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不想死遁》 第1章 第 1 章 雨水冲刷门前的血迹,镜头拉近,黑暗中的大堂寂静无声,太师椅被染红、东倒西歪,艳红的血迹流淌、嵌入深青色的地砖。 红衣少年百无聊赖地斜躺在中央太师椅上,雨中电光一闪,照亮他那那张扬俊俏的眉眼,眉如远山,未释粉黛便比青楼的花魁还要艳丽几分。 只是那眼神过于冷漠,在黑暗中冷冷望着你,宛如地狱里的千面恶鬼,生命也只是他指尖的丝丝缕缕缠绕的黑气,渺小不可闻。 一面精致的小旗子被他随意扔在上好金丝楠木桌,上面画着复杂繁琐的符文,血色花纹流动,不时传来凄厉的哀鸣。 阿玖食指轻按太阳穴,宽大的衣袖露出半截,苍白的肌肤下是狰狞外翻的伤疤,歪歪扭扭覆盖整个筋骨、手腕。 他还是如此厌恶下雨天。 每次下雨,都容易让他想起那些摇尾乞怜、匍匐着任人摆布的日子。 他垂眸,暗自给这个家族打了个勾,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五年了,数不清杀了多少人。 有多少是该杀的,又有多少是无辜的。 只记得身上恶念越来越浓,头越来越疼。 原故事里,男主万雪松被灭门,立志复仇,遇见小太阳女主宫月霞,两人在相处过程中爱上对方,正要联合众派人物讨伐作恶多端的原主。 可异变恒生,修仙界许多长老弟子浑身黑气,神志不清、见人就杀,而黑气最浓郁的当属原主, 恶念侵袭世间,唯有一方神器才能拯救世界。 于是男女主齐心协力、历经千辛万苦杀了原主,却发现恶念并没有泯灭。 反而肆意扩散,从一开始的一个,再到一座城,药石无医,只有全杀了,才能彻底解决这场灾祸。 那场大战持续了数百年,生灵涂炭,最后男女主不敌恶念的繁衍速度,世界也就毁灭了。 世界意识的要求是,他去杀了那些恶念初始的源头,将恶念全吸收到自己身上,再顺利被主角杀死。 他想了想,那这个世界就收集厌恶吧,苦涩漫开舌尖。 满手鲜血的大反派罪有应得的死亡,怎么听都大快人心呐。 他都忍不住想拍手叫好,原本只用杀一人的,可能是原主的性格使然,他把他们全杀了。 一个宅邸,一个宗族,一座城,一个门派。 这也让他发现,他就是单纯地嗜杀成性,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反派。 或者说,你能指望一个没有感情的数据做些什么呢,阿玖没有一丝一毫的同理心。 门外雨声淅沥,阿玖昏昏欲睡,一切都仿佛最好的安眠曲。 一柄暗红雕花的油纸伞穿过敞开的大门,一步步来到前厅,狐狸耳的少女拢了拢手中雪白的大氅,红色指甲收伞,抖落身上颗颗水珠,轻身轻脚朝阿玖走去。 水滴从伞尖滑落,水渍蜿蜒在地板上,仿佛一条在血迹中流淌的清澈溪流,一点点冲淡粘腻的红。 她把大氅双手展开,柔顺地在阿玖身上,蹲下身,轻声唤道,“主人,你要离开这吗。” 阿玖迷迷糊糊中掀开眼皮,下意识握紧桌边的旗子,见来人是她,淡淡道,“是你啊。” 语气由于浅眠片刻,嗓音听起来哑哑的,带着浓厚的疲倦。 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恭敬伸手给主人,试图扶一扶懒得动弹的主人。 阿玖避开,反手钳制她的脖子,喜怒无常道,“不想死就别跟着我,滚开,要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一同炼化。” 小狐狸眨眨眼睛,歪头靠在阿玖手上,用狐狸耳朵蹭了蹭他的衣领,无辜道,“可是我想跟着你,向你证明我的价值。” 阿玖松手,无情把她甩开。 两人一同离开,小狐狸高高兴兴地撑着伞。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雨水沿着屋檐滴落,形成密不透风的雨幕,行人在客栈躲雨。 “宗门精心培养他,没想到他却把自己师傅做成了人彘丢入万毒窟,师兄废除修为、丢入楚馆。啧啧啧,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算什么,听说那个大魔头只因城里的人们谴责他的恶行,就连夜把整座城的人给屠戮了,第二天人们一开门,不见尸首,无一活口啊。” “太残忍了吧,他早晚要遭报应!” “嘘,估计已经遭了报应,这不前不久还四处寻找药材续命呢。” 也是屠城那天离开,阿玖遇见了小狐狸。 阿玖站在城墙前,祭出万魂幡,底下的人霎时化为一缕烟尘钻入万魂幡, 又不时用武力杀死几个不自量力的修士。 施法途中,万魂幡忽的止不住地抖动,暗红纹路破碎、丝丝缕缕如破洞的蛛网般渗出金光。 阿玖当即划破手掌心,一边杀戮,一边朝万魂幡的方向甩去几滴血液。 万魂幡当即老实了,浓郁的黑气取之不尽般喷涌而出。 他并不弱,炼化一座城后飞身离开,不小心踏入陷阱,一跃离开。 一阵风吹过,他身后传来铃铛的脆响,狐狸耳的少女露出尖牙,狠狠朝他脖颈咬去。 阿玖侧身躲过,一手擒拿住少女的双手,一脚踏在她腰背上,借力回到地面。 衣袂纷飞,两道红色的衣带交缠,身影错开,小狐狸视线紧跟着阿玖的动作,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抹惊艳。 阿玖从怀里掏出一枚飞镖,飞镖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直直钉在远处的大树上,发出闷响。 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红痕,渗下颗颗晶莹血珠。 “我不杀你,快滚。”阿玖虽被抽筋挖骨不能修炼,但拼命练习武力,加上万魂幡,鲜少遇见实力相当的人。 少女受力下坠,被自己的阵法困住,无所谓用指尖拭过血珠,放到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笑道,“你很强,我喜欢。” 说完,她一挥衣袍,破开阵法,屁颠屁颠跟上阿玖。 脚上是用红绳系起的铃铛,每走一步都格外欢快,仿佛一只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滚开,别碍眼。”阿玖斜睨了一眼,继续赶路。 那时,小狐狸也说了一样的话,“可是我想跟着你,向你证明我的价值。” 之后小狐狸就一直死缠烂打跟着阿玖,他去哪都跟着。 赶也赶不走,哪怕阿玖打伤她,她养好伤之后又会往前凑。 她瞥见阿玖皱眉头痛,不舍地摘下小铃铛,怕吵到他。只在一个人外出时哗哗啦啦戴一身的金铃铛,发尾、脚踝、袖末。 也罢,只要她不与主角团作对,他揽下所有罪责,她应该也能有个好结局。 想到此,阿玖态度软和下来,伸手摸摸她红色的毛发,默默在旁边加了个床铺。 “主人,你是我化形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按照狐族的传统,你是要给我名字的。”小狐狸不熟练地拿着筷子,哆哆嗦嗦给阿玖布菜,又撑头在一边,语气欢快道。 打不过她的,是食物,没资格被她记在心上。 “安乐。”希望你不要像它那样,一辈子平安喜乐,活得长长久久。 他该是冷漠地推开的,可是没有。 两人的关系也亲近几分。 荒芜的山头层叠起伏,简陋的木屋里一片祥和。 他灭了男主满门,现在男主应该沉浸在悲痛中一蹶不振,而男女主的相遇也是今天。 他得确保不出意外,要是男主打击太大或是打不过女主,那男女主将不会有交集,也就没办法成功完成故事线了。 他从衣柜底部抽出黑袍,披在身上,面部隐藏在黑暗中。 安乐疑惑,照做,把兽耳埋入发丝。 主人杀人都明着,什么时候这么偷偷摸摸了。 但无论主人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他。 “主人,我们去干什么呀!”安乐扯了扯他的衣角,把整个身子往前倾,那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在阿玖的瞳孔里放大。 养孩子的错觉让阿玖皱了皱眉,把人按下,“去看一场好戏,别惹祸。” 两道黑影打晕两名闲逛的外门弟子,换上衣服,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天空扫清片片白云,阳光直直射下,擂台上一男一女的影子被缩短。 台下是密密麻麻、四处加油打气的同门。 万雪松还没从灭门的悲伤中回过神,发狠地练武,手腕团团乌青,眼神冷漠,浅蓝的衣袍被强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上台朝对面手执佩长剑,行了一礼,“万雪松,赐教。” 宫月霞身穿鹅黄的道袍,浅绿发带飘渺起舞,黑丝轻扬。 她捋捋剑穗,挽了个巧致的软剑花,同道,“我是新入门的小师妹宫月霞,那就请师兄多多赐教啦。” 万雪松可不会因对面是女娇娥就手下留情,速战速决,他还要回去练剑呢。 长剑发出一声微鸣,出鞘,朝宫月霞玉牌袭去,如一叶扁舟划破平静湖面,势不可挡。 宫月霞巧笑嫣然,轻盈向后退去,软剑一卷,四两拨千斤卸去大半力道,纠缠长剑向另一边攻去。 她在力量上敌不过万雪松,但胜在韧性和剑招的巧妙。 万雪松的每次进攻,她都能如同轻飘飘的丝带般缠上,并引导对方的攻势。 动作飘逸轻巧,又如同细竹遭遇暴风雨的侵袭,牢牢扎根,不肯示弱分毫,抓住万雪松的破绽就想一剑荡碎他的玉佩。 万雪松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调整身形,反手用剑抵挡。 只听一声格外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两人忙闪身拉开距离,气氛焦灼。 她过于心急了,因以春雨润泽万物的方法去进攻,不知不觉间击碎玉佩。 他战意愈浓,逐步认识到这位少女的厉害之处,不得不小心应对。 两人仿佛多年未见的挚友,有来有回,不断精进杀招。 太阳炽烤大地,柳叶迎风而起,打了个旋儿,飘飘荡荡下落。 宫月霞贴在万雪松身后,软剑卷起他腰玉佩击碎,如果不是打斗,她的剑应该早就盘庚在他脖颈。 同时万雪松也不甘示弱斩碎她的玉佩,连同削弱一缕小指粗的长发。 打斗过程中,宫月霞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无助与悲凉,她捡起地上的一截头发,拇指和食指轻捻,手指翻飞,宛如翩翩飞舞的蝴蝶般灵巧,打了个平安结,递给万雪松,宽慰道, “送你啦,师兄,都过去了,别过度苛责自己,这并不是你的错。你父母肯定也不希望你如此作践自己。生命多好啊,多笑一笑嘛。” 说完,宫月霞挥挥手朝台下走去,嘟囔道,“又要和别人打一场了。” 头发左右不对称,她干净利落提剑弄了个对称的,两缕短发垂在肩上,增添几分俏皮。 安乐撑头看着,戳了戳阿玖的手臂,吃醋道,“他比我好在哪里啊,毛发也没我柔顺,脸不如我好看,武功没我高。” 阿玖摸摸她的头,视线看向远方的重峦叠嶂,“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来寻找神器是时候排上日程了。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日忘川秘境开启的消息穿遍大街小巷,如飞鸟般越过山门,又向一间小屋飞去。 那把可以驱散一切邪恶的神剑问世了,据说是杀死大魔头的利器。 万雪松把干粮丹药都塞入内衬的口袋里,拿布娟细细擦拭长剑,光影闪过他皱起的眉眼。 他需要这把剑,报仇。 他对全家没什么留恋,那只是群养他却不管他的人,吃不饱穿不暖。 只有那个小娘是真心对他好。 “师兄,准备好了吗!”宫月霞越过门槛,颠了颠手中的包袱,随意拿过碟中的芙蓉糕,一点点掰碎往嘴里送。 万雪松已经习惯了宫月霞动不动来找他,闲聊外事,比试武艺,嘴角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偷偷备下宫月霞喜欢的吃食,若无其事摆在桌上。 “好了。”万雪松回头,把剑收回剑鞘,流畅的剑身在光照下闪烁着暗银色的光辉。 万雪松一回头,对上一双关切他的眉眼,宫月霞用沾满糕屑的手抚平他的眉眼,一如每次他们比武,他过于急功近利、一遍遍固执地练剑时那样,轻声道, “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反正以我们的天赋,以后一定杀死那个灭你满门的家伙。” 宫月霞一开始只是单纯喜欢帮助别人,后来在一次次比斗中,她看见了那个躲在冷漠外表下、蜷缩成一团、埋头痛哭的小孩。 他那刻想的是,我一定要报仇,哪怕夭寿,哪怕堕入地狱,哪怕同归于尽。 高度切合的剑术,使双方都难忘却对方。 她对他的惺惺相惜做不得假,因此时时念着他,想着他,陪着他。 可他不想连累无辜之人赴死,又过分贪恋这唯一的温暖与依靠。 一层微妙的关系就形成了,她有她必须要守护的东西,他又他不得为之的事。 两人都不去戳破,只是享受这段未知前路的旅程。 他们只知道秘境开启的时间,却没有地点,一切都看机缘。无形中仿佛有一只大手一步步牵引着他们前进。 高处山崖上,一棵绿叶如伞盖、荫翳蔽日的大树下,两道身影形如鬼魅,红衣飘飘。 左边这位懒散地靠在树上,眼神困倦,自从吸收恶念以后,他就时不时头痛,控制不住想杀人,是虐杀、挫骨扬灰、生不如死,看着他们百般求饶咒骂,看着他们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那种亢奋、欣喜若狂,一点点令人上瘾。 只有睡觉好受点,因此他每日服用大量的药物压制。 暗红的布料,黑色衣带,勾勒出阿玖健壮的胸脯,身形修长,阴影下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角轻阖。 右边是鲜艳红衣的安乐,金丝花边,华美简约,双手撑起一柄红伞,为阿玖遮蔽大部分太阳,墨色长发披散。 小狐狸还不会梳头发,胡乱集了根红绳就随着阿玖出门了,倒添了几分丛林精怪的美感。 “都让你别带伞了,我不需要。”阿玖好不容易恢复精神,睫毛轻颤,难受得吐出一口浊气,道。 主人又难受了,连北方秘宝也不管用了吗?看来下次要带一把椅子出门。 主人在关心我吗?好开心,好开心!主人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安乐心里甜滋滋的,语调也欢快起来,“不嘛,主人,这个不是累赘,它是我的武器。” 她像只四处乱蹭的毛绒小猫,可可爱爱,总在不知不觉间勾走人的心窍。 阿玖身为数据,自是一无所感。 也正因此,安乐更加确定了要跟随于他的决心,一个强大不易被蛊惑的人,不会对她产生些令人作呕的心思。 随万雪松与宫月霞一同进入秘境,天旋地转间来到一处郁郁葱葱的密林,高大的树木遮蔽阳光。 前方两人谨慎前行,后面两人收敛气息不见不远跟着。 一道剑气直冲苍穹,旋即在场所有修士的剑都发出了巨大的铮鸣,像是呼应首领的呼唤,殷勤热切。 周围纷杂的气息全都汇入中央,如同一根根剪不断的发丝,凌乱中带着特殊的秩序。 那剑先是纹丝不动,煞气陡然席卷整个秘境,气温降至冰点,剑鸣声此起彼伏,直到一道巨雷击裂巨石的声响。 “铮”,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威慑每一个人。 其他剑都安分下来,避其锋芒。 忽的一道光柱冲破天际,神剑出鞘,寒芒一凛便叫人心颤胆惧。 它在命运的指引下飞去,一被握在人手上,立马朝阿玖的方向挥去一剑,凛冽剑气拦腰截断树木,势如破竹,直逼阿玖。 阿玖觉得很有趣,那刻,他想上前折断它,好叫它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又被那骇人的剑气吸引,那罡风中仿佛有无穷的魅力,不断挑逗着阿玖的神经,使他不自觉想停下来,结束这场游戏。 他却在几米处幡然醒悟,拎起安乐离开,“走吧。” 剑气斩断衣角,飘飘荡荡落在地上,被随后赶到的万雪松捻在手上,细细揣摩,他望着某个方向出神。 那一击耗尽神剑气力,陷入休眠。 万雪松目光深邃,能引起神剑攻击的,就只有是那个大魔头,可惜没有直接杀了他,但,这天很近了。 宫月霞上前,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抢过衣角,炽热地摸索着。 手指是止不住地颤抖与兴奋,这一路上,她都没和万雪松说话,只是紧紧攥着衣角,眼神充满狂热与兴奋。 万雪松只当她也深受其害,瞧瞧,她对大魔头的恨意多么纯粹热烈啊,这方面连他都有点自愧不如。 可宫月霞心里想的却是,偶像耶,是偶像的衣角诶,好幸福好幸福,偶像也来找神器吗? 那我要是紧跟着万雪松,那不是可以吸引偶像的注意力啊!一想到偶像是视线会是不是拢在我身上,我就止不住想尖叫呐喊。 等等,这把剑真的可以伤害偶像吗? 绝对不允许!它怎么可以伤害为民除害、不计名声、不求回报、甘心被别人误解仍不忘初心的偶像呢! 她瞥了万雪松一眼,那目光令万雪松没由来瑟缩一下,他回以一笑。 同伴没了可以再找,可,偶像只有一个。 就在宫月霞把手探进怀里时,一道蛮横的呵斥打断了两人的步伐。 “站住,交出神剑,饶你们不死。”肥胖的黄袍弟子端着架子,从石头上跳下,合好折扇,理所应当说道,给人一种整个秘境就是我家,所有东西都是我的的错觉。 身后立马有人捧他的臭脚,“老实点,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 “哈趴狗”一边给胖个捶肩,一边狐假虎威道,“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听好了,这位可是第一宗门沈长老的唯一的子嗣沈霖。你们现在磕头认错,双手把神剑奉上,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霖身后的十几个大能纷纷利剑出鞘,往前走一步,万雪松与宫月霞刚入门,明显不够看,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回合。 就在众人惊愕地望向某个方向,险些跪下,剑锋的方向改变。万雪松抓住机会,拉起宫月霞就跑。 宫月霞趁机撒出一把粉末,眼瞎片刻,不碍事。 万雪松胸腔被心脏猛烈撞击着,回头查看有无追上了来时,意外瞥见一缕红。 心下登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阿玖躲在暗处,食指竖起放在嘴唇,还未出手,安乐便如同红色的闪电劈向那些人。 红衣少女以伞为矛,绞过他们攻来的剑,顺势捅入心脏,又撑开伞躲避喷潵的血液,腿勾住另一个人的脖颈,以人为盾,看着他们把剑刺入同伴的身体。 动作优美,带着狐狸的媚态与狡黠,如同一滴红墨在清水中散开,被调皮的孩子搅动,又如优雅的戏子,一颦一笑充满美感。 剩下要逃跑的人被阿玖用一把石子贯穿脑门,他们刚迈开一条腿便倒在地上。 主人好强啊,更喜欢了。 虽然狐狸形态杀伤力更高,可主人喜欢摸我的毛,主人开心,我也开心。 毛发可万万不能被鲜血弄脏了,要不然我要失宠了。 安乐杀完人,先是浑身检查有没有血迹沾染上衣裙,而后蹦蹦跳跳地把耳朵凑到阿玖手前,“主人,我做的好吗?请不要赶我走,我很乖的。” 阿玖用手背轻轻把安乐扇过脸去,极度疼痛侵蚀了他的内心,本想摸摸头的,冷声道,“好啊。” 烦,烦,烦。 心底乱糟糟的,压抑之下丧失生为人的自觉。 一道猛兽的咆哮打破寂静,可怕的气息蔓延,阴影遮蔽光线。 按理说,凶兽现在还在休眠,后期才会出现,现在的男女主对上,毫无生还的可能,连全尸都留不下。 阿玖无法压制心底翻涌的杀意,像刀尖一道道划在心脏,一浅一深,欢愉的疼痛带着痒意。 “乖,走远点,等一切结束,带我走。”阿玖没带武器,拿出几颗药丸给小狐狸保命,飞身赶去。 凶兽牛角,有马尾,鳞片覆盖全身,不折射出丝毫光线,那双眼睛犹如森森鬼火。 它仰头咆哮,身前不远处是两个跌倒、浑身是血的人。 阿玖借力起身,一拳轰在它的面门,而后用手扣进它的血肉,皮肉很硬、指甲一点点陷进去,冰凉的血迹从伤口喷涌,留下一个个可怖的血窟窿。 阿玖没丝毫留情,甚至很想生啃出它几块肉,听一听,它是否会害怕。 他一步步爬到脑门,寻了个姿势坐好,双腿蹬进肉里,拳拳生风。 鲜血四溅,他狠厉专注。 阿玖厌恶血液,原身嗜血如命。 极致的厌恶与享受共同编织一张大网,把阿玖笼罩在内,不再被任何事物吸引。 血液一跳一跳,多么蓬勃的生命力!就该毁灭,归于寂静! 凭什么我如一摊死灰,别人给不了的公平,我会自己挣,一如当初。 它痛苦地浑身一颤,而后猛烈地翻滚,撞击,试图把背上的小虫子弄下去。 它的颈背血肉模糊,阿玖找准时机揪出一根根大腿粗的血管,用牙齿撕咬。 虐杀的快乐与满足像是干旱千里、河床裸露之下,天公不作美,太阳越来越大,忽的又降下几滴雨水,一点点牵动农作人民的心,令他幸福又满足。 理智还未回笼,便推向另一个**。 好美妙!好厌恶! 是腥甜的!是腐臭的! …… 庞然大物不堪重负倒下,阿玖如同被血水浸泡,发丝、脸庞、衣物,他茫然看了周围一眼。 安乐闪身上前,给他裹上一件披风,眨眼间带走了他。 万雪松瞧见了这一幕,骇然,那个身躯单薄的青年就这样一拳一拳打死了那个一座山高的妖兽,茹毛饮血。 可深深震撼之后就是直冲天灵盖的怨恨与愤怒,拳头咯咯作响。 这算什么! 杀了我珍视的人,又暗中保护我,不给我丝毫的眼神,如此蔑视于我拼尽性命的复仇吗?仿佛我是个你伸伸手就能捏死的蚂蚁,毫无尊严可言,把我当老鼠戏耍一番。 你会后悔的,我发誓! 万雪松瞥见那人的容貌,又是一愣,心底暗自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宫月霞看向万雪松的眼神变了,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故意惹怒凶兽,看到偶像出场那刻的不出所料。 不是,他凭什么能获得偶像的青睐啊。 难道偶像要拿他当接班人? 绝对不可以多一个和她争强偶像,这感觉就像你意外去深巷寻着一壶美酒,他每日限量一壶,甘美异常,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好酒,你想带回去私藏,而这天,同样有人发现了它,并且隐隐有要和你竞争的趋势。 独属于你一个人的秘密,现在,被其他人瓜分了。 宫月霞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与万雪松相互扶持离开。 第3章 第 3 章 安乐就在把阿玖小心翼翼放在她新做的骨头椅上,掰开他的嘴,正要喂丹药时,阿玖胸膛起伏,哇地吐出一口血,眉眼间血色刷得退下了,整个人变得灰败。 安乐心疼得要命,忙空出手轻拍阿玖的后背,又卷起衣袖,一点点擦拭他唇角的血迹。 心中陡然对万雪松厌恶万分,这个人不好好呆着,去惹什么妖兽,按理说他拿了神剑,那只妖应该不会攻击他的。 自己作死,他还要拉上主人,害得主人受伤,不可饶恕! 好在主人吉人自有天相。 安乐把丹药放入阿玖舌头底下,暗自欣赏昏迷中的主人,这一刻主人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仔细描摹着主人的眉眼,靠近猛嗅主人的味道,是甘甜的血腥味,混合主人独有浓郁的药香,像一壶陈年龙井,她眼底蕴藏着强烈的占有欲。 她太卑贱了,连为主人提鞋都不配,因此不敢亵渎半分。 极度自卑之下确是异常的自负,天底下没有任何人配得上主人,也没有谁能从她这抢走主人。 而那些吸引主人目光的,她会一个个除去,让这世间只有她和主人不好吗?这样她就可以一直服侍主人了。 每每这样想,她都幸福得要死去了。 慕强是每个野兽的本能,而她更是把这一性格深深刻入骨髓里。 白骨椅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这可是她屠戮了周围骨头有美感的妖兽,精心雕刻,一点点拼出来的,只为能让主人舒服。 至此,万雪松过上了被宫月霞与安乐使绊子的幸福生活,类似小打小闹。 她们拿不准阿玖的心思,只想给万雪松不痛快。 夜幕降临,安乐迫不及待溜进山门,想在他水里下泻药,把茅房的木板锯断让他掉进坑、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屎人”,碰巧遇见同样鬼鬼祟祟、把工具往身后藏的宫月霞。 宫月霞把他的药材弄湿,增加炸炉的可能,把每日训练的木剑磨出一道细缝,靠着对万雪松习惯的了解,陆陆续续做了许多坏事,无意瞥见同样搞事情的安乐。 空气静默了一瞬,两人默契假装没看见对方,纷纷内心暗自腹诽。 宫月霞:啧,不行啊,她业务不熟练,不如我。 安乐:呦呵,主人这么看上这种人啊,人缘不好,不如我的地方加一。 安乐朝宫月霞比了个敬佩的手势,月光下遁走了。 万雪松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怎么连日霉运不断。 上厕所掉坑,吃饭有毒虫,练剑剑断,走路被绊倒,被师傅训斥,炼丹炸炉,完成宗门任务总是搞砸,现在都被拉黑了…… 安乐变成狐狸,在瓦片上伸了个懒腰,沉浸欣赏自己的杰作,露出愉悦的笑,蹦蹦跳跳,回家喽。 万雪松每日与宫月霞比试时,都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敌意,他十分莫名其妙,只当是小女生的心思难猜,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他避过缠人的软剑,试探开口道,“最近不开心吗?月霞师妹。” 宫月霞招式灵活,皮笑肉不笑道,“没有呀,师兄,只是师兄的剑术高超,令我自愧不如。” 剑光交错,风在叶片中嬉闹。 交叠的树影下两人并肩而坐,共赏夕阳,暖光照在两人身上,慢慢拉长影子,一切都温馨惬意,仿佛片刻的地老天荒、永不分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这天万雪松精疲力尽推开门。 视线所及是见宫月霞在帮他整理被褥,烛火摇曳,心底升起一抹暖意。 现在只有小师妹还如此关心我。 宫月霞藏好蜈蚣,差点手一哆嗦就露馅了,顺势整理起床铺,坐在座椅旁,道,“雪松师兄,你怎么看待那天的红衣男子啊。” 万雪松心下了然,师妹这是要开导开导他,心底霎时一片柔软,哪怕失去所有人,他都还有师妹。 “他就是灭我满门、传闻中的大魔头,无恶不作,杀戮成性,迟早我要一点点慢慢折磨他,抽筋拔骨、片片凌迟,让他也尝尝我的痛苦。。” 宫月霞拿起茶壶的手一抖,青瓷茶杯啪得连同每日加不同料的茶水碎了一地,她奇怪、疑惑地看了万雪松一眼。 万雪松只当是她被吓到了,忙安慰道,“别怕,他伤害不了我们。” 宫月霞沉默不语,只在烛光辉映下,深深看了万雪松一眼。 以她对偶像的了解,他只杀该杀之人,鲜少留活口,都是残暴地屠戮全家,这也是她偶像唯一的缺点。 还记得她最初窥见偶像真面目的那刻的震惊,是一种苦瓜汁喝下去竟是甜蜜的感觉。 话说,她游历至一处村庄,捅死为祸山林的一只精怪,遭村民热情款待,烛火摇曳下,面黄肌瘦的大娘端出几碟野菜,又把下蛋的鸡宰了炖汤,揭开厚厚的棉布,拿碗往竹编酒槽里舀了一下,恭恭敬敬端给宫月霞。 “大娘,不必如此客气,顺手的事。”宫月霞端起米酒,上面漂浮着几粒米,一饮而尽。 碗碟几乎都有缺口或裂隙,只有宫月霞手上这个还好。 大娘羞赧地搓搓手,不好意思道,“我这也没什么好酒好菜,女侠别嫌弃,您打死了那头妖怪,就是我们整个村子的恩人呐!” 小女孩在旁边埋头扒饭,时不时用眼神偷看大娘几眼,见大娘聊得起劲,悄悄夹走一块鸡肉,正要往嘴里炫。 就被大娘拍了后脑勺一下,严厉训斥道,同时偷瞄着宫月霞的脸色,生怕女侠怪罪,“你这孩子,咋嫩么馋呢!这可是为女侠准备的,快谢谢女侠。” 小女孩边吃边不忘道谢,“谢谢姐姐,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行侠仗义!” “好,加油哦,你们吃吧,我不重口腹之欲。”宫月霞从兜里掏出芙蓉糕、糖块、烤饼、大鸡腿,一一放在桌子上给小女孩吃。 等她再次经过村落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土屋倒塌,方圆百里没有人烟。 她百般调查,仍一无所获,因此内心苦闷,寻了个靠窗处喝闷酒,小二麻利上好下酒菜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窗外的雨轻飘飘的,像是细纱一层层平铺在街道,一切事物都虚无缥缈。 无助彷徨涌上心头,从小什么都顺心如意,来这里栽了个大跟头,连给他们报仇,她都做不到。 雨滴顺着瓦片滴落,打在底下碰撞飘荡的油纸伞上,又流淌入青砖裂隙内哗哗水流。 雨声单调,人声渐渐模糊了,唇边只余醇厚酒香。 直到一声惊呼“大魔头,杀人啦”,人们匆匆往一个方向赶,小孩跑丢鞋子,哭着嚷着回家,商贩不顾小摊,简单收拾就立马逃走,家家紧闭大门。 宫月霞早就付过钱了,因此直接开窗,踏着屋檐前去,潮湿的瓦片略滑,一步步踏在上面,是瓦片撞击声,沉闷地慢慢接近中央。 黑气弥漫整座宅邸,小厮拼命敲打大门,阴风刮起阵阵血腥味。 嘶吼,咒骂,求饶,诅咒…… 绿萤萤的鬼火争先涌入旗帜,痛苦的面容被拉长,不断搅动的漩涡中失去原本的面貌。 小洼倒影出红衣少年被风荡起的外袍,长发湿答答黏在脸上,看不清面容,又被靴子踏过,化为一团团色块,模糊不清。 雨水从他发梢滑落,砸在布料上发出闷响,唇色苍白。 在淅淅沥沥的雨与倒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把手藏在袖中,淡漠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人身影单薄,却步伐稳健,不见丝毫悔恨,连同对生命的敬畏也无,眼神中空无一物,似乎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片刻的关注。 她脚尖轻点,伸剑拦在那人面前,雨水滴入眼珠带来涩意,正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阿玖没管她,只当是哪个心血来潮的侠客,绕道而行,接下来还得抓紧时间去屠城西宋府。 “在下千山派掌门之女宫月霞,请赐教。”宫月霞抱拳,对着背对她、走了两步的身影行礼道。 那时她的剑意还未凝炼出来,一味用着家传剑法已是同龄无敌手,谁知遇见阿玖。 听见是女主,阿玖这才停了下来,睫毛轻颤,趁宫月霞挥剑砍来时,反手肘击宫月霞的腰腹,顺势夺过剑连同剑鞘,拔出细细端详。 箭刃的中央有一条凹槽,剑托较短,轻盈似风,不愧为千山派的镇派之宝。 “不错,好剑。”阿玖把剑柄抛还宫月霞,“我接受你的挑战了,闲修散人,无名无姓,赐教。” 他打算给宫月霞喂招,原剧情是她千辛万苦调查出来,死了至交好友,折了大半亲信,这才找出证据绊倒了那家大官。 剑术自是更近一层,他提前杀了,自当补她一场机缘。 阿玖手执剑鞘,形销骨立,自成一派风味。 他强硬荡开宫月霞的攻势,几招下来,宫月霞虎口发麻,体力逐渐不支,逐渐意识到不可能通过强攻、家传剑法战胜对面。 见宫月霞上道,阿玖剑法诡谲,令人捉摸不透,打得宫月霞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毫不怜惜掠过手臂、侧腰,划出道道红痕。他微微用力,痛击她的心脏。 宫月霞吃痛地倒退几步,也懂了对方在喂招,愈战愈勇,“前辈,你为何要灭林家满门。” 阿玖有些倦怠,眼皮都懒得抬,直接无视。 渐渐地,剑招有来有回,缠绕纠葛间,又出其不意,如同水中迅速的游蛇,又似雷雨中惊天的闪电。 雨水冲刷过地上道道划痕,宫月霞感悟颇深,心中对这个散修油然升起敬佩之情。 习武之人都能从对方的一招一式间观察出对手的品性。 她觉得,他本性不坏,甚至可以说得上至纯,可虐杀林家也属事实,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阿玖不理会宫月霞的发愣,见她领悟的差不多,把剑鞘抛还,拂袖而去,“你我就此分别。” 阿玖见宫月霞还欲相送,冷声道,“止步,否则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 宫月霞目送那人走远,化为一个红点归于山林。 此后她四处调查,果真调查出林家人的龌龊事,连那个村子也是毁于他们手。 越查越心惊,那人杀得每一个都是恶人,受权势荫蔽,人们几乎发现不了,只有扳倒大树,才可见底下泛滥成灾的蛆虫。 她同时得知,那是嗜杀如命的大魔王,无人知其姓名。 她试着去为他正名,试着告诉别人, 他杀的都是蛀虫,是草菅人命的大官,是吸食人血的精怪! 他没有滥杀无辜,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可, 没有人相信,他们都说,她在胡编乱造,她是大魔头的情人。 她不得歇了想动用本家力量的念头,她怕,怕到时候所有人给千山派打上与大魔头有勾结,怕到时候还得父亲母亲被联合讨伐。 因此在心底更加敬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