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是炮灰》 第1章 入道篇 江州,余淮郡。 敞开的窗户飘来一阵风,迎着风青纱帐晃动起来,影影绰绰地看见床榻上躺着的身影。 床榻上的男人眉眼如画,白皙的脸颊透着淡粉色,紧闭的眼睫又长又翘,鼻子高挺,嘴唇殷红,规规矩矩板板正正地躺着像极了一具艳尸,雪白的锦被勾出纤瘦的身体。 似乎是做了噩梦,男人的睡相很不好,眉头紧皱。 再睁眼时,窗外烈日高悬,毒辣的日光洒在所照之处折射出刺激心神的光芒。 窗外刺目金光让谢轻辞有片刻恍惚,一时间他竟没有缓过来,阳光将窗外的景色照得秾艳非凡,刚醒来的谢轻辞很明显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色彩,没忍住眯了眯眼。 眩晕感裹着刺痛以地崩山摧之势冲进他的脑袋,谢轻辞只感觉到头疼欲裂,他抬起纤长白皙的骨节,揉了揉额角,浓密的眼睫不安分地颤动,心中念起清心咒。 【叮!系统746424为您服务。】 一道陌生的声音自脑海响起。 谢轻辞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过这样陌生的声音,好似从天际来,虚无缥缈,去抓它下一刻就散了。 谢轻辞想到了他那个梦。 【检测到宿主不甘自己的最终结局——“于桃花凋谢春末时沉寂”,746424正在申请更改剧情。】 听着746424在脑海中说话,谢轻辞不由微微出神。 他谢轻辞,江州第一世族谢氏的二少爷。 自出生以来便天资聪颖,被测出天生灵体,实乃百年难遇的天骄。 凡是见过他的无一不对他百般称赞,从容貌到天赋他都是一骑绝尘。 虽因三年前同师尊师兄一起修补结界裂缝而导致受伤此生止步筑基,但他背靠谢氏,有谢氏依仗,外人再不喜谢轻辞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这样一个哪哪都顶尖的人物,在梦中他竟然会死在一个金丹初期的毛头小子身上,况且跟在谢轻辞身边的修士都不止金丹这个修为,他能被金丹初期杀死,实在匪夷所思。 谢轻辞歪头琢磨,努力想梦中他到底是犯了什么混才会栽在区区金丹身上。 根据那个离谱的梦,谢轻辞了解到,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男频升级流无cp爽文中的其中一个世界,这本书一切的剧情都是为了爽度服务,毫无逻辑可言,只有不停地升级、杀人、升级、杀人。 而他,便是充当爽度的炮灰角色,为了读者的爽度服务。 先是拿身世压人,接着又嘲讽主角没见过世面,然后撺掇身边的人以及无辜路人一起嘲笑主角打压主角。 最后被主角狠狠打脸后下线。 主角是异世过来的幽魂,重生在死于溺毙的顾林安身上,来到异世界后主角快速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得知这是一个强食弱肉的世界,主角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谢氏,没有一丝一毫的留念,也多亏原主是短期工,离开时没有人阻拦。 后来主角凭借自己从原世界带来的神戒洗髓伐骨开始修炼。 之后大致都是主角不断升级变强打脸炮灰的剧情,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打脸剧情下主角因为人格魅力结识了很多知心好友。 待剧情水了不知道多少章后,主角终于修炼到大乘境界,飞升离开云熵大陆,进入另一个同样的修炼世界,又像是回到了新手村,一切清零从头开始。 随着主角离开云熵大陆之后的事,谢轻辞便看不到了。 — 回忆结束,谢轻辞坐起身,目光扫过塌边小案上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熏香时,表情一顿,他挥手将熏香熄灭。 掀开被褥,谢轻辞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垂头拢起散乱的衣裳,然后平静地走到梳妆镜面前坐下。 铜镜里漂亮的青年身上那身洁白的里衣有些皱,精致的面孔因为刚睡醒还带着几分茫然无措,凤眼中饱含凌凌水光,衬得青年越发柔弱可欺。 伺候的人在门外候着,谢轻辞并没有要叫他们进来的意思。 谢轻辞拿起梳栉开始慢悠悠地打理起在熟睡时蹭乱的青丝,发丝如丝绸般柔顺映出淡淡的光泽,一边打理一边轻声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此时脑海中的系统发出声音。 【申请结果已送达。】 【宿主你好,746424为您服务。 本次申请结果:批准 本次处理速度:30s,评分s 本次任务为:无具体任务,根据宿主心中渴求为核心目标。 746424正在检测宿主核心目的。 宿主的核心想法是:舍弃炮灰身份成为终极大反派。 想法已通过,未更改原文爽文架构。 个人角色剧情偏移度:0% 请宿主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奋斗吧。】 谢轻辞没有理会脑海中的声音,而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束起马尾,用簪子将发冠牢牢地固定住。 他平静地盯着镜中的人,漆黑的眼瞳宛如一湾死水。 谢轻辞抬手轻抚上脸颊,指尖轻轻划过眼下的两颗黑色小痣,黑痣乖巧地上下排列,身处下方的黑痣颜色浅淡细小,不凑近难以发现。 眼见宿主只顾着揽镜自赏根本不理它,746424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播报。反正它没有具体任务,只要宿主死亡或者时间一到就能脱离世界,就当是度个假好了。 746424用机械脑子理性分析。 这是它带过最轻松的宿主,没有强制性任务,不需要损耗能量处罚不走任务的宿主,不需要罗列出宿主必做任务的十大好坏处,能光明正大地摸鱼,不怕被主系统责罚,光是想想就开心。 这就很爽了。 分析完后,746424花费不到0.001秒的时间就接受了宿主对他冷暴力。 然后它躺在宿主神识深处一动不动,企图复刻出谢轻辞刚刚的尸体姿势。 整理好外表,谢轻辞才兴致勃勃地打开门。 门外站岗的小厮见状,立马毕恭毕敬向谢轻辞行礼:“二少爷。” 谢轻辞点点头,嗓音清脆:“大小姐现在身处何处?” 赵靖闻言立刻道:“这个时辰大小姐应该是在寒潭修炼。” “行,叫人去通知大小姐,等她修炼结束去书房,我在那里等她。”谢轻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靖疑惑地看着二少爷的背影,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片刻后,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的赵靖瞪大眼睛,慌张喊到:“二少爷您又没穿鞋!” 谢轻辞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视线里。 赵靖又气又急,转头对另一人道:“你去寒潭等着大小姐出来通知大小姐,我去追二少爷!” 那人呆愣愣地应声,快步向寒潭跑去。 赵靖转身去房间内将鞋子收纳到储物袋里,急匆匆地去追二少爷。 谢轻辞当然知道自己没穿鞋,左右都是在谢氏,不穿鞋也没人敢在地上放凶器谋害他。 — 哪怕谢轻辞身受重伤,速度也是相当之快,等赵靖追上谢轻辞时,谢轻辞已经将书房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谢轻辞垂眸快速翻阅记录了谢氏家仆信息的册子。 很快谢轻辞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顾林安。 那个被异世之人占据了身体的可怜孩子 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受伤而梦魇,才导致梦见这种离谱的事情,谢轻辞决定来看看府中是不是真有一个叫顾林安的家仆。 事情确实如梦中一般,“顾林安”在几日前已经离开了谢氏,不知所踪。 看来他那个梦魇便是属实了。 谢轻辞曲起手指哒哒地敲地书案,脑中思索着怎么找到顾林安。 赵靖轻轻敲门,在书房外苦口婆心道:“二少爷,属下把您的鞋带来了。您现在的身子虚弱可不能再出其他问题了,到时候您生病了,大小姐、家主和杨夫人又该担心二少爷在二少爷耳边念叨了!” 听着门外的叨叨声,谢轻辞倍感头疼,可偏偏赵靖是娘亲的人他也不好多加训斥。 无奈之下,谢轻辞只好让赵靖进来伺候自己穿鞋。 推开书房,最先注意到的是那扇乌木屏风,屏风做工精细上面的青山飞鸟图栩栩如生,雏鸟振翅高飞。 赵靖跟着大小姐和杨夫人进入过书房不少次,尽管如此每当他看到这扇屏风都忍不住暗暗喟叹。 绕过屏风,迎面一张紫檀书案,案面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册。 谢轻辞跪坐在案前,修长的指尖快速翻动。 赵靖不敢多看,低头默默做完该做的事,做完后他作揖恭敬道:“二少爷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身体,可不能像今天这般冲动。” 谢轻辞无奈扶额,挥挥手让他退下。 赵靖悄悄抬眼看了自家二少爷一眼,发现他没有动怒才松了一口气,乖乖地退出书房。 谢轻辞将思绪拉回来,凝眸思考现在叫人在江州通缉一位叫顾林安或者说顾终的十五岁少年的可能性。 异世之人本名顾终,在他离开谢氏以后没多久就改名了,现在大概是他正要改名的时候。 谢轻辞不清楚现在顾终身处何处,也不清楚他是否正式入道修炼,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已经占据了顾林安的身体。 谢轻辞叹了一口气,只能先通缉了。 如果他是一个既定好,必须死亡的角色,那谢轻辞会如原文所愿在作死的道路上被主角杀死。 但他作为天之骄子,落得个如此草率的结局,谢轻辞有些不能接受。 他这样的地位天资怎么都该个反派而不是炮灰吧? 没错。 谢轻辞打算给自己加戏。 他要从炮灰蜕变成大反派,成为顾终成长之路上最大的的阻碍,这样才符合他谢氏二少爷的身份。 一个二十四岁还停留在筑基的前天之骄子黑化成大反派也是人之常情。 从云端跌落,这其中的痛苦只有他一人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黑化才是心理素质强大。 谢轻辞煞有介事地点头,对这样的理由非常赞同。 就应该这样。 第2章 入道篇 翌日。 谢氏后苑。 后苑原本是谢氏灵脉的根源,府中所有的灵石来源都是从此地开采出来,呈给家主明目后分配,再下放给府中各位少爷小姐以便修炼。 后来有先祖发现此地灵气浓郁,非常适合修炼,于是先祖一声令下修葺了禅房。 灵脉北边是禅房,另一边则负责开采的作坊。 有了禅房作为修炼地方后,谢氏弟子的修为明显比之前稳固精进不少,之后先祖围着灵脉根源处修葺了不少禅房。 谢轻辞运转完最后一个周天,感受到丹田的躁动被遏制,重新趋于平静才停下休息。 谢轻辞垂下眼帘。 自他六年前为浮孤岛修补裂缝受伤以后,他的内丹之中便多出来了一个一模一样但缩小了不止三倍的小小小内丹。 查遍古籍,谢轻辞在一本残缺的书页上提及。 “……丹中生丹,非疾也。天灵之体,本为容器,纳外气化真元。根基损,则容器滞。丹田自代之,再造容蓄,转外灵为己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记载。 谢轻辞翻遍古籍私下里也寻过不少强大的修士和医修,都诊断出他身体无恙,只是原本的内丹无法留存灵气,只要有一点点灵气残余都会被子丹尽数吸走。 这导致母丹修为停滞不前,让谢轻辞表面上一直都是筑基修为,毫无长进。 子丹连通神识,谢轻辞的功法本就对神识大有裨益,这六年闭关修炼,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化神。 只是他的躯体无法运转子丹,也就是说,虽然他的神识是化神修为,但对他对外界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 据古籍记载,如要运转子丹的灵气便要自毁丹田,将母丹的屏障毁掉,让母丹游走在身体里的经脉上修复那些看不见的伤痕,让“容器”回归本职。 不过这终究没有实际依据,谢轻辞不敢轻易动手,万一毁掉丹田后子母内丹一起碎裂便得不偿失了。 谢轻辞将禅房的令牌还给掌事后并未回青词苑,而是叫人备车去了演武街。 马车装潢华丽,就连制作马车的料子看着便价值不菲,里面的装饰更是千金难求。 原本坐着的位置被改成了软榻,软榻前的矮桌上摆放着昂贵的灵果,流光溢彩的窗帘将里外隔开。 谢轻辞身着雪白的高领内衬,层层洁白的衣裳领口处都在强光下照射出耀眼的银白莲花纹。 白色外套套了一件深红色的纱衣,袖口的暗纹同领口一致,都是银白色的莲花纹。 谢轻辞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挑起帘子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赵靖见状立马顿悟,赶忙上去替谢轻辞拉帘。 望着赵靖的东西,谢轻辞一顿,收回挑着帘子的手,转而托腮平静地看向不远处,宽松的袖口滑落露出谢轻辞一截瓷白的小臂。 瓷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又一圈青玉串珠,串珠被一根编织的红线缠绕,红线的末尾坠着红色流苏。 在行动的时候串珠将谢轻辞的手臂印出了一点粉红的印子,旖旎春光。 谢轻辞漆黑的眸子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平静地看着不远处。 不远处是围满了人,大多都是身穿华裳的贵族子弟,偶尔才能见到几个粗布麻衣的百姓。 谢轻辞微微抬起下颌,轻声询问:“那里是在干什么?” 赵靖循着少爷的目光看过去,只一眼便了然,他说:“是一些小宗门正在招收弟子,那群人是在测灵根和天赋。” 谢轻辞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宗门也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谢二少爷天骄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的,世人的天赋从出生起就已经被敲定,年少时的十年间不过是灵根吸收天地灵气孕育自身。 修士的灵根一般在十五岁至二十岁之间孕育成功。 灵根初现时是谢轻辞的十五岁生辰后一两个月,那时天降祥瑞,云游到此的云莱尊者发现异样,循着根源找到了初生灵根的谢轻辞。 云莱尊者只看了一眼就认定了此子天赋卓绝,世间难寻,亲口钦定为徒。 按照原本的计划,谢轻辞是要参加弟子考核才能进入苍琅宗,不曾想竟一步登天,被路过的云莱尊者钦定为徒,也因此谢轻辞并未走过正经的入门流程。 他问:“测出来之后呢?” “测出来之后,不合格和没有修行意向的管事会让他们回去。合格且有修行意向的就带到宗门进行下一步考核,一切考核通过就正式成为宗门弟子。 不通过却想留下的弟子可以留在宗门打杂,宗门鱼龙混杂万一傍上大家族的少爷小姐,就算是漏出一点油水都够普通人安稳过完短暂的百年了。” 谢轻辞若有所思地点头:“没记错的话在宗门修行是要缴纳学费的吧,还有衣食住行都是一笔开销……那些——”他指着人群最边上的几个脏兮兮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孩子能承担得起来吗?他们看上去很……” 谢轻辞思考了一会,歪头说道:“窘迫。” 赵靖一顿,表情奇怪地看向谢轻辞。 谢轻辞:“?” “啊,记起来了。”谢轻辞似是想到原因,表情略带歉意。 云熵大陆每个宗门无论是赫赫有名的大宗门还是名不经传的小宗门,无一例外都会给天赋卓绝但囊中羞涩的天才破例,免费提供住和吃食所并且不需要缴纳学费。 他们只需要自己想办法弄到购买灵石维持修炼所需的钱财便足以。宗门平时也会发布一些任务,酬劳有多有少但总归是有。 小宗门资源有限酬劳大多不高。 谢轻辞出生名门世家,还没有过囊中羞涩的时候,在苍琅宗求学那会用的都是自各地送来的好东西,别看苍琅宗是云熵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算不上好,只能说是能用。 况且他总惹事生非,光是谢氏每年赔偿出去的钱都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求学的花费对于谢氏来说九牛一毛。 谢轻辞叫人找个空旷的地方停下,自顾自带着赵靖出马车。 一边走,一边说,话里话外都是带着一股饶有兴致的味道。 “我还没见识过呢,走去瞧瞧。”谢轻辞扬眉,眉眼间露出高傲的情绪。 手腕上的串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清脆悦耳,如世间佳音。白皙修长的指节微微勾住青玉串珠,长长的红色流苏一晃一晃的。 路人瞧着他那股高高在上的神情,心中不免犯起怯懦,慌忙给他让出一条路。 谢轻辞睨了最先躲开的那人一眼,眼神轻蔑,嘴角微微上扬,明晃晃地在嘲笑他胆子小。 被美人看着,那人更加羞赧,原本黝黑的皮肤竟然隐隐约约看得见几分红晕。 谢轻辞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眼神,并未发现他露出的羞赧。 “不合格!下一个!” 被人群围着中间那块空地传来一声浑厚中气十足的嗓音,嗓音的主人大声宣布测试结果。 围观的人太多,谢轻辞看不见被宣布不合格的那人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谢轻辞长得漂亮,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却还是有几个不怕死的男人,用满含侵略性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这种对自己没有威胁的蝼蚁,谢轻辞一般是懒得放心上,只是要怪就怪男人的眼神让他不爽。 谢轻辞清亮的嗓音轻轻宣判他的结果:“去,将那个长得贼眉鼠眼看着我的男人——拖走,剁了。”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领命退下,他声音很小,盯着他看的男人并未发现。 侍卫虎背熊腰,高大无比,光是远远看着就叫人发怵,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 男人眼见着侍卫凶神恶煞地向他走来,心中顿时升起不好预感,一边后退一边对着向他走来的二人警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惹的……” 侍卫才不管男人好不好惹,整个江州唯一不好惹的只有谢二少爷,其他人嘴里的不好惹跟放屁没两样。 男人被二人架起来拖走,表情十分懵,一边挣扎一边嚷嚷:“我可是准宗门弟子,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蠢才要对我干什么?!知不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快放开我!” 侍卫充耳不闻。 听完男人口中的话后谢轻辞轻蔑一笑。 区区准弟子。 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的破宗门,有意见就跟他背后的谢氏说去吧。 这场小小的闹剧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在众多围观的百姓眼里,测试灵根才是重中之重。 人群中央。 由于棉木宗是小宗门的缘故,检测灵根的验灵石只有一块。 验灵石造价高昂,没有名气、弟子稀少、接不到任务的宗门所持有的数量也仅有一块。 验灵石的材料取自苍琅宗的秘境——苍琅秘境,整个云熵大陆拥有验灵石最多的也是苍琅宗。 验灵石很大,八尺高三尺宽,全体通黑,给人一种深沉不可预测的神秘,验灵石尖锐的棱角折射出点点七色闪光。 棉木宗的弟子大概有二十来个,七八个围着验灵石保护着,另外十来个站在人群前面维持秩序,登记的弟子仅有三四个。 为首的是坐在凳子上,面貌清秀年纪二十几岁的青年,身着常服,面前摆放着一张破旧桌子,桌上放了一本零星记录了几个名字的本子,青年手持狼毫,面色凝重地盯着本子上的名字。 周围棉木宗的弟子都很顾及青年的眼色,都是按照青年的话行动。 如此,青年应当是那二十来位弟子的师兄。 “下一位。”站在赵元起身后的董礼大声嚎道。 “欸!欸!”听到声音,后面排到自己的男人假忙应声,快步上前。 “多大了?” “二……二十七了。”男人穿着破旧被缝补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很是干净的麻衣,神态窘迫,喏喏道。 董礼皱眉,心里嘀咕着年纪有些大,随后他指着验灵石道:“交了钱就把手放上去吧。” 男人露出一个笑容,手掌在干净的麻衣上蹭了蹭才把手放上去。 如雷点般大的心跳声在男人耳边炸起,他的手掌微微发颤。 检测灵根要花费二两银子,这是男人一家半个月的生活费,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头脑一热跑来检测这劳什子的灵根。 如果什么结果都没有,那他这半个月都要喝白水了。 验灵石的周围聚起淡淡的灵气,随着男人放在验灵石上的时间越久,灵气越发浓郁,见此男人心头一喜。 淡黄色的灵气越来越多,它们像幼蛇一般,缓缓爬上男人的手臂。 周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是防御土属性。” “和棉木宗还挺搭。” “看着年纪挺大,没想到还是个有机缘的,他这样肯定会被收入棉木宗了吧?” “瞧着天赋还不错,只要弟子考核不犯傻应当是能进入棉木宗了。” “好羡慕啊,可惜了,检测一次要花二两银子,我舍不得,这可是我们全家半个月的生活费。” “哎呀,试试嘛,万一你像这位兄台一样天赋还可以呢。” “不要不要,检测出没有灵根可是不退银子的,我才不干傻事。” “他天赋还可以哦,在寻常人里是不错了,能进入棉木宗算是他运气好,虽然是名气不大的小宗门,总比散修好。” “哼也就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人才觉得棉木宗是个出处。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垃圾宗门都有弟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要去也是去千山林苍琅宗这样的大宗门好吗!”说话的人是一个衣着不俗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的男子,他翻着白眼大声嘲笑刚刚说话的人。 赵元起是修士,自然能听到这话,他眉头一皱瞥了男人一眼,认出来男人的身份。 是江州余淮郡郡王的儿子——陆源潮。 他们在此处摆台要经过州史批准,拿着文书再经过郡王过目才允许在此地摆台。 这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赵元起和董礼对视一眼,然后错开,全当作没看见没听见。 陆源潮还在喋喋不休:“知道谢氏吗?我爹!可是在谢氏当过客卿的!棉木宗这种垃圾宗门,根本就入不了本少爷的眼!” 赵元起和董礼默默在心中翻白眼。 怕不是自己给脸上贴金,谢氏能看上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赵元起懒得理陆源潮,他将目光重新放回男人身上,很满意男人的结果。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 赵元起眉眼堆满满意的笑意:“你要加入棉木宗吗?” 男人也听见了陆源潮的话,不过他并不在意,从他将二两银子付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于是重重点头:“要!” 陆源潮听后鄙夷地看向他,他大手一挥扔给赵元起一锭银子,阔绰道:“本少爷也要检测!” 第3章 入道篇 “叫我来书房是有什么事吗?”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此一句,冷意顷刻间席卷全身,令人不由得打起寒战,瑟瑟发抖。 “大小姐。” 门外的人毕恭毕敬道。 谢轻辞听见被称为大小姐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紧接着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书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寒意扑面而来,包裹在空气里的杀意绕过屏风,两股破风之势直直冲向屋内的人,杀意的主人丝毫没有考虑过屋里那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谢轻辞反应迅速,指尖飞快结印将尖锐带着攻击性的寒冰气息挥散。 “还算可以,没有懈怠。”谢寒霜冷冰冰的面孔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里倒是透露出几分满意。 “不过你的身体要紧,以后还是不要动用灵力,多熟悉熟悉我给你的防身法器比较好。你不愿意修复灵根爹娘和我不干预,但你终究只有筑基的修为,扛不住比你强的修士的威压和攻击。” “若你再这样用灵力硬抗,之后可就不是你不愿修复灵根,而是无法修复灵根。”谢寒霜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语气冷淡。 谢轻辞干笑两声,不置可否。 谢寒霜刚从寒潭出来,浑身都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白霜萦绕在她身边久久不散。 深黑色的劲装衬得她非常冷酷无情,红色发带将如墨般的青丝束成高高的马尾固定在脑后。 精致漂亮的面孔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漆黑的瞳孔倒影着谢轻辞的身影。嘴唇因为功法的缘故苍白至极,看不出一丝血色。 手中握着一柄霜白的长剑,是她的本命灵剑——霜铃。耗费了她不少心血锻炼出来独一无二的灵剑。 谢轻辞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倒也不必见面就试探我的能力,万一我没反应过来被击中你又不开心。” 谢寒霜冷笑:“被击中只能算你懈怠,是你自找的我为何会不开心?” 谢轻辞微微一顿。 怎么突然生气了? 为了后续的计划,谢轻辞非常熟练地向她低头。 “对不起嘛,寒霜姐。”谢轻辞从善如流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望向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说话。”说着他从屏风内走出来,上前拉住谢寒霜的手臂晃了晃。 “寒霜姐也是为了我好对不对。”谢轻辞歪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谢寒霜皱眉,瞥了他一眼。 二人身高差不多,谢轻辞搂着她的手臂放低姿态,瞧上去还稍稍挨一截。 “想干什么?”谢寒霜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大概有了数,“只要不涉险,尽管说。” 谢轻辞微微一滞,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涉险。 谢寒霜平静的感受到他搂着自己那双手臂有些僵硬,眼底还有几分自己都不确定的情绪。 她顿时就知道谢轻辞定是没想过后果。 谢寒霜语气淡淡,心想自己竟然没有刚才那般生气,她道:“你不确定就敢找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么,忘记自己怎么受伤的了?” 当然没忘,谢轻辞在心里默声回答。 思考片刻,谢轻辞心虚一笑:“大姐,你看我都待在府中多久没出去了,这么多年伤已经养得很好了。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受伤!”一边说,一边举起手来发誓。 谢寒霜轻哼一声,抬起指尖点了点谢轻辞的额尖,挑眉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谢轻辞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谢寒霜才懒得惯着他,将手臂从谢轻辞怀中抽走,不紧不慢地走到铺满书卷的案边。 她用剑柄拨动了一会上面的册子,没发现异常。都是一些名册,久远地能追溯到百年前,近一些的都是上个月的新名册。 “解禁足也不是不可以。”谢寒霜就着高度直接坐在书案上,抬眼看向跟着过来的谢轻辞。 闻言,谢轻辞眼神一亮,非常期待接下来的话。 谢寒霜:“但你身边得跟着我的人,毕竟——”她上下打量了一会谢轻辞,非常鄙夷道,“你惹事生非的能力愈发见长,现在你这幅样子看着着实好欺负。” 谢轻辞张嘴一个辩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 难得看见谢轻辞吃瘪,谢寒霜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以前他仗着自己小可干过不少丢脸的事,还没去苍琅时都是她跟在后面料理后事。 现在因为受伤消沉老实了几年,现在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要出去惹事,谢寒霜可不放心。一是怕丢脸,二嘛,还是怕自家亲弟弟受伤。 灵根受损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终身无法入道,重则灰飞烟灭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 谢轻辞想了想,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于是答应了。 “行,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去你的院子,带着你的解禁令。回去吧。”谢寒霜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得到想要的结果谢轻辞也不作多留,干脆地转身离开。 “哦对了,赵靖偷偷跟我说,你又不穿鞋。”谢寒霜悠悠道。 “……” 谢轻辞怕被念叨,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 青词苑。 搞定完谢寒霜这边,谢轻辞二话不说直接吩咐下人下达了关于顾终的通缉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家仆刚领命正要下去,又被叫住。 “等等。” “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家仆躬身低声询问。 谢轻辞微微扬起下颌,目光扫过院落里的盆栽,改口道:“不要大张旗鼓,小心行事别打草惊蛇。” 家仆:“遵命,二少爷。” “下去吧。” 做完这一切谢轻辞心情愉快了不少,一进房门迫不及待地将地子踢走,赤脚踩在地面上。 冷冰冰的触感让谢轻辞的精神浑身一震,他在屋子里巡逻似地转地一圈,而后像是脱力般,软软地倒在软塌上。 圆润的脚趾微微晃动。 顾终。 谢轻辞心中默念起主角的名字。 顾终的人生轨迹谢轻辞记了一个大概,比起他平淡枯燥需要自己主动找茬的生活,主角的人生着实精彩。 若是这样精彩的人生是他的就好了,这样他便不用整日想着去哪里找乐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送菜。 多么美好。 多么刺激。 光是这样想,谢轻辞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不过当主角成长路上的阻碍也很有趣,只要不是只出现过几次的炮灰角色。 不过,像他这样针对主角的下场是不是很惨来着? 谢轻辞从软榻上坐立起来,摸着下颌思考。 原本的轨迹他就因为语言贬低主角,各种犯蠢针对主角最后死在主角的刀下。现在他都要私自加剧情变成主角成长途中最大的反派角色,那他会死得比原来还惨吗? 这个是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谢轻辞努力回忆曾针对过主角的反派,都无一例外死得非常惨,佛祖来了都要念三天三夜的佛经才能超度。 啊…… “二少爷,您要的东西。”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的人毕恭毕敬道。 “进来吧。”谢轻辞说。 将门推开,穿着深色衣袍的侍卫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摆放了一个做工精细的玉盒,玉盒的缝隙飘散着淡淡的灵气。 “按照二少爷的吩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藏宝阁的拍卖品劫下来了,请二少爷过目。” 侍卫走到谢轻辞跟前,将玉盒双手奉上。 谢轻辞挑眉。 没想到这么快。 看来主角还没有正式入道,不然这东西怎么还在这里没有被买走。 谢轻辞抬手打开玉盒,玉盒被开启的瞬间屋内的灵气更加浓郁。 感受着浓郁的灵气,侍卫没忍住放松了身体,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灵气拂过脸颊。 谢轻辞取出玉盒里的灵石,手上的灵石通体呈现出暗红色,透过强光谢轻辞看见内里碎裂的缝隙,缝隙像极了一只睁开的流着泪的眼睛,眼睛透过暗红色的外壳死死地窥探着外面的一切。 谢轻辞挑眉,开始向灵石输送灵气。 “眼睛”的眼球微微颤动,似乎是承受不住外来的灵气。 这块灵石本是主角炼化入道的关键药引,如没有这块灵石将体内的血煞之气吸收,单凭主角身上那个稀烂的血脉天赋,入道之途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提到血脉,主角简直是天崩开局。 原身顾林安是神魔混血,他这个神是不是正经神不得而知,但顾林安的母亲确确实实是正经的魔,根正苗红的嫡支血脉,纯得不能再纯了。 虽说现在云熵大陆的修士对魔族和疑似魔族的人不似万年前那般风声鹤唳喊打喊杀,但也十分忌惮。 若不将血煞之气吸走主角此生都无法真正地修炼正道功法,只能走旁门左道成为邪修,成为云熵人人喊打的存在。 这块灵石是藏宝阁偶然得到的,并不知晓其中的门路,觉着是没见识过的宝物就上了拍卖会。 原本是被慧眼识珠的主角低价拍下来寄存血煞之气,令主角意外的是灵石将血煞之气尽数后,还能随时抽取运转,宛如一个临时寄存处。 主角一拍即合,决定再修一门魔道,美其名曰技多不压身,万一又需要偷渡去魔族的时候还能随时伪装。 主角不愧是能做主角的人,也不愧是天道的亲儿子。如此天方夜谭的事竟然还真被他做到了,后来他得到了一本分身秘籍,很巧的是秘籍和灵石的主人出自同一人。 秘籍中所记载的功法条件苛刻,而且还与主流功法相斥,没撑住百年便失传了。 能让主角得到也算他有缘之人。 一个能收纳血煞之气的灵石,怎么会受不住灵气呢? 谢轻辞疑惑。 转念一想,都血煞之气了,正邪不容也是正常。 虽是这样想,但谢轻辞并未将此事抛诸脑后。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灵石,觉得无趣便随手扔进了储物袋中。 想来也是,他又不是主角怎么可能研究得透属于主角的机缘。 第4章 入道篇 赵元起面色一僵,心里默念没事没事,随后忍辱负重道:“陆少爷,现在还没到您……” “本少爷想干什么需要你管吗?”陆源潮不屑道,“快给本少爷做!” 赵元起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的,陆少爷请。” 被插队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源潮大摇大摆地将手放在验灵石上。 陆源潮嘴里还不忘挖苦棉木宗:“一个仙门宗派,连我这郡王之子都惹不起,这种宗门去了有什么用!” 赵元起心里呵呵一笑,心想,狗仗人势,若不是此地是你的地盘我早把你打一顿了。 别的不说,陆源潮还是有个修炼天赋的,红色的灵气围绕着他打转,亲切地贴在他的脸上。 ——是攻击火属性灵力。 陆源潮得意洋洋地用鼻孔看人,他笑得欠揍:“怎么样,本少爷的天赋让你们大吃一惊吧。” 赵元起脸上满是客气疏离地笑:“陆少爷不愧是谢氏客卿之子,很有令尊当年气势,在下佩服!” 话音刚落,一条漆黑泛着寒光的鞭子从人群中袭来,精准无误避开了人群抽在陆源潮的脊背。 被抽中的陆源潮疼得嗷嗷直叫,脊背鲜血横流。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本少爷!本少爷弄死你!”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尖叫着慌乱作鸟群散去。 赵元起也傻眼了,他没想到余淮郡还有如此勇士,竟然敢打郡王这地头龙的儿子。 人群散尽,空旷的位置上立着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白衣红纱外袍,青丝没有用发带束起,凌乱地披在身后,白皙漂亮的面孔挂着恶意的笑容。 手上是一条长长的蛇鳞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光,让人心尖一颤。 “谢氏二少爷谢轻辞,怎么?想弄死我?”谢轻辞歪头道。 陆源潮转过身惊恐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心虚。 “二,二少爷……我……”陆源潮结结巴巴道,“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二少爷,二少爷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他如被逮住的耗子,连连求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模样。 谢轻辞捏着鞭子的指尖点了点脸颊,面上满是纠结和疑惑,漫不经心道:“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他的父亲在——谢氏当过客卿。” 当过两个字被谢轻辞咬得极重。 陆源潮汗如雨下,脊背发凉。 吹牛被正主抓到了怎么办? 陆源潮叫苦不迭,痛斥自己出门没看日子。 “很不巧,昨日我才翻阅过谢氏上上下下近万人的名册。你的父亲——陆一全,不在任何一种名册上。”谢轻辞点了点太阳穴,对着陆源潮笑眯眯道,“陆少爷是不是脑子不好,记错了?” “是……是……”刚刚还得意忘形的陆源潮此时说不出一句话。 “我平生最讨厌打着谢氏名号吹牛的人,竟然你这么想冠上谢氏的名头,那本少爷就满足你。”谢轻辞捏紧了鞭子,抬手又是重重地一鞭落在陆源潮身上。 陆源潮被谢轻辞的神识锁在原地,躲不开只能生生地挨下这一鞭,嘴里溢出鲜红的血渍。 赵元起听到来人的名字眼前一黑,想就此晕过去不愿面对。 若是只一个陆源潮还好,无视他就成,不会有什么事端横生。 当初领着师门命令来余淮郡招收弟子的时候师尊和长老就告诫过他,不要去招惹谢氏的二少爷,如果可以最好不要遇见谢氏二少爷,为此他的师尊还在祖宗闭关的洞府前虔诚祈祷了好几日。 不曾想祖宗也是个没用的!怕什么来什么! 谢二少爷背倚江州第一世家谢氏,师承沧州第一宗门的苍琅,姐姐是并州第一宫极苦雪二宫主的关门弟子,妹妹是兖州第一蛊派南疆的小师妹,而且他还跟苏州客东来的坊主是知心朋友。 惹到他,最快让他消气的办法只有自戕谢罪,以证纯洁之心。 现在不仅遇上了,还是个生气的二少爷。 赵元起心里苦。 师尊、长老,弟子恐怕要自戕在余淮郡了。 为了保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衣摆下的两条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赵元起愣是硬着头皮插嘴和稀泥。 “都是道友,谢二少爷消消气,您在余淮想必也知晓陆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他可能就是……被,被惯坏了。”赵元起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扇自己嘴巴。 你在放什么狗屁,谢二少爷哪能知道这种喽啰什么样的人!果然还是祖宗不中用!回头让师尊断了供奉! 赵元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脑子飞快转动,努力想该怎么让谢二少爷消气。 谢轻辞冷笑一声,不理会赵元起的屁话,抬手又是一鞭抽上去。 一个交叉的伤口血淋淋地挂在陆源潮胸前,身前的地面全是陆源潮自己溅出来的血,溅了一地形成了一块不小的血滩。 赵元起见他不听自己说话两眼更是一黑。 董礼掐了自己一把,打起精神凑在自家师兄耳边说:“你就让谢二少爷发泄吧!一会气消就停手了,而且谢二少爷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郡王追问起来就实话实说,追责我们就跑!他奈何不了我们的!谢二少爷可是正儿八经的仙门世家,惹了他没好果子吃!” 闻言,赵元起也冷静了,思考片刻接受了师弟的劝告,他目光赞赏。 厉害! 赵元起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 — 与此同时,余淮郡城东门。 余淮郡凡人与修士共存,不允许修士在郡内使用飞行法器干扰凡人生存。 云熵大陆众多城池其中六成是修士和凡人一同居住,只有剩余四成城内是纯修士。 只听见呼呼风声乍响,狂风骤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面门。好在城门上的修士早有准备,强风并未波及到城门外的凡人。 一艘百丈高的灵船缓缓下落,舟首是一尊跃出海岸蹼扶岸石纵情歌唱的鲛人木雕,哪怕灵舟的主人没有细致雕刻面庞,也难掩美貌。 灵船楼阁层叠,雕梁画栋,处处透露出财大气粗。 庞大的灵船上只影影绰绰看得见几个人在甲板上走动,冲着下面张望。 灵船上面立着旗帜,旗帜上面绣着蓝白色的浪花,浪花上是一个大大的“客”字,船身两侧也同样雕刻着浪花底纹的客字印记。 ——是苏州客东来的商船。 停稳后,从灵船下走下来一窝人,看着粗略估计最少也有百来人,有修士也有凡人,多数还是带着货物的商贩。 “这是客东来的商船吧?好大啊,竟然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和东西。” “好羡慕能做灵船的人啊,上面肯定很舒服,船票那么贵。” “我还没去过别的州呢,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 “你没看行程告示吗?从苏州绕沧州目标兖州的商船。” “欸欸,那是九问鼎的弟子吧……”说话的人样貌平淡,身着深色麻衣,黑发用发带扎实,他指着远处被簇拥着下来的人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什么……对对,那是九问鼎核心弟子的祭祀服,我看到了他的令牌……异形星月令,苍琅宗?!这是苍琅大师兄?他来这里干什么?”他身边的人嘴边有颗大痣,模样稍稍逊色。 “找他小师弟吧,毕竟跟小师弟阔别已久。我听人说,他小师弟在城西棉木宗摆台上抽人呢!”深色麻衣语气如常。 “什么——!这才安分多久就又……”大痣微微瞪大眼睛,一时没忍住惊呼起来,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太大,转用气音。 “闭嘴闭嘴!他看过来了,你这糟心玩意能不能小声点!”深色麻衣拍着他的手臂,表情慌张。 他们口中的人身穿特制的白金色祭祀服,洁白的兜帽被漆黑如墨的发丝压住,腰侧挂着异形星月底中心篆刻墨色苍字的灰玉令牌,金色绶带飞扬。 手中持剑,身形修长挺拔比周围人高都出半个头,单凭一个背影便叫人心生畏惧。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议论他,南岸朝回头望向刚刚正在说话的二人。 五官俊俏,面色平和,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倒是与那背影背道相驰。 南岸朝只扫了一眼,并未将二人放在心上。 “贤侄在看什么?”站在南岸朝身前的中年人胡子拉碴却衣着不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乌压压望不到头的的人群。 也不知道这位贤侄在看什么。 南岸朝收回目光,神色温和,拱手向面前的几位中年人道:“没什么,叔伯便送到这里吧,父亲交代的事小侄定会竭尽所能。” 中年人摆摆手,对他所言甚是放心,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主办事我等自是放心,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南岸朝点头。 送别几位长辈,南岸朝形影单只地站原地从背影上看着好生孤寂。 他垂首抚上腰侧坠着的令牌,眸中满是淡淡的笑意,与平时的虚与委蛇大相庭径。 听方才二人所言,小辞似乎是在城西? 南岸朝没有片刻思考,二话不说入城后直奔西街而去。 至于父亲的吩咐。 ——还没有头绪的事情当列第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去找阔别已久的小师弟。 — 陆源潮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拖下去,血淋淋的痕迹被拉得老长,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混着酒馆的米酒香,让人止不住地皱眉,因为这难以忍受的气味不少人都绕着这里走。 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本该进门的客人捂着鼻子跑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他酒馆传出去的。 门庭冷落地让酒馆老板流下了清泪两行,他幽怨地看向远处站着的谢二少爷,暗自咬手帕。 二少爷——赔偿的时候别忘了我呀,我也是受害者! 另一边的谢轻辞接收不到酒馆老板的哀怨,慢条斯理地将鞭子上的血迹擦净,手帕顺手扔给赵靖。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有心情看向呆愣在原地的棉木宗众人。 “此事是我行事欠缺,毁了棉木宗诸位招收新弟子的计划,这些作为赔偿给你们,这里我也会叫人清理干净,郡王那边我会去通融。至于其他的……”谢轻辞示意赵靖将储物戒递过去。 赵靖会意,轻车熟路奉上一个做工精细的储物戒。 董礼暗暗一惊。 储物戒用的是上好的锦缎,绣着飞鹤踏雪,浮现的阵法精妙绝伦,这种做工的储物戒在他们宗门只有宗主长老才用得起。 董礼咋舌,心想人比人气死人,就算是成为修士了也依旧被人狠狠压在脚下。 他撞了一下赵元起的胳膊,暗示他收下。 不收是傻子。 赵元起无奈,只好听从董礼的意见接过去。 谢轻辞的目光扫过棉木宗众人,最后停留在赵元起脸上,“知道你们怕惹到不该惹的人,凡事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赵元起面色一僵,他暗暗瞪了董礼一眼,而后又非常后悔先前所言,连连应声。 谢轻辞满意点头,雇了几个人打扫他弄出来的残局后转身离开了棉木宗的摆台。 藏宝阁今日有一场拍卖会,里面原本有顾终所需的灵石,由于被谢二少爷截胡临时替换成了其他的物件。 乘着这个机会,谢轻辞也想看看传说中的顾终究竟是什么模样。 书中只写了他俊美无双,对他的外貌描写非常少,毕竟主要剧情集中在升级打怪上,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基本是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