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倾此生，不岑负我》 第1章 壹 冬去春来，杭州城中的积雪化了半数，在一条条古老的青石路上留下滩滩水痕，一眼望去，深深浅浅，再平常不过了。 温风拂面，春水重漾，身后天边的阳光徐徐洒下，覆于湖面上，枯枝上，还有她的发丝上。 一只黑色皮靴轻轻落在了一滩水上，一声清脆的“啪嗒”，拨起浅浅水痕。接着另一只皮靴一步跨了过去，安静，无声。那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住步回头，高高扎起的青丝垂于腰间，自由晃动。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枚佛珠。抱着好奇的心理，她将其举于太阳之下，发现其内心通透，散发金棕之色，仿佛还有一丝檀香萦绕于鼻尖。熟悉的味道唤起心中的回忆，是那个禅院，那片紫竹林，还有那座青灯古佛。可惜他破了她的原则，两者相负，反目成仇。他死于她法之下，也不知天可否原谅他，予其投胎转世之机，与她再见面呵── “又是一千年过去了啊，这枚佛珠也随我这么久了，还不知其主人身于何处，哼哼。”她低声私语，无奈地笑出了声，却没了从前的生气。现在，自己要等待的那个人，又还会记得自己吗？ 一阵凉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却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反觉得有些困了，于是从衣兜里抽出一副墨镜，把头发散了下来，扣上帽子，在最近的一条长椅上坐着欠头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声狗吠吵醒，不禁心生厌烦。坐起身后，她把墨镜沿着鼻梁向下扒拉了点，眨了眨迷蒙的双眼，终于看清那狗的模样：胖身短腿，浑身毛发细小而灰白，头顶有一绺金棕，尾巴好像生的就是紫色。她猛怔了一下，看着它朝自己摇着尾巴叫着，脖子上的铃铛时时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她快速把墨镜推了上去，重新坐了回去，默默盯着其主人走来的方向。 他不疾不徐地走来，牵着狗走到她面前，说：“姑娘，抱歉，没打扰你吧。”她看着眼前的人，启唇小声说了句：“无妨。”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在另一把扶手边坐下了。 她在墨镜下细细打量着刚才的那个人。身高接近一米九，光那伸出去的腿就得有一米一多，留着个板寸，带着针织帽，唯一令她熟悉的就是那双大而上挑的凤眼。不光如此，那人还是个衣架子，冲锋衣被他支楞得板正而有型，高领子盖住了嘴，自带着一丝高冷。 令她惊讶的是，他的皮靴和自己的是同一个品牌，同一个款式，最多就是男款女款有差罢了。 她看出了神，那人倒是发现身边人打量自己的眼神，于是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她，把拉链拉下来了点，露出了嘴。她惊了：这张脸，我记得！ “姑娘，有事吗？”他欠了欠头问道。“没有，没有，只是……”她慌忙摇头，一句话都没说完，两道清泪就先一步从镜后流了下来。 “姑娘你……”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抽了抽鼻子，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后，将帽子放了下来，把头发重新束了起来。 那人见她似曾相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或是欣喜，直到她把墨镜也拿去，现出那双红了的眼睛。 “小青！” 沉默…… “……不好意思，可能认错人了。” “没有，你没有认错人……”她后悔地，怀念地凝视着他的瞳眸，眉宇，泪光流转。 …… 她向前倾了倾。 前两章会很，尬！！！ 作者不会写相遇文，对那种暗戳戳的爱过敏！！！ 但是大家一定要坚持到后面就好一些些了， 反正轻喷?支持，毕竟，作者已经为这本小说预写了近两十篇文章，实在无能为力也没办法。 仅此爱好，善待他人，佛会保你一生平安。 OK，散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壹 第2章 贰 “！”裴某双瞳一惊，一个温热的拥抱缓缓攀上来，双手紧紧攥住他背后衣服。 “法海。” “嗯。” “是，你，吗？” “是。”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一千年。” “是啊，一千年了。”小青猛地推开他，“你叫我等你这么久，莫不是不想见我吧～”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那个“不是”二字吧，怎就这么难以说出口呢？ “好吧。”她有些失望，“你可是知道，负心者终是……” “没有。没有！” “但……我没看出来啊～”她本是起身要走的。 “你就算是从前杀了我，我亦不曾恨过你，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转了一世，我终于发现，我爱的从来只有你。 “汪！汪！” 又是几声狗吠，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小青挑了下眉，闷哼一声，俯下身使劲摸了摸它的头，这反使它不情愿地哼唧了几声。“怎么了它？”她面露疑惑。“它一直腿脚不好，我带它去了宠物医院也没查出来。” “这……它还是金毛犼吗？”小青想到了什么，边问边在口袋里摸索。“嗯。”他点点头。 “那就简单了！”小青一脸激动。 “怎么说？” “你看这个。”她从口袋里迅速拿出了一个东西──佛珠。 “嗯？这颗佛珠怎么在你手上？”法海瞪大了眼，不仅有些惊异。小青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看就行。她用法力将佛珠催动成一道能量，青色与金色交融，快速钻进了金毛犼残疾的那条腿里。就在同一时间，它便可以上蹿下跳，四肢灵变得很，正开心的摇着尾巴。 “呐，这不就好了，你看它头上犄角都长出来了。”小青朝他得意地眨了眨眼。 “谢谢，我都忘了它是神兽了。” “害，谢什么，你就是上辈子念那经书念傻了，它是神兽时而都忘了。”她最后还不忘嘲弄一句，法海也不否认，只是静静看着她讲话，还看入了神。“哎，别，别盯着我，弄得人不难受吗？！”小青回过头，撩了下头发。 “哼。”他轻笑一声，“这有什么。”法海无意说出一句话，让小青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不过你倒是挺会开玩笑的。” “没有，我可没开玩笑。” “啊？”小青听出了其中的意味，用手揉了下头，“这对吗？昂？”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接着便要起身，却被法海一把拉住了手腕。她疑惑回头：“嗯？” “哦，没事。” “嗯？” 一周后，是返校的时间，小白在杭州南站广场上为她送行。小青最后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进了高铁站。 上了高铁，一路上阳光明媚，钱塘江水泛着微微涟漪，高铁在其上方飞速划过，甩下了一点余音回荡。她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带着耳机听着自己喜欢的歌，慢慢喝着一听啤酒，真是好不惬意。 渐渐自己有些晕乎了，但她觉得一定是阳光太舒服了，于是也没多想，把剩下的一点酒喝了个干净，就盖上外套睡了过去。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小青揉着眼睛醒来，呼出浊气，发现还有半个小时。无聊感从心底生出，她四处观望一番后，拿出了手机，沿路拍下了一堆照片。她选了几张满意的，特别调了色调，湖水，四处，都镀上了金边，如那金箔流光。 众所不周知，当一个人沉浸做某事时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半小时过去了，小青却不自知，自己的朋友圈正编辑了一半，就听见了下车的广播声。她看见车渐渐减速，停在镇江站里。于是她先揣好了手机，套上外套，几个伸手抓上所有行李，如蛇影般在人流间穿梭，快速冲出了车门。 在拥挤的高铁上坐了两个半小时，现在终于来到室外，小青瞬感神清气爽，一阵小跑地出了站，站在广场上伸了个深深的懒腰，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眼睛半睁，疲惫地看着这个城市。 小青来到路边打了辆车，坐上车后继续盘弄她的手机。 小青朋友圈文案：「时隔多年，镇江回春之景依如旧时旖旎」 很快，车子停在了镇江大学门口。小青下了车，独自拿着行李，朝校门走去。 “叮”。“嗯？晚上出来喝酒？”她打开手机，看见室友群里有人约酒。“是嫣然，她来的这么早吗？”她心想。正巧，几个人的却好久没去那个酒楼了，明天反正是周日，室友几个好好喝一次也无妨。于是她在群里第一个回复道：“好啊！几点？” “六点吧。”另一个室友提议。 “行！”小青和嫣然同时回答。“哎？清玟在吗？”嫣然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想问问她的意见。 “在吗？”深池也问道。无人应答。 “再等等吧，可能她又开静音了。”小青在一边说。 “好，行。” 边走边打字，也走到了寝室楼下。小青看着手中的一包一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要是有人能来帮她抬一下就好了，可惜现在没人来帮她，所有人都在各搬各的东西，无暇顾及别人。 “这样想来，还有个办法。”小青绕至宿舍楼后，躲在一棵大树后，抬眼看见宿舍三楼的窗户，便抓紧了手中之物，念了一诀，化作一道青光，冲过了玻璃，落在地板上。 “嘿，我来了。”小青人未到，声先至，给嫣然和深池吓了一跳，随后才一阵风似的现了身，行李啥的也在一念之间都摆放整齐了。 “哇哦，六啊青姐，不过我也知道你会这么做。” “谢了。”她得意地抬了下头。“清玟还没消息吗？” “没有……嗯！来消息了！”嫣然忽然看见屏幕亮了，有些激动。“啊？完了，出事儿了。” “什么！”小青双眉一皱，又穿上刚要脱的外套，快着步子冲到手机前。“一个和尚说，我杀了人，要捉了我……我艹他*！***”她怒骂道。 “小青，你冷静，就我这双眼看去，她正好好的站在楼下呢，她说的和尚可不一定真是和尚哦。” “深池，请……说人话。” “哎呀，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对吧，嫣然。”她朝嫣然挑了下眉毛。 “哦！对对对！走小青！” “啊！你们慢点儿！”小青就这样被她们两边拉着冲下了楼。 到了楼下，看见了清玟。“余清玟，你没事儿吧。”小青走上前关切了一下。 “没事儿，不过……” “嗯？” “裴教授！这儿啊！”清玟突然转身大喊。“小青姐在这里！” “裴教授？谁啊？……我去！”小青看清了走来的人，“我都忘了他姓裴。”她见状就要逃，却突然被三个人牢牢摁住。 “他怎么回是镇江大学的教授呢？”她想。眼看着他走来，她只能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 “来了来了来了！”那三人小声嘀咕，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小……小青……” “哦！！！”她们看着他红了的脸，无比兴奋。“小青！！！” “你们这……”小青感觉自己要昏过去。“呼”又是一缕青烟，小青变成一条蟒蛇从三人身后逃了出去。 “嘿！想跑！”嫣然一个余光便瞥到了她。“扑哧”几声，两三道蛛丝从其指尖迸出，瞬间裹住了小青。接着，一个凌空，小青稳稳落在了裴教授怀里。 “哼，今天谁也别想阻止老娘吃瓜！” “嗯嗯，法海，你对她好点哦。” “哇！磕到了！” 小青一脸无语，着急地吐着信子，因为自己正被他两只手牢牢抓着，变不回来。而他呢，却勾了勾嘴角，大拇指轻轻拭着幽绿的蛇鳞，同一千年前一样。 原来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们算好的。这恐怕可以算是后知后觉了。 小青看着她们笑着挤着冲进宿舍楼，只好无奈摇摇头，再而便转向了法海。 她感到他限制住自己意义不纯，于是强行扭动着身子，还装作要咬他的架势。但他的手竟坚如磐石，和一千年前一样可以轻松压制住她。 他如上位者，整张脸在阳光里投下一块阴影，笼罩在她幽绿的蛇身上。他自上而下，高抬着双眉，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正当他要抬脚离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他转过头看去，是一个学生。这学生一脸书生样，可能是自己教的学生吧，总之他并不记得他是谁。 “请问，你是……” “钱绍清。” 哦！是钱小官人！ “有什么事吗？”他不禁疑惑。 “哦……我刚才看见您抱了条蛇，然后我也喜欢蛇，看这个品种挺特别，想摸摸。” “算了，我怕她伤到你。” 什么？！我伤到他，我有这么吓人吗，你脑子不好……唔！ 小青说不了话，只能以狂吐信子表示抗议，正当她要骂出口，蛇吻一下子被姓裴的给手动合上了。“嗯？！竟敢害朕，好大的胆子！”嘴上骂不了，她心里还在骂呢。 “它真有灵性。”钱绍清不禁夸了一句她，小青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了下来。“它好像也不凶。”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坚持的模样，沉下了脸：“不，行。”钱绍清被他突变的脸色吓了一跳。 有什么关系啊！小青抱怨了一句。 “拍照……呢？”那小子还不知趣地壮着胆问了句。 这下子，法海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直接口念一诀，给他禁了音。这怕得到第二天才能解除。接着，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钱绍清独自慌张。 第3章 叁 如今的天还有些凉飕飕的，裴文德将小青严严实实地塞在外套里，整得她倒有些呼吸不上来，一心想从下面钻出去，却总被那股强大的法力拽回来。 一路走来，从室外到室内，最后进入了一个房间里。 她终于可以被放出来，落在一张办公桌上。环顾四周，这应该是他的办公室。 “哟！待遇还挺好，单独一间办公室啊……”她的眼晴滴溜地转动，快速扫视着这里的一切。“呼”小青在一阵青烟里化作人身，本坐在桌上，现在跳下站在地上。 “你带我来做什么？”小青倚在一边问。 “躲开那人的纠缠。”他倒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躲开……”小青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戏谑，“你何时沦落到要躲别人了？我不信你不记得他。” 不记得？怎可能不记得！他不就是一千年前一直追在小青身后的小子吗，之前还藏在她后面告状说自己欺负他。裴文德沉默了一会儿，小青便有些不耐烦了：“喂，我跟你说话呢。” “哦……”他有些结巴，“那个……记得，钱绍清，老跟你后面的那个。我……” “不想让我与他走的太近？不想让他碰我？连喊我一声都不愿意？”小青感到一阵兴奋，猛地凑近，把他想说的话全倒了出来。 裴文德有些震惊，但也只是看着面前人的双眸默默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小青化出蛇尾，纤细的双手抚上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了句，“你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这倒是令我闷得慌啊……哈哈哈。” 小青的气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色绯红，他还是太年轻了。 “算了，不逗你了，我走了。”小青又变回人样，语气也变回以往的洒脱，“我还约了酒呢。”她低估了一声。 裴文德见状还想说什么，再回头时，她已合门而去了。 “小妖怪，你还是那样。” 晚上，他从学校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闷得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帽子上，微凉的风滑过眼角，让他虚了虚双眼。 这时一阵阵欢笑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上看去，哦，原来是那个酒楼啊，反正自己也不喝酒，与己无关，就是那些声音太吵耳了。他皱了皱眉。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算了算了，我真喝不下去了……” “小青！” “小青！──”他大喊。只见一个身穿青色襦裙的女子摇摇欲坠地倚在外栏杆上，手持一小碗酒，晃荡晃荡着，让人悬心吊胆。 他冲上楼，在鱼龙混杂中发现了她的身影，面露难色，劝酒的是那个叫嫣然的室友。他如一道光似的闪到前面，拨开室友，拦腰扶起了小青。 “我去！”那三个人醒了醒眼看清后，异口同声地震惊。 小青此时意志不清，定是已经灌下去了很多酒，双眼迷离，浅盈盈地笑着，眼底两抹红晕给她又添了一份模糊的美感。 “哐当……啪！”小青手里的酒碗一个不稳从楼上掉了下去，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声音细微、清脆。 “卧艹！掉下去了……都怪你！这么好的酒都浪费了！”小青瞬间急得从脖子红到头顶，直着身不满地推开他。 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小青走到桌前拿起手机，发现时间不早了，吹了阵风回来还感到有些燥热。她于是随意丢下一些钱（只多不少），回头看了眼室友，又转眼朝裴文德笑了一下，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闪现到了楼梯口，接着疯疯颠颠地跑下了楼。 他见状赶紧追上去，万一发生什么事就完了。在他冲到楼下时，小青已经冲出店门，一只脚踏在了马路上。 一阵不祥感涌上心头，他跌跌撞撞地，风在两耳边呼啸，他发现自己不论如何加快速度都跟不上小青。小青疯跑进了马路中央，还冲他回头笑了一下，仿佛在说：“快点啊！” 快点……快点…… “小青──” “嘭！吱──”是一辆车撞上和急停的声音。沉默……寂静…… “小……青，小青──”他疯了似的扑过去，知道小青卷进了车底，从下面流出的潺潺血液，殷红殷红的，令人绝望。他跪在地上，动用法力一边要拉她出来，一边给她维持生命迹象。 是她被压得太死了吗？为什么如巨石般沉重，纹丝不动呢？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热泪一下夺眶而出，胀得发痛。这时，他才发现，司机迟迟没有下来，他感到愤怒，站起来使劲拍打着车门却毫无反应。 再回过头看酒楼上的人群，酒楼呢？怎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诡异而幽幽的古楼。 这下，一瞬间的疯意让他失去理智，他欲召唤出金毛犼将车掀翻，此时强大的法力也已在体内滚动，很快一段梵文随金光涌出，照亮整条街道，迸出了上方的梧桐屏障；不料，一股迷香从背后扑来，准确来讲，是从那古楼里传来的。迷香很快压去了金光，令他眼前天旋地转。 一切在昏黄的路灯下都显得格外苍白。 裴文德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无力，他感到气息被噎住，渐而头昏脑胀，四周所见之处都在扭曲，不断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法海～法海～你还是太弱啦～”这个声音十分魅惑，空灵，从四处传来。 “你心里终究还是装着那个小妖怪呢！缘，真是一个妙不可言之物啊～哈哈哈。” “你……是谁。”他吃力地张开嘴，咬牙切齿地说出几字。 “哼哼～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此时此刻弄清楚自己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 “哎呀，急什么呢？先睡一觉再说，就好喽。哈哈哈哈哈哈！”几声魔性的笑声从少女之声瞬间变成了沙哑可怖的声音。 只见他慢慢沉入脚下的静水中，掀不起一丝涟漪。他挣扎，试图用法力帮助自己，却发现法力不知何时消失得无迹无踪。最终，水没过他的头顶，其七窍之中皆溢满了水，窒息感迎面扑来，渐渐他沉睡过去。 “哼～你一定要记得我在帮你。” “呼──”一阵青紫色的烟雾缓缓从她口中吐过，她的脸便被神秘地藏在了烟雾的后面，看不清，摸不着…… “法海──” “法海──” 好一阵阵空悠的女声，这次传来也不知是是他被迷惑后多久了。他莫名感到头痛欲裂，听到有人在唤他。他依稀记得这个人不简单，不仅是他，在许多人心里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他是谁呢？ 他想睁开眼去看他，却只感到双眼像是被粘住了一般，然后便是喉中一阵阵苦涩，耳里一阵阵疼痛，翻滚出黑烟，他挣扎，他痛不欲生。 “法海，你中了妖术，身为佛门得道弟子，竟能被一妖物所蛊惑，令我诸佛甚失意矣……” “我……佛门弟子？”他的脸上浮过一阵疑惑，“呵……那不是上辈子的事了吗……何时……好乱……” 【混沌之后】 “呃……”法海吃力地坐起来，一脸疲惫。他转头看向阳光照进来的方向，是窗，是禅院？这一切是那么真实，难道那是梦么？ 人们用的东西，穿的衣服，都与现在大宋时期截然不同。此刻自己身上穿的不过是件朴素轻薄的僧袍，身处的季节也全然不是梦中还吹凉风的初春之时。 “大胆妖孽！”他气得咬牙。 再一抬头，看见了墙上的观音像，方才想起刚刚将自己拉出梦境的是观音菩萨。 “扑咚”法海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定了一会儿，接着缓缓叩首，拜在观音像的面前。一分钟后，他站起来，又鞠了一躬，在长生灯火上点燃一柱细香，插在台上的香炉中，轻烟袅袅，檀香幽幽。 他走出了门去，重新站在阳光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双眸重新闪过凛冽的金光。 “咚咚咚……啪！”把他惊了一下。 “法平师叔，师父早上躺在床上一脸黑气，您快！唉？师父，你醒了？！” “一脸黑气？”他暗想，朝念清点了下头，脸上又重归严肃之色。事情大概自己已经清楚了，是有一法力高强的妖物控制了自己的意识，创造出了一系列的景象，想完全击垮自己的意志，然后观音救了自己。 如果说像击垮一个人的意志，就要抓他的软肋，那么……自己的软肋怎么回事她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另外这个梦好像还预示着什么，是一种痛苦的东西在搅得他心烦意乱。 目前自己最重要的就是逮到那妖孽，然后把它给收进金钵里，要让它带着它的身躯和道行一起灰飞烟灭！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叫炼化，怎能如此残忍，这不是个出家人该想的。但是他敢确定： 这一定不是那青蛇所为。 毕竟……她那么讨厌自己…… 法海沉默了好久，都没听见师兄喊自己的声音，直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小海，你可还有事？” “哦，嗯，尚已无碍。”他微愣了一秒，“师父知道么？” 法平淡然摇摇头，让念清先出去，然后严肃地告诫了他一句：“你还是去找师父一趟为好。” 法海没有说话，师兄尴尬地只好先推门而去了。 第4章 肆 法海他并不想去找师父，他想自己或许可以解决，毕竟在金山寺里能被神赐予法力和法宝的并不多，就如刚才的法平。 他将自己关了禁闭，不吃不喝待在舍利塔里七天，寺里的小沙弥都有些惊异和胆寒，不知是什么利害东西缠住了主持，要让他待在那个地方这么久。 【七天后】 法海从塔里出来，眼底露出难掩的阴翳，比那天早晨还要疲劳很多，但眼神的确更加无情了不少，每一眸都如一把把刀子。小沙弥们又颤了一下，加快了诵经的速度。 他要去杭州一趟。 杭州城里，喧嚣繁华，马车来往，银子，铜钱相互撞击得叮当响，看这白日里都是如此胜景，那就更甭提夜里的灯火通明。 他，一身官黄细麻僧袍，在世尘中显得格格不入。身姿挺拔，双袖在身后扬起一点弧度，檀香四溢，让街坊里路过的小姑娘小妇人不仅纷纷侧目：“诶呀，可惜了，这么俊的男儿竟出家当了和尚！”“嗯──的确！” 哦～那么～与此同时呢…… 她！来了！一袭碧绿丝绸襦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一手打着荷叶，一手捏着块米糕，哼着小曲走将过来了！ 她好像没发现他，倒是看见了刚才路边议论纷纷的两个姑娘，她被她们拽了一边去。 “嗯？” “哎，小青，你看你看！”她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大和尚。 “咋了？”她见状不解，有欲逃之势，却被她们又拉了回来。 “好俊俏的一个男儿哦～是吧？” 小青看着她们有些迷糊的神情，不禁皱了皱眉，觉得这离谱的不止一点。“呃……两位姑娘！小女还有事在身，不便奉陪，先走了！”她利索地把膀子拔出来，再一回头，金棕和红棕两双瞳眸恰巧隔空相对，她不知他是否是笑了一下，他会笑？太可怕了！ 她逆着人流，青影窜动，高束的马尾如蛇在身后摆动，挡眼的荷叶被丢掉了，头也不回地与刚才反方向冲去。 他好像真的得逞地笑了一下，无声无息地遁了形…… “切，谁会喜欢一个秃驴啊！什么眼光？但实力还有一些，也就这点能与本姑娘来较量较量了，哼……”她边跑边在心里嘀咕，还不忘冷哼地嘲讽一下，全然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把自己压在地上，骨头都几近震碎的场景，愣是没给她一点教训。 【晚上】 小青在姐姐家蹭完了晚饭，正躺在西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星星，密密麻麻，明明暗暗，“还是这个时候的星空更美。”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身后渐渐靠近，小青感到来者气场强大，不是个好对付的东西。只见她蛇瞳瞬缩，一个灵敏起身，化成蟒潜伏在草丛里观望。 一个人坐在了自己刚才躺的石头上。 臭和尚！小青瞪起眼，狂吐信子，慢慢绕向石头后面，难道是想让来个偷袭？ 她攀上树干，头从树后悄悄探出来，又轻弹了几次信子，从略高地方俯视他。不料，正当小青找准了时机要一口咬过去时，熟悉的金光乍起，如一块屏障在背后展开，其中流转的能量清晰可见，在射出的一瞬间把小青撞进了草丛里。 “***”小青骂了一句。刚才自己落进草丛里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腰还被撞得有些隐隐作痛。 她不想装了。 “哎──你这个臭和尚找茬是吧！”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站定。法海缓缓睁眼，一句话没说，“轰”得一下，金光乍现，面前的西湖水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因为是晚上，又藏在灌木后面，街上很热闹，没人注意到他们发生了什么。 “咕噜噜噜……” “啊！” “呼──呼──” 小青拖着身子从水里爬起来，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发尖还滴着水，冰凉的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叫人难受得要命，模样十分狼狈。 哼，真是头一次呛西湖水呢…… 嗯？那个和尚还不走，等着去死吗！ 小青彻底火了。青火从她的身后燃起，整个身子散发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鲜红的眸子缩成蛇瞳，两条细线里仿佛要渗出血来。 小青化成半人半蛇的模样冲了过去。法海眼神一定，全身金光如磐石一般将近在咫尺的小青挡在半空。小青最终不敌，识趣地退下法来，满头大汗地伏在地上，半撑在法海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蛇妖，你在此做甚么！” “难道不应该是本姑娘问你你在这儿做甚么鬼事儿吗！” “……”他愠怒地皱了皱眉，“贫僧警告你，人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呸！强词夺理！”她站起来，十分不服气。“不就一个会法力的和尚吗！你有什么资格……” “欸──丰乐楼新品酒酿啊！快来尝一尝啊──” 酒！？小青的火口渐渐灭下来，注意力被那吆喝声给吸引，坐在石头上的法海皱了皱眉，心底生出一种异样感，本能地抗拒她喝酒这个心理，却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哼！今天先放过你，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厌恶的留下一句话便略过眼前人冲向了路对面的丰乐楼。 同一时间，法海不知为何不予理智地大声喝道： “别去！” “什么？”她顿了一下，“大点儿声！” “别，去！”他说得大声了点。 小青觉得有些可笑，冷哼一声，觉得一个闷和尚哪来这么多事儿的，于是不予理会地拔腿就走。 正当她快要踏上大路时，一只大手从身后掐住了自己的脖颈。这个温度对一条蛇来说太高了。 她不耐烦地挣脱开，无奈地盯着他：“我又不是去吃人的！你可是管不着我的。现在可在大街上，你再拦我我可就喊了嗷。” “小……小青，不是……别喊……别去……” “哦～”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倒是把法海给整不会了，“果然。” “臭和尚，你以为，我真会被车撞着吗？” “……？！” “或者说，你以为，我被撞了一次，还会被再撞一次吗？” “你真弱，连我都救不了！” “你！” 小青不屑地“切”了一声。 法海定了定心，他确定自己找到了不小的线索，于是开口说：“蛇妖，你随贫僧换个地方说话。” “好啊。” 一瞬间，两人来到了一片紫竹林里。这片竹林方圆不知几百里，青竹墨石层层叠叠不知边际，时而有微风穿林而过，四周处处弥漫着翠色的清香。 一僧一妖此时处在林间空地上的一块大如平砥的石头上。 “坐。”法海出声，却发现此时面前的小青已经随意地坐下了（无奈……）。他也不说什么，在她面前盘腿坐下。 “喂，臭和尚，你要说什么。”小青抢先打破了这片平静。 “呃……”他皱了皱眉，盯着她说：“阿弥陀佛，蛇妖，这梦是你的作为么？” “哼！”她轻蔑地把头偏向一边，嘴中叼的竹叶被一口气吐了出来，“要真是本姑娘做的，你不早得来收我了！恐怕这个想法你自已也不信吧……” 法海仿佛是感觉到小青在嘲讽自己，握住佛珠的手不禁钻紧了些。 这时，小青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眸间突然流露出浅浅的一抹魅惑之色，似笑非笑的嘴角看不清，要换做别的男人早就被折服了，可现在面前的是法海啊，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意思啊，小青在心中默念。 法海的对妖的直觉告诉他小青马上一定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他也“噌”地站了起来，眼神紧紧盯着小青的游踪移动。 眼前女子青鳞布面，邪笑间隐露血口獠牙，法海一怔，以为她要借这个机会杀了自己，顿时警铃大作，迅速将右掌竖于胸前，掌心梵光乍起，佛珠不住颤动。小青见此情景，瞬间变回女子模样，但那蛇尾却还在她身后摆动。 “切，我还以为你真‘不行’呢。”小青说，“不过你这副模样倒是有望捉到那个造梦的罪魁祸首。” 法海露出了一副鄙夷的神情。 “此不行，嗯～就不知你可懂了～”小青盯着他的双眼，悠悠地道出了这一句。此话一出，再坚实的意志怕也得稀碎个七八，这高僧法海更是脸红得脖子粗，全身不住颤抖。 他闭上眼不看她，口中声声地念着一句句经文，满头大汗。 此时，烟云散尽，月光下澈，皎皎白光洒在他宽厚的肩膀和小青蠢蠢欲动的眼眸上。 她从背后贴上了他的背，下巴搁在他的半边肩上，纤纤手指在光滑的在袈裟上滑来滑去。 “臭和尚，本姑娘现在想帮你了，毕竟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们──双修如何？”小青真挚地问了一句，法海的耳朵却更烫了，在小青呼出的冰凉气息里，真是一种冰火交加的刺激滋味。 “不行！”法海一个转身退后，“不是！”他乱了…… “想跑？没门！”小青追上他。 两个身影次是在月光下的竹林里拉开了追逐战，可谓边跑边打。忽然，法海一个失手，法力施展得狠了些，中伤了小青，她摔进了地上的乱叶里，直到渐渐失去意识：“可……恶……啊……” “小青！”他折了回来。这……将错就错吧，或许这是解决问题的一大办法。他轻轻托起眼前人，带她回了金山寺。 “小青──唉？人呢？” “没事儿，定是又不知跑去哪玩了吧。” 第5章 伍 【金山寺】 禅院中，小青倚在那棵老银杏下，一片银杏叶落在她的青丝上，法海从禅屋走出来，看看小青有没有缓过来。 方才小青吸收了点法海的法力，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刚睁眼，就看见他站在一侧，一只手正向自己的头顶伸去。 “**！”小青惊呼，一个后撤退得远远的，蹭出卷卷尘土。法海见状，默默收了手，问道：“青蛇，你可无碍了？” “无碍。”她站直身子，抬着头，盯着他，“法海，你若是如此虚伪，大可不必关心我！” “……” “切！”一声轻蔑，小青便化作一缕青烟从禅院的墙上飞了出去。留下法海一个人在风中站着，他低头叹了一声，转头回了禅屋里。 禅院的地上还有她刚才无意间掉落的那片银杏叶，瑟瑟发抖。 【晚上】 小青躺在树枝上，嘴中衔着一根狗尾草，“呸”她吐出已经尝没味儿的草茎，想起几个小时前法海的嘴脸，又骂骂咧咧地说了他一通：“本姑娘好心帮他，却打伤了我，事后又救了我一手……自己分明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虚伪！” “可笑！” 渐渐，困意袭来，小青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 “呃……呃……”小青扶额坐起来，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床单，洁白的羽绒被，浅灰的壁纸。 “这是哪儿啊？”她以为这是自己出了幻觉而看到的玄幻场面，直到她发现了在床头柜静静躺着的一串佛珠。 “我去！”她惊呼出声，后立马捂住嘴，四下观望，发现没事，松了口气。她单手一勾，那串佛珠就乖乖来到了自己手中。她好奇地摆弄了几下，发现…… 这好像就是法海的！肯定不会错的！ 那……说明：自己在法海家！不对，法海不是住金山寺吗，怎么会？她的CPU要炸了。这……让她来想想上一秒自己在做什么，骂法海，睡着……她拿起手机，现在是2024年7月1号…… 好样的：又入梦了！梦里的法海也一样讨厌！ 她嫌弃地跳下床，掸了掸衣服，自己一身T恤衫，宽松裤子，比那丝绸汉服凉快多了。 小青开门出去，看见门外把手上挂着一个小蛇玩偶，对面还有个房间，从门缝里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好熟悉…… （青：哦──原来这是我的房间，那个是他的。） “我，他，室友？”几个词从小青的脑海里晃了过去，“我去，真是倒八辈子的霉了！” 也不知道这破佛珠怎么在自己房间，还给他吧，不然自己得死在梦里了。 小青敲响了房门，无声，她小心地打开门，无人，一切东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这时，“叮咚”，家门被打开了，她缩回头，俨然看到的是──买菜回来的法海！？法海看到她偷偷摸摸的模样，一只脚在自己房间里，警觉地问：“你在做什么？” “没有！”她大喊辩解，不禁眼神飘乱，然后赶快说，“佛珠！对！佛珠，给你挂门上了！” 接着，“啪！”小青连忙钻进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了。 法海换上拖鞋把东西放下，走近房门看去，自己丢了一个早上的佛珠竟从小青手里回来了！他不知道佛珠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手里，总之现在得把它放在长衣袋里揣好就是了。他转身围了围裙走进厨房。 【另一边】 “可恶！”小青气愤地一拳捶在墙上，把墙纸都捶出了几个黑印子，“冤家路窄！我怕他什么！小青！你的狠劲儿呢！”她气不打一出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法海在厨房门口听见那可怕的动静，噤声定了会儿，等没了声，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小青出了气后感到腹中饥饿，打开门，正巧有食物的香味钻进来，她寻味出去，来到厨房门口，看到了自己有史以来好怕又好笑的一幕：法海背对着她，身着淡黄长衫，围着围裙，手中正煮着一锅青菜豆腐汤。 “见鬼了。”她脱口而出，感到瞬间不饿了，于是再次踢踏着拖鞋躺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有人来敲门，她翻身坐起来，听见门外人说：“小青，吃饭了。”她一阵惊喜，但还想装作生气的模样，大喊：“你走！” “那你饿了可别怪我。” “切！”然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哎！你真走啦！” 法海在预料她会这么做，嘴角轻轻牵起了一个弧度。他转过身来，看见房门打开，一脸火气的小青正站在那。他无奈，好气又好笑，走近了点，微微欠了欠身子，缓缓开口道：“小青，对……不……起。” “啊……**！”她瞪大了双眼，看见他的脸又红温了：我去！人类都这么有趣吗！她想着，好像自己真没那么气了，只好不在意地摆摆手，“行行，那你错哪儿了？” “贫僧把你打伤了。” “哦～”她的笑容已经憋不下去了，“好吧，走，吃饭去。” “我勒个清汤寡水啊！”她转脸盯着法海，一共一菜一汤，菜还是白煮西兰花。“牛*，你先吃着，我拿个东西去。”法海不解，只好自己先坐下。 家里可能没有酒吧，小青先是洗漱，接着又用酒精过了一遍两颗毒牙，走回来时手上还拿着一瓶酒精，她要干嘛？ 法海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皱了皱眉头，感到浑身不适，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缓缓转头，什么也没看见，再转回来时，小青已经笑眯眯地欺身站在自己身旁，恍惚间，还有那獠牙半露。 “法海～” “嗯……嗯……”法海将装镇定地把一口饭咽下去，身子向后挪了一挪，沉了口气，却发现她已经贴了上来，正慢慢拨开长衫领口。他想制止，却已来不及。 他一个激灵，一抹冰凉的液体在肩头散开，是酒精！他感到脑中昏乱，接着又被一阵刺痛惊醒，白色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两个鲜红的血洞，鲜血洄洄涌出，十分瘆人，但小青正用她细长分叉的蛇信慢慢舔舐着。 “嘶──”他不忍而唤出了声，“轻……轻点，小青。” “哈？”小青睁开眼，用令人胆寒的尖瞳盯着他（但海子哥不怕嗷）。 此时小青的意识处在兽期，迷糊又不清，另外有酒精的加持，她只知道自己饿了，还吃得正香。她怕猎物跑了，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冰凉的血唇若隐若现地其颈间磨拭，直到自己渐渐困去，半跪在地上，头倚在他背上睡着了。 “哎！” “呼──” 小青静静躺在床上，被子被掖好，只伸个头出来，法海在自己房间查看伤口，发现两个牙印很快愈合了，那为什么手上的两颗现在还迟迟不好，让佛看到了又成何体统…… 【晚上】 小青揉着头坐起来，浅浅能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禁浑身开始有些燥热。 “嗡，嗡。”手机这时传来震动，她看过去，拿起手机，定睛一看，姐姐！她赶忙点开微信，看见姐姐发来一个地址：沙皮巷宝青坊。 这是什么地方？她疑惑着发过去，姐姐那边秒回道：你去就知道了，对你现在的处境有帮助。 难道姐姐也在这里？小青打出一行字发过去，却没有等来姐姐的下一条信息。 姐姐？她有些心急。姐姐？你在吗？ 无音。 她翻身下床，拉开橱门，换了身墨绿色运动背心加阔腿牛仔裤，揣好手机推门出去，看见在沙发上看书的法海，招呼了一声：“我走了嗷。” “干嘛去？” “我有这个梦的线索，你去吗？” “啪”是书合上的声音，“走。” 今晚的月亮虽缺但明亮，杭州城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夏夜里几对男男女女在路边散步，真实得不像梦中景。 只可惜在于，他们俩没有时间去欣赏这番美景，都在紧盯着导航加速赶路。 “到了。”小青抬头，“什么宝青坊，这不万宜中药堂吗？” “位置是没错，这……” “哎呀呀～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他们被无从而来的声音惊住，突然一只手挡在小青身前，她吃惊地抬头看向眼前人，发现在梦中，他已不是那个无情高僧。 法海剑眉紧锁，握着佛珠的手不断攥紧：“小青，这个声音你熟悉吗？” “熟悉，在端午……艹！”小青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啪”得打开法海的手，还不忘瞪他一眼。法海后知后觉，摸着生疼的手腕，沉默不语。 小青几个跨步进了药堂，法海紧跟其后，发现店里没有客人，只听她大喊一声：“老板──” “你就不能小点声？” “不！能！”小青转回头，盯着楼上一层。 “哦～原来是素贞的妹妹小青啊！”一阵妖粉色的烟雾涌来，伴着魅惑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颤动。彼时，一个脑后是狐狸脑袋的妙龄少女出现在法青两人面前。 “你不是那个戏班子老板吗？”小青发问，法海则在身后皱眉不语。 “是，也不是。”她含着头抬眼看她，尽是狐妖无法掩盖的妖艳之气。她拿着那根长烟枪深深吸了一口，接着吐出一口荧荧发光的烟雾，瞬间，脑后的狐狸头扭到了正面来。法海闭口咬牙瞪大了眼。 “二位稀客今天来是有求于我。”此刻取而代之是一个嘶哑低沉的嗓音，“让我来瞧瞧。” “咚！”身后的大门瞬间关上，锁死，吓了两人一个激灵。“法海……”他示意继续。 狐妖跳到小青的身上，脚下的两个小罗汉妖围着他们边跑边跑边叫，药堂内灯光昏暗，场面十分诡异。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跳到一旁的法海身上，他愠怒地闭上眼，有些怀疑小青在骗他。 她跳下来，发现了一个稀罕物让她眼中一亮。狐妖托着烟枪轻轻勾起法海手腕上的佛珠，赞叹了一声：“稀罕物啊！咱们观音还舍得把这个东西赐给你啊！” “啧！”他抽开手，小青背着他笑成了筛子。 “哼！”狐妖闷哼一声，抬手一挥，十二颗佛珠速速飞进了楼顶的一架金笼中。瞬时，那十二颗佛珠像是生了灵性，“哐当哐当”地使劲撞击着笼壁，但笼子有屏障，专让进去的东西能瞧见外面的景象却出不来，使其心中有抓挠般的痛苦。 狐妖向上吹了口烟气，佛珠渐渐不动了。 第6章 陆 “孽畜！好不猖狂！”法海眼见着就要动法，梵光已经在竖立的掌中转动，在他右手要挥出去的那一刻，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小青！ “小青！你！” 法海低头看向她，小青摇摇头，狐妖的头转了回来：“以防万一，这金毛犼那可是──识得世间一切妖物呢！哈哈哈哈哈～” “轰隆！”大堂的地板在一声巨响后轰然下沉，两个小罗汉又开始叫嚣起来。地板停在了一个约五十米的位置，来到了另一个地方，牌匾上赫然写着宝青坊三个字。 “如果不是特别的客人，我只会告诉他们这里叫万宜中药堂～但你，你不一样。”少女用烟枪分别抵了一下小青和法海。 她领着两人向前走，说：“小青，你的费用你姐姐已经付与了我，但，这位大师──你怎么办呢？”她轻轻吸了口烟又吐出来。 “这……怎么付？多少钱。”法海要掏手机。 “不～实用一点，我要你的情～”她朝他挤了挤眼。 “什……么，我何来的情！？” “对啊坊主，你要了他的命也比要情容易不是么？”小青弯下身皱眉看着她，只见她又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哎呀～那你们要不要我帮了？少年人，你们心里有什么我可一清二楚。” “我可一清二楚”是那老狐狸说的。少女又说：“如果你有，给不给？” “行！”法海实则一点儿不淡定。 “来～”她一挥手，周围的方形灯笼全都亮了，散发出蓝色和粉色的光芒，墙壁里还有妖兽在锤炼法器的身影。几只蜻蜓样的小人飞来，提着法海的两膝和胳膊飞了起来，小青惊得上前了一步，他悄悄看了一眼小青。 偌大的楼阁底升起一座狐狸莲台，其渐渐展开露出了一口巨大的炉子，里面有绿色金色和液体不断流动，冒着白烟，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法海被悬在了炉子正中央。 两只蜻蜓小妖靠近他的眼睛，分别伸出一条细长的舌头，在他的瞳孔中间吸食着什么，有光泽流出来。 “坊主，他还真有！” “可不是吗～” “那如果你吸走了他的情，他会变成杀妖不眨眼的魔僧吗？” “不会，情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情因一人一物而生，恰巧令他生情的人就在他身边～” “啊？谁啊？” “……（无语）好了好了，他下来了。” 只见法海走来，他扶了扶额头，疲惫地看着小青。 小青好像懂了什么，有些不敢相信。 “好，我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儿：小青，你要提防一点你那三个室友，那天喝酒你猜她们为什么一个硬给你灌酒，另外两个却不阻止？” “这……有可能吗？” “哎哟～怎么没有可能？”她退到桌边坐下，“来，我赐你们两个东西。”她一挥手，两颗药珠分别落在两人手上，“这宝贝，可以在短时间内人你们的实力上升到巅峰，切忌轻易使用。她们三个人实力加在一起，对于你们可不好对付啊──” “谢坊主。” “最后告诉你们一句，梦里事要梦里解决，你们现在处于大宋后一千年，你法海，回一趟金山寺，你们俩最好一起行动，别忘了，不要拖延时间，生命诚可贵～”她使劲吸了一口烟，朝他们呼出来，法青两人感到一阵虚空，转眼间回到了药堂大门口，法海手上的佛珠也回来了。 路上，节奏自然比来时慢了很多。 “哎，法海。” “嗯？” “你说，你这情要是被你那些弟子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你？” “……不知道，那就别让他们知道好了。” “那你这情因谁而生？”小青故意问。 “呃……”他的话突然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只见小青以十分吃瓜的眼神看着自己，才勉强开口，“我……” “是人吗？”小青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是不是太具体了，也太奇怪了，直到法海开口说： “不是人。”他盯小青。 “哦～我看你是喜欢上了金毛犼！”小青此话一出没让法海小脑直接萎缩。 “你！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哎呀，主人和宠物之间的情嘛，大和尚你想到哪去了？”她憋笑着看过来，一个顺手挽住了他的手臂，法海一怔，放狠话道： “小心我让金毛犼咬你。” 小青听着这话不疼不痒的，开玩笑道：“我赌你不敢！哈哈哈哈哈！”她撒开手快速跑到远处，转过头来笑他。 法海无奈，加快步子赶上她，走了几步，却发现黑暗中一个黑影朝小青快速撞来，小青只顾着看自己笑，全然不看路了。 “小青！” “啊？”她转头，“嘿！”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谁啊！” 法青两人此时都站在黑暗中，冲过来的人正巧暴露在刺眼的路灯下。 一张贼眉鼠眼的脸映入眼帘。哦！是他！不对…… “你怎么还活着！”小青大叫。 “小青！”法海示意她先别激动。 “欸！那个偷包的！给我站住！”远处一个女人大叫着超他冲来。 “诶嘿嘿，休想抓到我！哈哈！”他见状就要跑，不料一条皮鞭飞来将他按在地上。 “金毛犼！去！”法海正身大手一挥，佛珠变成一只大狮子狗扑过去按住了那小偷，这个场面有点熟悉。 小青走过狠狠碾了一下他的手，把他的脸憋得一阵红一阵白，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西湖边。幸好小青和法海做了结界。 她夺过那只包，仔细擦拭了一下，还给了那个女人，她叫她不要报警，先把她打发走了。 “哎呀，都认识，干嘛如此较真，对吧！”小偷两头看了一下小青和法海。 “只要是妖怪……” “都要灭～说话前动动脑子！”法海被怼得哑口无言。 法海无奈，“金毛犼！收！” “啊──” 一口的事，那鼠妖被金毛犼咕咚吞进肚里。 【家里】 “法海，你知道你实力最强是什么样吗？”她和法海并排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那颗药丹！ “不知道，但我很好奇你的道行有多深，如果不深，想收了你那当是易如反掌。”他缓缓转头对上小青惊讶的眼神。 小青一个弹射起立，缓缓抬起右腿欲向法海腰间踢去，他也眼疾手快，一下掐住她的脚踝，小青在近距离攻击失去发力点，一下扑倒在法海身上。 “法海！你！” “这可是你自己倒下来的。”他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 小青抬头对上他的眼神，抬拳擦着他的耳边一下捶在墙上，法海一惊，这回是小青得逞地笑了一下。 “如何？” “……” “切！” 她撑着站起来，拍拍手，晃悠着回到了房里。 【第二天一早】 “咚咚咚” “小青。”法海温沉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起床了。” 小青揉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慢慢适应着窗帘间透进来的阳光。“干嘛，这么早！才六点半，这不暑假么？” “不是你说的要一起修炼吗？” “双修吗！”她双眼闪光。 “不是，单纯修炼。” “哦──那不想去。” “你没有强大的法力怎么解决你三个室友？” 小青兀地想起这件令人恼火的事儿，一个翻身下床，昨天自己无来由地被踢出群聊，看来是她们已经发觉端倪了。 “去，一定去，等我五分钟！”小青猛地拉开门，抬眼对上面前的法海，法海浅浅露出了一抹笑。 法青两人就是这般相处模样，一切争执都由小青发起，又由小青结束或是由法海的挑动和认错作为结尾，就算没有结果，第二天或者下一秒两人又和好如初。 跌跌撞撞一番收拾后，小青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吐司，含糊不清地说：“法海，走吧。” “好。”他最后挂好抹布，擦擦手出来换鞋子。 【路上】 “法海，我们去哪？” “西湖水面。” 西湖水面很大，施了法术后不会掀起轩然大波，自己与他双双遁形亦不会为他人所看见，不错，的确是个好去处。 法青二人隐身走向西湖，小青走到湖边发问：“这毕竟是梦，法海，我们干嘛在意那么多？你可不要陷进梦里喽。” 法海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世间一切事物，都有它的规矩，坊主说过，这是大宋后一千年的世界，并非完全的幻境，最好还是谨慎些为好。” “哟，大和尚，你何时信妖了？”小青笑笑调侃他。 “无奈之举，阿弥陀佛。” “哼哼哼……”小青偷乐着。 两人驻足站在相隔几十米两边，小青正俯身欲甩尾与他快速切磋一番，却发现他淡然地坐下，十分轻缓地向自己伸出一只手，表示让自己先出手。 “好啊，那本姑娘就不客气了。”她在心中默默一笑。小青贴着水面冲过去，身影压着法海打下来，法海猛地一睁眼，单手向上一拍，隔空将小青架在空中。他站起身，另一只手一勾，几条梵文做的锁链飞去紧紧缠在小青腰间，令她动弹不得。 谁知，她双手突然紧握两侧的枷锁，指尖渗出的毒液腐蚀了一道道金光，包括控制住自己的悬空佛掌。 法海见状不妙，使出佛珠，倒没让金毛犼出来，只是有五颗佛珠颗佛珠一颗抵在小青七寸处，一颗抵在颈后大椎穴上，一颗抵在腰穴上，还有两颗在后背的酸点上，每压上一颗，小青的脸色都黑下去一个度。 小青受不了了，缩成一条蟒蛇跳进水中，佛珠被法海收回来，他试探着向前走过去。 第7章 柒 “哗──”一条巨型青蛇破水而出，周身泼洒着水花，鼻腔中发出闷呼声，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法海。 法海见了大蛇自是向后退了一步，看见鳞片上有浅浅被灼伤的痕迹，才发觉自己可能又下手狠了，但若不狠，彼此的能力又如何提升。 他欲先叫小青冷静下来，谁知一条蛇尾从身后偷偷窜来，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间，缠住他的身子，向远处的湖面轻轻一甩，整个人便飞向了空中。 他急忙开法接住自己，却先被一条光滑的蛇身接住，顺着其身形的游动再次被抛向空中，这回，他成功停在了半空里，望见小青化成人形躺在湖面哈哈大笑，如银铃般的声音在湖面上回响。 法海降下来，看来这比试要告一段落了。 小青抹抹眼角余花站起来，向法海抬了下头，说：“法海，好玩吗？” “……” “我也不赖吧？” “嗯，这几日有所长进。”他肯定地点了下头，却又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小青慢下脚步看他。法海摇摇头： “怪，实在奇怪。”他顿了顿，“我的实力，十分明显的被削弱了不知几许。” 小青以为他是不想承认比不过自己，便由他去想，后想起坊主告诉他要回一趟金山寺，便猜测那里与他的实力有一定关系。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法海，法海不知她看出了什么，只是继续思考。 “哎。”小青唤他，“你的袈裟和金钵呢？” 法海怔了一下，一手扶着眉骨仔细回想，袈裟？金钵？这梦就像迷药，他们都被这个梦个蒙骗了，以为真的作了个现代人，那些法器自然而然就不在身边了，只有金毛犼认主还跟着自己，造成了前世今生亦有缘的幻觉。 她与法海解释了一番，他顿悟，怪不等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什么，始终没能想起那些法器叫什么。 “小青，我来订票，我们今天下午就去金山寺。” “我也要去？” “那个老狐狸不是让我们一起行动么？” “哦～行！” 【下午】 高铁上，小青靠在法海的肩头睡着了。 TWO HOURS LATER…… “小青，醒醒，到站了。”他用指节轻轻抵抵小青的脸。 “哦？”她微微睁眼坐起身来，“哦，谢谢。” 【金山寺】 映入眼帘的是写着“金山”两个大字的门头。金色的墨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好像要门票……”小青看着检票口。 “没事，我定过了。” 两人进了大门，小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说：“这金山寺扩建了吧？那门头还挺好看的。” “嗯……”法海早在进门前就感到了一阵无穷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身为佛门弟子的记忆也更加清晰，那些清规，那些经文，在脑海中生长。他不舍地看了眼小青…… 小青感到身边传来一阵温暖又清冷的气息，她抬头看了一眼法海…… “快走！”小青别过脸催促着。 这暑假金山寺的人是真多，越靠近里面，越拥挤。 两人站在江天禅寺前的香炉旁不知怎么进去。 “不是说这金山寺是你修的吗？你当初怎么不把它修大点儿？”小青无语地看着他。 “……本身架构空间有限。”他思考了一会儿，“你与贫僧来。” “贫僧～”小青在心里瘪他了一嘴。 她被法海拉到了后门，这个门她曾经经常出入，就为了躲避别人眉眼来没事烦烦法海。 “你要从后门进去？”小青问他。 “嗯，那怎么进去，这里人好像少一点。” “你这不是逆行吗？一样不好进，况且你现在不是金山寺住持，你以为还有人给你让个道？”她加重了“现在”这个词。 “小青……”他默默嗔了一句。 “算了──试试吧。” 他们穿过人群，身后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他们转过头，看见一个靛色长袍的年轻和尚喊了他们。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你们这样是逆行，寺内游客多，恐会乱了秩序，也不好行走，请从大门进吧。” 法海定定俯视着看了他几秒，几层薄汗便覆上了他的头顶，小青看着两个光头对视不下，肘了肘法海，笑笑对着那人说：“啊，小师傅不好意思，我们这就从大门进。”然后剐了法海一眼，要推他出去。 “等会儿。”法海皱了下眉头，扬手一挥，眼前的和尚瞬间变了模样，变成了──“念清？”法海疑惑了一秒。 “哦！你不就是那个……” “小点声。”法海轻捅了她一下。念清在努力憋笑。法海瞪了他一眼，他瞬间不笑了。 “呃……师父，您原谅我吧，这就是走个流程，我知道您能一眼看出来我，毕竟这变换样貌的能力也是我从您那儿习得的，我……我来带你们进去。” 两人走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线，就为了能尽快进到寺中。他们来到念清的禅屋，从另一道门可以直接走到院里。 “这人看着肯定挤不进去啊。”小青不耐地抱怨。 法海注意到发生异响的佛珠，抬手试探了一下，佛珠上那一绺紫金色的绒毛始终指向一个方向，十二颗佛珠上的金线图案全都亮了起来。 “那是，我上世的石洞。”他不明所以地顿了一下。 “嗯，是的，师父，那里已经改成法海洞了。最近几天每天都有很多游客来参观。”念清向他解释了一番。 “噗嗤，法海洞，挺好。”小青在一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法海转头看她。 “没有，就是我觉得你好像还蛮有名的。法海洞……哈哈哈。” “……别笑了。” “哦好。” “我看，这佛珠有了动静，是不是师父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 “嗯。” “这白天人多，要不我们藏到晚上再行动？”法海俯身在她耳边说。 “行啊。”小青随口答应着。 念清在转过去偷偷笑。 法海卸下背包，小青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他化成迦楼罗──一只全身透明还散发金光的凤凰；小青则化成一小青蛇让法海的爪子抓着自己，飞出窗外，落在法海洞旁的一棵树上。 法海叫她躲到树叶里，别被晒死了，小青骂他说不出好话也照样做了。法海一人，不，一鸟站在树枝上，向下观望。 这时。“妈，你看，树上那只鸟是透明的！”一个小男孩指着树上的法海说。 “哪有？你看错了，快走。”她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催促他快点往前走。法海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遁了形，差点就露馅儿了。 【晚上】 法海早已累得阖上了眼，静静坐在树上睡着，直到…… 一阵冰凉的触感深入羽毛，被紧紧缠绕的感觉传遍整个身体，他惊醒，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爬下来的小青爬上他的背，接着在细长的脖颈上绕了一圈。 “困……”她轻声说着，“我们能下去了吗？” “可以下去了，但你得先松开。”法海用喙敲了敲她的蛇鳞。 “好！──”小青来了精神，偷摸东西她最擅长了。一个纵身跳下树，她将体型变大了些，肆无忌惮地爬向法海洞的方向。 她看着被锁上的木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破门而入，后想到周围到处是监控，再加上“啪”的一声巨响肯定会一起人的注意。她陷入了沉思。 夜色晴朗，朱红和官黄的墙壁让她想起了自己常常夜闯金山寺的情景。她吐了吐信子，立起身想找找有没有什么透光小窗可以借力爬进去。 还真有一个。法海飞了一圈，在洞的左墙壁顶发现了一个小隔窗，他唤了小青一声，飞来将她带到上面。这一格格的距离不够他进去，小青倒是变小一点能顺利爬进去。他在窗口等着，变出佛珠让小青带进去。 小青跳下去，看见里面，和从前一模一样：三四米高的石窟，灰色，湿冷，上面有井字形木梁撑着，石窟尽头是一块玻璃，里面是法海的坐像。 “这雕得也不像啊。”她浅浅吐槽了一句。 她变作人形，单膝跪在地上，举起佛珠试探，石像的背后有丝绸一样的布料在发光，一直延伸到身前。 是袈裟！ 她再一试探，石像身边还有一个碗钵显了出来。这应该就是金钵了。 小青轻触玻璃，一只手直接伸了进去，这层玻璃直接变得可见而不可触。她先把金钵端了出来，却发现那袈裟十分难解。她直接整个人爬了进去，开始解那金光闪闪的“破布”。 袈裟在两只手的加持下几下被解开，她抱着袈裟跳出去，端起金钵冲到窗口。法海已经在窗边早早等候了。小青先把袈裟折好裹着佛珠塞出去，却对金钵发了愁。 “这也塞不出去啊？” 她这一刻真想把窗格给卸了，法海却叫她别这样。他站在窗口，双翅抵在两边窗格上，让两条木头慢慢变形，好让金钵也能出来，最后还原。 一切都送出去后，小青蹬着墙壁向上爬。突然，“咚！”木门被打开了。 “快抓人！有人入室盗窃！”几个和尚冲了进来，和正在爬墙的小青打了个照面。 “小青！快上来！”法海一急变成人大喊。 “还有一个同伙！你们出去抓人！”一个领头的指使着。 完了，有人持住小青，按住法海，把他们押了出来，推到门前。法青两人背靠背，拿来的东西抖落出来，展现在众僧眼前。 第8章 捌 “人已经抓到了，报警！”一个年轻力壮的和尚指挥着。 “哎，法海，你们这弟子原来不完全是老弱病残啊！”小青犯贱地问。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法海有了一丝愠怒，真是难得。 “不要报警！”小青拉住那个要去打110的和尚。她挣脱开束缚，力道大得吓人。 “我们没有带刀，什么危险物都没有哦！”她大声说道，露出隐忍许久的妖式微笑，“我们只是来拿走本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你们没有资格捉我们！” 法海被她这超雄行为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要去捂住她的嘴，但是却被两个大力和尚按着。 “你们的东西，哼，这袈裟，金钵，说什么青天大梦！报警！” “不许去！”这时法海动怒了，他不能向同门弟子动手，但是喝上几声还是可以的。 “法海……”她背靠着他唤他。 “快些为好。”他第一次破例，这太违背天规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啊──”在小青的怒吼声中，她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模样，窜上了三四米来高，“给我松人！” 她的双眼要滴血，在夜的背景下散发出幽幽红光。 “妖！蛇妖！不可能！”众人退后，一个和尚瞬间被吓晕了过去。她冲向拿走袈裟和金钵的和尚，他要跑，却被他压倒在地，她抢走了袈裟，还作势要吃了他。 “小青，好了，适可而止！”法海被松开，走到她身后叫停。 “切！”小青变回原样，和法海并排站着。 “你们什么人！再反抗就报妖警！”终于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众僧退后。 “你们不是有能耐吗！怎么看不出我们是谁！少用报警的手段来威胁我！” “是谁都不行！夜闯金山寺！胆大包天！我还要谢谢我们念清告诉我们发生了如此恶俗之事！” “念清！”法海心里惊呼，“果然是那蜘蛛精！” “朱嫣然。”小青道了出来。 “嗯。” “肉眼凡胎！有眼无珠的东西！”小青大骂，“法海！” “法海？你看白蛇传魔怔了吧！哈哈哈！”众僧在笑。 “念清你先回。”老和尚说。 “嗯。” “你们拿来的的胆子取笑你们的住持的？”小青冷笑了一下。 法海真怒了，没想到堂堂金山寺，里面的和尚每一个有用的东西，看来出去后要加强他们的修炼了。 法海静静披上袈裟，端起金钵，大手一挥，身后升起他的法天象地──迦楼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随手把帽子扣在小青头上（刚才小青的帽子好像被撞掉了），“在下法海，金山寺住持。”法海的声音低沉而庄重，迦楼罗的叫声响彻云霄，全身的金光照亮了整个金山寺。 “还，真是。”那个老和尚惊讶无比，瞪大了双眼。 “迦楼罗转世……那身边这位是……” “小青，五百年道行的青蛇，白素贞她妹。” “这……妖啊！住持您为何不收她反来助她？” “……”法海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哦！我是他的劫，他还没渡我呢，怎么收我！” 法海被她的懂事而震惊。 “既然如此，在两位离开前，可否留下照片。” “不了，六道轮回，各有所序，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今晚的事大家忘了罢。” 他带着小青离开了金山寺。 众僧望着他的背影离去：阿弥陀佛。 【钱塘江面】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他不是念清了？”小青问。 “嗯，我对弟子没那么凶，尤其是他。”法海最后离开时查探了一下蜘蛛精的气息，发现已经消失不见了，于是先不再追究。 “喜当爹……” “你说什么？” “没有。”她转过头。 “小青，我与你说，”法海骑在金毛犼上，“小青？”他看着眼前趴着的小青没有任何反应，便知道是睡着了，于是只好脱下袈裟盖在她身上。没成想，刚盖上就被她蹬开。 “受凉。” “诶。”小青被吵醒坐起来，“受啥凉？我还热呢，这金毛犼为啥在夏天不脱毛啊？我还要脱呢！”说着她就要把唯一一件T恤脱下来。 “小青，别乱来！”法海红了耳根，立马制止了她的动作。 “里面还有一件背心呢，你想哪去了啊？大和尚？”她转过来看他。 “那也不行！” “迂腐，借我靠会儿。”小青顺势便倚在了法海身前，毛茸茸的头发丝藏在他颈间，他不禁笑了，闭上双眼，一手揽过她的身子防止她掉下去。 “你不是热吗？” “你凉快，可别吵我了。” “……” 今晚十分祥和。 【后来几天】 “法海！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双修！你装傻呢！” “我知道啊。” “那哪有你这样的！”小青看着自己和他日日打，就是没有个夜夜斗，和自己预期完全不同，没完了要。 “两人一起修炼罢了啊，还能怎样？你说呢？”他笑着看她炸毛的模样。 “你！欺人，不，欺妖！”她转身反手一个关门留法海独自在沙发上沉默。 后来，她见缝插针地问他一些网上流行的东西，或是梗。法海都是一问三不知，小青也不与解释，搞得他怪懵的。 “哼！看我整不死你！”小青在心里念叨。 一天晚上，法海在沙发上看书，全是一些古老又深奥的东西，叫小青看是没有一点兴趣，但她对整蛊法海有兴趣，当然，也不完全是这样。 （能不能出梦去，就看他了。） 不要命了？不要命了！ 她前一天买来一瓶青梅精藏在房间里，今晚趁着不太亮的地灯，她挖出一小勺，上面覆层蓝莓酱，接着端着蓝莓酱跑过去。 “嘿。” “嗯？” “给你尝个好吃的。”小青笑嘻嘻地看着他说。 法海觉得有鬼，想拒绝。 “这可是我花钱特地给你买的，给个面子尝一下，又没毒。” “……” “包没的！有毒我是狗。”小青非常诚挚地对他承诺。她在他旁边坐下，举起勺子，十分期待。 说实在的，最近好像小青还真没刁难自己，与以前不同了。他是这么想的。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坐直身子，盯着她说道，“你尝一口。” 什么？小青要炸了。 “那……怎么行，第一口肯定给你吃啊，你怎能不信我呢……对吧？”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法海，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哼！果然有鬼。 “女士优先。” “这……好吧。”小青颤抖着把勺子送进嘴里。 “嗯……嗯……太……好吃了。”小青的嘴要炸开了，口水不住从嘴角流下来，酸得眼眶都红了，却还在坚持狡辩。 结果就是她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去洗手台，往嘴里猛猛灌水，再大口大口吐出来，水终被染绿了，她的嘴唇亦是红得欲要滴血。 “你没事吧。”法海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关心问她。小青颤抖着，转过头，猩红的眼球和龇出的绿鳞令他以为小青被打回原形了。 “……” 他可害怕小青又死了，幸好无碍。他一只手掌轻覆在她背上，给她传点灵力好让她冷静下来。 “法海。”她顿了一下。 “嗯？” “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法海闻声放下了手，心中不平，愠怒地问道：“我何时不知好歹了，你想捉弄我的心还不够明显吗？” 小青未理他，自顾自说：“我问你，你上次是怎么逃离这个梦境的？是坊主救你的吧？” “是。” “她为什么能救你？” “？” “哼，看来你不太知道啊。你不是常说，一切事物，有果必有因吗？她不能违背规矩，正巧，我的死就是因。正因我们彼此之间有了或缘或劫，才能一并将你也带出来。” “所以，那三只妖孽本意直接将我们扼杀在这吗？” “你说呢？睡觉睡死的人也不少，向我们这样中了强大妖术的叫旁人也看不出来，你出不去，那些师兄师弟和念清不担心你吗？我还担心我姐呢！真是个无心的！” “我本意并非如此！”他追上冲出去的小青，“小青！” “你朝我解释有何用？等事情无法挽回了你就去向你那些佛祖和金山寺解释吧！” “不，一定能出去。” “怎么，你有什么无痛之法带我们出去？你遛了那么天金毛犼都未找到她们，报了警也无人信我这只妖，这梦就像一个无底洞！不断地吞噬我们，让我们陷入其中！你能懂吗……”她的语气渐渐弱下去，直至听不见。 “那你捅我一刀！如何？”法海在她关上房门的最后一刻大喊。 “呵，”小青轻蔑地望了他一眼，摆摆手。 随后关上了门。 【第二天上午】 法海出门拿外卖，送了一盒药来，他看着盒子上的字，感慨这后人又造了些什么字，虽然自己能看懂吧，但也太奇怪了点。 “小青，你买药了，身体不适吗？” “哦。”她闻声出来，“最近不知怎么搞的，体虚，为什么呢……。” “梦。” “我知道，但……怎么办呢？” 外面的世界开始掀起热浪，楼下的行道树在风中凌乱，团团乌灰的云层挤满天空，看上去应该不大一会儿就能挤出雨水来。 “天气预报好像没说要下雨。”小青缓缓回过神，盯着窗外。 “的确。”法海打开手机查看。 “我去把窗户关一下。” 他走到窗边把玻璃拉回来，“咔哒”一声，风便不再灌进来了。 他转过身，看见小青窝回了沙发里，她正愁于这无尽的梦。 这时…… “啪”一个清脆的碎裂声。在他们所不曾见的地方，有人对准法海的背，射了一把利刃过来。 利刃穿过他的胸膛，鲜血印染了他的薄衫，像一朵绽放的红菊一般盛开，蔓延开来。 “法海……”小青双腿颤抖地走过来，双眸中恐惧和欣喜交织不清，她疯了，他也疯了。 “我们可以出去了。” “我们可以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小青扑过来，一下抱住他，突出的刃口正巧刺穿了她的锁骨中间位置。重心向法海那边倒去，小青压在他身上，轻轻舔舐着从他嘴角流出的腥甜血液，一脸释然。 “小青……” “嗯……”她没有等到回答。 “你确定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我确定，嫣然娘娘。” 第9章 玖 “娘子，你先别急，小青一定不会有事的。” “呜……”是一阵抽咽声，“啊──小青怎么会这样呢，我做姐姐的看见自己妹妹如此模样，心中如何能平啊──” “这……” “哎呦……嘶……”一阵天昏地暗后，小青再次睁眼，扶额环顾，自己正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头疼……啊……” 自己刚才还梦见自己和法海一起坠入一个无底洞，没曾想下一秒就回来了。 她惊恐地摸摸自己胸口，没有刀子的痕迹，瞬间放下心来。对了！姐姐呢？她一定要担心死了。 她翻身下床，走到门后时听见姐姐微弱的哭泣声，不禁一阵心疼。门外的小白闻见一丝熟悉的气息在渐渐靠近，渐渐浓烈，眉头骤然化开，激动地转过身，猛地打开门，看见披头散发的小青正直直地站在那。 “小青！”小白一下抱住眼前的妹妹，眼泪大滴大滴流下来浸湿了她的肩头。 “姐姐，我无碍。” “她们又把你折腾成这样怎可能无碍！”她正视着小青，轻轻抚摸她的脸，就怕下一秒她又不见了。 “上次就说过，她们把矛头指向我一定是天意啊，虽然因你而起，但是与你无关，她们作恶多端你怎能不予理睬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天要这样。”她在原地跳了一下，“你看，好着呢！” “好吧……你把这碗药喝了。”小白接过许仙端来的药，递给小青。小青看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皱了皱眉，但看在是姐姐，只好硬着头皮一口闷掉，和自己喝杏花村时别无二致。 “我先走了啊，睡不着了。” “行，你当心。” “嗯。” 小青走在久违的街道上，看着原始的灯火，原始的交通工具，原始的衣着，打心底里笑了一下。 这时，她看见远处有一个伟岸的背影背对着自己向前走，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弧度来。 “哟哟哟，这谁啊？”小青戏谑的声音在那人身后响起。但那人没回应她，只是一味向前走。 这点距离不至于听不见吧？他耳朵坏了？ 小青决定偷偷跟着他…… 那人转入了一个街角巷子，小青也转进那个街角巷子。 “哎！你聋啊！”她忍不住大叫，紧盯着前方站在黑暗中的那个人。 那人转过身，终于开口：“阿弥陀佛，小青。” “哎呦嚯！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本姑娘我了！”她笑笑甩着膀子走过去，问道，“你来杭州做什么？” “贫……” “你现在不应该被你师兄师弟抬着出来吗？” “……” “你听得见吗？” 法海心中有些无语，这小妖怪怕是这辈子都说不出一句好话，就算是在关心自己。 “是，但贫僧拒绝了，还是想着办案更为重要。”他闭眼低声道出一句话，看不出其他任何感情。 他真不是来看我的吗？小青心里摸索着。 “行吧，你慢慢查，我玩儿去了！别管我！”小青确认了一下，“嗯。”然后朝他招招手跑出了巷子。他反应过来还欲追上去，但很快收手，出家人这般如此成何体统！嗯。 【第二天早上】 小青倒挂在门前柳树上做卷腹运动，正大汗淋漓之时，小白走了出来，疑惑地问：“小青，你如此在做什么？” “修炼！”她兴奋地说。 “未曾见过如此新颖的修炼方式。” “害，我也最近才知道。”骗鬼呢。 “那……你慢慢修吧，我要去趟集市。” “好。”她停了一下，喊住小白，“姐姐啊！” “嗯？” “帮我带串儿糖葫芦回来呗？” “糖葫芦？” “糖球！” “哦──” 后两天，一切相安无事，大和尚没来杭州，三只妖怪更是没有漏出任何踪迹。 直到第三天…… “清玟呀……你说，他们两人怎么还没有死呢？”坐在高位上的妖幽幽启唇问道。 “娘娘，小的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吓得发抖，埋头跪在地上。 身前上方谢深池静穆地立在朱嫣然身旁，四周昏暗无光，只听得见洞口滴下的一滴水声。 “哒，哒，哒” 是鞋底有一下无一下的落地声。声音渐近，余清玟更不敢多动，眼眶中的泪水直直落在灰石地上，印出深一块浅一块的湿斑。 “几百年的小鱼妖，哼，”她冷哼一声道，“既然你杀不死他们，就让我来，废物东西。” “深池！” “我在。” “送她出去！去外边儿丢了喂狼！” “好，遵命。” “不要！不要啊娘娘！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她急了，额头在地上磕出了血。 “且慢。”朱嫣然背过去列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深池停在原地，等待发落。 “好啊，那你有法子对付他们吗？”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几秒后，“有！有！” “你说……” “我变作她姐姐，先行引诱道行浅的小青来如何！” 朱嫣然眼中一亮，一侧脸，点点头，深池得到号令，抓着她的一只膀子把她扔出了洞门，接着石门重重砸在地上，掀起尘埃。 “谢……谢谢娘娘，我定将事办成！” 【而洞内】 “哼，就她，去惹那青蛇简直就是去送死。” “深池！扶我去小憩！” “好的娘娘。” 余清玟是下午到临安的的，她隐匿自己气息，在许家的小湖中藏到了天黑，正是小青喝酒回来的时候。 醉醺醺的小青提着酒坛回来，一副快要摔倒的模样。 余清玟认为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变作小白的模样，连气息都模仿得十分相似，从湖底钻出来，站在小青面前。 “小青！”她唤了一声，装作赶忙走上前的模样，前去扶她。 “小青，你怎生的喝了这么多酒，要是出了危险又怎生是好？” “姐姐？” “怎么了？不舒服吗？”此时她的额头上挂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没事儿！无碍无碍！”她歪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她，“哎──姐姐，你不是和姐夫出去了吗？怎么又……” “哎呀。”假小白轻轻拉起小青的手，说道，“姐姐我还不是不放心吗？” “真的？” “当真……” “哼，”小青低下头，反过来抓着她的手，“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接着仰天大笑。 余清玟惊住了，瞪着大眼望着小青。 “相处了一千年的姐姐，其实你随随便便扮演就能在我眼底蒙混过关的！”瞬间小青化作人身蛇尾的模样，提着对面人的手将她拽至三米高空，接着一个甩手那妖孽便撞在了粗壮的柳树上。 她还欲反抗，变回原形，抬手要搅动湖水攻击小青，谁知小青速度更快，一个摆尾又把那鱼妖砸入湖中。 没一会儿，就看到她浮上水面还在挣扎着要起来。 “唔……唔……”小青游进水里，拿着一块布，封上她的嘴，又用鞭子紧紧捆住她的身体，携风带雨地赶去了金山寺。 【金山寺门口】 “啪啪啪！” “大和尚！开门。” 没有动静…… “开门！” 还是没有动静…… 你说这该有的礼节也有了对吧……那直接闯好了。 小青跳上红门，直接飞到了法海禅院里面，结果没人。 “oi，本姑娘给你送业绩来了！” “在吗？” “阿弥陀佛，佛门之地，禁止喧哗！” 小青转过头，看见法海从禅房里推门出来，身上穿了件素色僧袍，那袈裟怕是正收在屋里。这样的他更像个凡人。 “咦──你那耳朵个聋子一样，我不喊大声点儿你都听不见。” “……”（法海无语）“青蛇，你这是带来了，鱼妖。” “好眼力啊，是一条鱼妖，是叫余清玟的那条哦……” 他的瞳孔震了一下，这只隐匿已久的妖怪如今走了出来，势必是要来近距离探查彼此或是直接攻击，但看着她昏迷的模样和打斗的痕迹，怕是被小青揍得不轻。 “法海……” “哦，”他回过神来，便是轻轻挥了一下手，那鞭子就顺着自己真气解开，回到小青手上。 小青走上前，将斜躺在地上的鱼妖嘴上的布也松开，顺便一手把她拎起来跪在地上。 法海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用手指轻点其额前，恍惚间她便醒了过来，看见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金山寺。 主要是那个得道高僧就在自己面前！ 她感觉自己这一整天的惊吓能把自己吓死。 “孽畜。”法海皱着眉骂道，后退出几步站定，问，“你来杭州做甚么！” “我为何要说！” “哎呦呦，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招呐？” 鱼妖顺着那个魅惑的声音看过去，发现正躺在那棵老银杏树上的小青。 她蹦下来，鱼妖又是一哆嗦。 只见法海抬起的右掌间已亮起了梵文光圈，金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产生两面夹击的恐惧。 “你们老巢安哪儿了？说！”小青逼问着。 “……”她浅浅犹豫了一下，“好，我说，我说……” “在九溪十八涧最深处，一个山洞。上面写着‘红妖洞’的山洞，就那！” “你骗鬼呢！我们俩梦里梦外都没找到，你找死啊！” “不……不敢。旁人看不见，很正常，因为那个人，不让我们说，她啊，你们俩加起来都伤不了其分毫。”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带路，行吧。” “好。” “小青，不可大意。”法海来到她身边说。 “就我看啊，这妖，怕不是已经被那俩给抛弃了吧。” 第10章 拾 “你说的洞呢？！”小青在九溪十八涧里质问她。 “这里没有结界，没有妖法，怕是逃了去了。”法海转过身。 “可恶！”小青一手捶在身旁的树干上，形成了一个黑黢黢的凹陷。 “啪！”那条鞭子又一次紧紧缠在鱼妖身上，“你是不是在骗我。”小青幽幽用剑指着她的脖子，剑柄反射着月亮的寒光。 “阿弥陀佛，贫僧问你，可还有线索吗？”大光相渐近渐明，鱼妖连连后退。 “没有了……没有了……我只是一介小妖罢了。”她大脑有飞速运转了几秒，“我可以改过自新，我可以──” “呃。” “啪嗒”是青剑回鞘的声音，“还指望一路上能问出来什么呢，那现在看来，没用了就杀了好了。” 法海看着眼前一顿操作行云流水的小青，不禁皱了下眉，低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鱼妖，叫金毛犼出来扫了个尾，同小青一道下山去了。 “你还回镇江吗？” “回。” “切，我给你送业绩你好歹陪我一晚吧。” “你把贫僧当什么了？”他有点不悦。 “行吧。”小青回头看了看他，没有心情流露，招了几下手，跳上西湖快速回去了。 留下法海独自在西湖另一边站着。 夜黑了，他也要回去了，心中莫名空落。 【第二周】 某天晚上…… 七夕节，依然能让人想起李商隐的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咕咚，咕咚” “一杯相属，佳人何在，不见绕梁清唱！”小青提着一坛酒，哧哧地跻拉着步子，顶着微微发红的脸潇洒地向城门外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一路上成双成对的鸳鸯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个个都笑盈盈地悄声谈论着什么，周围轰轰烈烈的花灯，人们粉粉绿绿的衣裳另小青不禁两眼昏花，她加快了出城的步伐。 这时候，一个人肩膀撞上了小青。 “啪！”酒坛子失手碎了。 “啊。”那人转过来，“抱歉，小生实在……” “小青姑娘？” “嗯。”她顿了一下，“你撞掉了我的酒，准备如何偿还啊？”戏谑地挑了下眉毛。 “这……小生我再赔你一坛，不知可否？” “嗯……好啊！那你要‘赔’我，双耳旁的陪哦！” “……”他反应了一下，“啊？这……”面对小青的挑逗，瞬间红了脸。 “哎呦，钱小官人也喝醉了啊？” “来来来！钱小官人兴致高一点啊！” 小青十分成功地将他便进了春融楼。 “小青姑娘高兴最重要，这两坛酒都是买给你的。” “是吗！”小青半信半疑地侧眼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我不客气了的笑容，“那──可真太好了。” “今晚嗷！不醉！” “不归！” “哎呦，我跟你讲……” “小青你说。” “你可比那大和尚好多了！” “大和尚？法海大师吗？” “嘿，还大师呢！”小醉醺醺地向前又凑了凑，右手食指在他面前使劲点了点，接着咕咚一口酒下去，“酒都不让我喝算什么。” “人家是和尚，这……” “嗯？难不成你要支持他？” “不是……我待会儿给你买点醒酒汤，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小青听着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杏花酿，舔舔嘴唇，看着醉了的他，笑了。 “醉了，一起走？” “好啊。” “算了，还是我给你买醒酒汤吧。” “不用……” “小青……” “谁！”小青扶着钱绍清，一股寒凉从脊背下快速攀上来，她猛地回头，却发现声音淹没在了茫茫人群的喧闹之中。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钱绍清定定看着她。 “没有。”小青摆摆手。 “你怎能如此……” “和人类男子如此纠缠……” “成何体统……” 小青终于听出这是谁在讲话。 这是他的心声念白。 “小官人……” “嗯？” “我恐是不能陪你同行了，这是买汤的铜板，你先去吧。” “这……好吧……你注意安全。” “嗯。” 送走了他，小青愤愤地回过头，开始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音源。 这时，人群突然纷纷散开，楼梯中间留出了一条道，只见一个东西从上面飞速滚下来。 “咚，咚，咚”“啊──”“哦～” 落在了小青脚边。小青一眼看出他不是人，是一只狐媚子，只有几百年道行，怕是才化了形就来人间找乐子的，结果头一回就被法海逮个正着。 那个颀长的身影逆着光从楼上走向来了，真丝做的袈裟在暖光中熠熠生辉。 “放开我！”狐妖在挣扎，“呃……” “金毛犼！” “你也是妖！”他抬头狠狠望着眼前抱臂旁观的小青，“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找死吗？我救你？”她挑衅地弯下腰看他，接着转身便走了。 某人本想再装一下的，结果还没看清某妖的脸，她就走了，他便急了。 “收！” “啊──” “阿弥陀佛，让各位受惊了。” 【西湖水面】 “蛇妖！站住！”法海站在船上说。 “干嘛？”她懒洋洋地转过身来。 “咻”他不语，却只见一条梵文金锁瞬时缠在了小青腰间，叫她无处可逃。 “卧*！” “人妖殊途，对于你这条蛇来说，可是太难懂了？” “呵。”她戏谑地望着他，“那可太是了，所以……你现在要收了我吗？”小青举起双手，淡淡问他。 她走近了，更本不在怕他的。 法海松开枷锁转了过去。 “嘎吱”一个人踩上了船，睡眠漾起圈圈涟漪。这时，一双手从身后紧紧环住了他，他瞳孔一怔。 “阿弥陀佛……” “你……莫不是恼了？”小青转了过来，这算是明知故问了。 “……” 这时候，法海感到有个冰凉的东西缓缓攀上了他的脚踝，小腿，膝盖…… “空不……” “别念了……” zuo ！ “嗯？你干甚么！？”他惊愕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不，女妖，薄唇微张，脸颊两侧一阵绯红，默默感受着下巴上的一处湿凉。 “没干嘛呀～我只是看出来了。” “咚”小青依仗着高大柔软的蛇身，掐着法海的双肩将他压倒在船板上，一张布满青鳞的脸欺在其颈间，唯有一双血红色的瞳孔紧盯着他的双眸。 法海的实力也不是盖的，他一手禁锢住小青的腰，另一只手施法牵制住她因为兴奋而摆动的蛇尾，迫使其变回了双腿双脚。 他一挥手，两人便在船板上遁了形。 “你……隐身做什么～”小青还压在他胸前得意地笑得妩媚。 他不说话，只是一个猛地坐起，一味紧盯着小青的双眸，微簇双眉。 小青见他不说话，便觉得更加有趣了，其纤纤柔荑胡乱地在他身上的袈裟上划弄着，双腿跪在相盘的腿间一动不动，却侧耳听着他如同鼓乐大作的心跳声。 再一抬头，他已闭上了眼，却开口说道：“袈裟你拿去，且快把腿盖好。” “那可不行……这是我特意穿出来的……”她看着自己襦裙下露出的小腿，小声说。 “为何？” “为何？这，这……”小青忽觉着这话问的有点可笑，“ber ！你还管起我穿起衣服来了？今日七夕，我想穿高兴点怎么了？” “然后在大街上物色一个男人？” 啪！ “你在想什吗？啊？” 法海兀地睁开眼，抬起颤动着的手指点上左脸那块火辣辣的地方。 “你打我做甚？” “你说呢？”小青扫兴地站起来，抱着双臂垂眼睨着他。 法海不看她，只是另只手上的佛珠被攥得更紧了些。 “你以后可否莫再去找他了？” “嗯～”小青因为此句话起了兴趣。 “你──说啥子？” “贫僧说──你以后可否莫再去找他了？” “为……什么呢？” “没有原因！” “那我以后都来找你好么？”小青突然弯下腰贴近他的脸问。 随你…… 欸──你拿你那破金带子捆我干甚！ 回金山寺…… 谁要跟你回去！放我下来！ 你要学会潜心修炼…… 我不要！滚啊！ 这不是你说的算的…… 我去你*的！ 阿弥陀佛…… 【金山寺里】 “哎呦我去，腰要断了！”小青撑着腰推开禅房门，拍了拍要被经书塞满的脑子，艰难地在灰石地上走着。 她抬头看着高挂的明月，清风拂面之时，不禁感叹：“要是我能像你这般自由就好了……” 如现在这般没有法海管着的时候可不多，她要好好逛逛这金山寺。不用买门票的～ “禅房甲……” “禅房乙……” “禅房丙……”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 “师弟……你莫哭啊，要让师傅听见了就不好了。” “那你说！这么多经书，要抄到何时？手都麻了！” “我不也在抄吗？别吵！”三号小孩发话了。 “谁爱抄谁抄去吧！” “别啊……” “这是咋了？”小青心里苦笑了一声，又默默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一个因为今日在寺中扫地时多看了女施主一眼，另一个背不出经书，被法海抓获，连带着把大师兄也罚了。 “我勒个豆啊，至于吗？这。”她无奈摇摇头，心想有什么能帮他们的，自然不能是替他们去抄的。于是她伸手拈来几片竹叶，用法力催动成一只蝴蝶，“呼”地吹了口气，飞入了小沙弥的禅房中，众禅房中唯一点着长生灯的一个。 第11章 拾壹 “法海。” “何事？” 清晨，阳光透着露水洒在案桌上，打在他每日起来看的经书上。 他现在正端着一碗素粥，一边翻着《心经》，一边听着小青在耳边絮叨。 小青靠在门框上，头发低低的挽作一个髻，看着他。 “你对你弟子好恨哦。” “嗯？”他偏头看一眼她，不禁疑惑，“有吗？我怎不知？” “你让他们抄了大半夜经书，还不狠呐？” 卧艹！我在说什么！ “你……”法海正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转念想起可能是放她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她偶然听见的，“他们可说了什么？” “没有……” “你说实话。否则今天换你抄。” 这合理吗？！ “就是说了几句累吧……然后就没有了。” “是吗……” “千真万确。” “好。”看来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唉？你上早课去了？” “嗯。” “我也去。”小青变作一条小竹叶青钻进法海广袖中，盘在他手臂上，拍打尾巴示意他快点。 “那你安静。” 法海踏着清露，走下石阶，在狭窄的小路上遇见了几个师兄师弟。 早晨的空气本是清新的，但他肚子里窝了一团怒气，其他和尚看着住持黑着脸都不敢吱声。 他下了石阶来到大雄宝殿后门，跨进去又向观音像拜了一拜，才绕到前面，看到满堂打坐诵经的弟子，并在人群中快速找那三个“顽劣”的小孩儿。 他坐上最前面的蒲团，招招手示意他们停下来，随后抬手指向那三个小沙弥，叫他们站起来。 “你们三个，早课后一手提一水桶，上下山十个来回。” 众人皆哗然，无人予其视。 “可知缘由？” “弟子……不知……”一个壮着胆开口问了一句，不敢看师父。 大师父在台上望向他，开口道：“既然经书无法锻炼你们的思想，那就以如此方式，来坚强你们的体魄！” 他们悬着的心终是死了，一个个都不敢坐下，又相顾无言，只能颤抖着拿起经书继续同众沙弥一起诵经。 法海后而只是轻轻将广袖收了收，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和善，毫无波澜地按节奏敲着木鱼。 膀子上缠着的小青惊了一下，不慎从袖里掉了出来，滚到了第一排弟子身前。 有两个愣神的看了眼师父：“师父。” 法海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指一勾把小青收了回来：“专注！” 他们都恹恹点头，不动声色地继续诵经。 “好疼……” “谁叫你乱听。”他在心里说她。 “那谁又叫你笑里藏刀了！” “安静……”法海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小青的头，让她松开咬他指节的嘴。 “哼。” 后来两个时辰里法海在讲经，小青将头搁在他手腕上睡着了。 “醒醒。”他用食指轻抵酣睡的小青，“晒晒太阳。” 小青迷茫地蠕动了几下，钻出僧袍，虚着眼观看周围刺眼的景象。她发现法海正坐在一个石桌旁，一只手刚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睛望向高处的山头。有三个沙弥光着身子，端平了手臂，提着水桶，在石阶上快速奔跑着。 “水不准洒出来！你们三个！” 小青打了个寒战，跳到地上，变回人形。 “这个当爹的可真狠……不！是，师──父──”青某在心里感叹一句，继续看着上方忙碌的受害者。 一个声音在小青脑海里闪了过去：如今这金山弟子大不如从前，出去后定要对他们加强修炼强度！ 她默默回头，看见法海在下面对他们的监督，好像懂了什么。 “你莫因一时气愤而误了事……” “……” “我猜你从未这么对待过他们吧。”她向着山上昂了下头，“万一我们所看见的是妖物设置的幻想，你这样做大有可能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不可能……” “他们这么小，一晚上一人三遍经，就因为一个无意看见一位女子，一个背书磕绊，至于吗？” “你懂什么？” “行，就当我不了解你们这宗教信仰吧。”她耸耸肩，“你禅房怎么走？” “上面，左转。”他指了一个方向，“记得避人耳目。”他还是不得不提醒一下。 “我懂。” 【晚上】 法海回到禅院，看见屋内的长生灯亮着，由内而外散发出暖融融的明光。他听见屋里传来曼妙的歌声，女子的声线撩人心弦，让其平静无波的莲池起了涟漪，亦令其烦闷了一日的心境得到释然。他不禁愣了下神，再一恍惚，歌声戛然而止。 妖终究是不一样的……阿弥陀佛…… 法海推门进去，看见小青倒挂在房梁上无所事事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嘿！”她的眼睛亮了，“你回来了。” “嗯。” “你不在都无聊死了，” 法海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牵起了弧度，脱外袍的动作也轻盈了些。 “都没人陪我吵架！” 某人瞬间不笑了。 他转过身来，抬头问道：“今日下午你练了多久？” “大约两个时辰……”她垂手持剑想了想。 法海点点头，却忽然一手握住了晃荡晃荡的剑锋。 “你干嘛？” “别玩了，晚斋在桌上。”他指着案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刚从灶房拿来的。” “我不饿。” “？” “刚在后山紫竹林里抓了只鸟。”她故意夸大言辞，“可──香──了！” “！”他一惊，“你不知在佛寺禁止杀生吗？！” 他一伸手施法要将她拽下来。 “别拽！”她扒拉着腰上的破金带子。 “治的便是你！” “我骗你的还不好吗。” “那你更是莫要吃了。”他收了手道。 “不行，不行！”小青见状赶忙跳下来，拦腰抱住法海，“下次不骗你了。” “你的话贫僧不能信。”法海端起碗偏头不看她， “啊！” 只见小青趁他一个不注意，一扫腿踢在他手臂上，碗瞬间飞到空中，她顺势窜上去接住，落下蹲在窗口看捂着手臂的法海。 “你！” “你还是永远别信我好了！哈哈哈──”她一转头，端着碗飞出窗外，“待会帮你还回去！” “这小妖怪……” 【深夜】 “法海。” 沉默。 “法海？” 沉默…… 窗户外的知了无穷无尽地嘶鸣着…… 床榻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地昏睡着…… “法海！”小青跳下来，看着没有反应的他，陷入恐惧。照理讲，法海睡眠浅，这会儿应该被自己吵醒了才对，但是他为什么没有一丝动静。 “嘿！”小青凑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在其鼻底试探了一下，气息尚有，正常。 这时，一团黑烟从眼前人额头上的佛印中涌出，小青见状一个后撤，腰抵在案桌边上。 那玩意儿快速凝聚成一只手，扑向小青。小青伸出双手施法抵挡，使出的青光照亮了墙壁上的观音像。 几招过后，又有一道金光从佛印中闪出，化作一只鸟，直冲黑气，将其撞散开来，接着护在小青身前。 黑气又凝在一起，不断扩散，放大，直到隔绝了小青和对面睡着的法海。小青额头渗出冷汗，她的瞳孔充满怒气，立刻抄起靠在墙壁上的利剑，不顾一切地挥过去，跳进烟雾中，为了破除这迷阵。 “不好！”小青突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向下拖拽，原以为会砸在禅房的冰石地上，却不曾想自己在不断向下坠落，摔在另一块地上。 “小青，小青。” “啊……”小青听见有人在唤她，忍者浑身疼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法海跪在自己身旁的模样，自己的后脑勺和地面之间垫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 她迷蒙的看着头顶那颗明晃晃的明光，不着自己身在何处；周围的墙壁似乎很薄，外面的一丝丝光亮能透进来。 “这是哪？”她坐起来，恍惚觉得这空间像元宵节放的花灯内芯。 “不知道……这个空间是封闭的。” “那我是从哪掉下来的？” “空中的裂缝。”他指了指什么都没有的半空。 “刚才可是有什么东西让你联系到了外面？” 法海摇摇头。 “见鬼了。” “哎呦我！” “小青！” “这地怎么突然这么晃！” 这如灯笼一般的空间不知为何晃动起来，小青方才一个抬脚没让她直接后仰摔过去，幸好她及时稳住了身子，顺势一个蹬跃飞至空中。 法海也跟上来，看着周围如地震般的场景，逼迫出佛印中的法力寻找破绽。 接着，震动消失。原以为危险暂且告一段落，却不曾想刚才身处的木地板无端生起了火，烧得周围空气猎猎作响。 法青二人见状赶紧闪至两侧，躲避越窜越高的火焰。 “什么玩意！”小青兀感浑身燥热，脱下唯一一件外套扔进火里烧了，“灭字诀！” 两道幽蓝的光从其之间冒出，冲着火焰扑去，瞬间降火压低了一头。 这是姐姐教我的…… “南无阿弥陀佛，去！” 法海一挥手，十二颗佛珠啪嗒一声全部定在了墙壁之上，冒着金光奋力向外侧钻顶，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渐渐冒出来。 “有结界！” “的确。” 小青见他一只手得使尽了力气，也来挥起剑试图破除着坚不可摧的屏障。 第12章 拾贰 法海和小青出来了，他们因为冲击力纷纷摔在地上，小青捂着擦伤的手臂，动用所剩不多的灵气强行治疗，直到勉强能不流血为止。 小青抬眼看见地上滚落的破灯笼，难不成自己刚才真的被关在了一个，灯笼里？而且，自己身在一个洞穴中，这又是哪儿？ “还是穿件衣服吧，莫光着膀子。”法海走过来将自己外套脱给她。 “不行，衣服穿多了影响动作。”她给他看自己愈合的伤口。 他默默点头，掐了个决把自己外套也收去，只剩了件白衬衫。 这下……小青的眼神就不自觉的被吸引过来了。 “以前怎么不见你身材这么好呢？”小青看见法海退去外衣的模样，开始上下打量着他，从无边眼镜，到白衬衫，再到黑裤子，颧骨上的一个小破皮还给他添了一点战损感，“哇──去──” “好了，别看了。干正事。”法海被她盯得红了脸，伸手将她脸掐着转过去，催她走。 “好好好。”她笑嘻嘻地回答，但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攀到他一条手臂上，“快走。” 他们看到远处上方有亮光，小青首先跑过去，轻轻一点脚跳上通天穴中，法海也跟上来，跑至洞口下，向上一看。 “卧艹！”听见小青惊呼一声，便见她快速摔下来。 “小青！”他踩着石头蹬上去接住她， “有结界！”她撞在他身，两人纷纷被扔回了地上。 【这时】 “哎呀～让我来看看是谁这么着急出去啊？” “谁！”法海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向黑暗中大喝一声。 “是她，我去看看。”小青一秒明细，冷静地朝身后走去。她一手挥过去，整个长长的石洞里全然亮起灼灼绿光。 “你个蜘蛛精！害得我们不浅，你到底要干什么！”小青站在她两米远之外，指着她大骂，“见不得人的东西！简直败了我们妖怪的名声！看老子我今天不干死你！” “你要干什么！” 那蜘蛛精见她上来要猛攻，不禁惶然失色，小青也不多言，一个扫尾砸在她腹上，直接将其摔在了石顶尽头。 “好一个小蛇妖，给你好脸色了！” 蜘蛛精下身渐渐变成蜘蛛精庞大的下腹，六爪加双臂攀在岩石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小青和法海，然后向法海身后诡异一笑。 “什么？”法海后背一凉，使出佛珠，果然在身定住了一个东西。 “大和尚你干什么呢，为何要攻击我这么一个貌美的女子？” “妖怪。”法海手掌开光，将佛珠愈发紧地抵在她身上，“蝎子精。” 另一边蜘蛛精也开始攻击小青，蛛丝从她尾部射出，小青一个急闪，后翻，躲过条条粘白的蛛丝，刚才有一条不幸擦过小青的发带，一瞬间扯落布条，瀑布般的乌发泻下来披在了她背后。 小青后退几步，一下撞在法海背上，法海法力一松，蝎子精脱了绑化成一缕烟绕至蜘蛛精那一边，现了半形。 “可恶。” 阿弥陀佛…… “金刚三昧，无作妙力，一切众生，于我身心，去！灭了这帮魔障！”法海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看便是要开大的模样。 小青见那迦楼罗应声飞出直冲两只妖精，那两只妖精纷纷闪开，翅膀上携了青火的金色凤凰一声尖啸震破了石洞中的结界，蝎子精见势不妙，抽出万根毒刺射向迦楼罗，法海却只大手轻轻一拨，凤凰轻松翻身躲过，再一猛地振翅，青焰烧上了身，小青见她们在火焰中挣扎，轻轻一笑，借势加注法力，直接在一片痛苦的尖叫中将她们化成了灰烬。 “结束了吗？” “应该是……不对！回来！” 小青走上前试探，不料那堆灰烬中涌出两团未尽的妖灵，恶气全然扑在小青面上，小青猛地后退，心中不断涌出恶心之意。 “唔！这是有多大邪念！” “金毛犼！去！”方才一招几乎耗尽了法海的所有力气，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唤出金毛犼去压制妖灵。 小青也拔出剑，甩出鞭子试图裹住两团东西，不曾想妖身化作妖灵行动更加灵活，青鞭将束之时，妖灵逃窜而出，她再而一道利剑划破半空，结结实实打在它们身上。 “嘭！”妖灵身后的石壁应声破碎，其身上的裂口在同一时刻快速恢复，散发着诡谲怨念俯冲过来。 小青没来急闪躲，很快被妖灵及其周围的妖气包围住，她困于其中，散发着霉气的妖气在其七窍之间来回穿梭，铜腥与酸涩感交织于一体，叫她苦不堪言。 “你为什么要看上一个除妖的和尚！” “他为什么不收你！” “你所谓妖族的名声就是去巴结比自己强的人类吗！” “你姐姐真好管闲事，以为自己有了千年修就了不起了……” “给我闭嘴！”小青愤怒地看着它们丑恶嘴脸，大吼道，“谁要巴结！你们这么想就是认命了妖的低贱！滚啊！” 金毛犼在外面扒拉，法海隔空变出自己的袈裟，笼罩在妖气之上。 经文照穿黑暗，里面的小青渐能看见身影，法海跑过去，跪在地上轻轻托起她的头，唤道：“小青，醒醒！” “法，海。”小青歪过头，缓缓睁开，陌生的紫瞳映入法海眼帘，他瞬感不对，小青却已攀上了他的肩头，听着一个躯体发出了三种不同的声音，他不免有些崩溃于心。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坊主给的药丹，放入口中，不知是对是错。 这时，一个冰凉的触感贴上他的双唇，柔软的蛇信钻入他的口中，缓缓吸收药丹的能量，一滴泪落下…… 小青突然快速向后退去，药丹之力在稀释体内妖灵的同时也折磨着她的躯体。 “小青！”法海见状从眉间佛印抽出一丝佛光，点上小青的眉心，不同的能量在她的体内碰撞而出的波动被佛力压下一些。 “法海……”小青的嘴角溢出暗红血液，“彼此尽力就莫再挣扎，出去之后记得放过我姐姐……” “……小青……你能不能在坚持一下！小青！”他看着脸上布满青鳞的她，半瘫在自己怀里，闭着双眼，发黑的血液流在了自己沾了灰尘的白衬衫上，方才她冰凉的手抚过自己侧脸的触感还未消散，却已沾上了新的泪滴。 这实在是太真实，让他无法缓和过来。本是说如果有一人在梦中去世，他们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是，小青并没有在真实世界中醒过来。 【梦外】 清晨微霁，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仿佛从来无事发生。 法海渐醒，缓缓睁看眼，眼角还有泪，他看见小青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着一件淡绿青纱衣静静趴在自己床头睡着。 他在她鼻底试探了一下，气若游丝，他的大脑炸了。 【杭州城】 “阿弥陀佛，许施主，可问你家娘子在何处？” “法海大师父！我家娘子方才出门送药，向十几分钟后就能回来，有何事相求？”许仙见到法海，还非常热情的跟他说话。 “她的妹妹要我来托一句话。” “啊？小青？那她自己人呢？是出事了吗？” “没有，只是不想回来罢了。” “为何？” “……” “娘子，方才法海大师父来到，找你有事。”许仙在中堂把脉时，见小白回来，与她说了法海来的事。 小白立马警惕，问他在何处，许仙指了指里面一间屋子。 “大师，你来有何干？”小白推门进去，看见坐在木椅上喝茶的法海。 “阿弥陀佛，白蛇，你的妹妹，”他站起来，从层层叠叠的僧袍中将一条小青蛇拿出来，“生命体征将尽了。” “什么！”小白慌忙接过来，看着软趴趴的小青附在自己手掌上，不禁眼泪满眶，“法海，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气得发抖。 “贫僧没有伤她分毫，是两只妖精所为。” 小白恍然明白，自己没有看到小青的两天内，她发生了自己不曾想象的事，她宁愿相信小青出去玩了两天，都不愿相信在一夜之间，小青就被那两只妖怪推至阎王殿前。 “你可以走了。” “？” “以后都不关你事了。” 【宝青坊】 “白姑娘，怎么几天不见，你又遇上麻烦了？”狐狸吐了口烟，斜倚在一堆法器上问道。 “坊主，我此次再来是为了救我妹妹小青！” “啊～”狐狸思考了一下，仿佛自己属实没有预想到结局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有办法吗？”小白跪在地上托着小青，望着处在高位的坊主。 “有办法，但你得先叫门口那位进来说。” “门口？”小白向后望去，看见是法海从门后现出身，“你何时跟来的？” “你走后我一直跟着来到此地。”他沉着脸色缓步走近，来到中堂地方。 “白姑娘，我先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小白听后一脸不可置信，她看向法海摇摇头：“如果没有你我妹妹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 “一切皆有因果，互相影响，并非你们其中哪一个人就能决定结局，白姑娘你先出去。” “我？” “嗯～”坊主笑了一下。 小白走后，坊主用烟枪将小青引到半空，她看见法海不禁露出的担忧神情，莞尔一笑，向侧边叹了口气。 “来，和尚，你用你法力把她控制住，下面我来就好。” “好，谢坊主。” 狐狸向着蛇形躯体吹了口烟气，只见蛇体开始弯曲，一股汹涌的妖气从口漫出，接着她加大了力度，一只，两只，两只极小的毒虫从她口中掉出，蜘蛛，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