摆手，“徐唤有没有儿子我不知道，但是是徐唤自己说的从默城逃回来的。” “为什么想把我们骗去默城？”颜绮又问。 苏栖易低着头，老实交代：“苏家有规定，一个消息只能卖给一个人，除非上一个雇主死掉，不然不能重复倒卖。” “所以你就想坑我们去默城然后你又倒卖消息给别人？”颜绮笑，一把捏住他的脸，“你的心怎么那么黑呢？” 也难怪黑市门口那些人听到他们要交易是那样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苏栖易被捏住呜呜呜的说不出话。 “我们是你骗的第几个？” 苏栖易疼的眼泪都要出来，颤颤巍巍比了个二。 颜绮松开，盯着他的眼睛，“那么第一个被你骗的倒霉蛋是谁？已经被你骗到默城去了？” “那人狂得很，面具都不带，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样子，他说他叫何安。”苏栖易吃痛揉脸。 虞闲喝茶的手一顿：“……” 颜绮：“？”随即转眼去看虞闲的好戏，哟，还是故人呢。 虞闲扶额，他大概能想到何安拿着弥仙山弟子身份到处招摇，查出来的东西太少，不得不来黑市找线索的样子。 六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此身业障（二） 第15章 此身业障（三） 苏栖易眨着眼睛，试图对颜绮卖惨：“这位姐姐，我什么都说了，以后这样骗人的活我不干了，是我家族要求每一个孩子都要一定的交易额度，所以我不得不这样，不然我就没命了啊。” 虞闲打断施法，“苏家没有这规定，你想提高交易额度，是要争苏家家主之位。” 颜绮呵呵，睨苏栖易，“没点本事，骗人倒是厉害。” 苏栖易：“……”佩服，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扭头，但虞闲一直没摘面具，看不见真容，他自己学艺不精被人扒了易容，他看出这人不比颜绮弱，他没那个本事去摘虞闲面具，憋得声音闷闷：“你到底是谁?” 虞闲不答，“关于徐家庄你还有什么消息吗？” “……没了。”苏栖易老老实实说，“徐家庄有破障珠，有心之人都进不去，能查到的消息太少。” 没了下文。 颜绮和虞闲都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气氛奇妙的安静，最后，苏栖易受不了了又道：“徐唤多年前的失踪似乎和少主夫人有关，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颜绮这才笑了，给小孩蹂躏下脑袋，重新戴上面具，“多谢，下次见。” 虞闲也起身离开，见他们完好无损的从屋子里出来，周围黑市的人都有点惊讶，很快这种惊讶就化为打量。 颜绮他们不清楚，黑市呆了那么久的原住民还不清楚？ 他们东都黑市这个小少主，看上去百来岁没什么威胁，但是手段却是狠辣。 能完完整整从他屋子里出来，就说明这两个人实力不俗。 “要逛一会儿吗？”虞闲问。 “第一次来，逛！”了解到徐家庄部分内情后，颜绮反倒不那么着急了，逍遥门的人都还在，说明破障珠还被藏着，真相也要查，现在水还不够混，她和虞闲下场后，才是真正的好戏。 黑市除了交易，也不乏一些官府不让买卖的东西，比如妖兽等。 “好。”虞闲就默默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看上什么东西就随手从逐春剑里拿出灵石灵器交易，毫不羞涩。 逐春剑时不时嗡鸣一两声，毫无意外都被颜绮用灵力强行让它闭嘴。 逐春：“……”逐春气疯了。 本能想飞回主人那，但是主人好像并不关心他的死活，视线被一处吵闹的地方吸引。 “看什么？”颜绮又把一件红色鲛纱收入囊中，回头看见虞闲往一个地方走，便也跟上去。 许多妖魔鬼怪样的东西围在一个摊子前，被围在中心的是一个沉默呆滞的少女，还有一个鬼脸面具人。 地上撒了不知何物的绸状物，少女有点迷茫无措，微微蹙眉。和她相反的是鬼脸，他抓着少女的手不放，嘴上咄咄逼人。 “你说假的就是假的？我劝你最好拿出一百上品灵石，不然怕是你赔不起。”鬼脸扬声。 少女没做任何易容，就连身上上三仙门的弟子服都没换，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她是仙门的人。 她额间有一淡蓝色水波花钿，清清冷冷的气质，说起话来却是慢吞吞，很呆愣，“这个，假货，不赔。” 一说起这个鬼脸就愤愤不平，他用力攥着少女的手腕，恶狠狠道：“你这人也是名门正派的，怎么打碎了别人的宝贝还不承认呢？我这天山玉水可是拜托了不少道友给我带回的，你说假货就假货？” 少女吃痛，皱眉：“就是，假货。” “行啊，让大伙儿都知道你们不世域的弟子是这样的人。”鬼脸吆喝着，“不想赔，可以啊，小姑娘那么水灵，听说你们这些仙门女弟子都高贵得很，不如，陪我一个晚上，我就不计较这个天山玉水的事了，怎么样？” 少女抬眸：“假货。”迟钝又倔强。 “好啊，你们仙门弟子都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吗？”鬼脸瞪着少女，目光淫邪又恶心，“谁知道你们这些高门女弟子是怎么爬到现在的地位，你这女子性子那么倔，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黑市的人吧？” “女弟子么，不就是靠着脸和爬床来的么……”鬼脸话说到一半，破风声从他耳边穿过，一枚簪子深深扎进木桩。 看好戏的人都惊呼一声，往声源方向看来，是一个高马尾红衣女子。 女子带着白色面具，高挑倨傲，此时漫不经心地收回簪子，双手环胸：“叫人家赔东西，怎么就扯到仙门，怎么就扯到爬床，这个摊主是什么想法，很难猜吗？” 鬼脸被那一下震住，但想到这个少女呆愣愣地好欺负，就算他的东西是假货又怎么样，谁能证明？ 于是他又硬气起来：“她坏了我东西，我叫她赔，有错？你又是谁，黑市间的私人恩怨，别人不能插手的规矩不知道吗？” “不懂，看不惯你欺负人。”颜绮一扬下巴，也很硬气。 虞闲在她身后，默默开口：“天山玉水质地清透，不像你这样浓稠，这位道友说得对，你的是假货。” 鬼脸不敢相信黑市还有那么多管闲事的人，面具下的脸色一沉，低哑着声音道： “好好好，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是一伙儿的对吧？就挑着我这个老实人欺负。” 很快又嚷嚷：“小少主呢？把小少主喊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教教他们黑市规矩！” 少女回头望一眼来人，似乎不解蹙眉，微微挣开鬼脸的手，往前一步：“不要，插手，麻烦。” 而后又对鬼脸说：“证明，假货。” 少女灵力不俗，一运转周身灵气，在场除颜绮虞闲外，无一不被这威压震得喘不过气。 元婴后期。 颜绮稍稍理解了这个仙门少女的意思，大概是让他们不要插手这个麻烦，然后让老板证明自己的不是假货。 鬼脸也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呆呆漂亮的少女境界那么高，一下没站稳跪下来，一抬头就看见少女手中变幻出一瓶水。 鬼脸眼尖，在黑市混迹多年，一眼就看出这瓶水不是凡物，这个人，身份不简单，还是元婴的，就连他们中实力最高的小少主也才元婴初期。 这下惹了麻烦。 少女声音清透：“玉水，万物称。” 周围有人受不住这威压，难受的叫：“小少主很快就来，这位姑娘不妨先收起威压，我们只是看戏的，没有别的意思。” 少女一抿唇，慢慢收起威压。 鬼脸满头大汗，心脏害怕的狂跳，他试图和少女讲和：“用不上万物称，大不了，我不要你赔了，就当我自认倒霉。” 闻言，少女还没做决定，颜绮就觉得好笑，道：“你这嘴脸可真是让人作呕，怕什么，万物称估量一下不就知道谁的玉水是假的了？” 鬼脸咬牙：“这位道友，黑市之间不能干涉他人交易，这是规矩。” 虞闲淡漠开口：“我们和她一见如故，朋友之间，怎么算他人？” 鬼脸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他这就是假货，黑市之中，人人易容，卖假货的人不少。 他看见这样一个连面具都没有带，还敢光明正大着仙门弟子服的，便忍不住起了坏心思。 他冷冷瞪少女，这能怪他吗？ 要怪还不是怪这个仙门女弟子，长那么好看，大摇大摆就在黑市里走，谁看了不起心思？ 少女唔一声，认真思考朋友这件事，半晌，“好。” 因为少女展现了与美貌不符的强大灵力，周围看戏的人都散了差不多，鬼脸怨气冲天，凝成实质的目光好像要把这三人杀了。 小少主很快就赶到，颜绮一眼就看出这个蓝衣青年就是苏栖易。 他这次出场派头很足，身后风风火火跟了不少人，统一的装扮，应该是他的暗卫。 苏栖易也大老远就看见颜绮和虞闲，走近了，他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一丝微妙，他摇扇，眼神偷睨颜绮，一副主人的口吻：“这是如何了？什么事如此大动干戈？” 颜绮抱臂，戏虐：“小少主可看一看，这位道友手上的可是天山玉水？” 少女递出瓶，方便苏栖易好好端详。 只需一眼，苏栖易就看出少女瓶中不但是天山玉水，还是最为纯净的一种。 他答：“自然是数一数二的正品。” 颜绮又道：“那这位摊主的天山玉水是否为真呢？” 鬼脸这时候已经想用符咒逃跑，他手背到后面，两指夹住一张符。 这符是他付出惨重代价得来的，化神所画的千里遁地符，虽然在黑市威力会有所减弱，但是逃跑应该足以。 这是最后一张符，还是堪比化神期的符咒，他这一用也有点肉疼，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如果被留在这…… 想到黑市小少主，鬼脸又是一抖，落在他手上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小命更重要。 于是乎，在苏栖易开口说话否定他的并非正品的那一刻，他眼神一寒，立马使用符咒，在符咒一点点开始起作用时怒喝。 “臭婊子，别再让我遇到你，落到我手上，我一定将你这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臭婊子卖到春楼，不得好死！” 话音一落，白光一闪，鬼脸再次睁眼，兴奋的笑出来——没人能找到他！大不了换个黑市接着干！ 但是他看清面前的景象，笑容僵在脸上，面前是戴着黑色面具的灰衣男人。 他指尖摆弄一张符咒，鬼脸能听到他说话带着笑意：“不入流的符咒，你的底牌就只有这个？” 虞闲指尖一番，鬼脸就清楚地看到那在他手上还好好的符咒，不知怎么到了虞闲手里就被改了几道纹路，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处改动，就让这化神期道士画的符咒失效。 他到底惹上了什么人啊？ 虞闲淡淡地笑，他竖指嘴边，声音像三月桃花飘下的花瓣：“不要随便评价女孩子。” 什么婊子千人骑那些的，听了就不舒服。 颜绮感受到符咒气息时就要甩鞭，随后又感应到虞闲出手，动作顿住，此时鬼脸没有跑掉，跪在他们眼前，她从来是不会惯着别人的。 刚好吓吓这个黑市小少主，她勾唇，鞭子甩下，鬼脸面具破裂，半张脸上都是鞭痕，他的表情仓皇无措，还透着浓浓的绝望。 颜绮对鬼脸说话，却是睨着苏栖易：“无礼又没有教养的东西。” 一来就想骗颜绮虞闲去默城的苏栖易：“……”脸上有点疼疼的。 小少主深吸一口气，对暗卫招手，随即道：“这人在黑市骗了不少人，仗着不少宝贝防身一直没抓到，今天真是谢谢两位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黑市，苏某人感激不尽。” 非常客套的说法，颜绮应好，让他把人带走了。 经过刚才那一出，他们附近都没什么人了，少女，看着颜绮和虞闲，额头的淡蓝色水波花钿微微发光。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先是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刚刚给她解围，她还没道谢，她一欠身，“谢谢。” 看着颜绮：“魔族。” 看向虞闲：“弥仙？” 她肯定颜绮是魔族，对虞闲是不是弥仙山的人又有点疑虑，虞闲没有否认，少女就自顾自点头：“不世域，华梦陨。” 颜绮对这人直接报出自己魔族身份还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一挑眉，长鞭环在手腕上：“魔教，颜绮。” 虞闲没有要自爆身份的想法，对华梦陨颔首。 华梦陨徐徐往前走两步，主动靠近他们，但不怎么，她整个人忽然提不起精气神，走两步就摔到颜绮怀里。 “你们——” 晕过去。 颜绮怔愣的双手忙抱住她，虞闲在一旁搭手，虚握住华梦陨的手臂。 颜绮抬头，和虞闲对上视线，就见虞闲面具下的那双紫色眸子平平淡淡，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 “睡过去了。” 七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此身业障（三） 第16章 此身业障（四） 东都繁华，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 入夜，颜绮同虞闲出了黑市，找了一个客栈先安置下华梦陨。 少女一身蓝色纱衣，流光溢彩，容貌没有多加掩饰，一路黑市过来，用的一直都是自己的本来样貌。 她额间的花钿还在微微发光，睡着时周身有一层若隐若现的莲花花苞，把华梦陨裹在其中。 颜绮一个公主抱把她放到榻上，看她这怪异的灵力波动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虞闲此时真有点弥仙山大弟子的样子，似乎什么都知道，“不世域域主的关门弟子华梦陨，患有嗜睡症，因为长年昏睡，修习特殊的法门，在梦中修炼，反馈自身。” “这是她的灵力外现，出门在外防止睡过去保护自己的，莲花宝座，十步之内，靠近者入梦，或许是我们没有恶意，所以才没被她拉进梦里。” “她应该是刚才清醒太久，没忍住犯病了，这一睡不知道要睡多久，我们先走吧。” 颜绮难免好奇触碰莲花花苞，可只穿过一片虚无，她悻悻收回手，点一下鼻子，“好，现在就去徐家庄吧。” 虞闲给掌柜一袋灵石，让掌柜好生照顾他们房中那名女子。 有莲花宝座护体，不用多担心华梦陨会出什么事。 “颜晏？”在进入徐家庄前，虞闲忽然开声。 “？”颜绮抬眼，后想起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别名，便应了一声。 “好，颜晏道友，注意别暴露身份。”虞闲掌心落一符，递给颜绮。 颜绮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隔断了神骨一念之间的联系，颜绮不想用神骨一念，他就不用，反正现在他们是统一战线，他不会担心找不到颜绮。 神骨一念可以隔千山万水感应对方，也可以互相传音，在徐家庄眼线众多，何况要以弥仙山弟子的身份，行事更是多有不便。 传音符不如神骨一念，但是只在徐家庄附近的话，用来还是方便的。 颜绮一挑眉，没多说什么，接过，符咒落下，在他们两人间建立起联系。 徐家庄虽然经此一遭有些破落，但家门小厮并不少，光是门口就有两排棕色麻衣的小厮。 见有人来，一个看着地位较其他人高的小厮出来，拦住他们，高扬声音：“前面什么人，徐家庄地界，没有请帖不得入内。” 虞闲不做犹豫，摆手，修长洁白的掌心灵力流动，渐渐凝结出一个弥仙山特有图纹出来。 弥仙山的印记并不特殊，是一只仰天展翅的仙鹤，周围云雾缭绕，仙鹤绕虞闲手掌飞翔，细看之下，还能听到一声冲天的鸣叫。 小厮被这磅礴强大的气息震的一迷离，直到虞闲开口，才回过神来。 “弥仙山弟子虞闲，途径此处，听闻徐家庄遇难，特此过来一看。” 小厮身份低微，不一定看得出弥仙山的印记，他一犹疑，道：“两位稍等片刻，容我请示三公子。” 虞闲颔首。 颜绮手搭在腰侧的鞭上，懒洋洋的，她等待过程中忽想试用一下虞闲画的传音符和别人的有何不同。 ——虞闲？ ——嗯。 颜绮笑。 ——你的符咒会和别人的有不同吗？ 弥仙山的大弟子，作为符阵双修，总会有点特殊吧？ 虞闲沉思片刻，他百年来第一次下山，除此之外一直在弥仙山修炼，没有见识过其他符修，也不知道自己所习和别人有何不同。 ——我使出的符咒，可以用出比自身实力高的威力算吗？ ——比如。 ——徐家庄有屏蔽大部分符咒阵法的结界，但是我的符咒不会受影响。 徐家庄的结界是化神巅峰的人布下，不是渡劫，难以使用符咒阵法。 但是这阵法也有弊端，它不会影响修士的灵力使用。 毕竟处于东都最繁华的地段，修士那么多，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杀入徐家庄？ 所以最初设下结界也只是为了防止同行之间用不正当手段偷窃罢了。 闻言，颜绮轻哂。 ——你下次直接说，我的符咒比他们的都强就行了。 他们几句话闲聊间，小厮已经匆匆忙忙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华服公子。 紫色华袍，银冠束发。 他快步赶来，一见虞闲就啧啧称奇：“道友就是弥仙山弟子？有弥仙山修士来我徐家庄，可是让我鄙舍蓬荜生辉啊！不知可能一观弥仙山印记？” 颜绮对他这惺惺做派一个白眼，虞闲好像没什么反应，只轻轻笑了一下，掌心一翻，又显现出仙鹤云雾缭绕之景。 三公子徐治叹为观止，迎着笑脸就摆手让他们进来。 虞闲收起弥仙山印记，落在徐治后一步，颜绮在后面慢悠悠跟上。 徐治目光看向颜绮，眼里满是惊艳，他偏头，不自觉带上点讨好：“这位也是弥仙山弟子？” 虞闲：“这位是我下山途中遇到的道友，名唤颜晏。” 颜绮见话题引到自己，懒散的招了个手。 徐治同样招手，笑道：“道友好，我是徐家庄三公子徐治，以后多多关照。” 颜绮侧眸，面无表情，不知道听没听见。 徐治也不尴尬，能和弥仙山弟子一起同行的，也一定是一个正道高人，傲气一点也很正常。 他在前方抬手迎他们二人进门，一边介绍着徐家庄的室内风景，一步一叹，五步一楼台，十步一高阁，水淹一遭，还是可以看出之前的金碧辉煌。 到了湖中心一亭子，徐治又来劲，赶忙介绍：“这是我们徐家庄用破障石灌溉过的绝尘水亭，要是有妖魔潜入，必经此亭，之后现原型，无处遁形！” 破妖魔之身？ 颜绮四处观望的视线一收，步伐一顿，缓缓看湖中水亭，眸光一凝，她做无事样，不急不慌跟在虞闲后面。 虞闲偏头看她，轻轻笑了，问：“若是修士或者神呢？” 徐治对弥仙山只了解一二，他听闻这位虞闲是弥仙山大弟子，身怀神骨佛禅，是普渡众生的命格。 落剑为阵，杀机毕现。 “若是修士，自是可以探出其修为高低，可是神的话，徐家庄地方小，再者神界早已破碎，哪能知道呢？”徐治低声道。 “哦？”虞闲也并不指望可以从这个不学无术的徐家三公子嘴里听到什么话，他移步入亭，霎那，水亭之上镶刻的宝石光芒大盛，似乎受水亭影响，湖中锦鲤踊跃，百里之内，鸟兽齐鸣。 破障石破了虞闲之身，是神骨佛禅，是化神中期。 颜绮有些讶异，不过数天，就化神中期？这就是神骨佛禅？ 徐治看到此景也目露惊讶，很快回神，谄媚：“真是多谢虞闲公子，才让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看到这等奇景。” 很快他就看向颜绮，期待在这位和弥仙山弟子同行的道友身上也看出些妙处来。 会破我的魔族身份吗？ 她微微蹙眉，又想起自己忘记问虞闲为什么华梦陨可以看出她的魔族身份。 这样想着，她踏入亭中。 瞬间，水亭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灵力轰鸣，颜绮身上魔气尽现，徐治同周围小厮被连连吓退好几步，不可置信看向颜绮，呆呆的喊：“是，是魔族！” 颜绮并不着急，歪头，竖指在唇边，紫眸淡淡流转光彩，“嘘。” 随即小指上红线显现，方才还声势浩大不断轰鸣的水亭陡然安静下来，红线的另一头若隐若现连接到虞闲，水亭又开始异动，不多时，就出现了和虞闲刚才在水亭里一模一样的场景。 只不过颜绮更加夸张，数不清的鸟儿聚来，绕亭鸣叫而飞。 颜绮在百鸟朝凰中轻轻笑了，慢吞吞道：“只不过杀魔时沾染些许魔气，怎么就是魔族了？依我看，贵府这亭子是要好好修缮一下了。” 说罢退出亭子，片刻后鸟兽离散。 徐治自知失言，尴尬的咳嗽一下，“是我大惊小怪了，最近徐家庄遭遇太多事，不得已小心些，两位道友还请见谅。” 颜绮很大度，“无妨。” 虞闲：“方便了解一下徐家庄近来的情况吗？” 徐治刚才误会颜绮自觉理亏，徐家庄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这还是弥仙山的弟子亲自调查，当然没什么不能说的，“两位道友有所不知，半月前我大哥不知怎么受伤回来，差点丢了半条命。” “我们这些人和大哥不亲近，都不好打扰，只有大嫂陪大哥一起早早睡下，但就是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守夜的仆人看到屋中有血出来，吓得所有人去看，这一看才知道，我大哥徐靡已经死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我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人杀了呢？杀我大哥的人极为残忍，还掏出了他的心脏，那之后就是水淹徐家庄，估计是凶手想杀人灭口，但是没想到我徐家庄宝贝多，很快潮水退下，但是也伤了我徐家庄半数的人。” “那之后，我二哥徐端就昏迷不起，大嫂也死了，尸体被泡的浮肿已经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而这个凶手，就是魔教的少主颜绮！都说他们魔教主和，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很难不想到魔教现在是不是也包藏祸心。” 颜绮出言打断，语气不是很好：“为何你们徐家庄那么肯定就是魔教颜绮屠杀的徐家庄？可是有什么依据？” 徐治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颜绮会在意这个，“在大哥死的那天晚上，有婢女看到一女子在庄子上施法，周围又有魔气残留，据那婢女所说，那女子和魔教颜绮长得一模一样，最近又有风声说魔教少主出关离开魔界，不是颜绮，还能有谁？” “那婢女可还在？”虞闲上前一步。 徐治说到这个就愤愤不平：“就是那颜绮干的，在婢女说出真相后不久，就被杀了，这不就坐实了屠杀徐家庄的人就是魔教颜绮！” 说完，徐治并没有得到颜绮和虞闲的任何回应，两人都默契的沉默，气氛异常尴尬。 徐治很少和修士打交道，徐家除了家主外其他人不能修炼，所以对他们这些修士的脾气也不太了解。 他一模鼻子，道：“不如我先将两位安置下来？” 这回得到颜绮的回应，“行，安排吧。”语调神态像极了常年高位的裁决者，使唤下人非常自然顺溜。 虞闲在她身边无奈地笑，和她一起走在湖边，传音。 ——有什么线索？ ——这个嫁祸给我的人，一定很了解我，至少，知道我长什么样，也知道我的出关时间和离开魔界的时间。 虞闲不意外，他问。 ——有什么怀疑的人？ ——很多，是魔界的人，但是为什么要害我？是想挑起仙魔大战？这个徐家庄太奇怪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颜绮一摸下巴，垂眸思索，她脑海里把这一天内收集的信息过一遍，半晌才抬头去看虞闲。 ——起因是徐靡的死，先从徐靡的死查起吧，在那一天晚上和徐靡见过面的是他的夫人。 ——徐靡夫人刘晚晚，徐治说她已经死了。 ——那就把两个人的尸体都看一遍。 颜绮抬眸，琉璃般的紫眸在光照下闪着光，她启唇：“是谁杀了徐靡，又是谁，杀了刘晚晚？” 八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此身业障（四） 第17章 此身业障（五） 颜绮让小厮知会徐治一声，便和虞闲先行去查看徐靡的尸体。 徐家庄这代子弟稀少，只有三个男儿，这三个男儿一个死，一个昏迷，还有一个根本挑不起大梁，颜绮两人想查真相，徐治自然没有阻止的想法。 修士尸体可以百年不腐，近来查探徐靡伤势的人多，徐靡的尸体就一直放在灵堂里没有挪动过。 颜绮和虞闲到的时候灵堂里就零散的两三个小厮看守。 “看来这个徐治对他大哥也不是很上心。”颜绮环顾四周，回头淡然道。 “你去看刘晚晚的尸体，我去看徐靡的。”虞闲分配任务。 颜绮没有拒绝的道理，先行抬步到了放着刘晚晚尸体的棺材，一靠近，腐臭味扑面而来。 熏的颜绮直皱眉。 刘晚晚不是修士，尸体自然不能像徐靡一样保存许久，半个月过去，被水浸泡过的尸体就已经腐烂的不像样，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颜绮用灵力把嗅觉封掉，凑近刘晚晚的尸体查看。 她的尸体和一陀烂肉没什么分别，脸那块直接腐烂一个洞，还没了头发，衣服是很华贵的料子，看着质地不错，但因为在水中跑久了，看着非常凌乱。 颜绮环绕一周，细细打量。 “东都第一美人沦落到这般田地还真是让人不忍。”颜绮唏嘘，徐家庄是东都最大的交易场所，买酒抓妖，少主要娶的自然也要是第一美人。 传闻这第一美人不知是徐靡从哪找来的，只在结亲那一天露过脸，就是那一天的一面，让不少东都权贵痴狂，豪掷千金，就这样刘晚晚成了东都第一美人。 据说美人有一双风情万千的蓝眸，勾人无数。 颜绮伸手，细长娇嫩的手拂过刘晚晚的脖颈，一路向下，摸到她的手。 尸体泡发，浮肿发白，很难看出什么，就算动手去碰也不一定可以有所收获。 颜绮缓缓掰开她的手，摸索什么，片刻，发觉不对劲起来，她拿出手帕擦手，垂落下的目光又一次打量刘晚晚，从头到脚，认真端详。 颜绮先是招来一个小厮，问：“你们家夫人可有做过重活？” 小厮心知这是徐家庄的大客人，不敢怠慢，低眉弓腰：“少主和夫人伉俪情深，怎么舍得让夫人做重活？” 颜绮摩挲手腕上的长鞭，眯着眼思索。 这个人，大抵不是刘晚晚。 颜绮看完后就去找虞闲，彼时虞闲还在看徐靡的尸体，徐靡作为修士，尸体保存完整，能看出的线索也就更多。 见她进来，虞闲停下手中的事，抬眸看她，笑：“你又发现什么了？” “还没看完？速度不行啊公子。”颜绮先是对他的动作评价一番，才回他问题：“那具尸体可能不是刘晚晚，刘晚晚可能还活着。” 听她两三句说完自己的发现，虞闲便也道：“徐靡死前被人下过毒，有长期致幻的功效，应该还和人打斗过，身上有几处弩箭的伤。” “徐靡死前是去抓妖，受伤的话应该是由妖力造成的伤口，箭伤是回到徐家庄才受的，人为。” 虞闲顿了顿，“不过致命伤却是灵力所致，心脏处确实能感受到魔气，你可以过来看看。” 颜绮不含糊，马上上前去查看，灵力一在眼中运转，她就看清了心脏处覆盖的魔气，她回头看着虞闲，一字一顿：“魔气是覆在伤口上的。” “杀了徐靡的不一定是魔族，也有可能是有人先杀了徐靡，然后故意留下魔气掩盖原本的灵力气息。” 颜绮长吁一口气，不由得愤懑，到底是谁要陷害她？目的是什么？ 虞闲拧眉，才要开口，先有一位不速之客出声，隔着半个灵堂就听见了他的声音，“听说弥仙山弟子也来徐家庄查明徐靡公子惨死的真相。” 声音随着人影走近渐渐清晰。 “这心脏处的伤口老夫断言就是魔族所为，怎么这位小姑娘又说不是了？”来人笑眯眯的，手里拿着一把长笛。 他的视线扫过颜绮虞闲，带着打量和试探，他先是看颜绮，不费力就看出了她的修为，元婴巅峰，一丝化神。 他移向虞闲，却是一愣，旋即攥紧手中长笛——看不出这人修为。 颜绮抱臂，扬眉疑惑,“你是何人？” 来人敛下心里那点不平静，仍是笑眯眯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微微欠身，拱手：“老夫逍遥门李明子，听闻徐家庄惨案，特此过来查明真相。” 颜绮一言不发。 李明子便接着道：“按照辈分，应是由我向弥仙山弟子行礼……” “不必。”虞闲清清冷冷道。 他一开口，李明子嘴里后半句“不过老夫此时已经是逍遥门长老，不便行礼。”硬生生咽回去。 李明子强忍心中不满，话头一转，到了颜绮身上：“这小姑娘如何看出徐靡非魔族所杀呢？难道是有意袒护魔族不成？” “我从未说过不是魔族所为，我只是说明我的想法，何况，难免会有人以此诬陷他人从而逃之夭夭，”颜绮毫不露怯，眸光同样强势，对上李明子，“再者，此事关乎仙魔两界之间的和平，就算是魔，也不能不明真相就乱给别人扣帽子不是？” 李明子倒是没想过这女娃娃那么强硬，丝毫不忌惮他身后的身份。 他脸一沉，长辈样道：“你这女娃懂什么？我活了几百年，我的道行和眼界，岂是你能比之？” 颜绮闻言勾唇挑眉，“哦？修炼几百年才化神初期啊？那你的眼界和道行也不过如此。” 李明子怒目圆瞪，自从当上逍遥门长老以来，还从没有人对他如此不敬，“女娃娃，年轻时狂妄自大是好事，但是目中无人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在一片沉默中，李明子化神期的灵力涌出，压得附近小厮都是一震，难受地弓下腰。 颜绮就算是面对化神长老也没有任何弱小，难受的情况出现。 笑话，虞闲一个化神中期她都应对自如，李明子只是化神初期就想让她屈服？ 颜绮眼一眯就想动用灵力，虞闲似乎察觉她的想法，出手阻拦。 ——你用红线，可以使用我的灵力。 颜绮一用灵力在徐家庄就会暴露魔族身份，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切。”颜绮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使用红线把虞闲的灵力吸到自己身上，她漠然伸手，指尖往前一指。 李明子顿时感觉到身上被施压的更高境界的灵力，他一不敌，猛地吐出一口血。 “李长老，我说，你的道行，不过如此。”颜绮半眯着眼笑，活脱脱像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在逼迫下，李明子不得不收回化神威压，重新审视颜绮，一个元婴，居然可以伤到化神…… 颜绮转身，对虞闲道：“我们再去看一下刘晚晚的尸体。” 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对李明子不怀好意地笑，“当然，里长老也可以过来看看，或许你真的有什么我不曾见识到的道行呢？” 她这话的嘲讽意味太过明显，李明子听了差点又是吐出一口血。 他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终究没再说什么，隔着一段距离跟在颜绮后面，视线如毒蛇缠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人，都不好对付啊。 “为什么说这不是刘晚晚？”虞闲在棺材前站定，抬眸。 “你看。”颜绮重复一次摸索刘晚晚尸体的动作，虞闲就盯着她的动作看。 不出片刻，他恍然，一语道出其中不对劲，“骨骼太大了，不是女人的手。” 在颜绮的手和这具尸体的手对比之下，居然大出许多，再仔细看，还能发现这条女人的纱裙穿在这具尸体上过去拥挤了，就算尸体泡到浮肿，骨骼的大小和长度不会变，这纱裙才堪堪到尸体的小腿接近脚踝处。 若是刘晚晚本人，那衣服不应该是合身的吗？ 李明子不以为然，“这又能说明什么？或许那水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以改变一些体征。” 颜绮摇头，“刘晚晚是东都第一美人，你说这样的人会不喜爱打扮自己吗？” 李明子：“这和打扮又有什么联系？” 颜绮睨他，笑：“这具尸体没有耳环耳洞，皮肤也很粗糙，刘晚晚作为第一美人，怎么可能是这样？” 李明子：“那又如何，刘晚晚失踪，那这具尸体也说不出什么？我们又如何知道尸体的身份？” “问问就知道了。”虞闲看着尸体，又偏头去看周围几个人，眸光明明暗暗在思忖什么，不多时，他就指出一个小厮出来。 被虞闲点到的小厮欲哭无泪，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上前就要跪下来，虞闲连忙拦住他，又随便指了一个小厮，“麻烦去取一件你们夫人生前的衣物。” 小厮连连点头，小跑着就去拿。 李明子不理解，“这是作何？” 颜绮“嘘”声，讥诮：“道行不够，就在一边看着。” 很快小厮拿着一条粉色长裙回来，恭恭敬敬递给虞闲，虞闲反手就扔给刚才被他点到的小厮，“穿上。” 小厮不明所以，还是依言照做，裙子很挤，长度也才到他小腿跟。 虞闲看了一眼，扭头问颜绮，“如何？” 颜绮也上下打量一番，满意一点头，“分毫不差。” 虞闲便笑，他道：“方便找一下徐家庄的小厮过来吗？来让他们认人。” 九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此身业障（五） 第18章 此身业障（六） 天色昏暗，鸟虫声四起。 小厮收了虞闲的命令就去把徐家庄的小厮都召集过来，因为声势太过浩大，把徐治也引了过来。 他看着挤满灵堂的小厮，一脸茫然：“两位道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找那么多人过来？” 虞闲并不理会他，只是把那穿上粉裙的小厮推上前，声音不大却可以穿到所有人耳朵里：“我想问一下各位，有没有认识和这位小厮一样高的，徐家庄出事之后就不见的人？” 徐家庄一出事之后，所有在徐家庄的人都严禁出入，要查出现在棺材里的是谁，不难。 不多时，就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举起手，指着粉裙小厮说了几个人名。 “许七，他和这个人一样高，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虞闲走近他，问：“你知道他最后一次夜里值班是什么时候？” 小厮道：“许七这人懒得要命，夜班都是叫别人给他顶上的。” 闻言，虞闲就摇头，那看来不是了。 很快就有另一个小厮高声说：“仙长，我知道，我知道，是许十八，他在少主死那天夜里是他值班，也是和这个人一样高！” 颜绮望过去，问：“你确定？” 小厮恳切：“千真万确，他是我兄弟，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他的尸体。” “那你过来，认一下，这个是不是许十八。” 颜绮让开一条道，叫那小厮上来棺材前看。 小厮就唯唯诺诺过来，在棺材里看了一眼又一眼，片刻，就声泪俱下，拍着棺材喊：“是许十八，就是许十八，我不会认错的，他脖子那还有两颗连在一起的小痣。” 李明子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就算找到是谁了又怎么样，不就证明刘晚晚还活着罢了。” 颜绮看他就像在看白痴，实际上她也不明白就李明子这智商是怎么当上逍遥门长老的，修为也不高。 徐治这时候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学无术，他恍然大悟，“找到这人的身份，就可以知道这人值班的时候我大哥的死亡时间，只要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人在我大哥屋子凶手就出来了！” “而且……说不定这人和刘晚晚关系匪浅。”虞闲捻着指尖一朵白色花瓣，轻轻笑道。 若不是关系匪浅，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夫人偷梁换柱？ 颜绮也想到这一点，揪起还在痛苦小厮的领子，问：“你可知道许十八和谁走的比较近？”如果不是和刘晚晚关系匪浅，就是和刘晚晚身边的人关系匪浅。 小厮一脸的迷茫，颤颤巍巍：“除了我，好像就没有了啊……但，但是，许十八一直是负者少夫人院子里的打扫洒水。” 颜绮得到想要的答案，松开小厮，又遣散灵堂的其他小厮。 徐治脸色惨白，急忙对颜绮解释：“这绝对不是我大嫂做的！大嫂只是一个毫无灵力修为的女子，怎么可能杀的了我元婴期的大哥？” 颜绮睨他：“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大嫂做的。” 徐治刚要松一口气，颜绮就接着道：“人不是她杀的，毒可不一定。” 徐治大骇，“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绮挑眉，好整以暇看向徐治，似是疑惑道：“你为何那么在意你大嫂？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话一出，给徐治吓得冷汗直流，他笑打哈哈，“怎么会，我就是随口一说，这不是害怕你们误会了我大嫂，我大嫂人很好的，哈哈。” 颜绮也不在意他们徐家庄之间有什么情情爱爱，她只想快点证明自己的清白走人。 她问：“你们的家仆中，可有一个张姓唤九的人？”她还有些好奇，徐家庄不像是可以收留一个魔族的人当家仆的人。 徐治方才心里一阵大起大落，现在一听到颜绮的问题就下意识回答：“徐家庄只收许姓家仆，不收其他姓氏的人。” “为何？” 徐治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徐家庄最初起家时的对家姓许，老家主就说他们许家的人只能是我徐家的家仆，从那以后，徐家庄就只收许姓家仆。” 颜绮了解，点了点头。 “先回去休息一晚吧。”虞闲一直在她后面，适时开口。 “好。”今天知道的太多确实很累，她便和虞闲一起回了屋子。 李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没个声息，徐治命几个小厮把灵堂收拾好，望向棺材里的**尸体，有些失神，在风中，他低喃：“晚姐，你还活着吗？” 路上，虞闲传音问她，可有什么想法？ 颜绮又些许烦躁，心不在焉的想，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魔族，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抓到他，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直到虞闲又问了一遍，颜绮才回过神来。 ——我之前抓到过造谣我的人，是魔族，估计还认识我，他叫张九，可是徐家庄不收除许姓外的其他人，再说出事之后就没人出过徐家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害我？ 颜绮又想到杀了张九的那个黑衣人，鬼鬼祟祟，还查不出背后之人，可疑的很。 ——不用太过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颜绮和虞闲一同走在湖边的小道上，一前一后，前不久才下过小雨，脚底下的路湿哒哒，周边草木花草上都升起一层薄薄的雾。 两个人不说话也没传音，静谧的空气里就只有脚踩在地上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小路快要走到头，颜绮走在前面忽然停顿下来，她一停，虞闲便也不走，落在她后面等她。 沉默片刻。 颜绮转身和他面对面，抬起手显现神骨一念，红线连接在他们的小指上，在看不见的灵力运转中，又连接心脏。 颜绮微微仰头，凤眸中是猜测和怀疑，“弥仙山大弟子，为何帮我？” 虞闲低头和颜绮对视，感受着轻轻敲动心脏的红线波动，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帮你，还需要理由吗？”他好像真的疑惑，就一直盯着颜绮看。 一秒，两秒…… 神骨一念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说的是实话。 “你知道我在利用你，”颜绮盯着他的眼睛看，“被我利用……” “是我之幸。”颜绮话说到一半，虞闲就轻飘飘的接了话。 颜绮更加奇怪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她一个魔教少主，二门不出三门不迈，怎么可能会认识弥仙山的大弟子呢？ “见过。”虞闲毫不犹豫也没有隐瞒，他的目光真挚，就好像颜绮只要想知道什么，他就会全盘托出一般。 红线没有异动，也是真话。 颜绮皱眉，“那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你？”按理来说，像虞闲这样光风霁月的人，见一眼她都会记住。 虞闲却道：“你不记得很正常。”他没有多说，颜绮也不好再多问，反正通过红线知道虞闲对她是真的毫无恶意就好，至于见没见过，认不认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红线消失，神骨一念的力量散开。 “呵，”虞闲温和地笑，语气如弱风拂柳，“你是怎么知道神骨一念可以验真心的？” 神界破碎后，妖界退隐，魔界和仙界停战，鬼界消失，百年前，天地的最后一位神明也为了封印魔神死去，那之后，神骨一念就再难出现。 神骨一念就是神的骨头，骨头里的一丝神识便是一念。神骨一念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神明之下，所想所知无所遁形，所贪所念原形毕现。 如有神骨一念到了修士手里，便可连接两人识海，共通两人灵力，还能效验两人真心，神骨一念其中所含的力量，可以毁灭一方小天地。 神界还在时，神骨一念还多用来链接二人姻缘，不过这都要在两个人都是一心一意，绝无恶毒想法的情况下。 颜绮一倨傲抬下巴，“我就是知道。” 翌日，乌云密布，黑云压城。 颜绮放荡不羁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葡萄一颗颗摘下往自己嘴里扔。 虞闲做她一侧喝茶，看向主座的徐治，礼貌问：“方便徐公子再讲一下徐靡大公子出事时那一天发生什么吗？” 徐治正襟危坐，紧张的一口又一口往嘴里送茶，“那一天啊，我想想，那一天大哥回来就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不让我们碰，先是去找了夫人，好像和夫人吵了一架，他们吵得很凶，我没敢过去。” 他说一句就要停下来回忆一下，再喝一口茶接着说，“二哥一直都和大哥不和，具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夜半的时候我看见二哥去了大哥屋里，后来出来也受了伤，看样子应该是大哥打的。” “之后就是有小厮发现大哥遇害，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徐家庄就被水淹了。” 徐治说完又喝了一大口茶，同时目光游移到下座的李明子身上，这个李明子来了一周，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调查，直接一口咬死徐靡是被魔族所害。 他大概也能猜出这个逍遥门李明子是冲着他们徐家的破障珠而来，至于弥仙山这两位…… 倒才真的像来调查真相的。 “三个问题。” 虞闲举起手指，“第一，许十八的值班时间找到没？” “第二，那个唤来人的小厮是谁？” “第三，你和徐靡公子，徐端公子的院子并不相邻，你如何要在夜半出门又恰好看到徐端公子和徐靡公子的争吵？” 颜绮整个人后靠椅背，姿态又狂又傲，她扬着笑睨徐治，“那么，三公子，请作答。” 十更完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此身业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