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吾落光》 第1章 柠檬水 ·真相太**裸,狼狈比失去难受。· 盛夏的校园,火球般的骄阳高悬天际,将大地烤得滚烫,连空气都弥漫着热浪。 每迈出一步,脚下就像踩着跳动的火苗,细碎的灼烫感顺着鞋底攀爬上来,又痒又热,让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但尽管如此,依然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的跑去小卖部,买一杯冰冰凉凉的柠檬水,妄图着驱散周身的燥热。 林初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戴着耳机,沉浸呆在音乐的世界中,她小声哼唱着: “真相太**裸,狼狈比失去难受。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这首歌来自李偲菘作曲。 林初落的歌声轻而空灵,仿佛一缕缕丝线,缠绕在这闷热的空气里,将夏日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初落,你要柠檬水吗?我去给你买一杯。” 林初落小心翼翼摘下耳机,抬眸看向许声声,浅笑道:“好,还是12块钱吗?我扫你。”说罢,她刚想付钱时,许声声却急忙拉住她的手,眼神闪烁,声音微微发颤:“那个……因为天气太热了,所以涨了3块钱,你付我15块钱吧。” 林初落朝许声声疑惑的看了一眼后,并未多想,以为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而已,便如实付了15块钱。 许声声走后,林初落正好趁着许声声去买柠檬水的工夫,去了趟卫生间。就在她洗手时,门外传来了两个女生的对话。 女生1:“你等下帮我买那小卖部5块钱的柠檬水呗,我晚点V(扫)给你,行不?” 女生2:“不买,人多的要命,老娘懒得排队,而且根本抢不到!话说,那小卖部老板只卖5块钱,也太良心了,真好奇他是怎么赚钱的。” 女生1:“可不是嘛。” 随后,卫生间里瞬间恢复了寂静。 林初落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一震,望着镜子中有些怔愣的自己,喃喃道:“许声声不是说涨价了吗?难道不是15元吗?”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为何许声声要欺骗自己。 为什么呢?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林初落心不在焉地回到教室,只见许声声满脸雀跃地朝她走来:“初落!正好最后两杯,我们也太幸运了,但这价格涨得太离谱了,一杯就要15块钱,你说是吧!” 许声声将柠檬水递给她,顺势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 以往,这样的举动再平常不过,可此刻,林初落却觉得那只挽着她的手异常沉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中涌起难以表明的恶心。 林初落和许声声同住在305宿舍,走上三楼就到。 宿舍里有六个人。楠晓是宿舍长,但她常常独自一个人,习惯了独来独往,几乎没有人和她聊天。当其他人聚在一起追剧打闹的时候,她总是安静地缩在自己的小空间。大家碰面时,最多也就点头打个招呼,又或者只聊聊值日安排、卫生检查这些不得不说的琐事。 除了楠晓外,剩下五个人分别是林初落、许声声,周之月和刘夏。 周之月和刘夏成天腻歪在一起,不管去哪都手挽着手。校园里鸡毛蒜皮的八卦,到了她俩嘴里都能聊得热火朝天,活脱脱一对inseparable (形影不离的)好友。 在那之前,初中的晨光里,林初落和楠晓总并排骑着单车到校,车铃叮叮当当撞碎薄雾。课间十分钟变成了她们的专属剧场,她俩挤在靠窗的座位上,一个咬着草莓味棒棒糖,一个转着彩虹色圆珠笔,从隔壁班新来的转学生聊到食堂新出的炸鸡腿。有时说到兴起,两人脑袋抵着脑袋笑作一团,连课本滑落在地都顾不上捡,少女心事像泡泡糖越吹越大,填满了整个教室角落。 然而,一场风波改变了这一切。 那天傍晚,林初落把枕头、被褥翻了个底朝天,又抖开叠好的换洗衣物,急得眼眶都发红了。 “有人看见我压在枕头下的500块钱吗?用红皮筋捆着的!”她攥着空荡荡的校服口袋,声音微微发颤道。 原本嬉笑打闹的宿舍骤然安静,刷短视频的舍友暂停了播放,整理内务的动作也僵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话音未落,许声声猛地抬手直指楠晓,语气笃定得像钉进木板的钉子:“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两天她突然买了新发卡和衣服,平时她爸妈抠搜得很,哪会给这么多钱!”空气瞬间凝固,楠晓的脸“唰”地没了血色,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眼眶泛起水雾:“初落,我发誓真不是我……你现在就翻我的铺位,枕头被子随便查!”她声音发颤,带着快要哭出来的哽咽,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宿舍却没一人吭声。 随后,许声声冷笑一声,大步跨过满地狼藉,掀开楠晓的被褥就开始翻找。 她扯出塞在床角的收纳箱,哗啦一声将衣物倒在地上,袜子、课本散落得到处都是。 就在翻出最底层的毛衣时,一沓用红皮筋捆着的钞票掉了出来,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刺目的光。 楠晓的嘴唇不受控地剧烈颤抖,苍白的脸上瞬间滚落泪珠:“我真的没拿!肯定是有人栽赃……”她扑过去想抓住林初落的手腕,却被对方下意识躲开。 那沓还带着体温的钞票静静躺在凌乱的衣物堆里,像道无法辩驳的铁证。 从那天起,宿舍的欢声笑语再没了她的位置,就连曾经最亲密的林初落,遇见她时也只是匆匆别过脸,让楠晓只能攥着衣角,在无人处把委屈和辩解都咽回肚里。 林初落没有想过曾经最好的朋友,竟然会去偷她的钱。 其实那段日子里,楠晓总在室友们还没睡醒时就悄悄出门,直到宿舍楼快要锁门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她舍不得坐公交,总是步行半小时去奶茶店打工,省吃俭用把每一笔工资都仔细收好。她不是不想告诉林初落,只是害怕好朋友知道自己每天吃着便宜的盒饭,会跟着自己一起难过,所以只能把所有秘密都藏在深夜的月光里。 她真的好懂事。 从前林初落总觉得许声声像杯温热的甜茶,体贴又善解人意。 可现在看来,才惊觉过往的信任像夏日的泡沫,在烈日下“啪”地碎裂,只剩扎手的残屑,在心底划出细密的伤口。 林初落不止一次想过,那500块钱,会不会是有人恶意栽脏?可许声声当时的笃定言辞,与现场种种迹象严丝合缝,如同精心编织的罗网,将真相裹得密不透风。 林初落心中的疑惑像雨后的藤蔓疯狂攀爬。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许声声急于指认的眼神,翻找时过于熟练的动作,还有那与现实惊人吻合的“推测”。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破土而出:或许,那个把楠晓推向深渊的人,从一开始就藏在她们身边。 高二开学前夜,林初落抱着洗好的水果推开宿舍门,清甜的果香还未散开,就被许声声亢奋的声音裹挟吞没。 只见她蜷在铺位上眉飞色舞,手机屏幕蓝光映着上扬的嘴角:“你们知道吗?我初中班上有两个女生特别不对劲,天天黏在一起,吃饭上厕所都不分开,妥妥在搞女同炒CP(对象)……” 因为许声声的热情和八卦,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许声声,觉得她像个小太阳一样,都夸她善良、活泼和友好等等。 所以当时的500块钱事件,谁都没吭声,谁都没反驳。 但那段时间,许声声的示好来得铺天盖地。清晨时,她总在林初落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课间变魔术似的掏出限定款零食,就连路过文具店,都会顺手给她捎带可爱的笔记本。林初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浑身不自在,每次都急急地塞回等价的东西,或是坚持转账还钱。可她越是推辞,许声声的笑容就越热切,眼底藏着的情绪像团迷雾,让她怎么都看不透。 而恰好,那段时间,正好是林初落不见500块钱的时候。 许声声在宿舍花钱最是大手大脚。那些日子里,她常随手给林初落捎杯柠檬水。 许声声总抱怨柠檬水又涨价,每次都说要多掏好几块。 此时此刻,她举着标价15元的塑料杯时,林初落忍不住捏紧杯身。要知道,常光顾的小卖部老板向来实在,待人亲和又厚道,绝不可能把柠檬水卖到这个离谱的价钱。 虽然林初落很少去小卖部,但是高一入学的时候,林初落是经常去小卖部买凉茶,所以跟小卖部老板熟了,自然也知道小卖部老板的厚道。 这很明显是许声声故意拆散她们,把林初落这个家庭条件富裕的人当做提款机罢了。 毕竟,她上次还说想要什么什么名牌包,之前有段时间,还一直疯狂在朋友圈表达说喜欢什么什么名牌包。 这明显就是暗示林初落给她买而已,毕竟,林初落在班里也算条件比较优越的。 当时林初落还以为是她的热心。 她好会装,怎么不去演戏啊? “是。”林初落平静而冷淡的一声,让许声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当许声声回过神来,林初落早已拿着手上15块钱的柠檬水转身走远。 许声声见林初落神情异样,却只当她心有烦忧,并未深究。她咬着吸管吸了口柠檬水,酸甜味道在舌尖漫开,随后摆摆手哼着歌走远,塑料杯在指间晃出细碎的光影,转眼便消失在楼梯拐角。 林初落走下楼,望着手中的柠檬水,沉默许久,才缓缓喝了几口。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却品不出以往的愉悦,只觉得苦涩在心里蔓延。 好酸,比以前的还要酸。 晚修期间,教室里灯光柔和,窗外的月光似薄纱,轻柔地洒在课桌上,与灯光交织,勾勒出一片宁静的学习氛围。 许声声握住手中的笔,一直不断地轻戳着前桌周之月的后背。 周之月正被烦人的数学题纠缠得焦头烂额,竟还被后桌给弄恼怒,随后她猛地转过头,大声质问道:“不是,许声声,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很闲吗?” 这一嗓子,如石投投进平静湖面,引得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她们俩。许声声瞬间红透了脸,尴尬得可以扣出三室一厅。 短暂的沉默如一片薄幕,覆盖了教室。同学们见没了热闹可看,便又埋头苦干继续写作业去了。 许声声见周之月不可行,又不搭理自己,于是目光巡视,最终落在了斜对面楠晓的身上。她小声唤道: “楠晓,楠晓。” 楠晓转过头,只见一个纸团“嗖”地飞过来,落在椅子下。她微微弯下腰,捡起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团上写着:“楠晓,你知道林初落为什么今天不太理我吗?她今天不开心吗?” 楠晓捏着笔悬在作业本上方,墨水在笔尖凝成摇摇欲坠的墨珠。她咬着下唇想破脑袋,也猜不透林初落究竟为何会闷闷不乐。 她垂眸将笔尖轻轻点在纸上,墨痕晕染开来。 楠晓暗自发誓若林初落真的愁云满面的话,一定要要在她不察觉时,偷偷折几串星星,或是藏块草莓蛋糕在课桌里,用最柔软的心意,给她一场猝不及防的小欢喜。 楠晓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不清楚。”便给纸团传了回去。 许声声正想一探究竟的时候,结果看到楠晓写的三个字,满心的希望瞬间破灭,心态差点崩了。 但她很快稳定住情绪,转念一想,楠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也对,林初落也不跟她玩了。 许声声哼着歌转着笔,笔记本上胡乱画着图案。她托着腮帮子,暗自琢磨该怎么让林初落收下新礼物,嘴角止不住上扬。 在她心里,这场“友情游戏”正按计划推进,却不知林初落早已看穿她的每一步算计,所有伪装都在对方眼里无所遁形。 而林初落在翻找单词表时,她瞥见前排的楠晓歪着头,手指无意识转着笔,草稿纸上洇开几个没写完的字母。 楠晓抬起头,碰巧和她对视了。 双方对视了几秒钟,随后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林初落笔下的字迹顿住,余光里楠晓投来的目光像根细刺。 她握着笔悄悄偏头,正撞上对方匆忙转开的侧脸。 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她盯着试卷上晕开的墨点,心里泛起疑惑——这匆匆一瞥,究竟藏着心事,还是仅仅只是偶然? 夜晚的微风伴随着书本的翻页声,渐渐结束了令人厌烦的晚修。 晚修结束,校园被夜色温柔包裹。昏黄的路灯在操场下斑驳光影,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低语。 回来宿舍的只有林初落和楠晓两个人。不用想,周之月又和刘夏去操场散步,聊着学校表白墙里最新的八卦。 宿舍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只有楠晓扫地时扫帚摩挲地板的窸窣声,混着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 她握着扫帚的手顿了顿,余光不自觉看向整理物品的林初落,喉间滚动了下,最终又继续将灰尘聚成小小的堆。 林初落收拾完,心烦意乱地爬上上铺,轻挪动着下身子,面朝着墙那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楠晓扫完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默默走向下铺。 话音未落,宿舍门“吱呀”破开寂静。周之月抱着零食袋笑得眉眼弯弯,刘夏挽着她胳膊还在说笑话,两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带着走廊的喧闹声,瞬间打破了原本的静谧。 她们俩进来后还在说着上周未聊完电视剧,滔滔不绝。 因为灯是开着的,所以她们两个走过来才发现,有人已经睡觉了。于是轻声轻脚的走到了自己的床位。 周之月和刘夏轻手轻脚爬上床,床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不一会儿,被褥下传来窸窸窣窣响动,手机屏幕幽微的光透过床帘缝隙漏出来,伴着偶尔压抑的轻笑,显然是两人正躲在被窝里偷偷着发消息。 而许声声,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 楠晓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思量着如何林初落解释。可她生性胆小,说话易结结巴巴的,话到嘴边又咽下,满心的委屈与急切,只能化作一声无息的叹息。所以到现在也没说出口。 林初落并非对楠晓心存恶意,只是许声声那场戏演得太真,每句关切、每个眼神都像精心编织的网,将她困在虚实难辨的迷雾里。即便理智告诉她该信任楠晓,心底那枚怀疑的石子,仍在记忆的湖面反复激荡,荡开的涟漪迟迟不肯消散。 这件事给林初落打击有点大,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说那件事,况且她也没什么心情再去说了。 林初落盯着床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睫毛在夜色里轻轻颤动。她攥紧被角,在心底反复演练明天要说的话——“对不起”。 而楠晓,她也在心中盘算,想趁着林初落不注意,去偷偷给她个小惊喜,修复两人之间的情谊。 林初落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止住思绪。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缓缓蹭到床边,垂眸望去,楠晓呼吸均匀,睫毛安静地搭在眼下,唇角带着自然的弧度,像朵在夜色里安然绽放的花。 林初落望着熟睡的楠晓,嘴角微扬,悄悄退回被窝,闭眼准备再次入睡。 她好累,她该休息一下了。 第2章 穿越 梁文吹响哨子,等全班整整齐齐排好队,才大声喊道:“五班的,跑完三圈就自由活动,快快快,都给我麻溜的跑起来。” 虽然体育老师只要求跑三圈,可依旧有几个女生带着来月经的借口,躲在一旁,不去跑步。 就连许声声也一样。 操场上,跑步的场景混乱不堪,犹如丧尸大爆发的末日灾难现场。 有人在热火朝天地玩着你追我赶的,有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边跑边聊,好不热闹,甚至还有人跑半圈就巧妙地躲了起来,仿佛在玩一场别开生面的“捉迷藏”。 而林初落呢,因早上出门匆忙,加上没吃早餐的缘故,肠胃炎又开始发作了。 腹部突然像被一团乱麻死死勒住,剧痛如汹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无数根细针在腹腔里疯狂乱刺,每一下都钻心得让人直不起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渐渐有些受不了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是坚强的人就跑到终点再说。 林初落咬紧牙关,开始加速向前冲去,风声在耳边呼啸。楠晓紧跟其后。 楠晓一眼就捕捉到林初落走路时微蜷的脊背,那刻意放慢又有些僵硬的步伐,和从前每次腹痛发作时如出一辙。 记忆里的画面翻涌,她下意识攥紧手心——以前这个时候,自己总会快步跑去打热水,再陪着她慢慢揉肚子,轻声哄她。 临近第三圈末尾,林初落就大汗淋漓了,但眼看终点在望,她仍拼尽全力冲刺,使出吃奶的劲向前冲去。 她的身后,紧紧跟着的不止有楠晓,还有陆言。 高一上学期林初落因肠胃炎请假的那天,教室里喧闹如常,大多数人很快忘了这件事。唯有陆言看着空荡的座位,把这个信息默默刻进了心底。此后每次路过药店,他总会不自觉买上一盒肠胃药。 尽管楠晓和林初落谁都没有说过。 第三圈刚过,林初落的脚步愈发虚浮,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 她强撑着朝草坪跌跌撞撞奔去,“扑通”一声栽倒在柔软草皮上,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林初落的脸色瞬间褪成白纸,冷汗顺着鬓角不断滑落。她双手死死捂住绞痛的腹部,身体不受控地蜷缩成虾米状,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在草坪上不住地颤抖。 受不了了,好难受,一边肚子疼的要命,一边头晕的要命,这还让人活吗? 楠晓瞳孔猛地一缩,心瞬间悬到嗓子眼。 她疯了似的冲向林初落,发梢在风中狂舞,脚下被石头绊得趔趄,膝盖重重磕在跑道上也浑然不觉,只想着快些、再快些到好友身边。 楠晓急忙跑来林初落身边,楠晓眼中满是心疼,语气轻柔又急切:“林初落,你还好吗?需要我帮你打杯热水,或者扶你去找老师吗?” 那声音中带着点焦急与关切,宛如在安慰受伤的小孩子。 不知从何时起,楠晓不再亲昵地喊她“初落”,而是叫“林初落”,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疏远。 虽然是这样,可即便如此,楠晓还是依旧在意着林初落的。 她怕林初落受伤,怕她因单纯而受骗,怕她陷入不开心的小情绪。 因为从始至终,她,林初落,一直都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初一那年课桌下偷偷传的纸条,课间分享的橘子糖,到如今褪去青涩的模样,时光流转,楠晓的心意却从未改变。就算争吵时气得说再也不管,可看见她难过的样子,还是会忍不住把温热的奶茶塞进她手里,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轻声说一句“别不开心了”。 就因为她最好的朋友就只会是她,林初落。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林初落淡淡地回答,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林初落怎么也没有想到楠晓居然会主动来找她,甚至来安慰她。 林初落喉间发紧,猛地偏过脑袋,发梢顺势垂落挡住泛红的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一开口就泄露出哽咽的尾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酸涩。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太坏了,本来应该是她去找楠晓,反倒现在变成楠晓来找她。而且到了关系这么僵的时候,楠晓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安慰她。 林初落刚刚还这么冷漠无情的回答楠晓。 她差点把这么好的朋友给弄丢了。 即便那些生疏的“林初落”、刻意保持的距离横亘在两人之间,楠晓望向她的目光依然滚烫。关系越疏远,心底想要靠近的冲动就越强烈,那些藏在抽屉深处的胃药、默默记下的忌口清单,都在无声诉说:疏远从不是她的本意,在意才是藏不住的本能。 真相太**裸,狼狈比去难受。 楠晓瞥见林初落蹙起的眉峰,指尖刚要碰她肩膀又猛地缩回。 昨晚许声声纸团突然在她脑海回忆,于是她默默挨着坐下,咬住下唇把到嘴边的关心又咽了回去,空气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陆言一跑完,便匆匆去接热水。 他想着,如果林初落若不去请假的话,也得要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打完热水,陆言一路小跑冲向小卖部,盯着冰柜里的凉茶,反复跟老板确认:“要甜的,多放点糖浆!千万不能有苦味!”直到看着老板把调配好的凉茶递过来,还不放心地到出来,仰头喝了一口,确认是沁甜的味道,才攥着杯子匆匆往回赶。 其实,如果肠胃炎可以喝柠檬水的话,陆言二话不说早就去买柠檬水了,毕竟,这可是林初落的最爱。 那时,沉闷的语文课上,林初落因生理期蜷在座位,心烦意乱地转着笔。草稿本上渐渐洇开重复的字迹——“谁可以给我买柠檬水”,歪歪扭扭的小字铺满半页。偏巧语文老师踱步到她身边,目光扫过本子时“哟”了一声。后排的陆言悄悄抬头,正看见林初落慌忙合上本子的窘迫模样,这个细节就像颗种子,从此在他心里生了根。 语文老师眼疾手快抽走本子,声如洪钟地念出那句嘟囔:“谁可以给我买柠檬水!”教室里“哄”地炸开窃笑,林初落瞬间涨红脸。老师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没人买柠檬水,但能让你尝尝抄课文的‘酸爽’——三遍,放学前交来。”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此起彼伏的笑声掀翻天花板。前排男生挤眉弄眼:“哟,有人想喝免费柠檬水啦!” 后排的坏笑着学她扭捏的腔调:“谁——可——以——”此起彼伏的怪叫混着拍桌声,林初落死死埋着脸,恨不得课桌突然裂开条缝把自己吞进去。 教室里正闹得沸反盈天,刘泽轩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扯着嗓子怪叫:“林初落的好日子到头了!”他夸张地挥舞手臂,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坏笑,那声嘶力竭的腔调,让原本就嘈杂的哄笑又掀起了更高的声浪。 这话一出,班级里顿时炸开了锅,不少人跟着嘲笑林初落,这使她赶紧羞涩的低下头。 刘泽轩“嚯”地从座位上蹦起来,凳子在地板刮出刺耳声响。作为班里有名的“话痨大王”,他早把课本卷成喇叭,继续挤眉弄眼地朝林初落喊:“抄课文的滋味好受不?”还故意拖长音调模仿老师,“毕竟咱们初落大小姐,喝不上柠檬水就只能喝‘罚抄墨水’咯!”说着冲她扮了个鬼脸。 其实这两人还是竞同一栋的邻居。 该说不说,有了这邻居,林初落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每逢假期夜幕降临,楼道里总会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林初落从猫眼张望,门外空无一人;刚松口气转身,敲门声又骤然响起。某次她猛地拉开门,只见刘泽轩套着惨白面具,披散假发,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怪叫,吓得她尖叫着后退。而他摘下头套,笑得直不起腰,月光下,少年顽劣的模样让林初落又气又恼,却也拿这个总爱恶作剧的邻居毫无办法。 这种邻居,只能用这三个字形容他最好——神经病 陆言攥着温热的水杯和凉茶,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他快步朝操场方向走,运动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路过花坛时,忽然弯腰扯了片草叶叼在嘴角,想让步伐看起来随意些。 远远望见草坪上蜷着的身影,心跳陡然加快,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将凉茶往校服内侧藏了藏,又深吸口气——这次,一定要装作刚好路过的样子。 陆言抱着温热的水杯和凉茶,气喘吁吁地冲到操场边。 他急切地踮脚张望,目光扫过整个空旷的场地,却只看见楠晓孤零零地坐在双杠下。疑惑瞬间笼罩了他,不禁拧起眉头,小声嘟囔:“奇怪,明明刚才还在这儿的……”他挠了挠头,攥着饮料的手微微收紧,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眼神里满是茫然与失落。 陆言向楠晓小跑过去,随便找了个借口问道:“你有看见林初落吗?我找她有点事。” 楠晓闻身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惊讶。 这人竟然是陆言?话说,陆言这大学霸,好端端的来找林初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楠晓垂眸转着腕间的皮筋,思索几秒后抬起头,声音淡淡的:“她肚子疼,刚跑去厕所了。我想陪她,她非说不用,自己撑着就走了。”说着用下巴朝教学楼方向点了点,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估计还得一会儿吧。” 陆言低头摩挲着还带着体温的凉茶罐和保温杯,金属外壳传来的暖意透过掌心。他抿了抿唇,犹豫两秒后在楠晓身边坐下,运动鞋不安分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蝉鸣声在头顶的梧桐叶间此起彼伏,他余光瞥见楠晓抱着双臂看向远方,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慌忙清清嗓子:“这天……真够热的。”话一出口又懊恼地在心里骂自己,攥紧饮料瓶继续绞尽脑汁,构思着等会儿见到林初落时,到底该怎么把这两样东西送出去。 与此同时,卫生间内灯光昏黄,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林初落刚从厕所门出来,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挪到洗手台旁。 她紧紧一手扶着洗手台,一手用力揉着肚子。 林初落扶着洗手台的指尖微微发颤,镜子里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细小的水痕。 腹部翻涌的绞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她蜷起身子靠在冰凉的瓷砖上,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跟着发颤。 林初落此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得找片止痛药,得找个地方蜷着,只要能止住这钻心的疼,做什么都好。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痛苦地面向镜子大喊道:“不是啊,能不能别再这样折腾我了,上天啊!别再折磨我了,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 镜面忽然泛起细微的涟漪,宛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无数道波纹以同心圆状向外扩散。在某种不可见的力量下扭曲变形,幻化成一扇摇曳生姿的狂风。 随着最后一圈波纹触碰到镜框,镜中响起的声音不似人间喉管。 “真的吗?可不许反悔哦!”声音中带着几丝俏皮,但这声音竟然是机械声。 林初落被这种场合给吓呆了,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像是被一种什么万有引力吸了进了镜子里面。 一阵天旋地转后,林初落渐渐失去了意识。 意识回笼的瞬间,林初落只觉浑身虚软如坠云雾。 待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双手撑着膝盖坐在床沿,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床褥熟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让她更显恍惚,仿佛刚刚那段被疼痛席卷的记忆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唯有腹部残留的抽痛,提醒着她那些真实存在过的煎熬。 房间内,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光影斑驳。 林初落的头顶斜插着一枝银丝编织的鹤鸟发簪,羽翼由整片珍珠母贝雕琢而成,在晨光中泛着清冷的幽蓝光泽。微风拂过,撩动她高高束起的高马尾,发丝柔顺地垂至肩膀。她身穿鹤风衣,白鹤振翅欲翔的瞬间凝固在裙摆上。脚上穿的是双蓝靛染成的鹤鸟靴,鞋面用鹤鸟的羽毛组成,顿时显得十分惊艳,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没错,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千金大小姐。 林初落眼神凝滞如蒙尘的玻璃,好半晌才迟钝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华丽的鹤风衣。 她下意识抬手,摸向头顶上的鹤鸟发簪。陌生的衣饰触感与重量,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林初落还没从满身华服的惊愕中回神,耳畔突然响起机械合成音。淡粉色的全息投影在眼前展开,系统突然蹦出来:“恭喜宿主!检测到你‘想立刻摆脱腹痛’的心愿已达成!现在平行古代世界的时间线出现紊乱,需要你以林家小姐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 林初落惊恐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谁?你什么人?我现在在哪里?还有,我这一身装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主不要惊慌,我是你的系统,如果你有什么事,或者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保驾护航。主要是平行古代世界出了点小差错,人手不够,只好请你来帮忙了。”系统都快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晕了。 林初落踮着鹤鸟靴在雕花床边打转,指尖抚过墙上留着她熟悉的贴纸痕迹。她猛地转身,压低声音问虚空:“墙上的贴纸连我现实世界都一样?该不会把我所有私人物品都搬运到古代了吧?还有,你的声音只会在我的脑海里出现吗?” 系统解释道:“宿主猜对了,我确实只会在你的脑海里出现,只要你用心声和我对话,我一一听得见哦。” “不过首要任务,我还没跟宿主说呢。” 林初落斜倚在雕花妆台前,指尖转着鎏金茶盏,漫不经心地挑眉:“别卖关子了,什么任务,说说。”她翘着二郎腿坐下,喝了口水,姿势随意的等着系统接下来的下文。 “当上这个世界的女皇后,并且攻略陆言。” 鹤风衣与鹤鸟靴在现实世界不复存在!!!是很代表很贵的衣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穿越 第3章 家暴 林初落轻抿了几口杯中的水,那清冽的液体刚滑过喉咙,却在听到消息的瞬间,条件反射般“噗”地一声,毫无保留地吐了出来。 “什么?让我去攻略他?”林初落的双眼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那对清澈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好几分贝,尖锐的音调在空气中划过,仿佛能震碎周围那层无形的平静,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 在她的认知里,做上女皇后的任务还算可以,可比起要去攻略陆言这件事,却根本不值一提。她内心深处,真正在意的,是如何走进陆言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世界。 陆言,无疑是校园里实打实的大学霸。每次年级排名公布,他的名字总是稳稳地居于前五的行列,熠熠生辉。然而,在他那耀眼的成绩背后,却弥漫着一股难以用言语精准形容的“怪”。 在班级这个小小的社交圈子里,他就像一个透明的存在。为什么会这样呢?只要有人向他请教问题,无论简单还是复杂,他都会以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态度去解答,每一个字、每一个步骤都细致入微,一丝不苟。可恰恰是他这份极致的认真,如同一块无形的屏障,将身边的人都悄无声息地“推”向远方。大家在他的严谨面前,或多或少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久而久之,愿意主动和他打交道的人便少之又少。 当别人试图和他开开玩笑,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时,他也只是淡淡地回上一个“嗯”字。那简短的回应,配上他脸上那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活生生塑造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仿佛他周身环绕着一层冰冷的雾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有些时候,陆言会将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旁人见了,总觉得他是在刻意耍帅装酷,想要在众人面前塑造一个更加出众的形象。殊不知,是因为他坐在后排,黑板上那些小小的字迹,在他眼中就像模糊的蚂蚁,戴上眼镜,也不过是为了能看清晰老师书写的内容罢了。 林初落,这个原本有着自己独立想法的女孩,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周围人的看法所左右。那些或有意或无意的评价,就像细密的蛛丝,一点点编织成了她对陆言的固有印象。在她眼中,陆言就是大家口中那个冷漠、无趣且不太讨喜的样子,却未曾想过,在那看似冰冷的表象之下,是否还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过,林初落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贬低陆言上,倒不如先把自己的事情捋清楚。 毕竟老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她满心都是哀求,如同一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猫,可怜巴巴地向系统求情:“系统啊,难道我真的就只能攻略他吗?您就大发慈悲,行行好呗,给我换个人吧!” 说这话时,她在脑海里给自己配上了那种无辜又可怜的小猫表情,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只可惜系统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冷冰冰地回应道:“不行,这是既定任务,没得改。” 这简短又无情的回答,瞬间让林初落破了防。她只觉得心里一阵委屈,可又毫无办法。 林初落刚想开口问问系统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林初落见状,顿时慌了神,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赶忙在心底急切地向系统发问:“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我家有这么个人啊?” 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念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系统还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只回了三个字: “亲近的人。” 亲近的人?有谁? 林初落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无数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可时间紧迫,她来不及细想,只能硬着头皮,颤抖着嘴唇喊出了三个字: “亲爱的。” 林初落甜美的声音刚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和不真实,可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哟呵,林初落,有本事你再叫一声‘亲爱的’试试?” 林末大步流星地向林初落逼近,玄色衣袍下摆扫过满地月光,惊起几缕浮尘。 他单手撑在桌沿,俯身时带起一阵清冽的松香,那双桃花眼里流转的笑意。 这人肩宽腿长,往跟前一站,直接把林初落衬得像个Q版手办。她仰着脖子,看着对方居高临下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像误入狮子领地的小奶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系统!这确定不是哪个片场跑错的恶霸?”她在心底疯狂吐槽,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裙摆,掌心的汗把绣着白鹤的图案都被浸得发皱。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林末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林末是颜值天花板?也就你敢拿你那狗眼的眼神打量你哥。” 他故意甩了甩发尾,玉冠上的珍珠跟着晃出流光,“就算灾难来临,我也绝对不会和你这个只会犯蠢事的妹妹成婚!” 成婚?林初落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一个刚满18世纪的母胎solo,怎么穿越成古代人就算了,还平白无故多了个自恋到把“京城第一美男”刻进DNA的哥哥? 更离谱的是这人此刻正对着铜镜整理发带,嘴里念念有词:“京城可是有大把人追着我呢。” “等等——”林末突然拎起她湿漉漉的裙摆,指尖划过晕开的白鹤刺绣,“你这裙子怎么跟刚经历过泼水节似的?你这个调皮鬼又打翻了茶盏?” “要你管!”林初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夺回裙摆,转身跑出卧房。身后还传来林末欠揍的声音:“记得给哥的诗会打赏啊!” 她“砰”地甩上门,靠在冰凉的门板上,这才发现后背的冷汗早把里衣浸透了。 林末瞥了眼林初落慌乱逃跑的背影,耸耸肩转身回了前厅,未再搭理她。 林初落慌不择路,她刚刚七拐八绕竟误打误撞冲进了净房(卫生间)。 她盯着墙上挂着的青铜镜,双手撑在雕花洗手台前,镜中人脸色苍白得像见了鬼。 “系统!我哪来的哥哥?快给我扒一扒,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她烦躁地摸着鹤鸟发簪,羽翼珍珠在指尖晃出凌乱的光影。 系统的机械音慢悠悠响起:“正在检索——检索完成。人物为林末,男,二十二岁,表面身份为林家嫡长子,实际是你父亲收养的暗卫首领,专职保护宿主安全。” 父亲…… 林初落听到了“父亲”两个字后,指尖瞬间没了血色,铜镜映出她瞳孔骤缩的模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瘫坐在青砖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炸毛后瑟缩的猫。 “不是他就好,不是他就好……”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颤抖着站起身,伸手拧住水注的龙头。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传来,总算让她找回几分真实感。 再踏出净房时,林初落的脚步依旧虚浮。虽然裙摆的水渍已快干透,但晕开的痕迹像道醒目的伤疤,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惊涛骇浪。 林初落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前挪动,雕梁画栋间浮动着鎏金烛台的暖光,将整个厅堂渲染得富丽堂皇。 可这份华贵于她而言,不过是几分华丽,她心中暗自思忖,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客厅了。 远远望去,三个身影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两男一女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个双手抱臂、倚着立柱的男子,嚣张的姿态不用多想,正是那个自恋又毒舌的林末;而另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林初落也能在瞬间认出——那是她的父亲,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存在。 无论身处哪个世界,这个身影都如同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疤。在现实生活的记忆深处,林初落对父亲的痛恨,早已根深蒂固,成了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 林初落初三毕业那年,她怀揣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满心欢喜地飞奔回家,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的云端。然而,当电梯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裹挟着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喜悦。 她皱着眉头,原以为是隔壁邻居在聚会,可随着一步步靠近家门,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愈发浓烈,熏得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林初落弯着腰,被烟雾呛得泪流满面,一边在书包里慌乱地翻找钥匙,一边将从宿舍带回来的行李随手堆在一旁。好不容易摸到钥匙,缓缓打开家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如同噩梦,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只见父亲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正死死地扯着母亲的头发,嘴里发出嘶哑又粗暴的怒吼:“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勾引别的男人?”母亲狼狈地跪在地上,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声音里满是惊恐与委屈:“我没有勾引,你清醒点!” 林初落僵在原地,双腿像被钉住了一般,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进去阻止这场暴行,还是转身逃离这可怕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如惊雷般在寂静的房间炸开,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父亲正在实施家暴! “还不承认,快说,那个男人从哪里来的!”父亲扯着母亲的头发用力摇晃,眼中燃烧着凶狠的怒火和质疑。母亲脸上布满伤痕,眼神里满是无助与绝望,哽咽着解释:“他是林初落之前的陪课老师,找我问孩子的情况,真没别的事。” 父亲却完全听不进去,反而愈发暴躁,恶狠狠地瞪着母亲,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到头来,你还是嘴硬,我看见他在小区拿着花,那花跟咱们家花瓶里的一模一样!”说着,他愤怒地指向一旁柜上的花瓶,声音里充满了扭曲的猜忌。 林初落这才注意到,家里早已一片狼藉,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空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各处,有的瓶口还在往外淌着酒水,混合着刺鼻的酒精味。 地上布满尖锐的玻璃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她小心翼翼地往客厅挪动,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却还是不小心踩到湿滑的酒水,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一道伤口缓缓渗出鲜血,在地板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父亲听到动静,猛地转过身,看到是林初落,顿时眉头拧成一团,大声怒吼:“林初落,你给我滚回房间去,别给我出来,否则下个打的就是你!” 林初落强忍着疼痛,扶着墙一点点往房间挪去,每挪动一步,都像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终于躲到房间里,她仍能听见客厅里传来父亲殴打母亲的闷响,还有酒杯被摔碎的刺耳声响,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心脏。此时此刻的她又害怕又着急,手心全是冷汗,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比谁都清楚,那朵花不过是老师买给女朋友多出来,顺手送给自己的,可失去理智的父亲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她急忙翻出药膏,双手颤抖着胡乱涂抹在伤口上。伤口红肿得厉害,鲜血仍在不断渗出,恐怕会留下永久的疤痕,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林初落咬着牙,从柜子里找出几本厚重的旧书抱在怀里,将它们当作唯一的防身武器。 她躲在门后,屏住呼吸偷偷张望,看到父亲正挥拳砸向母亲的后背,母亲背上一道道鲜红的伤痕触目惊心,血迹斑斑。林初落心中涌起强烈的愤怒和无助,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鼓起全身的勇气冲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将书本狠狠砸向父亲的脑袋。 然而,身形弱小的她,这一下力道终究有限。 父亲顿时愣了愣神,头上微微泛红,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又将母亲拽到跟前,眼神里满是阴鸷与愤怒,恶狠狠地骂道:“行啊,你们两个,一个骗我说是老师买多了花,一个竟敢偷袭我!找小三是吧,等我找个比你好的,你立刻把离婚协议签了!” 母亲颤抖着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父亲这才松开手,坐到一旁,点燃香烟,吞云吐雾间,仿佛刚刚的暴行从未发生。母亲赶紧拉着林初落回到房间,颤抖着双手为她处理伤口。 林初落仍然记得她初一时,父亲的关爱和宠溺,但不知为何,父亲从某一刻开始,内心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从那之后,父亲找了新女友,经常把那人带回家。 母亲最终心灰意冷,签了离婚协议,带着林初落搬了家。 好在母亲之前打工攒了些钱,生活能维持下去。经历了这一切,林初落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妈妈的依靠,好好保护妈妈,绝不让妈妈再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楠晓不和她和好,林初落就只有妈妈了。 只有妈妈这一个依靠了。 第4章 当小贼 林初落刚转身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却一声温柔的呼唤却骤然叫停了她仓促的脚步。 她僵硬地转过身,眼前两张笑意盈盈的面容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身着藏长衫的父亲正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眼角眉梢尽是温和;一旁的林母戴着珍珠发簪,素色襦裙虽无繁复绣纹,却透着淡雅气质。 林初落没有想到,平行古代世界的父亲竟然与记忆里那残暴的身影判若两人。 林初落僵在原地,好不容易才将后退的脚步收回。只听父亲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落落啊,衣裳怎么湿成这样?快些去换一身干爽的,回头让丫鬟拿去洗。” 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她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喉咙发紧地回应:“爹爹,我这就去换,不劳您费心。”话音未落,她便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身狂奔,雕花木门在身后重重合拢,隔绝了外头的光线。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的性子怎么完全变了?”林初落靠着门板大口喘气,直到心跳稍稍平复,才想起自己湿透的衣裳。 她冲进里间翻箱倒柜,雕花衣柜的铜环被拉得叮当乱响,可偌大的柜膛里竟空空如也,唯有两顶粗布帷帽随意丢在角落,帽檐垂落的褪色流苏轻轻晃动。 “系统!系统!衣柜里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剩这两顶丑帽子?”她在心底急切呼唤,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慌乱。 半晌,系统才传来带着歉意的机械音:“抱歉宿主,平行世界的你前段时间把所有衣物都扔了,这两顶帷帽……是你现在贴身丫鬟的。” 林初落:“那也不对呀,平行世界的我怎么会和丫鬟同个衣柜呢?” 系统:“平行世界的你对于这衣柜看腻了,打算重新换新,所以这衣柜提前给丫鬟了。” 林初落嘴角抽了抽,盯着空荡荡的衣柜腹诽:“原来平行世界的我是个衣服精?也不知道还干过多少离谱事……” 林初落目光落到裙摆上晕开的大片水渍,她整张脸皱成了苦瓜,无奈道:“系统!总不能让我穿着湿衣服到处跑吧?” 系统:“叮!发布紧急任务——选项一:向父亲讨要铜钱购置新衣;选项二:潜入母亲房间,从梳妆匣内取走铜钱。”系统机械音骤然响起,吓得她一激灵。 林初落懊恼着:“为什么不能找我妈要?非要二选一?”她不满地在心底吐槽。 系统:“根据平行世界设定,原主因肆意挥霍,被母亲限制零用钱,需一个月后才能解封。且上周刚支取过额度,触发禁止再申请机制。请宿主尽快选择任务路线,完成后将解锁特殊奖励。” 林初落:“难怪呢,不过,有奖励?搞的神神秘秘的……” 林初落咬着下唇犹豫片刻,想起记忆里父亲温和的模样反而更让人心慌——这个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父亲”,远比记忆里的醉汉更难捉摸。权衡再三,她握紧拳头:“就选偷拿铜钱!好歹知道梳妆匣的位置……” 循着模糊的记忆,她贴着回廊阴影挪动脚步。 雕花窗棂漏下的月光在青砖上切割出银白纹路,林母房间的鎏金门环近在咫尺,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扉,忽然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梳妆匣里的铜钱,真能顺利到手吗? 她趴在门前,发出微微的呼吸声,只听过了段时间,房里还是没声音,林初落便小心翼翼地走进。 林初落急得额角沁出细汗,将樟木箱里的襦裙、披帛一股脑扯出来,绣着云纹的绸缎散落满地,藤编匣里的绢帕、香囊也被翻得凌乱不堪,可愣是没见着铜钱的踪影。直到脑海里响起系统机械的提示音:“铜钱在你母亲的梳妆匣里!宿主快去!” 她糊涂的挠了挠头,随后猫着腰,小心翼翼摸到梳妆台前,雕花漆盒在烛火下泛着暗光。指尖刚触到盒子,却忽然听见房外传来声响。 那“哐当”一声脆响惊得她心脏骤停。 林初落钝时浑身僵住,转身避让时带翻了青瓷油灯,灯盏骨碌碌滚落在地。 慌乱中,她跌撞着扑向床下,垂落的青纱帐缠住发间发簪。 头顶传来木门吱呀轻响,秀长的裙摆缓缓扫过床沿,林初落死死咬住下唇,连粗重的喘息都不敢发出,脑海中疯狂祈祷着:“别发现我,千万别发现我!” 打翻的青瓷油灯歪斜在地,灯油正顺着青砖缝隙缓缓蔓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林母的鎏金首饰盒也被碰倒,几支点翠发簪滚落在地,珍珠流苏随着晃动轻轻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伴随着环佩叮当声,林母踩着高底绣鞋疾步而入。 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哪个不长眼的丫鬟敢进我房间?竟敢还乱动我的东西?”话音未落,绣鞋重重碾过碎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明日定要把这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揪出来!”随着木门“砰”地甩上,檐下铜铃被震得叮当作响,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等声响彻底消散,林初落才像只受惊的小猫般从床底钻出头来。 她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发丝,三两步扑到妆台前,颤抖着打开雕花漆盒。 盒内整齐码着几摞铜钱,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微光。她快速数出十贯铜钱,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刚要合上盒子,林初落余光瞥见窗外闪过一抹人影。 浇花的小丫鬟举着木桶僵在原地,瞪大的眼睛盯着她鼓起来的袖袋。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林初落浑身紧绷。丫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咬着下唇别开脸,悄悄把半开的窗扇往回掩了掩。 林初落顾不上多想,转身撞开雕花木门就往外跑去。 这时也到了傍晚,夜风吹起她凌乱的裙摆,带来一阵清淡的栀子花香。 林初落刚冲出角门,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就在脑海炸开: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人物透视卡(3次)’!使用后可读取目标人物基础信息,持续时效三分钟。”话音未落,她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掌心凭空浮现出三张半透明卡片,边缘泛着流动的光晕。 “这东西该怎么用?”她攥着卡片,还没等问完,突然听见树林旁的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穿石榴红襦裙的少女走来,林初落鬼使神差地将卡片往空中一甩,刹那间,少女周身泛起淡金色轮廓,一行金色小字浮现在虚空中:人物为许声声,女主友人,表面善良实则内心邪恶。 “竟然是她!”林初落瞳孔骤缩。 平行世界的记忆翻涌上来——这个看似无害的许声声,正是把原主当提款机的罪魁祸首。还没等她细看,卡片突然化作流光消散在空中。 远处的许声声似有所觉,停下脚步,她偏着头朝着她藏身的方向投来目光。 林初落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指尖无意识摩擦着鹤风衣内袋。 她贴着墙根疾走,将最后两张卡片小心翼翼往鹤风衣内袋里塞得更深些。 夜风卷起墙角的枯叶,带着几分寒意掠过发梢,却不及她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系统奖励的不仅是道具,更是改写命运的筹码,而她必须好好珍惜剩下的这二次机会,毕竟她刚刚已经失手弄掉了一次机会了。 林初落刚鬼鬼祟祟拐进一条幽静小径,就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初落,是你吗?”许声声轻柔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林初落身形一僵,缓缓回头,就见许声声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般走来。月光洒在她身上,映得那张娇俏的脸有些朦胧。 “许声声,你怎么在这儿?”林初落强装镇定,挤出一丝丝笑意。 许声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歪着头微微一笑道:“方才好像瞧见你身影,看见你好像在躲什么人,怕你有危险,便追过来了。” 林初落心里直犯恶心,她深知许声声表里不一。 余光瞥见对方手腕上那串温润的翡翠手链——正是现实世界之前自己被坑走的心爱手链。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许声声:“初落?你这是怎么了?瞧着神色不太好呢。” 许声声眼波流转,莲步轻移间已然逼近,那双戴着珍珠护甲的手虚虚探来,看似要搀扶。 林初落条件反射地灵敏避开,许声声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悦,但很快又换上关切神情:“莫不是哪里不舒服?”甜腻嗓音裹着茉莉香扑面而来,发间金步摇晃动的虚影,却在林初落眼底晃成了毒蛇吐信的模样。 林初落脑海里又想起了系统的响声。 系统:“宿主,这边提示您,如果对面前人物加倍使用卡片,显示的人物信息会大大提升信息量,宿主请谨慎选择。” 林初落突然想起还剩两次机会的“人物透视卡”。 她突然内心中很想报复许声声,因为她骗她的太多了,甚至有一年多的时间。 但如果要想报复,要采取更多信息,林初落心想:“反正暂时还还没遇到什么人,就先用了吧。” 在许声声再次靠近时,趁着她不注意,悄悄的摸出一张卡牌甩了出去。 顷刻间,许声声周身泛起淡金色轮廓,虚空中浮现出更多信息:许声声,表面经营善良人设,实则为获取资源不择手段。近期勾搭北行国男子沈浪意,想借此机会,向女主林初落炫耀,就此让别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差别 。 看清这些字,林初落心中恨意翻涌。许声声似乎察觉到异样,秀眉微蹙,疑惑道:“初落,你在看什么?”林初落强压情绪,挤出笑:“没什么,许是今日风大,迷了眼。”可她知道,与许声声的这场交锋,已然拉开帷幕,而她绝不能再输。 林初落要让她知道,她从来不是许声声脚下的碎石,她要当上皇后,把许声声踩在脚下。 林初落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敷衍着许声声的假意关心。 瞅准一个间隙,她装作被路边的石子绊到,惊呼一声后猛地抽回手,借着踉跄后退的动作,成功摆脱了许声声的纠缠。 “许声声,我方才不小心受了惊,想自己静静。”林初落捂着心口,装作一脸的虚弱。 许声声脸上闪过不悦,但也不好强留,只能假笑道:“那你好好歇着,改日再来看你。” 等许声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林初落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这时她才发觉,刚才躲避时不小心跌进小池,身上的衣衫本来应该是快干透的,未曾想更湿了。 林初落拢了拢微湿的裙摆,不再多想,将碎发别至耳后,踩着满地清辉,转身朝着灯火通明的街市走去。 林初落侧身挤过仅容两三人的青石板巷,转过九曲回廊般的窄道,忽有琳琅灯火撞入眼帘。人声、吆喝声裹挟着糖葫芦的焦香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展开一片喧嚷热闹的市井长街。 夜晚即将降临,街边灯火摇曳,布幡幌子随风飘动。 她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雅致的布庄,店里的老板娘见有客来,立刻热情招呼道:“这不是林姑娘嘛,瞧您这美貌的模样,穿咱们新到的这批料子准合适!” 林初落顾不上眼前的寒暄,开口爽气直接道:“劳烦您给我挑身能立刻穿上的成衣,我这衣裳湿了,实在是难受。” 老板娘目光如尺,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转瞬笑意盈盈地款步后退房。不过片刻,她便抱着一套月白色襦裙折回,素纱在臂弯间如流云舒展:“姑娘,您瞧这料子柔若春水,颜色衬得肤色更是雪莹玉润,一试便知!” 林初落利落地接过襦裙,旋即闪身钻进内间。随着衣袂翻飞,崭新的月白色布料轻裹上身,干爽的触感让她不由得舒展肩背。 铜镜里,衣袂飘飘的身影终于褪去狼狈。她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结清银钱后,步伐轻快地踏出了布庄门槛。 夜风吹散鬓边碎发,不再裹挟刺骨湿冷,倒像是温柔的手,轻轻抚过脸颊,送来几分惬意。 林初落拢了拢新衣的袖口,望着街市上闪烁的灯火。这不过是她扎根陌生世界的第一粒种子,前方迷雾重重,暗礁遍布,但她眼底燃起的斗志从未如此清晰——所有未知与艰险,她自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5章 线索 夜幕如厚重的天鹅绒缓缓垂落。更多车灯交织成流动的光网,霓虹招牌闪烁着绚丽色彩,夜晚的繁华,在这一片灯火通明中悄然绽放。 既然都来到了这个世界,自然还是要了解了解的。 林初落指尖轻勾月白襦裙,任裙裾如流云扫过青石板。 晚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掠过鬓角,她顺着飘来香气的方向望去,只见灯火蜿蜒的小街宛如缀满星辰的银河——糖葫芦串裹着晶亮糖衣在灯笼下流转红光,胭脂铺的雕花窗棂漏出暖黄光晕,小贩竹筐里的茉莉花环沾着夜露,在烛光中轻轻颤动。 她放缓脚步,任由裙摆扫过摆满泥人、糖画的摊位,琉璃灯影将她的身影与琳琅满目的市井繁华融成一幅流动的画。 林初落眸光一亮,快步朝着糖葫芦摊位走去,指尖还未触及那插满红果的草靶,摊主老王头已笑着抽出两串裹着琥珀糖壳的糖葫芦:“林姑娘,还是老样子?” 她忙不迭摸出碎银递过去,糖衣在灯笼下折射出细碎金光,酸甜气息勾得人舌尖发痒。 “多谢!”她咬下颗山楂,酸甜汁水在齿间爆开时,才发现原本围在摊位前的姑娘们看见她时已悄然散去,只剩下几个小厮远远张望。 隔壁胭脂铺的老板娘正在收摊,瞥见她时轻轻摇头,绸缎披肩滑落肩头也未察觉。 她望着手中渐渐融化的糖丝,糖葫芦的甜意里突然泛起一丝涩味。 林初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街上的人都想远离她,难道是这原本的身体的主人干了什么坏事? 她攥着黏腻的糖葫芦竹签,心中带着疑惑往家走去。檐角灯笼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映得她的影子忽长忽短。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混着胭脂香拂过耳畔,却始终暖不热她发凉的心。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与街边嬉笑的人群格格不入。 青石板上零星的糖渍,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期待。拐进熟悉的巷子时,屋檐垂落的灯笼光忽明忽暗,倒衬得她的步子愈发沉重。 刚推开斑驳的木门,院角的狗尾草丛突然簌簌晃动。 林初落警惕地攥紧裙角,还未及呼喊,一道玄色身影借着竹影翻入草丛。 月光落在那人噙着坏笑的眉眼上,林初落瞳孔骤缩——那张熟悉到想揍一拳的脸,分明是她穿越前总在半夜偷偷在门口吓唬她的邻居——刘泽轩。 “好久不见啊,林——初——落。”刘泽轩抖落肩头竹叶,故意拉长语调,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晃出泠泠清光, “怎么,看到老邻居不开心?我可是特意蹲草丛等了你半个时辰。” 他晃了晃手里油纸包,甜香混着熟悉的痞气扑面而来,“知道你爱吃糖,给你带了芙蓉糕。” 林初落倒退半步,月白裙裾扫过青石板发出细微声响。 眼前人可眼底跳动的促狭笑意,和当初往她门口放塑料蜘蛛的混小子如出一辙。她攥紧糖葫芦竹签的手微微发颤:“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刘泽轩倚着斑驳的院墙,晃了晃手中的芙蓉糕:“躲什么?往常不都是你堵着我要宵夜?” 他眯起眼,看着林初落下意识攥紧裙角往后退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往日这位骄纵大小姐,向来是仰着下巴把人当跟班使唤,何时这般小心翼翼过? 林初落捏着衣襟的手指发白,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眼前人眉梢眼角的戏谑,与记忆里那个总爱吓她混世魔王如出一辙。此刻玄色锦袍衬着银线暗纹,腰间玉佩泛着冷光。分明又是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那个……刘泽轩,我先回去了。”她福了福身,声音带着疏离:“我和你的交集也不多,请公子不要再找我了。” 刘泽轩突然欺身上前,林初落被逼得后背贴上冰凉的木门,他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似笑非笑地说:“上个月你把我推进荷花池,害我发了三日高热,这还不算交集?还有去年上元节,你抢我新买的走马灯,结果烧了半条街……”他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看着林初落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却愈发疑惑——这双眼睛里的恐惧和无措,绝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家千金能装出来的。 刘泽轩盯着林初落瑟缩的模样,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将两人之间的僵持吹得有些凌乱。 刘泽轩松开挑着发丝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少女:“罢了,今日先放过你。”说着将芙蓉糕硬塞进她怀中,油纸裹着的糕点还带着余温。 “明日巳时,城西茶楼。”他转身跃上墙头,玄色衣摆在月光下翻飞,“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墙头,只留下几片飘落的竹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林初落靠着木门缓缓滑坐在地,怀里的芙蓉糕还散发着甜香。 她望着空荡荡的墙头,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个本该存在于现代的冤家,竟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还带着她根本没有的记忆。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抱紧糕点,在朦胧月色中,她终于意识到,这场穿越,似乎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复杂。 林初落捏着油纸包的指尖微微发颤,芙蓉糕的甜香混着夜风涌进鼻腔。 她望着刘泽轩消失的方向怔了许久,直到后颈被夜露沾湿,才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糕点。 雪白的糕体上点缀着金丝玫瑰,咬下一口,绵密的口感裹挟着清甜在舌尖化开,恍惚间竟与原来的世界街角那家老店的味道重合。 那家老店,是她最喜欢吃的。 “明日...”她轻声呢喃,将剩余的糕点仔细包好,裙裾扫过满地月光,碎银似的光斑顺着月白襦裙爬上腰间的绦带。 推开卧房雕花木门时,烛火摇曳中,倒影与记忆里那个吓她的少年身影重叠。 解下簪着珍珠的步摇,青丝如瀑垂落,林初落倚着雕花床柱坐下。 窗外竹林沙沙作响,她摸出藏在枕下的现代钢笔——那是穿越时唯一带过来的物件。金属笔身贴着掌心的温度,却压不住翻涌的思绪。 刘泽轩提起的陈年往事,还有那些被街坊莫名回避的……细碎线索在脑海里拧成乱麻,直到更漏声渐远,她才抱着糕点沉沉睡去,梦里尽是糖画摊前摇晃的灯笼与少年狡黠的笑。 晨曦刚掀开夜的帘角,窗棂外便传来鸟儿清越的啼啭。 林初落朦胧间蹙了蹙眉,在这渐次晨曲中悠悠转醒。她慵懒地支起身子,纱帐垂落的光影里,一抹甜香忽钻入鼻间——低头才见,昨晚没吃的糕点竟还裹在帕子里,静静躺在怀中,仿佛连甜蜜都凝固在了这方柔软里。 林初落将芙蓉糕仔细收进雕花食盒,铜镜里映出她反复整理鬓发的身影。 指尖刚触到珍珠步摇,忽然想起昨夜的困惑,垂眸轻声唤道:“系统?你还在吗?” 风铃叮咚作响,却无人回应。 她又试探着询问系统这原本身体与刘泽轩的恩怨,却无人作答。 晨光穿过窗纸,在她膝头投下蛛网般的裂纹,系统的沉寂让不安在心底疯长。 “看来指望不上你了。”她攥紧腰间系着钢笔的绦带,起身时裙摆扫过昨夜掉落的竹叶。 推开院门时,巷口卖花的老妪突然将竹篮藏到身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戒备,这熟悉的排斥感让她脚步微滞。 城西茶楼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林初落踩着青石板上未干的露水,望着街角糖画摊新熬的糖稀泛着琥珀光泽,恍惚想起昨夜老王头的笑脸。 她竟突然想摸出碎银,又买了串山楂糖球,酸甜气息入口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笑。 “原来林大小姐不赴约,躲在这里吃糖?”刘泽轩斜倚在茶楼朱漆廊柱上,玄色锦袍绣着暗纹流云,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撞出清响,“我还以为你只会抢别人的。” 林初落攥紧糖球,糖浆在指尖黏出银丝:“刘公子约我,不会只为了说这些?”她抬眼望去,正对上那双含着戏谑的桃花眼,记忆里少年吓她画面与眼前人重叠,却又被他腰间陌生的玉佩割裂成碎片。 刘泽轩转着手中折扇,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林初落,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他袖口飘来松烟墨香,与记忆里便利店关东煮的味道奇妙交融,“还是说,你准备继续装成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茶楼二楼突然传来瓷碗碎裂声,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起。 林初落望着刘泽轩眼底转瞬即逝的锐利,将最后一颗山楂咬得极重,酸涩汁水溅上舌尖:“明日巳时,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她转身时裙摆扫过他的靴面,在晨光里划出一道苍白的弧,“但在此之前,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公子。” 刘泽轩折扇轻敲掌心,发出清脆声响,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林初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看来林姑娘倒是有备而来,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侧身让出通往茶楼的路,玄色衣摆被穿堂风掀起,像是张开的捕网。 林初落抬脚踏上斑驳的木质台阶。 每走一步,楼梯就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岁月的痕迹。 踏入茶楼,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茶香与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小二见她进来,原本热情的招呼声突然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僵硬,匆匆指了指角落的空位便转身离开。 她在窗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 刘泽轩慢条斯理地在她对面落座,亲自拿起茶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水注入白瓷杯中,升腾起袅袅热气:“说吧,想问什么?” “你为何会在这里?”林初落直截了当地开口,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还有,你口中那些关于我的‘往事’,原……我是说,以前的我,真的做过那些事?” 刘泽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水汽氤氲间,他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测:“我为何在此,你心里当真没数?至于那些事……”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周身气势陡然变得压迫,“林家千金骄纵跋扈的名声,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当街抢百姓物件,辱骂百姓等等可都是实打实发生过的。” 林初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脑海中不断闪过街坊们避如蛇蝎的眼神,老板娘摇头时的叹息,还有刘泽轩提及往事时的嘲讽。她强压下内心的慌乱,继续问道:“那你呢?我们以前……关系如何?” 刘泽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水汽氤氲间,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而复杂:“我为何在此,你心里当真没数?”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抬手替她拂去落在鬓边的茶沫,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至于那些事……林家千金虽然性子骄纵,但也不过是小孩子胡闹。” “关系?”刘泽轩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目光中满是怀念,“你总爱跟在我身后跑,说我是你最信任的人。 “我们一起偷摘过王家的杏子,在元宵夜挤破头抢过灯谜,还曾在暴雨天躲在破庙里分吃一个冷掉的烧饼。”他的声音渐渐放轻,“你忘了吗?去年你生辰,我翻遍了整条街,才买到你最爱的芙蓉糕。” 林初落怔怔地望着他,记忆里模糊的画面与眼前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可她明明是穿越而来,这些记忆却像一团迷雾,怎么也抓不住。 不过现在林初落确信了这一点,原主和刘泽轩的关系挺友好的,与现实中的关系恰恰相反。 这时的刘泽轩,真的已经确信林初落可能是真的失忆了,性格也大有不同,但是他确信她就是她。 她就是她。 “那你为何……”她刚要开口,却被突然响起的喧闹声打断。 茶楼门口突然涌进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那公子哥眼神一扫,落在林初落身上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走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好你个林初落!竟敢三番五次坏我的好事!” 刘泽轩瞬间挡在林初落身前,周身气势骤变,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宋明远,你想干什么?” 宋明远挥了挥手,家丁们立刻围了上来:“刘泽轩,这事与你无关!今天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话音刚落,家丁们便举着棍棒冲了过来。 刘泽轩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光如银练般划出优美的弧度。 他一边护着林初落往后退,一边低声道:“别怕,有我在。”林初落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可同时又对这具身体的过去充满了疑惑。 软剑与棍棒相撞,迸发出清脆的金铁之声。刘泽轩身姿矫健,剑光如游龙穿梭在家丁之间,将所有攻击都挡在林初落身前。 宋明远见久攻不下,气得涨红了脸,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刃,朝着林初落的方向掷去。 千钧一发之际,刘泽轩猛地转身,用剑柄将短刃击飞。 短刃擦着林初落的衣袖飞过,在墙上砸出一个深坑。 林初落惊魂未定,却见刘泽轩突然闷哼一声——一名家丁趁机在他背上狠狠砸了一棍。 “你没事吧?”林初落下意识地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背湿润的血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刘泽轩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总爱捉弄她的少年,而是愿意为她拼命的人。 “我没事。”刘泽轩咬牙又撂倒两个家丁,转头对她喊道,“你先走!” 林初落摇头,目光扫过茶楼角落的杂物堆,突然有了主意。 她冲向杂物堆,抄起一把扫帚,蘸了蘸旁边装桐油的木桶,然后用火折子点燃。熊熊燃烧的扫帚在她手中挥舞,吓得家丁们纷纷后退。 “你……你竟然敢纵火!”宋明远见火势渐起,也慌了神,带着家丁们落荒而逃。 刘泽轩看着林初落手忙脚乱灭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却又牵扯到伤口,疼得直皱眉。 “还笑!都受伤了!”林初落又急又气,撕下裙摆一角,想要帮他包扎。刘泽轩却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你以前最怕火,今天竟然……” “以前的我……真的那么胆小吗?”林初落望着手中还在冒烟的扫帚,心中满是疑惑。 刘泽轩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你,比任何人都勇敢。” 火势很快被扑灭,茶楼里一片狼藉。小二哭丧着脸站在一旁,林初落摸出怀中所有的碎银塞给他:“这些先赔给你,剩下的我一定补上。”小二看着她真诚的眼神,犹豫着接过了银子。 走出茶楼,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刘泽轩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走路仍有些踉跄。林初落主动扶住他的胳膊:“去医馆吧,我陪你。” 刘泽轩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好。”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林初落不在乎那些异样的眼光,此刻她只想弄清楚,这具身体的过去。 “刘泽轩,”林初落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明日约定,记得来。我想把一切都弄清楚,包括……我们之间的事。” 刘泽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林小姐,本公子愿意陪你。”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重叠在一起,仿佛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