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绑定古剑,物理超度赛博修真末世》 第1章 禁渊初醒 冰冷的岩石硌着单薄的背脊。无边的死寂中,只有一种粘稠、污浊、带着铁锈与**甜腥的气息,如同活物般钻入她的鼻腔,试图侵蚀她空白的意识。 轰隆!咔嚓! 剧烈的震动和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将她从无梦的沉眠中猛地拽出! 头顶,扭曲畸形的晶化岩层被狂暴的合金钻头撕开!碎石如暴雨般砸落,激起弥漫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尘雾。几道包裹在厚重、布满划痕灵械护甲中的人影,狼狈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人面罩破损,露出半张惊惶扭曲的脸,他手中死死攥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青铜短剑。剑格处镶嵌的暗红石头,正随着他粗重的喘息,不规则地闪烁着幽诡的微光。 “头儿!灵煞浓度……超标三倍了!兄弟们撑不住了!” 副手的声音在灵讯器里嘶啦作响,随即被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腐蚀声取代。 “钥匙……一定是钥匙!”面罩破损的男人——墨衡,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裂隙边缘——那个在漫天红黑毒雾中,周身却诡异地维持着一小片“干净”区域的沉睡身影!他拖着一条熔融变形的合金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就在他布满晶尘的机械爪即将触及少女苍白脸颊的刹那—— 嗡——!!! 他手中那柄沉寂千年的青铜短剑,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幽蓝强光!光芒瞬间吞噬了墨衡和他身后仅存的、惊骇欲绝的手下,也彻底照亮了这片被污浊灵煞填满的死亡裂隙! 沉睡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那双瞳孔——深邃的黑暗底色上,无数疯狂旋转、坍缩又爆发的星云漩涡骤然亮起!原始、冰冷,仿佛倒映着宇宙初开的混沌。星云只存在了一瞬,便隐没于深潭般的黑暗。 与此同时,短剑剑格上方几寸的空气中,一道虚幻、透明却异常清晰的女性身影骤然浮现!长发无风自动,面容清丽却带着极致的茫然与困惑。她的目光穿透刺目的蓝光,死死锁定了地上刚刚睁眼的少女,嘴唇微动,一个带着无尽空灵回响的声音,直接刺入少女空白的意识深处: “你……是谁?” 轰!轰!轰! 更大的爆炸声从头顶炸开!新的岩洞被暴力破开!数十个身披褴褛血袍、脸上涂着狰狞油彩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挥舞着缠绕不祥黑红煞气的武器,蜂拥而下! “归源教的疯子!!” 墨衡绝望的嘶吼被淹没。 屠杀瞬间上演。猩红的煞气如同活化的毒蛇,扑向墨衡仅存的手下。一个队员被煞气缠上手臂,皮下瞬间鼓起肉瘤状晶体簇,伴随着增殖的嘶嘶声,整条胳膊膨胀成紫黑色蜂巢——轰然炸裂!飞溅的碎晶嘶叫着扑向其他人! 墨衡目眦尽裂,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因爆发而光芒黯淡的短剑,狠狠掷向裂隙边缘的少女! 短剑划出弧线,坠落在少女脚边。也就在此时,数名归源教徒的骨刃已高高举起,劈向墨衡! 濒死的目光越过狰狞的敌人,墨衡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刚刚苏醒、摇摇晃晃站起的少女,弯腰,捡起了脚边的剑。 三名被反绑、堵着嘴的少男少女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目睹了这场地狱。他们惊恐到极致,死死盯住场中那个赤着双足、握着短剑、似乎还有些懵懂的纤细身影。 一个独眼、脸上爬满蜈蚣疤的归源教头目,狐疑地打量着少女。她的茫然,她周身那诡异的干净,尤其是她手中那柄剑格微闪的短剑,都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碍事!祭祀不容亵渎!砍了!”他眼中凶光一闪,厉声下令。 一名离得最近的煞修,怪叫一声,手中缠绕浓稠黑气的淬毒骨刃,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裂风声,直劈少女纤细的脖颈!速度快得拖出残影! 刀锋的劲风吹动了少女额前散乱的黑发。她没有惊叫,没有躲闪,甚至没有表情变化。 只是在那淬毒的刃口几乎贴上她皮肤的刹那,一个困惑的低语,轻轻响起: “……太慢了。” 瞬间,她握着短剑的右手,随意地向前一拂。 嗡——! 一声直刺灵魂的冰冷剑鸣! 少女身前的空间骤然扭曲!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光流自她指尖倾泻而出!初时纤细,脱离指尖的刹那,轰然暴涨!化作奔涌咆哮的毁灭洪流!洪流中,星流奔涌的虚影一闪而逝。 “不——!”煞修只发出半声变调的尖叫,连同他周围的七八个同伴,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瞬间分解、结晶化! 光芒散去。满地只剩下形态各异的结晶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狂热的归源教徒都僵在原地。 角落里的三人彻底吓傻,连呼吸都忘了。 持剑的少女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他们,漠然如同看几块石头。她手中的短剑,自然地抬了起来,剑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幽蓝的寒芒。 三人瞳孔骤缩!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攫住了心脏! “停下……不要……” 一个清晰的,带着焦急和虚弱的女声,突兀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少女抬起的剑微微一顿。漠然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困惑。她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地上抖成一团的人,眉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然后,那只握着剑的手,慢慢地垂落下来。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几道包裹在精悍灵械护甲中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从破开的岩洞上方疾速降下!为首一人,银灰色的半覆式头盔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身后队员的灵铳枪口,闪烁着蓄能的幽光。 “警戒!”队员厉喝,枪口瞬间指向场中唯一站立的持剑身影。另外两人则迅速掠向角落的新生。 现场一片狼藉。结晶的尸骸、熔融的岩石、尚未散尽的不祥气息……以及那个站在地狱图景中心,赤着双足,衣着褴褛,手持一柄古朴短剑的少女。她看起来如此瘦小,甚至有些无害。 唯有为首那人,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钉在少女手中的短剑上!剑身古朴,剑格处镶嵌的暗红血髓石,在岩壁透下的微弱天光里,沉淀着千年幽芒。他握紧手中的灵隙记录仪,指节微微发白。 [光谱分析——剑体青铜;末法纪冶炼工艺;血髓石,纯度97.8%。] 冰冷的分析数据在他目镜中闪过。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少女脸上,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份孩童般的茫然。 “你是谁?” 他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眼中只有纯粹的茫然。 “……你为什么在这里?” 压迫感更强。 那双眼睛眨了眨,似乎连理解这句话都显得困难。 冰冷的头盔微微转动,似乎评估了一下角落惊魂未定的三人,声音放慢了一拍: “你……是天机学府的新生?” 几乎是同时,那个亲切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再次清晰地响彻在少女的意识深处: “说——‘是’!” 少女歪了歪头,认真地“听”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开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一个清晰、干脆,带着点奇异金属质感的单音节吐了出来: “是。” 第2章 蒸汽飞舟 沉重的舱门在身后闭合,隔绝了下方那令人不安的暗红光芒与翻滚的污浊灵煞。脚下传来沉闷的、有规律的巨大齿轮咬合与活塞撞击声。灼热的气流带着刺鼻的硫磺和铁腥味,从船体两侧粗大的黄铜管子中猛烈喷出,将外面的灰色云雾搅动得更混乱。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通过脚下的金属甲板传递全身,提醒着她正在远离那个地方。船体深处传来低沉的咆哮,仿佛有某种灼热的、沉重的流体在管道中奔流不息。 少女站在飞舟狭窄的舷窗边,怀中紧抱着那柄青铜短剑。窗外的铅灰色云层翻滚,如同凝固的铅块。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剥离感。脚下金属的震动、空气中陌生的气味、引擎持续的轰鸣——这些纷杂的物理信号如同无数细小的针,试图刺入她空白的意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锚定的记忆碎片。只有怀中短剑那冰凉、沉实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安定。 (……引擎噪音……约120分贝,持续低频震动……硫化物、不完全燃烧烃类、微量灵子衰变产物……还有……)一个清晰冷静、带着困惑和虚弱的女声,直接在她空白的意识中响起:(……这飞舟的推进系统效率真低,能量逸散严重。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灵气稀薄得可怜,混着一股子……硫磺和腐魂草的味道?怎么还有蒸汽飞舟和符文机械臂……这么混搭?我这是……又穿到什么鬼地方了?!) 她能清晰感应到,意识里声音的源头,就在自己怀中的短剑里。 (你是谁?)她在意识里尝试回应,如同对着虚空发问。 (我?我是林灵。)林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让她本能地想要靠近:(我现在……应该是你手里这把剑的剑灵吧,但……和以前感觉不太一样,那,你就当我是剑魂吧。你呢?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这是什么世界?) 她思考片刻,意识里一片空茫:(我不知道)。 (失忆?完全性记忆空白?)林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评估,短暂的沉默后是深深的无奈和理性的接受,(总得有个名字吧?我给你起一个?)她似乎在意识深处检索着。 (嗯……“无咎”。怎么样?没过错、没灾祸,或者……)林灵的声音微妙地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或者指那种把天捅个窟窿也能拍拍手走人的家伙。我看你也挺有这气质!就“无咎”了!) (好。无咎,)她的意识停顿了一下,将两个名字组合:(林灵……林无咎)” 林灵明显地愣住了一瞬。随即,一声带着新鲜感和好笑的声音响起:(林无咎?行吧行吧!反正我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多个本家的小家伙听着也还行!)她没纠正,似乎接受了这个临时的联结。(而且……)林灵透过剑身的感知“看”着林无咎那空茫却异常专注观察舷窗外的侧脸,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在她心中悄然滋生——尽管她自己都还处于巨大的混乱中。 飞舟内部,另外被一同带出来的三人蜷缩在角落的软榻上,裹着厚厚的灰色织物。几台结构复杂、由发光的阵列驱动、连接着晶石导管和精巧齿轮的机械臂,正围绕着他们。这些器械似乎在扫描着他们脖颈上的青紫痕迹和细小的伤口,有透明的液体正通过细管流入他们的手臂。 那个带领他们的男人——云湛,现在摘下了之前的金属头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眼下方有一道淡蓝色的、细小纹路般的印记。他站在一个布满复杂刻度和小型晶石的操作台子前,上方悬浮着一片由流动的细微光点组成的、不断变化的模糊图景。但林无咎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冷静、专注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落在自己身上,而更多的、更持久的审视,则聚焦在她怀中的青铜短剑上。这目光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贪婪的探究。 就在这时,云湛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名队员。盘问开始了。 “姓名?” “林无咎。”她回答。 “身份?” “不知道?”眼神里是纯粹的茫然。 “为何出现在归墟禁地?” “不知道。”她歪了歪脑袋。 “这把短剑是你的?”云湛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紧握的短剑上。 林无咎低头看了看剑,点了点头。 “我需要检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同时伸出了手。 林无咎将短剑递了过去。 云湛接过剑的瞬间,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种触感。他取下腰间的灵隙记录仪,手指快速而精准地点在几个特定的节点上,仪器表面的晶石依次亮起稳定的光芒,一道清晰的光晕从主晶石投射出来,光晕中浮现出不断流转的、结构精密的数据流。他调整着光晕的角度,将其严密地笼罩住整个剑身,光晕中的数据立刻高速重组、变化,映照出剑体的结构、材料的细微灵光反应,最终在核心位置凝现出一行行分析结果: 剑体:青铜 阴钢晶合金工艺: 末法纪秘法(已失传) 核心石:血髓石·纯度97.8% 灵能共鸣:沉寂,未激活 云湛反复查看光晕中的信息,眉头微蹙。这柄短剑在他手中如同凡铁,最终,他眼中探究的意味更浓,将剑递还:“保管好它。” 云湛离开后,角落里的沉默被一阵压抑的啜泣打破。苏茜、罗皓和云恒互相搀扶着,脚步虚浮,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尚未散尽的恐惧,以及对林无咎的敬畏。他们小心翼翼地挪到林无咎所在的角落。 “林、林同学……”苏茜率先开口,声音沙哑,眼睛却亮得惊人,“你……你还好吗?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们!” 罗皓沉默地深深鞠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恒则激动得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只憋出一句:“太……太厉害了!” 林无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如何回应这汹涌的情感。 “林同学!”苏茜的脸颊微微泛红,她鼓起勇气,和罗皓、云恒一起动作——三人共同展示着各自贴身佩戴的、样式各异却都透着不凡的精致腕轮。 “我们能……加你一个灵讯好友吗?以后在学府里也好联系……”苏茜的声音充满期盼。 林无咎的目光同样扫过自己的手腕和衣襟,空无一物。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是纯粹的疑惑。 三人同时愣住,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云恒挠了挠头,带着点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的灵讯器……是不是在下面打坏了?” “没关系的!”苏茜立刻接口,试图驱散尴尬,“等到了天机城,我们陪你去百工坊!那里是整个东陆灵械最齐全、款式最新的地方,什么都有!” 就在这时,林无咎仿佛才真正思考起自身的存在。她想起意识中林灵迫切的问题,目光扫过三张关切又带着崇拜的脸,声音平静无波,却抛下了一个惊雷: “你是谁?”她看向苏茜。 “这里是哪里?”目光转向罗皓。 “这是什么世界?” 最后定格在云恒身上。 如同三桶冰水兜头浇下。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从热切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的震撼。 “失……失忆?!” 短暂的死寂后,三人立刻反应过来。 “林同学,别急!”苏茜语气带着安抚,“肯定是归源教那些混蛋害的!学府的医疗院特别厉害,什么损伤都能治好,记忆肯定能找回来的!” “对!对!”云恒也连忙点头,“你这么强,肯定不是无名之辈!绝对是哪个偏远城邦或者隐世家族的天才!” 罗皓则更务实,“林同学,灵讯器绑定着每个人的灵纹密钥,里面有你的基础信息。丢了不要紧,灵纹密钥是绑定你的‘灵核’,刻录仪一扫就能重新生成。” “对,灵纹密钥,”罗茜接过话茬,“源于生命本质的法则——灵核唯一性。每个生命的核心是灵核,具有无法复制的特殊灵子结构。它决定了灵魂唯一,无法转世,也无法被夺舍。灵核散发出独特波动投影,就是灵纹波,也因此独一无二。通过刻录仪采集**的灵纹波,就能生成唯一的灵纹密钥。” “所以不用担心身份问题!”云恒插嘴道,“只要你在,灵核就在,灵纹密钥就在!比什么血缘证明都铁! 林无咎安静地听着,这些信息如同细小的、无法理解的碎片,沉入她意识深处。没有激起波澜,没有唤起回忆,只是在那里悬浮着。 (灵核唯一?量子态不可复刻?这规则……倒是杜绝了某些经典套路。这设定……比我想的还硬核!解释起来,好像也很科学。)林灵的意识在无咎的脑海中掀起风暴,(还有无咎,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们之间有什么关联?)思忖片刻,林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对林无咎催促道:(无咎!等到了天机城,第一要务是确认身份!然后是灵讯器!我们需要了解历史,需要海量的信息!这世界……太有意思了!) 在接下来两天的航程里,从三人惊魂未定、断断续续的补充中,在林灵冷静的梳理和追问下,关于这个世界的轮廓开始清晰——这是一个被称作“灵源纪元”的时代,高武低魔,机械与修仙融合。他们三人都是今年公民基础教育毕业,因精神力优秀被天机学府录取。在归墟禁渊外围参加新生入学试炼时,不幸被归源教捕获,准备用作活祭品。他们被强制佩戴了劣等的血髓石项圈以屏蔽狂暴的灵煞侵蚀,这才得以被押往归墟深处。最终,试炼监督者——云湛追踪线索,带队突袭,解救了他们。 (啧,信息量有点大啊。)林灵的声音在无咎意识中响起,(血祭?血髓石屏蔽?灵煞是某种污染辐射吗?啧,项圈用的劣质的,也就勉强保命。倒是短剑97.8%纯度?这提纯工艺,堪比单晶硅级别了……) “云湛,他是我堂兄!天才中的天才!我偶像!”云恒胸膛起伏,家族烙印的荣光在眼中燃烧,“他精神力可是A级!天机学府问道塔的顶尖弟子!已经是天律盟灵源部的正式研究员了!他还……” “慎言。”罗皓冷声打断,血脉里的规则本能警醒,“《天律盟内部档案保密条例》第三章第九条。你想惹事别连累我们。” 苏茜对着罗皓的方向撇了撇嘴,转向林无咎:“罗皓就是死板!天机学府本身才值得关注!青龙院的灵械战斗酷毙了,朱雀院的药剂能让你三天不睡精神抖擞,白虎院设计灵械和回路编程被各方争抢……”她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还有最神秘的玄武院,那群老学究,走的是古法修真师徒制……” 舱门滑开的摩擦声打断了苏茜的话。 云湛的身影堵在门口,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无咎和她怀中的短剑上,那审视的锐利几乎要洞穿皮囊,仿佛在确认什么。 “准备降落。天机学府到了。”声音冷冽,不容置疑。言罢,转身离去。 苏茜的奉承僵在嘴边,罗皓垂下了眼睑,云恒则瞬间站得笔直如标枪。 林无咎平静地承接了那道目光,怀中的短剑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 飞舟引擎的咆哮转为低沉的嗡鸣,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无需林灵催促,林无咎已立于厚实的石英舷窗前,怀抱着她的剑。 窗外,翻滚的铅灰色云层如幕布般被猛地拉开。 天机城——这座以巍峨山脉为基座、承载着“天机学府”的传奇巨构,裹挟着古老符文的庄严与蒸汽齿轮的粗粝轰鸣,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矛盾姿态,悍然撞入了她的视野。 整座山峰被深沉的玄曜岩包裹,如同巨兽的钢铁脊梁。攀附其上的主体建筑是巨大几何晶体结构堆叠而成的宫阙,折射着冷冽的天光,流淌着的液态能量流。庞大繁复的金色纹路环带如同巨大的锁链,缠绕山体缓缓旋转、明灭,与其下隐约可见的巨型齿轮组咬合传动结构形成诡异共生。古老的巨石与灵木塔楼高耸,朴而苍劲,与环绕塔楼的黄铜框架悬浮轨道格格不入。 再往下,齿轮的轰鸣渐强。巨型齿轮组被精密嵌入雕刻纹路的黄铜框架,驱动着悬浮平台沿着山壁预设的、散发微光的轨道平稳运行。动态光幕滚动着:一边是注解的剑法招式拆解图,另一边是矩阵推导过程,中间突兀地插播着“百工坊新到战术目镜!灵械兼容款!”的闪烁广告。 下方平原处,粗大的灼热蒸汽管道从地底探出,喷涌着白汽,但立刻被上方笼罩的流动纹路捕获、提纯、冷凝,化作凝而不散的乳白雾气弥漫在街道上空。 林无咎的指尖无意识地贴上冰冷的石英舷窗。那巨大的、轰鸣的、闪烁着纹路与冷光的庞然造物,像一道无法解析的混沌洪流冲击着她空白的意识。视野中的一切——旋转的金环、咬合的齿轮、流动的光幕、喷涌的蒸汽——都化作了高速流转的抽象符号。她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千万条无形的数据流试图强行挤入她尚未成型的认知框架。空茫的雪原下,近乎本能的东西被这过载的信息洪流搅动了——那是一种最原始的生物性反馈,是初生者面对全然陌生、过于巨大的新世界时,尚未被理解、甚至尚未被感知到的好奇。 那座依山而建、冷冽晶光与锈蚀齿轮共存、古老符文与灼热蒸汽交织的庞然巨物,在她空茫的眼瞳中投下了无比清晰的第一道烙印——一个名为“天机”的、光怪陆离的、属于她的起点。 (很好,无咎,)林灵的声音带着残留的混乱和兴奋,(看来我们来到赛博修仙的大本营了。准备好迎接颠覆认知的……考验了吗?) 第3章 玄武秘传 飞舟稳稳停靠在学府顶层巨大的平台上。舱门带着气压释放的嘶鸣缓缓开启,山巅特有的清冽空气瞬间涌入,其中混杂着灵能过载的臭氧味、金属摩擦的灼腥气,以及一丝微弱属于普通草木的清气。山巅的风卷起林无咎身上宽大的灰布学员袍,衣摆空荡得能塞进两个她——这是飞舟医护执事能翻出的最小号衣物。 苏茜三人被穿着银灰制服的医护执事匆匆带走。“林同学别怕!”苏茜扭头喊,“我们做完净灵祛煞就来寻你!”罗皓沉默地颔首,云恒则比了个“灵讯联系”的手势——林无咎的目光追着他指尖轨迹移动,直到三人消失在视线中。 “跟我来。”云湛依旧冷漠。 林无咎怀抱短剑,跟随着穿过巨大的齿轮拱门。无数悬浮的青铜卦盘在穹顶缓缓轮转,齿轮咬合声层层叠叠,如同巨兽沉睡的鼾息。廊道两侧的墙壁是半透明的晶体,偶尔有磷火般的灵能流窜过,将她的瞳孔映得忽明忽暗。 “我们是去哪里?”无咎开口询问,她开始好奇,却没有得到回答。 星矩厅的青铜巨门无声滑开。 沉滞的黑暗中,唯有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断坍缩又重组的星图,细碎光点构成旋臂与星云,银辉流淌在葛袍老者身上,他掌托的檀木星盘浮动着古朴卦爻。这里如古潭深寂,又如山岳倾天。林无咎的瞳孔映着流淌的星辉,悄悄模仿星云旋转的轨迹转动眼珠。 (这星图,怎么这么像星衍宗的……)林灵的思维如溪流滑过意识。 “掌机。”云湛躬身。 被称为掌机的老者转过身。他的目光掠过云湛,落在林无咎身上,没有审视,没有探究。 “就是她?” “是。” 掌机的手指凌空一点。穹顶射下一道柔和光柱,无数游动的古篆体符文如金鱼般在光流中沉浮,将林无咎笼罩其中。光幕隔绝内外刹那,绝对的静默吞噬所有声响。 (这是什么?)她伸手抓向飘过眼前的符文,能量涟漪在掌心下绽开冰裂纹。 (别乱动!这是改良的阵法!)林灵在意识里提醒。 林无咎蜷回手指,却张嘴试图咬住飘过唇边的光粒,被无形力场弹开牙齿。 光柱外,云湛的声音无波无澜,“归墟禁渊裂隙边缘唯一的存活者。新生名册上无记录,外围试炼区也无失踪报告。” 光柱表面逐渐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 [灵纹密钥检索——启动] [全域新生档案库接入——比对中……] [无匹配灵纹波谱型态] 冰冷的机械音在厅内回荡——但所有文字与声波撞上光幕便如雪融于火,林无咎眼中唯有游动的金色光鱼。 “意料之中。”掌机叹息,他摩挲星盘边缘:“你觉得她……更适合哪里?” 云湛眼底掠过冰冷的讥诮:“青龙院教她驾驭力量?朱雀院教她麻痹神经?白虎院教她设计牢笼?”他目光划向光柱中的少女,“——还是玄武院,教她如何用上古秘法拆了这破机器?” 一声轻嗤在寂静中绽开:“有区别么?” “掌机,她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云湛字字如钉,“她可能是任何势力投入的‘暗子’。收留她,等于在天机学府安放一枚未知当量的灵爆弹。” “云湛,你看到的是概率,是数据,是冰冷的逻辑链。”笼罩他的星图投影剧烈波动起来,一片象征着混乱的暗红斑块在旋臂边缘迅速扩散,“而我看到了,齿轮锈蚀的边缘,再次的归源之劫。”他枯槁的手指拂过那片暗红,光点纷飞溃散,“这脆弱的平衡,只需一个意外……” “掌机,”他直指核心,“您在她身上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因果……”掌机的声音低下去,如同呓语,“以及,希望……” 光柱熄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象。林无咎看向两人,不明所以。 掌机缓缓抬手,指尖对准林无咎,一点微光在指尖凝聚:“孩子,过来。” (无咎,别动!)林灵的声音带着警惕,(是周天牵引术!) 轰——!!! 沉重的青铜巨门被狂暴的无形巨力轰然撞开! 狂暴气流如巨掌横扫,悬浮星图的灵光轨迹应声断裂,星点似被撕裂的蛛网般溃散湮灭! “陈老头!学府不是垃圾堆!” 咆哮声裹挟着精神威压砸进耳膜!魁梧身影踏地而入,战斗靴碾碎地砖裂隙!胸膛上覆盖着一件造型狰狞、流淌着幽蓝灵光的重型胸甲式灵械!连接着臂甲和拳套上寒光闪闪的灵能增幅爪刃。那爪刃便随着他沸腾的怒意微微嗡鸣、伸缩,磅礴的精神力场让空气都为之扭曲。 青龙院导师,雷烈。一个精神力卓绝的战斗狂。他信奉唯有纯粹的力量才是真理。 他暴怒的瞳孔瞬间锁死林无咎——更准确说,是她怀中那柄的短剑!“呸!”他啐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唾沫,“这种靠宝贝混进来的蛀虫,老子见一个,碾碎一个!” 那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汗味和一种……仿佛金属被过度摩擦后产生的灼腥气,猛地冲入林无咎的鼻腔。这气味让她空茫的意识里,极其微弱地闪过一丝……不适感?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极小的石子,涟漪还未荡开就已消失。她尚未理解“厌恶”的情绪,但身体的本能似乎对这股气味产生了排斥。 (大狗在叫。)林无咎歪头看向雷烈暴凸的颈动脉。那皮肤下急速搏动的血管,在她眼中清晰地勾勒出生命能量高速奔流的轨迹。 附着臂甲的爪刃骤然爆出刺目蓝光! 撕裂空气,直取剑柄! 快! 爪刃残影尚留空中! 狠! 破空尖啸刺穿耳膜! 毒! 指尖萦绕的毁灭灵能已将地面灼出焦痕! 林无咎的瞳孔深处,并非惊惧,而是骤然闪过无数细微、高速流转的幽蓝流光,但此刻极度内敛。在爪刃袭来的电光石火间,她的“视野”瞬间穿透了那咆哮的灵能、狰狞的爪刃结构、繁复的能量回路!无数信息洪流涌入:能量核心节点(位于掌心)、回路承压极限(即将过载)、材料应力薄弱点……海量信息如同冰冷的瀑布冲刷过她空白的意识,非关思考,是生命体对威胁的本能解析与最优解映射。 同时,她看到了雷烈攻击时那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力量爆发的姿态,以及他眼中燃烧的、名为“暴怒”的火焰。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模仿的冲动在她空白的神经中掠过——她试图理解这种“力量爆发”的外在表征。 于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带着一种实验般的探究,抬起了握着短剑的手腕。剑尖,不偏不倚,精准地、轻轻地点向那在她“视野”中被高亮标记出的、爪刃掌心最核心的灵能汇聚节点! 剑尖触及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节点处传来的、狂暴而混乱的能量脉动,如同握住了即将炸膛的引擎核心。一种微弱但奇异的共鸣震颤顺着剑身传递到她指尖。 时间凝固——咔嚓! 不是金属碎裂,而是无数精密灵能回路过载崩解的尖鸣! 雷烈拳套上的幽蓝光芒疯狂闪烁,随即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灯盏,爪刃连同半个臂甲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内部镶嵌的灵能晶石“噼啪”炸成齑粉! 雷烈眼中第一次翻涌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轰——!!! 迟来的灵能殉爆化作咆哮的湛蓝怒龙 !失控的能量洪流猛然扑向洞开的青铜巨门—— 刺耳的金属哀鸣声中,二十吨重的青铜门竟被冲击波硬生生推离铰链,如被巨帆撞击的破船撞进外侧走廊!厅内——半透明屏障自掌机袖中绽开,星轨基座表面卦爻符文同时亮起青辉,与屏障交叠成菱形力场!肆虐的灵能乱流被强行分流,灼热碎片暴雨般溅射,监测晶灯在头顶接连炸成火球,灼热的金属碎片如霰弹般嵌入墙壁! 呜嗡——!覆盖着青铜符文齿轮的学府穹顶,猩红的星芒警报灯疯狂旋转! 当几位监院和执事冲破弥漫的灵能乱流与烟尘,只看见: 始作俑者林无咎,她手持短剑立于熔融的合金残骸上,短剑垂落的幽光,触及光晕的赤红金属瞬间冷却成灰黑岩状。她仿佛踏在熄灭的火山岩之上。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脚边一块尚在红热状态、却被剑光瞬间冷却成灰黑的金属残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似乎不理解为何自己的“光”能让灼热的东西瞬间变冷、变脆。她无意识地用赤足的脚尖,轻轻踢了踢那块冷却的金属。“咔哒”一声轻响,金属块碎裂开。 (……能量集中点。)林无咎在意识里无声自语,语调依旧平直,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确认感。 朱雀院监院脸色铁青,“袭击师长!罪当……” “住口!”一直沉默的掌机陡然厉喝,声浪压下警报余音。穿透烟尘,精准点向废墟中心的少女:“刚才,是她的入学试炼!” “这是天机学府今年特招生新生——”他环视着满目疮痍和一张张震骇的脸,目光最终穿透烟尘,精准地、带着一种笃定,落在那抹立于熔岩废墟之上、怀抱古剑的纤细身影上,斩钉截铁: “玄武院秘传,林无咎!” 意识里,林灵喃喃自语:(无咎,你的出场,是不是太炸裂了点……) 林无咎仿佛才从对脚下碎片的观察中回过神。她突然举起短剑,剑尖挑着一片雷烈臂甲上崩落的幽蓝灵械碎片,对满厅死寂的人们露出初雪般干净的微笑。 第4章 通识灵简 穿过学府主体,云湛引着林无咎走向山脉更深处一片被古老藤蔓与灰岩包裹的区域。空气骤然沉静下来,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时空。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流转着暗淡青金色回路的透明屏障如同水波般荡开,将他们纳入其中,外界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只剩下山风拂过藤叶的沙沙声和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静谧。 玄武院。 眼前是一片依着陡峭山壁而建的古老院落群。岁月在石面上刻下深深的沟壑,苔藓在石缝间蔓延,几株虬结的古树顽强地从岩壁缝隙中探出,枝叶稀疏,却带着一种沉凝的苍劲。几座残破的石亭点缀其间,上面的浮雕早已风化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模糊的云纹。 这里很安静,一种近乎禅定的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尘埃、旧纸页和雨后泥土的清冷气息,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其稀薄、却与外界迥异的、更为纯净精粹的能量波动。林无咎能感觉到这丝微弱但独特的能量萦绕此地,它比外界的更清澈,也更灵动,如同深潭底部涌动的暗流,无声地滋养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她无意识地抽了抽鼻尖,试图捕捉那丝奇异的“清泉”感。 (低配版聚灵阵,聊胜于无。)林灵在意识中精准定位。 一路走来,弟子寥寥,但气质独特。零星的几个身影,或盘坐在石亭中闭目凝神,神态专注,呼吸悠长,周身萦绕着微弱但纯粹的气息;或步履沉稳地抱着厚厚的、边缘卷曲的书卷穿过庭院,对闯入者视若无睹。他们大多神色沉静,眼神里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专注和沉浸于古老智慧中的疏离感,与外面那些灵械轰鸣中行色匆匆的身影截然不同,仿佛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 “墨砚匠师在里面等你。”云湛在一座石楼前停下,“到了。”言罢,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蜿蜒的石径尽头。 石楼内光线昏暗。一股混杂着更浓郁的尘埃味、陈年墨汁的微酸,以及一种类似矿物粉末和干枯植物根茎混合的奇异苦涩气息扑面而来。墙壁上嵌着几块发出惨白冷光的照明晶石,光线勉强照亮了内部——高及天花板的巨大书架构成的“峡谷”。书架上塞满了各种材质的“知识载体”:褪色发黄的纸卷、厚实得能当盾牌的兽皮书、刻着象形符号的龟甲兽骨、甚至还有布满刻痕的沉重石板拓片。更多的则散落在地上、桌上,堆积成摇摇欲坠的小山,几乎淹没了本就不宽敞的空间。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在冷光下如同微型的星云缓缓游弋。这里是知识的坟墓,也是被遗忘智慧的源头,每一粒尘埃都仿佛承载着千年的低语。 一个身影几乎被埋在一堆摊开的巨大卷轴中,只露出一个乱糟糟的黑色发顶。闻声,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大得差点掀翻旁边的墨水瓶。 墨砚匠师看起来非常年轻,甚至比云湛还要年轻几岁。他面容清秀,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桀骜不驯地翘着,鼻梁上架着一副由黄铜细丝精巧固定、镜片磨得极薄的水晶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此刻却异常明亮锐利,透过镜片,像研究一块刚出土的、布满疑点的古物残片一样,上下扫视着林无咎,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被强行从深奥推演中拽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烦躁。 他放下笔,推了推单片眼镜,声音带着一种长期沉默后的微哑,还有几分被打断思路的郁结:“你就是掌机塞过来的那个……‘秘传’?”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林无咎抱着剑,安静地与他对视,眼神清澈,映不出任何情绪。 墨砚匠师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无咎怀中的青铜短剑上。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丝难以抑制的、近乎本能的狂热光芒一闪而逝——那高纯度血髓石,那古朴的形制,都散发着令他灵魂颤栗的古老气息!但这光芒瞬间被更深的疑虑和“麻烦来了”的预感压了下去。掌机的指令他无法违抗,但眼前这个女孩……空洞得像个刚被组装出来、还没加载回路的灵械人偶,与“秘传”两个字沾边的,似乎只有她怀里那件东西。 “规矩。”他用力敲了敲面前一张勉强清理出来的、刻满刀痕和凝固墨渍的厚重石桌,发出沉闷的响声,“新来的,不管什么来历,都得先考校基础。坐。” 林无咎依言坐下,动作流畅自然,短剑依旧安稳地横放在膝上,仿佛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墨砚匠师皱着眉,在一堆卷轴小山里扒拉半天,终于抽出一份相对整洁的、印着标准通用文字的卷轴,粗暴地展开铺在林无咎的面前,又塞给她一支笔。“题目在这里。把你的答案写在上面。”他语速飞快,只想尽快走完流程,好回去继续他的星斗阵图。 林无咎低头看看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对她而言如同天书。她学着拿起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像一只面对复杂机关的幼兽。 (他让你考试!)林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好笑和无奈,(纸上是题目……无咎,你好像……不识字?!) 林无咎诚实地抬起头,看向墨砚匠师:“不会。” 墨砚匠师推眼镜的手顿在半空:“不会?这可是最基础的常识!公民基础教育毕业的,闭着眼睛都能答!”他指着卷轴,“《灵源纪年史》总纲、灵子基础论、灵械安全条例……随便写点!” “看不懂。”林无咎指了指纸面上那些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符号,“这些,不认识。” 墨砚匠师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单片眼镜危险地滑到鼻尖:“不认识?!一个字都不认识?!”他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林无咎点点头,表情无辜得像在陈述“天空是蓝的”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 “天律盟?归源之劫?化道?” “不知道。” “灵子?灵源?烬石呢?” 她摇摇头。 墨砚匠师倒抽一口冷气,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踉跄着扶住石桌边缘才站稳。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天崩地裂般的震惊和一种……仿佛毕生构建的、以逻辑和知识为基石的宏伟殿堂,被一颗名为“无知”的陨石瞬间砸成齑粉的崩塌感。 “文盲……不,”他声音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荒谬感,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不仅是文盲……你根本就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一片空白!这些词对你来说都是什么?是‘哔哔’声吗?!”掌机塞给他一个所谓的“秘传”,结果是个连灵子都不懂、对世界认知为零的超级白痴?这简直是对玄武院、对他墨砚毕生追求的智慧最大的侮辱和嘲讽! 一阵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积满尘埃的书架间蔓延。 墨砚痛苦地扶额,像只困兽般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嘴里念念叨叨,语无伦次:“疯了……掌机一定是疯了……或者我疯了?从教认字开始?我墨砚是推演上古周天星斗阵图、解析《归藏》残篇的匠师!我的时间!我的研究!我的阵图推演到关键节点了!”他猛地停下脚步,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快步走到一个落满灰尘、塞在书架最底层的黄铜盒子前,粗暴地打开。盒子里只有一枚巴掌大小、色泽黯淡浑浊、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微裂痕的灰白色玉简。 “通识灵简……”墨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肉痛和不甘,“我研究了三年古籍,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勉强复刻出的古仙纪玉简的简化版!灵力消耗巨大,效果却……只能强行灌输最基础的通用文字字形和读音关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啊!”他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像是在供奉救命稻草,又像是在诅咒这破玩意浪费了他的宝贵材料和时间。 最终,他狠狠一跺脚,走到林无咎面前:“额头!贴过来!” 林无咎依言微微扬起光洁的额头。 墨砚深吸一口气,手指捏出一个带着古意的诀印,指尖艰难地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青色毫光。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点珍贵的灵光注入玉简,玉简表面的裂纹肉眼可见地加深、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然后,他带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猛地将玉简按在林无咎的额头上! 嗡——! 一股粗暴、杂乱、毫无章法的信息流瞬间冲入林无咎的意识!如同将一本厚重的字典用蛮力撕成碎片,然后将无数印着字和图画的纸片,混杂着纸屑和灰尘,一股脑地、粗暴地塞进她的脑海!无数陌生的字符、音节、及其对应最基础的事物名称如同失控的泥石流般汹涌而来,试图在她空白的意识雪原上留下印记。 林无咎的身体极其轻微地一颤,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但对普通人来说足以头痛欲裂甚至昏厥。她的瞳孔深处,幽蓝色的星云漩涡骤然亮起,高速旋转了一瞬,随即又隐没于深潭般的黑暗,仿佛某种本能的防御机制瞬间启动又平息。 墨砚迅速收回玉简,那玉简的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块毫无灵性的废石。他心疼得嘴角直抽搐,仿佛心尖被剜掉了一块肉。 林无咎眨了眨眼,目光有了微弱的、不同于之前的聚焦感。她伸出手指,精准地指向墨砚匠师鼻梁上那副精巧的单片眼镜,清晰地吐出一个词:“镜片。”声音平稳得仿佛刚才那场意识风暴从未发生。 墨砚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惊喜光芒,虽然那光芒很快又被巨大的无奈淹没:“成了!虽然是最垃圾的版本……效果大概只够你认个路标、看懂危险俩字……但总算不是睁眼瞎了!”他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拖过一块稍显干净的白纸,拿起笔,脸上写满了“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的表情。 “听着!我只说一遍!没听懂也别问我第二遍!我没时间!”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暴躁,努力用最直白、最基础的语言,试图在这张彻头彻尾的白纸上,勾勒出这个世界最粗陋的轮廓。 第5章 填鸭教学 “听着!这世界运转的基石,是‘灵子’!”他声音拔高,试图将这个概念凿进眼前这张白纸般的脑子里。 他抓起一块充当镇纸的矿石,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青色毫光,精准地点在矿石表面一处天然的晶簇节点上。嗡!矿石内部瞬间被点亮,无数细密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能量脉络清晰浮现,散发出柔和却稳定清晰的光晕,将墨砚苍白的指尖也染上了一层微光。“看见了吗?这光!这流动的能量!就是由无数‘灵子’构成的!它们是最小的、不可再分的能量粒子!就像……就像构筑这座石楼的每一块石头!” 林无咎的视线紧紧锁定在发光的矿石上。她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探针在贪婪地汲取并解析那光芒的波长、能量的流动轨迹、矿石内部晶格结构在灵能激发下的微妙变化。她微微偏头,鼻翼翕动,像是在捕捉空气中因矿石发光而逸散出的、极其微弱的能量粒子波动,试图在空白的意识里构建模型。 (灵源粒子基础论?不,更像量子理论套了个玄幻皮。)林灵的意识里充满了荒诞的既视感,(这帮人居然用近乎科学的逻辑拆解修仙?有意思……但也够缝合怪的。) “灵子,”墨砚竖起一根手指,指尖的微光尚未完全散去,语气斩钉截铁,“不可创生!无法凭空制造!它们只能从一种形态转化为另一种形态。”他指向发光的矿石,“这是高能态,高度凝聚,比如玄晶、地脉深处的源髓。”他指尖微光一收,如同掐灭了灯芯。矿石内部的光晕瞬间溃散,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融入周围空气中,迅速黯淡、稀释,直至肉眼完全不可见。“散在天地间的,就是低能态的灵气!修士吸收灵气,在体内经络中运转、炼化,转化为可供驱使的法力,驱动法术、强化身体、激活灵纹!而用完的法力,”他做了个挥散的手势,“会重新逸散,变回低能态的灵气,回归天地这个大循环!” 林无咎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逸散的光点,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在视野和感知中。她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心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逻辑齿轮在无声转动,努力理解“吸收→转化→使用→逸散→回归”这个闭环过程。这个理解带来的确定性,让她微微挺直了背脊,仿佛抓住了世界运行的第一条清晰脉络。 (能量守恒定律……在这个世界一样是铁律。)林灵在意识里平静地闪过这个结论,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灵源?”林无咎捕捉到一个似乎更核心的新词,发音清晰却带着纯粹的疑问,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这个概念比灵子更关键”的探询光芒。 “对!灵源!”墨砚精神一振,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撬动对方理解的支点,“就是高度浓缩的灵气精华!玄晶、源髓,甚至某些强**宝的核心,都是灵源!它们是驱动一切的燃料!”他手舞足蹈,试图用更现代的概念解释,“驱动灵械引擎、炼制法宝、突破修为瓶颈、维持那些洞天福地的运转……” (能量总量稳定,形态转换……高密度存储与释放……)林无咎的意识里快速闪过这个核心认知,如同拼图上最关键的一块终于严丝合缝地归位。墨砚的描述在她脑中迅速构建出一个无比清晰的能量循环图景:灵气(低能,弥漫)→吸收炼化 →法力(中能,可控)→使用释放 →逸散回归(低能);玄晶/源髓(高能,存储)→提取驱动 →能量释放 →最终逸散回归(低能)。 “记住!”墨砚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严肃,“有一种东西,是绝对的禁忌!灵煞!”他仿佛怕惊动什么,“它通常盘踞在古战场、大凶之地、那些被诅咒的古老遗迹深处,形态驳杂诡异,像活着的、充满恶意的污泥!无法被利用,强行吸收或接触,下场只有一个——”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眼神凌厉,“爆体而亡!尸骨无存!连灵魂都会被污染、撕碎!成因至今是迷,但千万!千万别因为好奇或者追求力量去碰它!那是自寻死路!”他紧盯着林无咎那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睛,试图用最恐怖的描述让她刻骨铭心。 林无咎眨了眨眼。墨砚描述的“爆体”在她脑海里自动映射出能量结构瞬间崩溃、物质粒子在狂暴冲击下四散飞溅的冰冷画面。她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这个严厉的警告。 但意识深处,林灵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不就是当初在归墟禁地感受到的那种污浊粘稠的能量?难道是某种无法利用的高维能量?或者是某种负熵的极端、混乱的表现形式?)林灵充满了研究者的兴奋与警惕,(这设定……太有研究价值了!危险,但其中蕴含的规则……很诱人。) 墨砚语调低沉下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沉重的追忆,“在末法纪时代,灵气枯竭,争斗惨烈。鬼修绝迹、器物再难化灵,人类修士的路也快断了。后来,”墨砚话锋一转,“有智者放弃了古老的老路——靠自身那点可怜的精神力,去感应、吸收那稀薄得可怜的灵气,效率太低!杯水车薪!”他语气带着对旧时代的批判,“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向玄晶、源髓这些高浓缩的灵源本身!研究它们的物质结构,研究能量在其中储存和释放的物理规律,研究那些天然形成或古代遗留的、能引导、约束、放大能量的灵纹……就像研究水流的河道和闸门!”他激动地指了指墙壁上某个模糊的、带着天然韵律的符文刻痕,“尤其是在灵气枯竭的时候,那些构成世界底层的能量运行法则……反而更清晰地显露出来了!于是,划时代的灵源科技诞生了!” “灵源科技的本质,”墨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仿佛在揭示宇宙的终极奥秘,“是榨干每一粒灵子的价值!用智慧设计出最精妙的回路,制造出强大的灵械,将灵源中蕴含的能量以最高效、最可控的方式释放出来!是在这个有限的、资源匮乏的囚笼里,用无上的智慧建造更精巧、更高效的生存模型!” (哈!殊途同归!)林灵几乎要在意识里笑出声,(末法纪的生存压力,硬生生逼出了一场技术革命?这不就是资源枯竭倒逼科技升级的玄幻翻版吗?科技修真混搭……这世界真够……奇妙的!) “时代变了!”墨砚带着一丝对旧时代的凭吊和对新时代的审视,“灵源纪元,理论上,人人皆可踏上进化之路。基因优化技术,让新生儿普遍接受基础强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无咎纤细却蕴含着异常力量的身体轮廓,“成年后,身体素质远超旧时代凡人,寿命也大幅延长。但这仅仅是起点!是获得在这残酷世界生存下去的、最基础的资格证!真正的分水岭,在这里——”他猛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锐利如刀,“精神力!” 墨砚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彻底取代了虚无缥缈、难以测度的灵根!其理论基石是划时代的‘灵能适性理论’——所谓灵根,其本质不过是精神力与特定属性灵子产生共振的频率高低和范围广度!现代称为灵感系数!精神力才是核心!是感知灵能、引导灵能、操控灵能的根本钥匙!是打开力量之门的唯一密匙!”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内回荡,充满了颠覆性的力量。 (荒谬?但……细想之下,竟无法反驳!)林灵的意识受到强烈冲击,(古代修士感应天地灵气、内视丹田、操控法术、凝结符印……哪一步离得开精神意念的专注引导?只是没有量化,没有形成系统理论……这个‘灵能适性理论’,剥开玄学的外壳,其内核竟如此……真实而冰冷!) “拥有高精神力天赋的人,”墨砚带着属于研究者的傲然,“可以选择走艰深的古法修真之路。但……”他撇撇嘴,毫不掩饰对现状的不屑,“传承断绝严重,天地灵气稀薄,辅助修炼的灵植消失,现代修士的力量上限和修炼速度都远不如前。金丹境都已是凤毛麟角,受到天律盟的严格监控和资源限制。元婴?那只是古籍中语焉不详的传说!古法威力或许精妙,但消耗巨大,见效缓慢,所以更多人选择另一条更务实的路——”他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身为古法研究者的优越感,“驾驭那些钢铁与符文回路糅合的外骨骼灵械,成为所谓的‘灵装士’!像外面青龙院那些家伙,一身叮当作响的铁壳子,离了那些昂贵的灵械,自身还剩几分真本事?”他显然对青龙院那种纯粹依赖外物的风格嗤之以鼻。 “力量?”林无咎突然轻声重复了这个词,眼神里带着纯粹的探询,似乎回想起了星矩厅中雷烈那肌肉贲张、灵能爪刃爆发的狂暴姿态。这个词在她空茫的意识里,开始与具体的形象关联起来。 “哼!”墨砚没直接评价雷烈,转而介绍起更科学的标准,“现在,精神力有明确、统一的分级标准!” “D级:只能摆弄民用灵械。普通人水准。无法成为修士。” “C级:能驾驭基础制式灵装。可修炼至‘淬体境’。城防军主力。” “B级:能驾驭更强、更复杂的灵装。有望突破‘凝气境’。算精英阶层,各行业骨干。” “A级!”他重重一点,“这是真正的天才门槛!精神力足够强大和精纯。能走艰深的古法修真之路,有望达到‘通窍境’及以上!是各方争抢的核心人才!” 墨砚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佩:“这套分级,简洁、高效!用那26个字符来排序,是剑尊大人提出的!他不仅力量冠绝古今,更是开创性的天才!这套字符体系用来做等级标识,言简意赅,辨识度极高,简直就像……开创了另一套通用符号语言!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眼中闪烁着对智慧纯粹的崇拜,“他还发明了计数符体系!从0到9的十个简单符号,通过位置组合就能表示任意庞大的数值!计算、记录、资源统计的效率提升了何止百倍!这简直是划时代的智慧!” (剑尊!数字!A、B、C、D……)林灵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排山倒海般的震惊瞬间淹没了她!她的思维如同被投入飓风的核心,剧烈地翻腾、冲撞!(怎么会……这体系……难道是……) “只是有一点始终令人费解……剑尊大人为何把A级之上的等级,称为S级?S……这个字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难道蕴含了某种我们尚未参透的、关于力量本质的未知规律……”他喃喃自语,陷入了研究者特有的偏执思考。 咚咚咚! 急促的、带着不耐烦的敲门声粗暴地撕裂了石室内的寂静和墨砚的沉思。一个年轻弟子探进头,语速飞快:“墨砚匠师!监院大人急召!上个月天墟古战场新出土的星纹残片解析研讨会,朱雀院的白芷监院和司玄赵总管为能量回路复原方案吵翻天了!百里监院也搅和进来,场面快失控了!监院大人让您立刻带着《周天星斗推演初稿》过去!” “啧!又来了!”墨砚脸上瞬间布满被打断关键思路的极度烦躁和不耐烦。看看面前依旧一脸求知等待下文的林无咎,再看看满屋堆积如山、散发着无穷奥秘等待他探索的古籍和未完成的阵图,一股强烈的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你!”他猛地指向林无咎,“别在这儿傻坐着了!去最里面!靠北墙那边!左边第三个书架!最底下一层!”他语速快得像扫射的灵铳,“找一本……嗯……《灵源纪年史》!对,就是它!或者……找不到的话,”他指向旁边一摞蒙尘的书,“旁边那本《基础符文图解初解》也行!把它拿回来!” “自己先……”他顿了一下,换成了更符合现实、也更敷衍的,“……翻翻看!对,随便翻翻!认识认识图画也行!”他几乎是跳起来,一把抓起桌角一卷写满复杂星轨的厚厚皮卷,推搡着那报信的弟子,冲出了石楼。 林无咎依言起身,无声地走向幽暗的书架深处。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厚重的、承载着无数时光与秘密的卷册,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墨砚指定的那个角落。她弯下腰,手指拂过最底层书脊上厚厚的、带着岁月气息的积尘。 《灵源纪年史——公民基础教育通用教材》——一本封面磨损、边角卷曲,但相对完整的书册,被她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