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障小狗今天乖乖听话了吗？》 1、好养活 艾小草背着破了道口子的双肩包，身上套着件明显不合身，也不符合他年龄段的外套，那是他妈妈陈红丽不知道从哪个前男友家里顺出来的。 他低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儿近乎快要盖过了他的眼睛，他盯着自己脚上泛黄的帆布鞋发起了呆。 陈红丽和陌生男人的交谈声并不小，但语速太快导致他一时没能听清他们交谈的内容。他努力分辨，最终只能确定出“转学”这一字眼。 艾小草闻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陈红丽和陌生男人一眼，男人冲他露出了个和善的微笑。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陈红丽新找的对象了，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纪，除去那双下三白的眼睛，五官挑不出什么大错，相貌在陈红丽谈过的对象里可以排在前列。 要问为什么艾小草对于陈红丽的每任对象都有印象，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跟着陈红丽辗转于她各个前任的家中。 陈红丽身无长物，浑身上下最大的优点便是她那一副好皮囊。 如今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眼皮上画着烟熏妆和全包眼线，指甲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走起路来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叫婀娜多姿。 但艾小草怎么看都觉得，她扭着屁股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怪别扭的。 陈红丽的打扮在他们这种落后的小山村里，堪称异类。再加上她未婚生子，艾小草的父亲更是从没出现过，村子里传着有关她的各种流言蜚语。 家里有未婚女儿的都不允许她们和陈红丽来往，哪怕说上一句话都不行。 已经嫁了人相夫教子的，更是看不惯陈红丽那风骚的模样，每次在路上见到她都要用鄙夷的眼神，将她上下审视一番。 陈红丽对此丝毫不在乎，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艾小草和陈红丽居无定所，每天住在哪里完全取决于陈红丽当下的男朋友住在哪里。 如果陈红丽和她对象吵架了，那他们母子俩大概率会被直接扫地出门，而这时陈红丽就会带着他们为数不多的行李，找上她的前任，试图说服对方收留他们一段时间。 至于具体是怎么说服的，或许用“睡服”会更恰当点。 艾小草每次隔着房门，听到床板那吱吱呀呀和陈红丽黏腻的声音，都会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他曾试图劝说过陈红丽，不然找份餐厅服务员这类的工作，他平时放学后也会去找个兼职。 等存够了钱，他们俩就租个房子，总好过现在这样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 谁知陈红丽脸瞬间一拉，用没有夹着烟的手，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连你也看不起老娘是吧？” “老娘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要不是老娘，你早就饿死了！” 艾小草对于陈红丽的脑回路很是不解，他本想开口解释，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陈红丽红了的眼圈后，最终还是选择将剩余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艾小草！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陈红丽揪着艾小草的耳朵，在他耳旁怒吼道。 艾小草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抬眼看向正一脸暴躁地瞪着自己的陈红丽，慢吞吞地问道：“啊，怎么了？” 陈红丽悄悄伸出另一只手，拧了把他的手臂，用眼神警告艾小草。艾小草懂了她的意思，是怕自己暴露了耳朵有问题的事情，到时人家嫌自己麻烦不打算收留他们了。 “这几天就帮你把转学办了，从咱们村转到县城里来。” “喏，那是你叔叔的儿子，叫许生，比你大一岁，以后就喊人家哥，快叫人，听到没有？” 陈红丽的嗓门儿很大，像是还在因为艾小草的不懂事生气，但其实艾小草知道，陈红丽是想让自己听清楚点，以免出错。 “叔叔。” 艾小草乖巧地跟许建国打了声招呼，随后又将视线移向了站在许建国身后，手上提着个袋子的男生。 许生的脸上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是他右脸颊处一道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颚线的伤疤。 他的五官硬朗，和许建国相似，剃了个寸头，一双眼睛更是标志性的下三白，眼尾微微上翘。瞳孔很黑，像是一汪深潭，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哥。” 许生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这声“哥”。 许建国拍了下许生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嘱咐道：“好了，你先跟小草熟悉熟悉，过几天等小草转学过来了，你和他一个班，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多照顾照顾弟弟。” “以后小草就睡你的房间，反正两个男孩子挤挤也无所谓。” 艾小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猜测应该是在讨论自己，因为许生看了他一眼。 许建国跟许生说完话后，许生看着艾小草，朝大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艾小草不知道许生为什么找他，但还是乖乖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他和许生站在楼道里，现在接近饭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整个楼道里都飘着饭菜的香味。 艾小草白天没吃什么东西，嘴里不停地分泌出了大量唾沫，肚子的饥饿感让他下意识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 “抽吗？” 许生将一包香烟递到了艾小草面前，艾小草顺着许生递来香烟的手向上望去，看到了许生眼里的询问，摇了摇头。 许生收回手，抽出了一支香烟咬在嘴里点上，燃烧的火星映衬着他的侧脸，漆黑的瞳仁里浮现出了明明灭灭的火光，让人看不透他的神色。 “你耳朵不太好？” 许生的声音并不大，在安静的楼道里却是显得异常清晰。 艾小草听清了许生的问题后，心脏倏得一紧。他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没……没有啊。”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着，但他不安地绞着衣角的手指以及脸上明显心虚的神色却是出卖了他。 许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整个楼道里只剩下许生吸气吐气的声音。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许生将香烟掐灭，转身进屋前，对艾小草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艾小草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怔忪地看着他。 许生提了下唇角，似是嘲讽地轻声说了句：“反正也待不久的。” 艾小草见许生动了动嘴唇，许是他的异样暴露，但却得到了许生的承诺，让他悬了一天的心稍定，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许生垂眼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艾小草。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艾小草仰头望着他时的瞳仁清澈，眼角下垂，鼻梁上有颗小痣，饱满的唇珠和陈红丽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令许生意外的是，艾小草看着他的瞳仁里似乎找不出丝毫恐惧、嫌恶等负面情绪，只是单纯地充斥着对于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的好奇。 “没什么。” 许生用艾小草能听到的音量回了他。 艾小草没有多想，“噢”了一声，朝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两颗虎牙。 晚饭的时候，艾小草依旧有些拘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盘青菜。 他的整张脸近乎都要埋进碗里，这让许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晚饭后，艾小草局促地站在许生的房间里，许生被他盯得不耐烦了，眉心微拧，问道：“你不去洗澡杵这里盯着我干嘛？” 许生的表情很是不耐，就连脸上的伤疤都显得可怖了几分。 艾小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艾小草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了，耳根子不自在地泛起了红。 许生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那今天你妈提着的那么大个行李箱里面都是些什么？” 艾小草被他这么一提醒，顿了顿，随后小声地解释道：“我妈的裙子比较多。” 许生颇为意外地看着眼前压根不敢看自己的艾小草，他的脑袋垂得很低，几乎快要贴到胸口上了，跟只鸵鸟似的。 他神色微动，张了张嘴，但很快又闭上了，没再多问什么，而是从衣柜里翻出了干净的t恤裤衩丢给艾小草。 “内裤要吗？” 艾小草涨红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干净的内裤他还是有几条的，那还是陈红丽去买衣服时刚好遇上凑单满减，顺便给他捎上的。 洗完澡后，艾小草穿着大了不止一码的t恤坐在床上，宽松的版型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衬得他更瘦了。 趁着许生洗澡的功夫，他环视了一圈许生的房间。 许生的房间很朴素，老式红木衣柜侧对着床，之前许生给他找衣服的时候他飞快地瞄了一眼，里面大多都是深色系的衣服，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沉沉得恍若一片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足以躺下两人的床旁，是一张书桌，桌子上摆着一沓教科书，上面印着高二上学期。 许生比艾小草大一岁，但却和艾小草读同一年级，想来应该是晚上一年学的关系。 书桌上方的窗台上，一抹绿色吸引了艾小草的注意。他走近窗台，这才看清楚窗台上原来摆着一盆多肉。多肉的每片叶片都圆滚滚的，长势十分喜人。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多肉的叶片。 “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艾小草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就看见了许生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站在自己身后。 他穿着件黑色背心，手臂精瘦的肌肉上还覆着没擦干的水珠，水珠顺着肌肉线条从手臂一路滑落至青筋微凸的手背上，最终沿着指尖滴落在地。 许生见艾小草没有说话，以为他没听清，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艾小草这才回神，指着窗台的那盆多肉解释：“我刚在看这盆多肉。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养多肉，你很喜欢多肉吗？” 毕竟在许生的房间里，看不到一丝城里年轻少年该有的兴趣爱好，古板无趣，唯有这抹绿色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许生只是扫了眼那盆多肉，淡漠道：“一般。” “只是因为好养活。”【你现在阅读的是 】 2、跟屁虫 不得不说陈红丽这回动作倒是迅速，没几天就帮艾小草办了转学手续，顺利让他转入了许生所就读的县城里的一所高中，清江三中。 陈红丽甚至还大发善心地给了艾小草一些钱，让他自己去采购学习用品，这让艾小草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陈红丽一向秉持着男穷养女富养的观念，而这个“女”正是她自己。 只要艾小草的任何东西没有到一点都用不了的地步，那就绝不会给艾小草买新的。 艾小草看着书包里那用嘴巴抿抿，还勉强能写的水笔，陷入了难道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怀疑中。 不管怎么样，艾小草对于终于能用上新水笔，不用抿一下写几个字，再抿一下写几个字，写个作业费老半天劲儿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大家好，我叫艾小草。” 艾小草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双双带着好奇和打量的眼神。他的话音刚落，台下的同学们便交头接耳了起来，甚至有人还在捂着嘴偷笑。 嘈杂的声音落进耳里变成了一阵嗡鸣，他紧张地攥了攥校服外套的下摆。 他的校服还没到，只得临时借许生的穿。许生的校服袖子大得几乎能将他的整个手掌遮住，同样也遮住了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好在讲台上的班主任赵宁对于班级里乱哄哄的样子很是不满，重重敲了几下桌子，大喊了声安静。 可以看得出赵宁在班级里还是挺有威严的，学生们很快就噤了声，生怕班主任更年期发作，留一堆罚抄作业。 “艾小草，你的位置就坐……” 赵宁看了眼后排靠窗低头看着书，一副对此毫不在意的许生，他的旁边还有个空位，但那里一向没人敢坐。 因为许生脸上伤疤的问题，导致整个班级，乃至整条年级见到他都要绕道走。 对于许生的传言不少，就连她这个做老师的都听过几耳。 有说是因为许生抢了后街那混混头目的女人，所以才被划烂了脸打击报复的。也有说许生是个狠人，跟人打架以一对十意外被划破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听得她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不得不说现在年轻人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 她在这所学校任职二十多年了，五六年前见到许生的时候，他脸上就已经有那道伤疤了。 那时的许生才多大？也就十一二岁左右，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像那些传言中所说的呢？ 虽然许建国有提前跟赵宁打过招呼，但她考虑到艾小草可能会和其他同学一样比较怵许生，所以她直接越过了许生身边的位置，将目光落在了后排靠门，另一个同学身旁的空座。 “你就坐张……” “老师，他坐我旁边吧。” 许生从位置上站起了身，他只是看了艾小草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一眼里似乎并没有任何情绪，让艾小草看不出他的想法。但艾小草还是悄悄松了口气。比起和陌生人做同桌，他更愿意和许生坐一起。 至少许生知道他的秘密，在他面前自己不用刻意伪装掩饰，和陌生人做同桌，估计不出一天就得露馅儿了。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许生不会因为他的名字嘲笑他。从小到大，艾小草因为自己的这个名字受到了数不清的嘲笑、轻视和恶意。 唯独许生是个例外。 赵宁倒是没有想到许生会主动开口，她对于许生愿意融入集体这件事感到高兴。 许生长期独来独往不和人交流，赵宁总怕这孩子心里出问题，再加上明年就高三了，这压力一上去，她怕这孩子心里堆着事，时间一久很难不出事儿。 这是她作为老师最不愿意看到的。 她见艾小草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就同意了。 艾小草在许生旁边的位置落座，朝许生真诚地笑了一下，两颗虎牙贴着嘴唇露出了尖。 “哥。” 许生轻声“嗯”了一下，随后将第一节语文课的课本移到了自己和艾小草的中间。 “你之前的教材和这里的不太一样。” 许生只是解释了一句，艾小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弯了下眼角，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哥。” 两人的交流声并不算小，前排一个胖乎乎的男同学转头看着他们俩，有些惊讶：“你们俩是兄弟？亲的吗？” 小胖的声音中气十足，本来吵吵闹闹的教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个班级里将近四十名同学，瞬间齐刷刷地扭头盯着后排的艾小草和许生。 许生向来独来独往，突然冒出个弟弟，还转到了他们班，自然是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和八卦之心。 “不是亲的，但他确实是我哥。” 艾小草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足，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他余光小心翼翼地瞄了许生一眼，见他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艾小草在观察许生的同时，许生同样在用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见艾小草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抿了抿唇，又将视线重新落回了眼前的教科书上，两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那天起，艾小草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许生身后，哪里有许生，哪里就会有他。 所有人都知道了高二（3）班那个长得凶巴巴的许生，有个弟弟，名字还特奇怪，叫做小草。 以前的许生在校园里随影单只的就已经够显眼的了，如今他身后还跟着个时刻会黏糊糊地叫着“哥”的艾小草，显眼程度更是直线上升。 许生对于艾小草的跟屁虫行为，会时不时地皱眉，看起来颇为不耐。但他却是一次都没开口赶过艾小草，最终还是默许了他的这个行为。 艾小草在清江一中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愿意和他说话的除了许生以外，就只有前排那位大嗓门儿的小胖同学了。 “哎哎哎，小草，今天放学去不去吃学校后门新开的那家炸串？” “我跟你说，昨天我路过的时候那味道，把我馋得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王宇飞边说边吸溜了下口水，许生默不作声地将桌上摊着的下节课要用的英语书向后移了移。 艾小草其实压根儿没跟王宇飞说过几句话，但架不住王宇飞自来熟，自那天听见艾小草喊许生“哥”后，他就会时不时地从前桌扭头，找艾小草搭话。 艾小草其实也挺乐意跟王宇飞说话的，毕竟王宇飞嗓门大，他几乎每次都能听清王宇飞的话，这让他倍感轻松。 就目前来说，王宇飞可以说是继许生后，第二个让他相处起来感到轻松的人了。 前者是因为知道他的秘密，后者则是不怎么需要担心在他面前暴露秘密。 艾小草没有立刻回答王宇飞，而是侧头看向正垂头做着题，因为在思考解题思路，右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的许生。 他扯了扯许生的袖子，后者抬眼眼神里带着询问。 “哥，你想吃炸串吗？” 王宇飞听见艾小草的话，瞬间瞪圆了眼睛，一副受到了剧烈惊吓的模样。 他拼命向艾小草使着眼色，艾小草的眼神此刻却都落在许生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到某人那抽搐的眼睛。 “哟，胖飞，你眼睛抽筋了啊？” 王宇飞的同桌接完水，一回来就看见王宇飞这副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嬉皮笑脸地调侃了一番。 “去去去，你才眼睛抽筋了。我这叫锻炼眼部肌肉，防止肌无力导致眼皮下垂！” 王宇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让他的同桌忍不住直接嘲笑出声。 两人又是嘻嘻哈哈闹了好一阵，直到上课铃打响了他俩才结束了这场幼稚的闹剧。 王宇飞翻出课本，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转头冲艾小草说道：“小草，下课了可别忘了给我答复啊！信我，那家炸串闻着这么香，绝对好吃！” 王宇飞说这话时，见艾小草一脸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身后，有些奇怪。 他顺着艾小草的视线转头，就看见了戴着小蜜蜂，穿着白色裙子的英语老师ms刘。 “王宇飞，哪家炸串这么香啊？你到台上来跟我们说道说道呗。” 王宇飞听出了ms刘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了句：“这不还没吃到嘛，等吃到了我铁定要上去说道说道。” ms刘被气得差点一个仰倒，怒吼的声音透过小蜜蜂响彻了整个教室，所有人都表情狰狞地捂起了耳朵，除了艾小草。 “王宇飞！你今天把书上的所有英语单词各抄一百遍！明天我要检查，少一遍就给我再加抄十遍！” 王宇飞欲哭无泪，还想讨价还价一下，但一想到ms刘说一不二的性格，只得苦着一张脸，拿着英语课本站到了教室后面的角落里。 路过艾小草的时候，还不忘朝他一阵挤眉弄眼。 艾小草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看懂了王宇飞眼神里的意思。 王宇飞：小草啊，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今天可一定要陪我去吃那家炸串店啊呜呜呜。 艾小草没想到王宇飞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有闲情雅致想着吃炸串，换做是他恐怕急得连饭都没心情吃了，抓紧时间抄单词了。 艾小草想起许生还没有告诉自己答案，于是在作业本上写了行字推到许生面前。 哥，去吃炸串吗？ 许生微微垂眼，看着作业本上端正规整得跟小学生一样的字体，默了一瞬。 最终他还是选择提起笔，在这行字的下方写上了一个“不”字。【你现在阅读的是 】 3、早点回家 最后一堂课下课，许生先走了。这还是转学一个多月以来，艾小草头一回放学没有和他一起走，一时有些不习惯。 许生起身离开座位，路过艾小草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正在低头收拾东西的艾小草似有所感似地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许生。 他看到许生垂眼看向自己，在短暂地沉默后，他的嘴唇动了动，随后便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艾小草知道许生刚刚是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清，因为这次许生的声音罕见地比平常小了很多。 要知道，自从许生知道艾小草耳朵不好后，每回和艾小草说话都会特意提高音量，确保能够和艾小草正常交流。 而这次，他却刻意放低了声音，就像是故意不想让他听清似的。 艾小草撇了撇嘴，心里竟突兀地升出了一丝烦闷。 就在他还没好好思索自己究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理的时候，王宇飞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草，走走走！今天哥请你吃炸串！gogogo！” 王宇飞一把勾住了艾小草的脖子，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他的这一举动让艾小草一时很不习惯，身子下意识地僵了僵，脊背也绷得笔直。 这还是艾小草从小到大第一次跟同龄人勾肩搭背，以往因为陈红丽的流言，同龄人都受家里长辈的叮嘱，没人愿意跟他走在一起。 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一家都有传染病，只要和他们接触就会被传染。 每次艾小草出现的地方，周围人都会退避三舍，甚至还有人会笑嘻嘻地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他：“艾小草，你妈男人这么多，她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故意报复社会的啊？” “我妈说了，你妈一点都不自爱，还没结婚就被人搞大了肚子，这种人多半都是得了病的。” “而且听说这种病还会传给肚子里的孩子，艾小草，你是不是也有这个病啊？” “天啊，我刚离他这么近，不会我也被传染了吧？我现在就立马找我妈，让她带我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看看！” 艾小草和陈红丽究竟有没有得什么传染病，他们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 陈红丽每年都会按时上县城里的医院体检，除了身体稍微虚了点以外，一切正常。 至于艾小草，陈红丽就花钱带他上医院体检过一回，查出来除了营养不良和轻微贫血外，其余倒是没什么。 陈红丽看着那缴费时递出去的红花花的钞票，心里疼得直滴血，没忍住抬手打了一下艾小草的脑袋，并且发誓以后只要艾小草没出什么大事，再也不带他来这跟吞金兽似的糟心医院了。 不过她自己倒是每年都会记得上医院按时体检。 “小草，小草！” 王宇飞洪亮的声音让艾小草回了神，他眨了眨刚才因为盯着一个地方放空许久，导致有点酸涩的眼睛。 等到那泛酸的感觉缓解了后，他才看向正拿着一串炸里脊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的王宇飞。 “怎么了？” 王宇飞虽然嘴里塞着食物，但这也丝毫阻拦不住他那大嗓门儿。 “我说许生管你管得也太宽了点。之前在教室里的时候，我还听见他叫你早点回家，真的是比我老妈管得还严！” 王宇飞将手里的签子往桌上一丢，转头向老板喊道：“老板，再给我来两个炸鸡腿！” 他刚喊完，才想起还有艾小草来着，于是又扭头问他：“小草，你吃不吃炸鸡腿？” 艾小草满脑子都是王宇飞嘴里，他哥喊他早点回家这事，蹭得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拿手背胡乱擦了下嘴，提起桌子底下的书包，火急火燎道：“飞哥，我想起来今天还有事，我先走了。” “谢谢你今天请我吃炸串，回头我请你吃饭哈！” 艾小草背上双肩包，在王宇飞的目瞪口呆中直接飞奔了出去。 “小草，炸鸡腿真不吃吗？这可是这里的招牌诶！” 王宇飞小跑出店，双手放在脸庞呈喇叭状，朝着艾小草的方向大声吼道。 “不了！我要留着肚子回家吃我哥做的饭！” 艾小草同样大声地回应道，脚步一刻不停，他的双眼发亮地注视着前方回家的道路，眼底跃动着喜悦的光芒。 道路两旁的桂花正处于花期的末尾，指不定明天再见便已全部凋零，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 但艾小草此刻却没心思去欣赏什么劳什子的桂花，他只知道他哥喊他早点回家。 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让他在感到新奇的同时，心底激起了一阵涟漪。 陈红丽从来不会管他几点回家，也从不会对他说一声“早点回家”。 或许这在不少被父母管东管西，有门禁的叛逆期少年们看来，简直是神仙家长，羡慕得不得了。 但艾小草又何尝不羡慕那些能够被父母管着的孩子呢？那些父母为什么要管着孩子？ 排除少部分掌控欲极强的父母以外，大多数父母都是因为他们担心孩子的安全，因为他们心里装着对孩子沉甸甸的爱，所以希望孩子能够早点归家。 这种被人叮嘱，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艾小草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因此，哪怕那一句话可能就是许生随口一说，但艾小草也会因为他这句话毫不犹豫地飞奔回家，飞奔回这个让他头一回感受到家的感觉的人身边。 艾小草打开钥匙进门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桌上摆着两双筷子，他顿时笑弯了眼。 许生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艾小草的那一刻，神色有些意外。 “回来得这么早？” 艾小草快步走到许生身边，笑得两颗虎牙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 “哥，今天放学的时候你不是说了让我早点回家嘛，我这不就早早地回来了嘛！” 许生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硬梆梆地说了一句“你听错了”，便转身又走回了厨房。 艾小草好不容易逮到调侃许生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跟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厨房，站在他身侧嚷嚷。 “哥，你就是想让我早点回家！我可是有人证的！” “飞哥可都告诉我了，你别想不承认！” 许生拿着锅铲的手顿了顿，用余光瞄了艾小草一眼，淡淡地说了声“噢”，随后不管艾小草说什么，他都没再给予半点回应，而是专注地炒着菜。 艾小草自个儿一个人在那唱着独角戏，唱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 就在他嗓子快要冒烟的时候，许生终于有了动静。他朝冰箱扬了扬下巴，大发慈悲地开口：“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 艾小草打开冰箱，看到早上还空荡荡的冰箱，此刻里面堆满了牛奶、可乐一类的饮料。 许建国一早就去工地上工了，这个点还没下工。而陈红丽昨天晚上就出门和人打牌去了，是一群做着皮肉生意的女人。 艾小草也见过她们，那时的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那一天陈红丽刚好和当时的对象吵架，那男人怀疑陈红丽出轨，暴怒之下直接扇了陈红丽一巴掌，把他俩赶出了家门，顺手将他们的行李也丢了出来。 陈红丽肿着半张脸，隔着扇门，咒骂了男人好一会儿，直到骂得自己实在是没力气了才肯罢休。 她提着行李箱，带着艾小草在街上游荡，正打算用老办法，找前男友收留他们一晚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没几秒的时间，小雨忽然就变作大雨倾盆而下，还伴随着滚滚雷声。陈红丽拉着艾小草在大雨中一阵狂奔，最后躲到了一家有屋檐能够避雨的店门口。 两人刚刚站定，身后的店门便被拉开了，一个衣着暴露，眼皮上涂着大亮片的年轻女人，手里夹着根烟，缓缓地吐了口烟圈。 女人看了眼陈红丽，又将目光移向站在她身边的艾小草，叹了口气，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位姐，你这种的我在这里可见多了。” “不过外面雨这么大，你还是先进来吧，瞧你这脸肿的，我找冰块儿给你消消肿吧。”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艾小草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的最后，全店里空闲的女人都出来了，聚在陈红丽身边帮她一起骂着将他们赶出家门的对象。 在陈红丽嘚瑟地告诉他们，她脸上这一巴掌是因为对方吵架没吵过她才扇上来的时候，女人们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那晚以后，陈红丽便和店里的女人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无聊了就去店里找她们打牌。 每次陈红丽都要过去和她们打一个通宵，第二天睡一整天，等晚饭后才会回来。 所以冰箱里的这些饮料究竟是谁买的，结果不言而喻。 艾小草拿出牛奶喝了一口，雀跃得跟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牛奶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许生的视线似有所指地往艾小草的头顶飘了飘，从嘴里悠悠吐出的“太矮”两字，让艾小草像是被从头到脚浇了桶冷水似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哥，我还没成年呢，还会长的！”艾小草不满地直哼哼。 许生见状，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丝笑意，但当目光触及到艾小草发黄干枯的发梢后，眼中的笑意很快就消散了。 艾小草因为许生这句话，跟较劲儿似的，连晚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要不是许生阻止，恐怕今晚他得积食得睡不着觉。 晚饭后没多久，艾小草就抱着微鼓的肚子，瘫在沙发上撑得不行。 以前和陈红丽借住在别人家，他都不敢多吃，怕自己吃多了被人嫌弃赶出家门。 一开始来到许家的时候，艾小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只夹自己眼前的菜，将碗里的饭吃光后，哪怕没吃饱也不敢继续吃了。 直到有一回，他像往常那样放下筷子，摸了摸干瘪的小腹，准备离开饭桌的时候，许生突然站了起来。 他端起艾小草的碗去厨房又盛了一碗满满当当的饭放到他的面前，随后夹了一筷子的肉放到他碗里。 “吃吧，家里不缺你这一口。” 许建国也在一旁慈蔼地劝艾小草多吃点，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长结实，不容易生病。 艾小草只觉得现在的日子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幸福了，简直就像是一场美梦，也不知道这场美梦什么时候会醒。 就在他独自伤春悲秋的时候，一道大力抓着他的胳膊将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哥，你拉着我干嘛去啊？我好撑，不想走路。” 许生回头，看着艾小草可怜兮兮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一副打死都不想动的模样，不由得沉声道：“起来，出门消食。”【你现在阅读的是 】 4、努力点 艾小草双眼出神地看着桌上新鲜出炉的期中考卷，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是学渣这事，他自己一直都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在理科方面，他要是能及格，母猪都能上树。 是的，艾小草虽然是个学渣，但至少在科目里也有渣和更渣之分。 比起理科，他的文科只能算得上一般渣，好歹可以碰上及格的门槛，但理科离及格简直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了。 他甚至连做梦都不敢梦自己理科及格。 他瞥了眼隔壁桌上许生的分数，满眼都是羡慕和崇拜。但凡他能有许生一半的成绩，他做梦都能笑醒。 既然他文科比理科好那么一点，那么他为什么会选择理科班呢？关于这点艾小草其实有他的考量。 在他看来，文科考验记性，理科考验逻辑。 艾小草自认为自己逻辑比记性要强上点，之前那是因为他在课上听不清，再加上怕暴露耳朵的问题，不敢问老师，同学们也不愿意和他交流。 而文科好歹稍微背一背，至少可以混个一些分，所以才会比理科强上一点…… 好吧，以上全是他在瞎扯。 他就是文科要比理科好，或许选择文科班是更明智的选择，但艾小草偏不。 他一开始会选择理科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害怕自己听力障碍的问题暴露，而和许生在同一个班可以替自己打掩护。 事实证明，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不仅没人注意到他听力有问题，而且这一个多月来他和许生之间的感情那叫一个突飞猛进。 在他心里，他已经拿许生当作自家亲哥哥对待了。 转到理科班后的这一个多月，他脸上连笑容都比以往要多了不少。因为笑得多了，陈红丽说他再笑下去，年纪轻轻的眼角都要冒出细纹了，丑死了。 艾小草却不以为然，因为在陈红丽说这句话的时候，许生抬眼看了艾小草一眼，淡淡地说了声“挺好”。 艾小草知道，许生是在说他多笑笑挺好的。他如今已经习惯了许生说话时这种言简意赅的方式，听起来还怪酷的。 有一回他心血来潮，也这么跟陈红丽说话，结果被陈红丽拿着鸡毛掸子满屋子追着打，最后还是艾小草不要脸地找了许生这么个外援。 别看陈红丽虽是许生的长辈，但其实她对于这个脸上带着伤疤的男生，内心也是怵得慌。所以每当艾小草往许生身后一躲，陈红丽便只好作罢。 “小草，你期中考考得咋样？我这成绩回家估计得吃竹笋炒肉了，唉。” 王宇飞拿着试卷扭头跟艾小草说着，一脸的惆怅。 艾小草还没来得及盖住自己的试卷，视力极佳的王宇飞就往他的试卷上瞥了一眼。 下一秒，他将试卷一丢，双手握住了艾小草的手，激动道：“同志，咱俩真不愧是好兄弟啊！就连这成绩都是一个倒一，一个倒二，这就是缘分啊！” 许生一回来就看见王宇飞正握着艾小草的手，眼底还带着兴奋。他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顿了两秒，随后便挪开了视线。 艾小草听他这么说，好奇地探头去看王宇飞的试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然从他耳侧掠过，拿起了他桌上的试卷。 艾小草瞬间就顾不上他和王宇飞究竟谁是倒一谁是倒二，也忽略了有些异样的耳朵。他一转身就看见许生垂眼看着他的试卷，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掀起眼皮，看着表情慌乱无措的艾小草，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挺骄傲啊。” 艾小草瞬间感觉面颊发烫，许生这话可不就是在嘲讽他和王宇飞俩倒一倒二嘛。 而王宇飞早在看到许生的那一刻，就回头趴在了自己的桌上装死。 晚上洗漱完后，许生将窝在被窝里看漫画的艾小草拎了起来，一直拎到书桌旁才松手。 艾小草还有些发懵的时候，眼前就突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 他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个笔记本，上面摘抄着不少题目。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字迹似乎还是许生的。 “做。” 许生坐在床头，随手拿了本教科书便看了起来。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艾小草显然理解了许生这是要盯着他做题的意思，他瞬间苦哈哈着一张脸。 “哥，我困了，我们明天再写吧？” 艾小草佯装打了个哈欠，还硬是给自己挤出了几滴眼泪，仿佛真的是困得不行，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似的。 许生却丝毫不吃他这一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声道：“现在才八点。” 艾小草见这招不行，眼珠子一转，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哥，我头好痛啊呜呜呜，快痛死了呜呜呜。” 许生放下手里的书，伸手从被窝里拿起了艾小草刚才看的漫画书，递到了他的面前。 艾小草眼前一亮，以为许生终于肯放过他了，兴高采烈地就要接过漫画书的时候，漫画书突然向后一缩，让艾小草扑了个空。 “不疼了？” 艾小草对上许生似笑非笑的视线，心里纳闷，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许生这么能气人呢？ 偏偏他还拿许生没办法！ 艾小草瘪着一张嘴低头做着题，这些题他总觉得怪眼熟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噢，想起来了，这些题好像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讲过来着，答案是什么来着？ 艾小草一边写，嘴里一边嘀咕着什么。 许生的视线从教科书上，移向了艾小草的侧脸。 灯光打在艾小草的侧脸上，映出了脸上的细小绒毛。因为贫血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隐约可以看见虎牙的两个牙尖，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等艾小草写完这些题目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他放下笔的那一刻，许生便放下了手里的书，抽走了桌上的笔记本看了起来。 艾小草看着许生低垂的眼帘，卧室内的暖黄色灯光让他线条利落分明的脸庞镀上了圈柔光。就连他右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看起来都像是覆了层薄纱，柔和了不少。 艾小草的视线太过专注，让许生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脸，带着伤疤的右脸隐去了大半，完好的左脸更大程度地对着艾小草。 许生很快就将这些题看完了，他看着这些题的准确率，沉默了一瞬，蹙眉沉声道：“试卷。” “啊？” 艾小草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后才恍然大悟，他不情不愿地抽出了被他压在厚厚的教科书底下的试卷，递给了许生。 许生没接，只是将笔记本摊开，放在了他拿着试卷的手旁。 艾小草眨了眨眼，低头一看，这才猛然意识到他刚刚做的这些题，竟然都是他试卷上的错题！ 他越看脑袋低得越低，到最后几乎像个鹌鹑似的趴在了桌上。 他的脸上燥得慌，不仅是因为自己连今天老师刚讲过的题都没全做对，更是因为自己居然还没有许生了解自己做错的题。 “大学想去哪儿？” 艾小草没想到许生会突然跳跃到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最后冲着许生咧嘴笑了起来。 “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许生似是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他的瞳孔骤缩，盯着艾小草看了许久。 艾小草以为许生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异想天开了，毕竟他俩一个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中间差了那么多人，这论谁听了他的这番豪言壮志都会笑掉大牙吧。 艾小草颓废地垂下头，闷声道：“你要是想笑就笑吧，连我自己都觉得不现实。”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大掌落在了艾小草的头顶，艾小草猛地抬头就看见许生正神色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语气郑重道：“不，我觉得很好。” 艾小草的表情怔忪，鼻尖有些微微泛酸。 不论许生是出于安慰还是客套的心里，总归这是艾小草人生第一次，他的想法没有遭到反驳和嘲笑。 艾小草是一直被否定到大的。 小时候的艾小草喜欢画画，时常拿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画。 陈红丽见到他这样，嘴里嗑着瓜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画画都是有钱人玩的东西，你觉得你妈我能供得起你？” 从那以后，艾小草再也没有拿起树枝蹲在地上画过画。 读小学的时候，从城里来了个音乐老师，那个老师很喜欢艾小草，总是夸艾小草的声音好听有天赋。 老师离开时，问过陈红丽要不让艾小草跟着她去大城市发展声乐，艾小草的天赋可以让他走得很远。 陈红丽却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说了句：“就他？别开玩笑了，他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得很。” “再说了，学音乐能学出名堂的有几个？到时自己都养不活了，指不定还要啃老娘的养老本呢！” 音乐老师告辞了，艾小草也再也没有开口唱过歌。 本来陈红丽甚至连高中都不想让艾小草读，她讽刺艾小草一个半聋的聋子能做什么？连课都听不清，还想考去外面的大学，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想来如果没有意外住进许生家里，此时的他恐怕已经辍学在外打工了吧？毕竟他的成绩是真的差，陈红丽早就觉得他在浪费钱了。 久而久之，就连艾小草自己也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好，自己的想法总是那么不切实际。 一个被否定太久的孩子，就连自己都会下意识地否定自己。 突然冒出来个人肯定自己，让他一时竟有想落泪的冲动。 艾小草努力吸着鼻子，不停地眨着眼睛，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殊不知他此刻的模样落在许生眼里有多令人疼惜。 许生看着艾小草通红的眼眶，揉了揉他的脑袋，黝黑深邃的瞳孔，终于泛起了波动，染上了几分温度。 “艾小草，努力点，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5、我相信你 “小草，学校门口新开了家麻辣烫店，刚开业打七折，一起去呗？” 王宇飞双手撑着脑袋，胳膊肘支在艾小草的桌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艾小草，后者正埋头写着许生给他整理的错题集，头也不抬地回了个“不去”。 “啊，你又不去啊？是不是你哥管着不让你去啊？” 王宇飞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抱怨前还不忘瞥了眼旁边，确定许生还没回来后，这才放心地在艾小草面前蛐蛐儿许生。 艾小草闻言从错题本中抬起了头，神色严肃：“不关我哥的事，是我自己要求的。” 王宇飞对于艾小草维护许生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凡是有人说句许生不好，艾小草就跟谁急。 于是他双手投降，敷衍道：“行行行，不关你哥的事，不过你这么努力难不成还真要跟你哥考同一所大学啊？” “嗯！” 艾小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雄心壮志的模样让一向话多的王宇飞都罕见地卡了壳，一时不知道该夸他有志气好，还是该说他异想天开。 毕竟一个成绩年级吊车尾的学渣，突然声称要和年级排名名列前茅的学霸考同一所大学，确实有些过于玄幻了。 “哟，小草厉害啊，有志气，我支持你！” 鼻梁上架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的孟逸晨，额头上沁着层汗，刚打完球回来冷不丁地听见艾小草的发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孟逸晨和王宇飞的性子相似，都是自来熟。他家住王宇飞隔壁，俩家互相熟识，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关系铁到穿一条裤衩都不成问题。 当然，以上纯属孟逸晨的个人观点。 王宇飞跟艾小草讲的却是与这个完全不符的版本。用王宇飞的话来讲，他和孟逸晨的关系那叫一个水火不容，堪称“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而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孟逸晨在王宇飞眼中简直就是现实版“别人家的孩子”。 孟逸晨长得好，成绩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擅长讨一众长辈欢心。每次两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王宇飞他妈总要在一旁让自家儿子向孟逸晨看齐。 回家后，她甚至还会罗列出一堆孟逸晨的优点，顺带再数落一番自家儿子的缺点，最后得出结论：自家儿子哪哪儿都不如人孟逸晨！ 这让王宇飞颇为不爽，连带着看孟逸晨这个人，总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令人不爽。 艾小草其实可以理解王宇飞的这种心态，任谁老是被最亲近的人拿去和其他人做对比，甚至还被嫌弃比不过别人，心里都会不太好受。 他只要一想到如果许生拿自己去和别人比较，最后得出了个自己不如别人，得向别人好好学习的情况，心里就觉得委屈憋闷，尽管许生说的可能都是事实。 那天艾小草和王宇飞聊完后，一整天都情绪低落，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许生还以为艾小草身体不舒服，又是量体温又是问他哪里不舒服的，甚至还怀疑起了是不是这段时间自己把艾小草逼太紧了，让艾小草产生了心理上的负担和压力。 最后在许生的再三逼问下，艾小草才只得道出了实情。 许生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将手按在艾小草的头顶揉了几下，眼神里罕见地染上了几分无奈。 “艾小草，你很好。”所以，他不会拿艾小草和别人做比较。 许生未道尽的意思，艾小草瞬间就明白了。他阴郁了大半天的心，骤然放晴。 他亮着一双眼睛，就像小狗见到了肉骨头似的摇着尾巴道：“嗯嗯！哥也很好！哥在我这里是最好的！” 许生怔忪了一瞬，随后嘴角微不可察地提了提。艾小草这才发现，原来许生笑起来的时候，右脸会有个酒窝。 他一脸新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许生右脸上微微凹下去的小坑。许生全身上下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他偏过头，下意识地抬手拍开了艾小草作乱的手。 “你干什么？”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声音罕见地染上了几分厉色，和平时仿佛天塌下来，情绪都不会有一丝起伏的模样相差甚远。 艾小草眨了眨眼，没想到许生的反应会那么激烈，他低头看着自己己经有些泛红的手背，嘶，手劲还怪大的。 许生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确实有些大了，顺着艾小草的视线垂眸望去，看着艾小草红肿的手背，抿了抿唇，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 “抱歉。” 许生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艾小草连忙反驳：“哥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手贱。” “就是我没想到你对别人碰你脸反应那么大，你不喜欢别人碰你脸吗？” 许生轻声“嗯”了一声，突然想起艾小草可能听不清他刚才的声音，于是又点了点头。 艾小草“噢”了一下，随后凑近了许生几分。灯光打在艾小草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敛处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歪头看向许生的脸，许生光洁无暇的左脸正对着他，从这个角度看去，就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到刚才指尖传来的触感，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不过哥，你知道你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个酒窝吗？” 许生再次点了点头。 他右脸上的酒窝遗传了他的母亲，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总会打趣她的基因不如许建国的厉害，只让许生遗传到了她的一个酒窝。 以前的许生很爱笑，因为他喜欢看见自己脸上和母亲犹如复制粘帖的酒窝，也很喜欢看见母亲因为自己的酒窝而流露出的笑容。 母亲去世以后，许生便几乎没怎么笑过。 一是因为他觉得笑容只会让他毁容的脸看起来愈加狰狞。 二是因为他不想再看见自己脸上和母亲如出一辙的酒窝，那个酒窝总是会令他想起已经逝去的母亲。 艾小草对于这些事情丝毫不知情，只是笑得眉眼弯弯，开口道：“哥你就应该多笑笑，你的酒窝很好看。”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期中考的一个月后，艾小草又迎来了月考。 进考场前，他颇为紧张焦虑，生怕自己兢兢业业，早睡晚起地做错题的这一个月，到头来一点效果都没有。 许生看着艾小草坐立难安的样子，抬手按住了他因为紧张，下意识左右晃动的脑袋。 “别晃了，头晕。” 艾小草顿时老实了，乖巧地不动了。但过了一会儿，腿又开始抖了起来。 许生瞥了眼他为了缓解紧张不停抖动的腿，轻叹了口气。他掰过艾小草的脑袋，沉声道：“艾小草，看着我。” “法向量夹角或其补角就是两平面的夹角……” 艾小草嘴里嘀咕着数学的解题思路，冷不丁地抬眼对上许生的视线，瞬间瞪圆了眼睛，发出了声“啊”的疑惑。 在考试铃即将打响的前一刻，许生揉了揉艾小草的脑袋，一字一顿说得很慢，确保艾小草能够听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艾小草，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相信自己。” 许生见艾小草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停顿了一下，又说了句：“我也相信你。” 坐在考场上的艾小草，看着面前的试卷，心里倏得就平静了下来。 就是一次月考，哪怕这次他没考好，他依然有大把的机会，平常心对待就好。 更何况这一个月来，他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他要相信自己，就像许生相信他一样。 头一回被赋予了“相信”一词的艾小草，在正式打响考试铃的那一刻，埋头苦写了起来。 月考成绩出来后，艾小草看着自己那理科刚刚过了及格门槛的试卷，激动得差点当场跳起来给他哥一个熊抱。 “哥，及格了！我及格了！” 艾小草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在许生眼前晃来晃去。 许生表情淡定，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但眉眼还是柔和了不少。 “嗯，恭喜。” 坐在艾小草前面的王宇飞转过头，看着艾小草卷子上的分数，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小草，咱们说好一辈子的倒一倒二呢？你就这么抛弃了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艾小草心情明媚，弯着眼睛挺直了腰板反驳他：“谁跟你说好的一辈子倒数了？我可是要跟我哥上同一所大学的！” 孟逸晨见王宇飞愁眉苦脸的，勾着他的脖子说道：“行了胖飞，别气了，放学后哥请你喝奶茶喝不？” 王宇飞一巴掌拍开了孟逸晨勾着自己脖子的手，不满地嘟囔了句：“谁要你请我喝奶茶了？假惺惺！而且我早就喝腻了！” 孟逸晨挑了挑眉：“哎，听说奶茶店出了新品，叫什么草莓冰淇淋奶茶。” 他边说边用余光注意着王宇飞，毫不意外地看见王宇飞的耳朵动了动。 “可惜了某人不想喝，那就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喝咯。”孟逸晨说完后，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他话音刚落，王宇飞便轻哼了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诚心邀请我了，那我就勉强答应你吧。” “事先声明，我绝对不是因为想喝新品才去的，只是看在你苦苦哀求我的份上，我才答应的！” 孟逸晨憋着笑，忙点头称是。 艾小草本就因为成绩的提升想要好好报答他哥，听到孟逸晨和王宇飞放学后要去奶茶店，瞬间有了想法。 他拉着许生的袖子晃了晃，期待地问道：“哥，我请你喝奶茶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6、作弊 放学后，艾小草一行四人出现在了校门口。校门口斜对面的奶茶店门口摆了张海报，上面写着“买一送一”的字样。 王宇飞视力极佳，大老远的就看见了，直接拉着艾小草兴奋地跟炮弹似的往奶茶店冲去。 如果此刻的王宇飞可以回一下头，或许就能看见孟逸晨朝自己挤眉弄眼的疯狂暗示，以及许生落在艾小草被自己攥住了手的目光。 艾小草被王宇飞拉着冲去奶茶店的时候，还不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许生，一回头正巧和许生的视线对上了。 他冲许生咧嘴笑了起来，落日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许生看着艾小草的笑颜，神色微动。最终他还是率先收回了视线，垂下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如果此时的孟逸晨站在许生的右边，定能将许生右脸颊上那个酒窝瞧得一清二楚，遗憾的是许生向来不习惯让人站在他的右侧，哪怕是艾小草也不行。 “哥，你想喝什么？” 艾小草站在收银台前研究了大半天菜单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只得询问许生的意见。毕竟是自己请许生喝奶茶，自然得由许生来决定才行。 许生站在艾小草身边，仰头看着收银台上方的菜单，只是停顿了两秒便得出了结论：“那就凤梨果昔和香芋奶茶吧。” 艾小草闻言双眼蹭得一下就亮了起来，虎牙又藏不住了，眉开眼笑道：“哥，你怎么知道我也最想喝这俩个啊？” 艾小草觉得许生和自己真有默契，就连喝个奶茶，许生的想法也跟他不谋而合。 哪怕是亲兄弟都不一定有他俩这样的默契吧！ 艾小草因为自己和许生兄弟间的默契，自个儿在那傻乐。许生见状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从嘴里缓缓吐出了个“笨”字。 这一声隐在了王宇飞和孟逸晨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讨论喝哪个饮品的话语中。 艾小草虽然没有听清，但却是清楚地看见许生的嘴唇动了一下，透过许生的口型，他猜到许生大概率是在说自己笨。 他顿时不高兴了，凑到许生面前一脸不满地嚷嚷了起来：“哥，你怎么能说我笨呢？我哪里笨了！” 许生抬手按住了艾小草动来动去的脑袋，眼神落在收银台后的操作台上，敷衍了句：“嗯，不笨。” 艾小草见许生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那敷衍的态度让他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牙直痒痒。 他撇了撇嘴暗自赌气，就连自己今天是为了感谢许生，所以请他喝奶茶这事儿都给忘了。 两杯饮品做好的时候，艾小草还在那里一个人气鼓鼓的，跟只河豚似的。 许生转身拿饮品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提了下嘴角，随后又在拿好饮品走向艾小草的那一刹那，飞快地将嘴角压了下去。 他插上吸管，将吸管直接塞进了艾小草嘴里。 艾小草下意识地一吸溜，两眼瞬间亮得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就连刚才赌的气都烟消云散了。 “好喝？” 艾小草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好喝！真的好喝！哥你也尝尝！” 艾小草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饮品推到了许生嘴边，许生盯着那根艾小草刚才抿过的吸管，有些发愣。 就在他愣神之际，正在等饮品的王宇飞凑了过来，好奇道：“有这么好喝吗？小草，给我也尝一口呗！” 艾小草刚要开口，许生便一低头，就着艾小草的手叼住吸管喝了一口，喝完后还不忘瞄了王宇飞一眼，点评道：“不错。” 王宇飞默默地走回了出餐口，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总觉得许生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但这敌意他却又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好像也没得罪过许生吧？ 哪怕以前班级里流传着各种关于许生的流言，他也从来没加入讨论过，只是觉得荒唐。 任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恰好这时饮品做好了，他瞬间将刚才的这点小插曲给抛到了脑后，吸溜了一口新品草莓冰淇淋奶茶，呼，好喝！ 今天许建国下工早，陈红丽也罕见地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于是临时组建的一家四口终于有时间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了。 饭桌上刚好聊到这次月考的成绩，许建国听到许生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掉链子，欣慰地直说好。 又在得知艾小草这次月考进步明显的时候，他开心得给艾小草夹了一个鸡腿，夸他是个好孩子。 艾小草对于许建国的举动，很是受宠若惊。 这还是他从小到大头一回受到这种待遇，除了曾经的那个音乐老师，许建国大概是他人生里第一个会毫不吝啬地夸赞他的长辈了。 艾小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一张脸想说声“谢谢叔叔”，他的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旁已经吃完了饭，在饭桌上涂指甲油的陈红丽给打断了。 “努力了这么久也就一个刚及格的水平，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小抄抄来的。” “要我说啊，没这天赋还不如老实打份工去，免得浪费了这钱。” 餐桌上顿时安静地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许建国的表情颇为尴尬，讪笑了一声。 而陈红丽则是毫不在意，继续低头涂着指甲油，还时不时地抬手看看效果。 艾小草紧紧地握住筷子的手，指骨因为过度用力泛起了白。 他垂着眼睛，睫毛落下了片阴影。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尖锐的虎牙咬破了嘴唇，铁锈味霎时在口中弥漫开来。 已经习惯了，没关系的。 艾小草不停地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但自己努力了这么久依然得不到自己亲生母亲的认可，甚至还换来了冷嘲热讽这一点依旧令艾小草感到鼻尖微微泛酸。 他闭上眼努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些即将呼之欲出的眼泪憋回去。 可他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自己的努力，许生同样帮助了他。他这次进步的成绩可以说是他和许生俩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如今陈红丽这一句不仅否定了艾小草的努力，同样也否定了许生的付出。 每次的错题都是许生白天在学校里抄完，放学回家盯着他做的。他有不会的地方，许生都会耐心地解答。 哪怕他不太聪明，常常一遍听不懂，许生也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彻底明白。 一想到许生的付出就这么被陈红丽给否定了，这一认知让艾小草瞬间气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似是比自己不被认可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下一秒，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打断了饭桌上诡异的气氛。温暖的手掌落在了艾小草握着筷子发着颤的手上，将它包裹进了掌心。 “爸，你们吃，我带艾小草出去一趟。” 许生说完直接拉起艾小草往外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的目光触及到了艾小草泛红的眼圈，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转身抬眼定定地望向正在朝自己刚涂完指甲油的指甲盖吹着气的陈红丽。 他的眸色深沉如海，眼底似乎隐隐跃动着火光，让陈红丽的后背无端地激起了层鸡皮疙瘩。 许生开口，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也同样包括了站在他身侧的艾小草。 艾小草的神色先是呆滞了一瞬，各种情绪在他心中一一奔涌而过，最后全部化作暖流涌向了眼眶。 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许生高大的背影站在他的身前，耳边是许生一字一顿地反驳着陈红丽的声音。 “艾小草没有作弊。” “他很努力，也很聪明。” 艾小草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接过许生递来的纸巾，擤了第四次鼻涕。 刚哭过的艾小草眼圈和鼻头都红通通的，看上去就像条可怜兮兮的小狗。 许是知道自己刚刚在人跟前哭得太惨了，艾小草尴尬地不敢去看许生，不过好在许生也没在意，只是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肚子饿吗？” 许生没有问艾小草任何有关刚才发生的事情的问题，也没有问艾小草的心情如何，只是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但这一问题却是让艾小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让他把刚才的尴尬瞬间抛到了脑后。 他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肚子很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响，惹得他又闹了个脸红。 许生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笑意，可惜艾小草此刻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并没有察觉到许生眼底的笑意。 当然，就算他察觉到了，恐怕也会以为许生是在嘲笑他，气恼得跳起来直嚷嚷。 许生带着艾小草在便利店吃了几个饭团和关东煮，饭后又给艾小草买了根棒冰。 填饱了肚子后的艾小草满血复活，嘴里叼着根冰棍儿蹦蹦跳跳地跟在许生身后。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空中爬上了几颗星星。路灯打在两人的身上，两人的身后都落下了纤长的影子。 艾小草看着地面上许生黑漆漆的影子，眨了眨眼睛，突然一脚踩了上去。 影子随着许生的步伐离开了艾小草的脚下，慢慢地向前移去，艾小草又是一脚踩了上去。 他在许生身后玩得不亦乐乎，让许生不得不停下脚步，扭头表情无奈地看着他。 “幼稚。” 艾小草抬脚再一次踩中了许生的影子。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脚踩在许生影子的正中央，不偏不倚，而那影子也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迹象，这让他的眼角不禁弯了弯。 “哥。” 艾小草忽地抬起了头，看向许生的眼里充斥着坚决和不肯服输的韧劲。 “我一定会追上你，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 如果换做是以前，他恐怕真的会被陈红丽说动，对自己产生怀疑。但是许生说他很聪明，让他相信自己，甚至还会在陈红丽质疑他的时候，站在他面前替他反驳。 艾小草知道，自己其实一点也不聪明，甚至比常人还要迟钝上许多，不然也不会一道题需要许生讲解好几遍才能听懂。 但他总归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像同龄人般渴望着得到别人的夸奖和认同。 因此，对于从小被贬低否定到大的艾小草来说，许生简直就像是一束光那样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在艾小草的世界里，许生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让他想要做许生一辈子的弟弟，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临时弟弟。 虽然不知道陈红丽和许建国会在一起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临时组建的这个小家庭会存在多久。但是他知道，只要他能和许生考上一所大学，他或许就能作为许生的弟弟更久。 许生的表情没有任何惊讶，似是早就料到了艾小草会如此这般。他平静地凝视着艾小草此刻亮得惊人，比天上的点点星芒还要亮上几分的眼眸，点头应了声“好”。 过了一会儿，艾小草倏得想起了什么，小跑到许生跟前，转过身面朝许生倒着走，一双下垂的狗狗眼瞪得溜圆。 “哥！今天不是说好了我请你喝奶茶的吗？你怎么就偷偷付钱了啊！” 许生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艾小草的胳膊，将他拉至身侧。 一辆疾速行驶的电动车就这么和他们擦肩而过，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车主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路。” 许生松开艾小草的胳膊，提醒了一句。 艾小草对于刚刚的状况心有余悸，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地面朝前方，走在许生身侧。 “所以哥，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你别想转移话题！” 艾小草的嘴巴依旧不老实，在许生旁边唧唧喳喳的，跟麻雀比都不遑多让，吵得一向话少的许生脑瓜子嗡嗡的。 他轻叹了口气，抬手按住了艾小草的脑袋，问道：“艾小草，你叫我什么？” “哥啊。” 艾小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生问这问题的原因，有些诧异。 许生收回手，点头“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艾小草一头雾水，琢磨了好半晌才逐渐回过味儿来，笑意瞬间攀上了眉梢，呲着个牙傻乐了起来。 许生瞥了他一眼，眉头微动，直接长腿一迈和艾小草拉开了距离。在艾小草看不到的地方，他右脸颊上的酒窝再次显现了出来。 等艾小草乐够了，一抬头发现许生在自己的视野里已经变成了个小黑点，赶忙大步向他跑去。 “哥，等等我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7、不是梦 清江的天气越来越冷，自从上次艾小草吃了根棒冰喝了三天粥后，许生就对他严加看管。 每当艾小草背着许生，和王宇飞勾肩搭背地蹲在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里偷吃冰棍儿时，许生总能跟个幽灵似的突然从艾小草身后冒出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冷淡地扫了艾小草一眼，后者便瞬间吓得将手里还没吃上的冰棍儿塞进了王宇飞嘴里，随后乖乖跟在许生身后回了教室，还时不时地回头用依依不舍的眼神盯着王宇飞嘴里的冰棍儿。 每回都徒留王宇飞一人可怜兮兮地蹲在寒风中吃着冰棍儿，吃得嘴巴发麻没了知觉，那圆润的背影甚至都能看出几分萧瑟。 如果运气好的话，王宇飞还能逮着刚好打完球的孟逸晨，陪他一起蹲在小树林里解决冰棍儿。 虽然他依然看孟逸晨不顺眼，但总归也算是结下了深厚的“树林冰棍儿”友谊，因此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尽管在孟逸晨眼里他们俩的关系从来就没紧张过。 “诶胖飞，圣诞节你过不过啊？我请你吃大餐呗！” 孟逸晨用胳膊肘顶了顶正埋头看着漫画书的王宇飞，后者不耐地挥了挥手，跟驱赶烦人的苍蝇似的。 “不过！那天我要回家陪我老婆过！” 王宇飞的老婆自然不是真老婆，而是一款游戏里的女性角色，他还给艾小草看过，是个扎着双马尾，粉色头发的异瞳小萝莉。 艾小草一开始听说王宇飞有老婆这事时还颇为震惊，直到王宇飞好一通解释才明白，现在的人会把喜欢的二次元纸片人叫做老公或者老婆。 对于这种赶潮流的事，艾小草是迷茫的。 他活到现在几乎从来没有上过网，再加上转学到清江一中以前也从来没有过同龄朋友，因此他并不知道现在同龄人间流行什么，和同龄人之间有着一道深深的沟壑。 后来艾小草因为好奇问过许生这事儿，一开口就问他哥有没有老婆，饶是一向淡定从容的许生表情都龟裂了一瞬。 在听艾小草说完他和王宇飞之间的对话后，许生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转化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的手掌落在艾小草的头顶，揉了把他的脑袋。 “哥，你以前过不过圣诞呀？” 艾小草听到前排俩人的对话，伸手戳了戳许生的胳膊。 许生摇了摇头，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艾小草，定定地注视着他，问道：“你想过吗？” 艾小草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唔，也没那么想过吧。虽然我没有过过圣诞，但觉得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以前的圣诞节艾小草是怎么过的来着？ 似乎和平常没有两样，房间里依旧会传出床板吱吱呀呀的声音，他也依旧可以隔着门板听到陈红丽甜腻的声音。 邻居的大爷大妈依旧会来拍门，艾小草依旧得开门向他们道歉，承受着大爷大妈那鄙夷的目光。 许生看着艾小草微微出神的模样，眸色沉了沉，眼底晦暗不明。 孟逸晨闻言转过身，凑到艾小草面前神神秘秘地问他：“小草，你知道圣诞最特别的事儿是什么吗？” 艾小草摇了摇头，他连圣诞都没过过，自然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孟逸晨倒也不卖关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直接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那当然是收圣诞老人的礼物啦！” “圣诞老人？” 艾小草当然知道圣诞老人，临近圣诞节的时候，他在街上看到过，是一个穿着一身红，留着白花花的胡子的老爷爷形象的人。 以前的英语教科书里也有学到过，说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圣诞老人会给大家派发礼物。 他小时候的时候还信过几年，他会在床头放上一只袜子，然后抱着美好的期待睡去。但第二天睁眼的时候，袜子依旧孤零零地挂在那里，连动都没带动过。 陈红丽一起床见艾小草抱着一只袜子，一脸失落的样子，打了个呵欠随口吐槽了句：“都多大了还信圣诞老人那一套呢？” “世界上要是真有圣诞老人，老娘早就暴富了，还会需要带着你个小拖油瓶过这种日子？” 从那以后，艾小草再也不相信圣诞老人会在平安夜，爬烟囱给每个孩子送来礼物这种鬼话了。 等再长大点，他也渐渐明白了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所谓的圣诞老人不过是父母在圣诞节这天的化身罢了。 “对啊！像我的圣诞老人就是我爸妈，每年过圣诞的时候他们都会趁我睡着后，悄悄把礼物塞到我床头的袜子里！” “我记得去年是护腕，前年是篮球手环，再前年是篮球袜……” “虽然都不贵，但我收到的时候真的超级开心！” 艾小草听着孟逸晨洋洋洒洒地说出了一堆往年收到的圣诞礼物，脸上逐渐流露出了羡慕向往的神色。 但他一想到自己的情况，默默垂下眼帘，神色顿时变得落寞了几分。 许生见艾小草正对着课本发呆，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儿。 “上课了。” 艾小草这才堪堪回神，“噢”了一声，随后手忙脚乱地拿出了这节课要用的教材和笔记。 许生收回手，一抬眼就和前排孟逸晨的视线对上了。 许生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侧头盯着艾小草的头顶，表情若有所思。 孟逸晨看着他俩眉梢微挑，没说什么，只是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可惜的是并没有人注意到。 圣诞夜当天对于艾小草来说，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 唯一不同的是，第二天清晨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己床头挂着的一个红白相间的圣诞袜。他还以为自己是受了前几天孟逸晨的影响，导致连做梦都能梦到圣诞袜。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圣诞袜依然挂在他的床头，一动不动。他下意识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实的痛觉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在做梦，这一认知让他倏得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床头的圣诞袜，双眼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想要伸手，却又怕手心沁出的汗会将圣诞袜弄脏。 他将手放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跪坐在床上，神色郑重，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圣诞袜。 艾小草将圣诞袜拿在手里的那一刻还没有什么实感，忽然他察觉到圣诞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伸手从圣诞袜里取出了个物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艾小草握着手机的指尖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呆滞了几秒，蓦地跳下床冲出了房间，正巧看到了起身走向厨房，手里端着空盘子的许生。 许生的视线落在艾小草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和圣诞袜上，眉毛不着痕迹地挑了挑。 “喜欢吗？”语气就像是在询问艾小草吃饭了没一样平静。 艾小草闻言更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飞扑向许生，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许生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惯性地向后倒去，他的腰猝不及防地磕到了桌角，疼得他瞬间蹙起了眉心。 “哥，你真好，嘿嘿。” “这还是我头一回收到礼物，我真的好开心啊！” 艾小草抱着许生的腰，仰头看着许生傻笑，两颗虎牙整个都暴露在了外面，更添了几分憨气。 许生抬手刚打算推开艾小草，在听到艾小草的话后，手顿然僵在半空片刻，最终落在了艾小草的头顶。 “嗯，开心就好。” 许生的语气软了几分，他任由艾小草抱着他蹭来蹭去，跟条开心地朝人摇尾巴的小狗似的。 直到他实在是被艾小草给蹭烦了，这才伸手捂着艾小草的脸将他推开。 艾小草被他推开的时候，还呲着个大牙搁那儿傻乐。看得他不禁侧过脸，抿了抿唇，隐在暗处的右脸上的酒窝再次绽放了开来。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艾小草都要跟在许生屁股后面。 许生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要不是许生进卫生间前扫了艾小草一眼，让他把想要抬起的脚给收了回去，不然怕不是也得跟进去守着他哥上厕所。 艾小草现在看许生完全就是星星眼。 他觉得许生真的是太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许生那么好的人？而且这么好的人居然还恰好成了他哥！ 艾小草觉得自己仿佛中了头彩似的，一整天都晕乎乎的，直到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也要将圣诞袜和手机抱在怀里。 许生瞧见艾小草那爱不释手的模样，表情无奈：“小草，放下东西睡觉。” 艾小草不肯，将东西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生怕许生将东西抢了去似的。 “我抱着它们睡才有实感，不然我怕我是在做梦！” “哥，有时候我总觉得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得甚至太过梦幻。” “我总害怕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艾小草的声音到最后轻到近似呢喃，许生却还是将他所说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他眉心蹙起，没再提让艾小草将怀中的东西放下的事情。他将被子往艾小草身上拉了拉，替他掖好了被角，随后关上了床头的灯。 黑暗里一片寂静，无限放大了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艾小草睁眼盯着天花板，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让他都舍不得闭上眼睛，仿佛只要这样，这一天的时间就能被无限拉长，哪怕是梦也能得到尽可能的延续。 艾小草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正当他可以看清黑暗中房间的陈设时，眼前却倏然再次陷入了黑暗。 温热干燥的触感覆在了他的眼皮上，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不经意间扫过许生的掌心，许生的手指条件反射性地蜷缩了一下。 黑暗中，许生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落进艾小草的耳里，竟好似有什么安神的效果般，让他本来因为过度兴奋而亢奋的精神，倏得产生了睡意。 他的眼皮子开始打起了架，陷入梦境的前一刻，他听见许生说：“睡吧，都是真的，不是梦。”【你现在阅读的是 】 8、上火 圣诞节后，艾小草拿着手机去找王宇飞和孟逸晨这俩个除了许生以外，在班级里唯二和他说得上话的人要了联系方式。 王宇飞看见艾小草的手机时，忍不住嚷嚷道：“好啊你个小草，明明有手机快学期末了才加我联系方式，你是不是没拿我当朋友啊！” 艾小草瞬间挺直了腰板，两颗虎牙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外钻，语气颇为嘚瑟：“我那时不是真没手机嘛！” “这手机还是我哥送我的圣诞礼物！我这不刚拿到手还热乎着就来找你们要联系方式了嘛！” 许生用余光瞄见艾小草那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模样，抬手握成拳抵住了唇角，同时也挡住了他脸上已经显现出来了的酒窝。 孟逸晨闻言挑了挑眉，视线在艾小草和许生之间来回移动了一会儿，语气煞是艳羡地感慨道：“小草，你和你哥关系可真好啊。” 艾小草听见别人夸自己和许生关系好，脸上的笑意更浓，最后还是许生实在是看不下去艾小草那傻兮兮的模样，长手一捞将他按回了座位。 “老实上课，别玩手机。” 许生平淡的一句话却是给艾小草敲响了警钟，生怕许生一个不满意就把他给自己的手机收回去了。 他连忙将手机放回了书包里，确保书包拉链拉严实了后才转身端坐在书桌前，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 许生见状没忍住抬手拍了拍艾小草的脑袋，说了声“乖”。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下课铃打响的那一刻所有学生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窝蜂地往外跑去。 王宇飞趁艾小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他就跟着大部队飞奔了起来。 “小草快点快点！今天食堂有限量的炸猪排！晚去了可就吃不到了！” 王宇飞占着体型优势，竟是靠着那圆润的身躯硬生生在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路，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哎呦，我靠谁啊？” “疼疼疼，别踩我脚啊！” “什么东西把我一下子给撞开了？导弹吗？” 王·导弹·宇飞就这么凭着自身的绝对优势，带着艾小草一路杀出重围，畅通无阻地到达了食堂。 等俩人坐下来吃了一半的时候，许生和孟逸晨这才姗姗来迟。 食堂的炸猪排一向饱受好评，只要一有炸猪排，食堂里必定会掀起一阵腥风暴雨。 为了公平起见，食堂的炸猪排不仅限量，而且每人限领一块。许生和孟逸晨过来的时候，刚好只剩下最后一块炸猪排了。 孟逸晨刚想开口客气地推让一下，就见许生端着盘子目不斜视地径直走了，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那仅剩的最后一块炸猪排。 孟逸晨耸了耸肩，想来人家应该是对炸猪排不感兴趣，于是他就心理毫无负担地收下了这最后一块炸猪排。 他但凡再晚一秒，这炸猪排就得归到旁边眼巴巴地望眼欲穿的同学的盘子里了。 他端着盘子转身离开之前，还冲那位同学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在对方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是在挑衅，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许生端着盘子在食堂里找了好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了艾小草。 艾小草和王宇飞面对面坐着，他们身边还有俩空着的位置，很显然是特意给许生和孟逸晨占的。 “哥，你终于来啦！” 艾小草听见身旁有人坐下，刚想开口拒绝告诉他这里有人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了来人正是他哥，可算是松了口气。 “你俩咋今天来得这么晚？我和小草都快吃完了！” 王宇飞嘴里塞着口饭，将脸颊塞得鼓鼓囊囊。 孟逸晨坐下后，喝了口汤润润嗓子，这才抱怨道：“你可别提了，从教学楼到食堂那段路今儿跟打仗似的，我和许生俩要不是身高够高，怕不是要直接被淹没在人潮里了！” 王宇飞颇为不屑地瞥了眼孟逸晨清瘦的身板，拍拍胸脯自得道：“哼，个子高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挤。” “我今天可是带着小草第一批到达食堂的，一路上畅通无阻，别人想挤我？没门儿！只有我挤别人的份儿！” 王宇飞其实个子并不算矮，但在许生孟逸晨两个一米八三往上的个头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他对于孟逸晨连身高都压了自己一头这事十分不满。 身高高有什么用？跟个瘦猴子似的，真到抢饭的时候还不是抢不过他！ 孟逸晨看了眼王宇飞结实的体型，仿佛都能想到他是怎么带着艾小草挤开人群杀出重围的。 尽管他强忍着笑意，但他抽搐的嘴角却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内心。 王宇飞见状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双手叉腰，要不是艾小草拦着，只怕他现在都打算提着孟逸晨的领子到学校后门去干一架了。 艾小草好说歹说，才终于让王宇飞消停了下来，他重重地舒了口气。 正当他打算继续埋头干饭时，余光瞥见许生盘子里本应放炸猪排的地方空荡荡的。想来许生应该是来得太晚了，没领到炸猪排。 艾小草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盘子里的炸猪排夹到了许生的盘子里，这一举动换来了后者抬头，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哥，你吃吧！我最近上火吃不了油炸的！” 艾小草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巴，龇牙咧嘴了起来。 那劣质演技看得许生下意识地抿起了嘴唇，嘴唇绷直成了一条线，眼底飞快地划过了一丝笑意。 最终许生将炸猪排一分为二，夹了一半到艾小草盘子里。艾小草也没推拒，只觉得他哥对他是真好，喜滋滋地低头吃起了饭。 王宇飞坐在对面看见二人的互动，又看了眼孟逸晨盘子里的炸猪排，轻咳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道：“咳，孟逸晨，我记得你好像最近也有些上火吧？” 被迫上火的孟逸晨满头问号地抬头看向了王宇飞，顺着他一脸期盼的目光低头看到了自己盘子里的炸猪排，他突然就又想笑了。 他竭力绷紧嘴角，将炸猪排夹给了王宇飞，并且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王宇飞回了他一个上道的表情，决定看在炸猪排的面子上，暂时跟他休战一天。 吃完午饭后回到教室，艾小草第一件事就是去书包里翻手机，看得王宇飞直笑他宝贝手机跟宝贝个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手机是他老婆呢！ 艾小草闻言撇了撇嘴，老不老婆的他不知道，反正他哥送的东西就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可不得宝贝着嘛！ 他拿起书包看见拉链的时候，心脏倏得停了一瞬。书包的拉链跟他走之前的位置不一样了。 艾小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他拉开拉链去书包里翻找着手机的时候，手心都不自觉地沁出了一层冷汗。他越找越慌，表情也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许生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艾小草死死地咬紧下唇，脸上的血色消逝得一干二净，看得许生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心。 他伸手握住艾小草的手腕，甚至都还能隐隐感觉到轻微的颤抖，他的目光霎时就黯了下来，沉声道：“艾小草，发生什么了？” 许生这么一问，王宇飞和孟逸晨也意识到了艾小草的不对劲，忙问他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 后排乱作一团，就连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也注意到了，纷纷扭头将视线投向了他们。 有几个性子比较内向安静的女生过去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被孟逸晨给婉言谢绝了。 艾小草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有些不适应。他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强装镇定地朝许生扯了扯嘴角。 “没什么，就是肚子一下子有点疼，我去上个厕所。” 艾小草说完就飞奔出了教室，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因为肚子疼急着上厕所的模样。 王宇飞见状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拍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道：“原来只是肚子疼啊，吓死我了。刚小草的脸色真的好差，吓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许生却是望着艾小草离去的背影，紧皱的眉心并未松开，眸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小草在卫生间的隔间里，脑子乱成一锅粥。 许生送给他的手机被人偷了，有人趁着午饭时间动了他的书包。 可是究竟会是谁动了他的书包？为什么要偷他的手机？ 艾小草自认转校以来，除了许生、王宇飞和孟逸晨这三个人以外，和其他人几乎就没怎么交流过，更别提得罪人了。 他对于偷了他手机的人选可谓是毫无头绪，再加上他们学校午饭时间班级都不会锁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进出他们的教室，因此这人选的范围就更大了。 艾小草不知道该怎么跟许生说这事儿，许生给自己买的礼物，自己刚拿到手没几天就弄丢了。先不说许生会怎么看自己，他自己现在都难受得鼻子发酸。 明明知道手机很珍贵，为什么还要将它单独放在教室里？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从而弄丢了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而且如果他不那么嘚瑟炫耀的话，也没人会注意到他的手机。 艾小草越想越觉得自己蠢，正想抬手扇自己一巴掌的时候，隔间外忽然响起了一道男声。 那道声音压得很低，艾小草没能完全听清，只隐约听到了“发现”、“怀疑”几个字样。他将耳朵贴到门板上，想要听得更清楚点的时候，倏然响起了另一道男声。 那道声音倒是没有刻意压着，似乎是认定此时的厕所没有人，因此他说的话让艾小草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能不能别这么怂啊？” “那个时候又没人，谁能怀疑到咱俩头上？不过这小子平时看起来穷不拉几的，没想到居然还用得起这个牌子的手机，藏挺深啊。” 另一个人似乎有所顾忌，声音压得依旧很低，艾小草费力只听清了“许生”二字，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心里有个想法似乎即将呼之欲出。 “噢，许生是他哥？那又咋了，一个丑八怪罢了，真不知道有啥好怕的。还说他脸上的疤是打架留下的，什么以一对十？真是笑死老子了。” “居然还有人问我能不能打得过他？呵，他那样的老子直接一拳打爆十个，老子混清江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隔间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艾小草的骨节被他自己捏得嘎吱作响，一双平时看起来单纯无害的下垂眼此刻竟流露出了恶狼般的凶光。 他阴郁地盯着隔间门板，仿佛要将它盯出个洞似的。 他抬手刚要碰到门锁的时候，外面再次响起了先前那道嚣张的男声。 “话说回来，你说他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啊？就他那张脸是个人看着都犯恶心！老子一看到他都能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你说他这样的以后怎么解决生理需求？不会找不到女的就找男的吧？不过就算他真找了个男的，上了床看着他那张脸也得萎吧？” “诶，你说那啥艾小草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不会是他相好吧？不然许生怎么会给他买那么贵的手机？” “还哥哥，我看情哥哥还差不多。艾小草也是个狠人啊，居然能忍得下去他那张脸，啧啧啧。” 艾小草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撞开隔间的门就冲了出去。趁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挥拳重重地砸向了他的脸，双眼猩红，呲目欲裂。 “你特么给我闭嘴！”【你现在阅读的是 】 9、说我坏话 下午第一节课都快打铃了，艾小草还没有回来。许生想到刚才艾小草的脸色，起身打算去卫生间找他。 他在距离卫生间几米开外的地方，就看到门口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他眉心微跳，快步走向人群，人群中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 “这不是那个谁，就成天跟在许生后面的那个吗？” “好像叫什么小草，我听到他名字的时候还笑了好半天，这年头怎么会有人真的叫小草啊？” “听说是村里出来的，你说他们村不会还有叫小花小猫小狗的吧？” “他怎么跟何帆打起来了？真的不用去叫老师吗？我看他好像都流血了……” “你疯了？那可是何帆！上次他和人打架被人发现通知了老师，后来何帆带了一帮子小弟去找那同学麻烦，听说那同学连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何帆是清江一中出了名的刺头，也是整个清江县出了名的混混。 他在学校里成天没个正形，留级两年，每天不是在收保护费就是在收保护费的路上。校外也是成天带着一帮子小弟们四处游荡，看谁不爽就干谁，睚眦必报。 何帆的父母是清江县出了名的暴发户，给清江一中豪横地捐了两栋楼。给何帆办理入学的时候，还特意暗示校长对自己这个儿子多担待点。 因此校领导们对于何帆那是既爱又恨，在很多事情上面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闹得太大，一切好说，他们就权当不知道。 学校的师生们知道校领导对于何帆的态度后，都尽量避免和他接触，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路上要是碰见了都选择绕道走。 因此现在艾小草和何帆两人都打得见了血，竟也没有一位同学敢挪动脚步去把老师叫来。 毕竟上一个多管闲事的同学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出来呢，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个出头鸟。 许生听到人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眼底一沉，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许生右脸上标志性地伤疤让众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于是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等许生走到最前面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甚至连呼吸都短暂地停顿了片刻。 预想中艾小草被何帆按在地上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变成了艾小草骑在何帆身上，抡起拳头毫无章法地砸向何帆的鼻梁和脸颊。 何帆的下半张脸布满了鲜血，看上去颇为骇人。 艾小草的脸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窝乌青了一块，嘴角破了皮，鼻血顺着人中滴落到了他的嘴唇，让他一向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染上了层绯红。 艾小草显然已经打红了眼，全然没有关注到周遭的情况，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人，手上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倏然一道大力钳制住了艾小草的手腕，阻止了他想要继续挥拳的念头。 “艾小草，别打了。” 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了艾小草的耳朵，让他缓缓眨了眨眼睛。他僵硬地扭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许生深邃的目光。 许生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神色软和了几分，说了声“乖”。 艾小草的瞳孔逐渐对焦，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许生趁机将他一把从何帆身上拉了起来，揽住了他的肩。 艾小草一直紧绷着的肌肉，冷不丁地放松了下来，一时有些无力，他就这么顺势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许生身上。 “哥……” 艾小草的眼球因为充血爬上了红血丝，看起来红通通的，语气中带着委屈、迷茫和后怕。 许生用校服的袖子替他擦干净了鼻血，边擦边安慰了句：“没事，别怕，死不掉的。” 他的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应证他说的话似的，地上的何帆就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之前在艾小草和何帆打起来时，躲在一旁观望的小弟，此刻见何帆还有气，这才舒了口气，冲上去抱着何帆鬼哭狼嚎了起来。 上课铃都响了，王宇飞见艾小草和许生都还没回来，于是拉着孟逸晨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偷偷溜出来找他们。 他大老远就看见厕所门口围了里三圈外三圈，还有些纳闷怎么今天厕所这么多人。结果冷不丁地从人群里听见了艾小草的名字，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挤开人群就冲了进去。 当王宇飞看到地上躺着被血糊了一脸，看不清相貌的人时，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 要不是孟逸晨拉了拉他的袖子管，示意他别冲动，他恐怕都要冲上去抱着地上的人哭丧了。 在打听了一圈后，王宇飞才知道地上这人不是艾小草，而且艾小草受的伤也不严重，没有地上这人惨，已经被许生送去医务室了。 他这才堪堪松了口气，内心甚至隐隐升起了丝自豪。 看啊，这就是他的好哥们儿，打何帆这出了名的刺头都没输，牛逼！ 医务室里，校医不在，许生直接从校医的桌上翻出了瓶碘伏给艾小草消毒。他用棉签沾上碘伏，往艾小草嘴角破了的口子上擦拭，艾小草被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许生见状握着棉签的手微顿，虽然他没有开口，但之后下手的力道明显轻了不少。 “怎么打起来的？”许生手上的动作没停，淡声问道。 艾小草一提起这个就来气，一脸愤然。 “他不仅偷了哥送我的手机，而且还……还……” 艾小草一想到何帆说得那些话，气得眼圈都泛起了红。 许生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就因为脸上的那道疤被造谣，被偏见。 就像他和陈红丽一样，明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人们却总是对那些莫须有的传言信以为真，并且一直对此津津乐道，在无形中对他人施加了伤害。 艾小草在闭塞落后的山村里，见证过太多因为谣言而导致的悲剧。 有时他都无比庆幸陈红丽的“心大”，但凡陈红丽再脆弱点，被那些谣言影响了，那他可能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草”了，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好说。 艾小草从小就生活在充满谣言的环境里，早就已经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任凭别人怎么传也影响不到自己的地步。 毕竟他是陈红丽亲生的，估计也随了她“心大”的这一特点，这让艾小草非常感激陈红丽遗传给了自己这样一个优点，不然自己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艾小草不知道许生知不知道这些谣言，而他对于这些谣言的看法又是怎么样的。他不敢告诉许生，生怕徒增他的烦恼。 但许生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眉峰微挑，用肯定的语气陈述道：“说我坏话了。” 艾小草抿着嘴不肯开口，许生继续低头替他上药，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许生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将棉签丢进垃圾桶，抬手捏住了艾小草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向自己。 他看着艾小草倔强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他停顿了片刻，随后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脸上的酒窝当着艾小草的面，第一次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完全显露了出来。 “你也没我想得那么脆弱，我很惊讶，也很高兴。” 艾小草看着许生的笑颜，褪去了平日里的成熟，罕见地流露出了几分稚气，令艾小草这才有了种许生不过也就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实感。 他盯着许生脸颊上的那个凹陷的窝，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抬手用指尖戳了戳许生脸上的酒窝。 许生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你就这么喜欢戳酒窝吗？” 艾小草看着指尖下已经平整了的肌肤，颇有些失望：“怎么又没了啊？哥，你笑一下，再让我戳戳呗。” 许生收回了捏着艾小草下巴的手，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走吧。这事儿闹挺大的，你写检讨这事估计逃不了了，先回班级写起来吧。” 艾小草起身，拉着许生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撒娇道：“哥，你帮我写嘛，刚揍何帆的时候太用力了，手疼。” 许生闻言蹙起了眉心，拉起他的手凝视着泛红破了皮的指关节，沉声道：“刚才上药的时候怎么不说？” 艾小草还没开口就又被许生重新拽回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生低头捧着他的手，细致地给他上着药，上完两只手后，许生问他还有没有哪里疼，艾小草连忙摇了摇头。 其实他手上的伤本来就没多疼，刚才说手疼也只不过是想要撒娇让许生帮他写检讨的借口罢了。 许生跟学校请了下午的假，打算带艾小草提早回家。学校似乎还不知道艾小草和何帆打架了的消息，很快就批准了他们的假条。 只是令俩人没想到的是，今天陈红丽居然在家里没有出门打牌。 陈红丽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听到大门传来的动静，一抬头冷不丁地对上了艾小草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在短暂地怔忪后，随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艾小草，你这张脸怎么回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情书 最终陈红丽碍着家里还有许生，只是装腔作势地说了艾小草两句便放过了他，随后快步回了房间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脚步凌乱得颇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 陈红丽本来一想到艾小草又在外面惹了麻烦就觉得心烦，刚想上手像以前那样教训他一顿的时候，就被许生挡了下来。 许生的眼眸阴沉沉地盯着陈红丽，宛如深井般的瞳孔毫无温度。右脸上的伤疤崎岖狰狞地攀附在脸颊上，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的模样让陈红丽不寒而栗。 她被许生盯得心里直发毛，于是只好随便说了艾小草两句就匆忙回了房间。 艾小草确认陈红丽回了房间后，还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这还真是破天荒地头一次陈红丽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他，换做以前可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 他双眼灼灼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许生，想来都是因为许生的功劳，估计陈红丽是碍着许生在场不好太过分，所以随便训了他两句就结束了。 “哥，谢啦！” 艾小草拍了拍许生的背，冲他发自内心地咧嘴一笑，露出了排白牙。 许生却只是沉默地看了艾小草一眼，他脸上的乌青和嘴角的印子还没消退，笑起来的模样颇为滑稽。 “她经常打你吗？” 艾小草把书包甩到地上，直接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倒在了床上。他听到许生的问话后，仰头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回了句：“也没有经常吧。” 有关陈红丽打艾小草这事儿，最早可以追溯到他四岁的时候。 那时的艾小草和同龄人打了起来，至于是因为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对方的家长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孩儿登门找陈红丽要说法。最后事情以陈红丽和对方家长差点扭打了起来，村长出面调解让陈红丽给了对方几十块的医药费结束。 那个时候陈红丽和艾小草还住在村子里，为了能够继续住下去，陈红丽只好妥协。 送走了众人后，陈红丽关上门扭头就给了艾小草一巴掌。瘦小的艾小草被这一掌打得近乎站不稳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艾小草捂着脸，睁着眼睛巴巴地看着陈红丽。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打架是两个人的事，他身上也好痛，但到头来为什么挨打的却只有自己呢？ 陈红丽伸出手指，用尖锐鲜红的指甲指着艾小草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们现在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成天就知道给老娘找麻烦！真被赶出村了我们住哪儿？” “人家和你打架，你要么就老实受着，要打就把别人打得不敢找上门来！找上门了还要老娘帮你擦屁股，晦气！” 艾小草把陈红丽的这句话深深地烙在了心底。 打那以后，他基本不会主动惹事，哪怕别人打了自己也只是默默忍受着。 有几次他因为对方嘴里的污言秽语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一时不慎下手重了些给人打进了医院。陈红丽因为赔付了医药费，又揍了艾小草两顿。 这么想想，似乎距离上次陈红丽揍自己，其实已经过去挺久了。 自从陈红丽带艾小草离开了村子以后，他能听到村里人闲言碎语的时间直线下降。 虽然在村里上学的时候依然能听到，但对比以前来说实在是好太多了，再加上这么些年来，他也已经听惯了那些话，没有那么容易沉不住气了。 因此这么些年来，陈红丽揍他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不过艾小草现在倒也能理解陈红丽那时的心情了，毕竟他们母子俩没钱也没靠山，日子过得艰难，再加上村里人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们，艾小草再一惹事，他们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后来陈红丽会带着艾小草离开村子，借住在她当时的对象家里，想来也是有那么一层原因。 要问艾小草这么些年来有没有恨过陈红丽，那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无论陈红丽对艾小草好与不好，她总归都没有选择抛下艾小草。 陈红丽曾经谈过一任对象，甚至差点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对方有很明确的一点要求，就是不能带上艾小草。 陈红丽当场甩了那个男人一耳光，提上行李带着艾小草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向来强势的陈红丽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流下了眼泪，让艾小草很是触动。 想来其实陈红丽应该也很舍不得那个男人吧，如果没有自己，她应该就可以和那个男人结婚，开启一段新生活了。 从那以后，艾小草对于陈红丽时不时的阴阳怪气甚至是殴打都毫无怨言，因为他对陈红丽其实是愧疚的。 他想，等他以后长大了，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让陈红丽过上好日子。 如果陈红丽想结婚了，他就出钱给她准备嫁妆。如果陈红丽不想结婚，他就以后给她养老送终。 艾小草对于未来的规划一向如此，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想做什么。 梦想什么的都是有钱人才能拥有的，穷人只会向现实低头，每天为了那么三俩钱而四处奔波，点头哈腰。 他的思维逐渐变得迟缓了起来，眼皮子也上下打起了架。就在他即将合眼之际，许生的一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般，瞬间把他炸醒。 “艾小草，起来写作业。” 许生不容置喙的态度让艾小草欲哭无泪，任凭他怎么撒泼打滚也不管用，最终只能悻悻起身，坐到书桌边期期艾艾地用被包成粽子的手握着笔写起了作业。 许生瞧见艾小草那幽怨的眼神都快将作业给盯出两个洞了，嘴角不着痕迹地提了一下，随后便低头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了“检讨书”三个字。 出乎意料的是，何帆并没有因为被艾小草打进医院而来找他索要医药费，可能估计是他自己也觉得丢脸吧。 毕竟被一个比自己矮，比自己瘦弱的人给打进医院这事儿，对于手下一堆小弟的何帆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 学校知道了这事儿后，本来是想草草结束的。 但毕竟当时围观的学生太多了，学校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于是就只能装装样子，让两人出操的时候，在众师生面前念检讨书，给两人记个过算是处分，连双方的家长都没联系。 当然，何帆得等到出院后才能来学校，所以当天是艾小草一个人上主席台念的检讨。 出操前，艾小草接过许生给他写好的检讨书，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由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份检讨书，因此他在全校师生面前念得磕磕绊绊的，就差把“不是我写的”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全校师生抬头仰望着主席台那道纤细瘦小的身影，目光里竟是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钦佩。 毕竟这可是连何帆那个刺头都敢打，甚至还成功凭借一己之力，将何帆给打进了医院的人。 这让长期被何帆欺压，对其敢怒不敢言的众师生，瞬间感到扬眉吐气，就连看艾小草时都带上了几分滤镜。 自从念完检讨书后，艾小草就发现周围的人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有了很大的转变。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每次课间同班同学总会一窝蜂地围到后排，问他当时是怎么把何帆给打进医院的。 甚至还会有不少其他班的同学从后门朝艾小草的位置张望。 艾小草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时不时会有同学打趣一句：“这不是我们小草哥吗？” 艾小草还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挠挠头讪笑一声。 艾小草一时间就这么成了清江一中的风云人物，甚至还会有女生悄悄给他送情书，惹得前排的王宇飞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他，嘴里还要调侃一句：“我们小草哥现在可真受欢迎啊。” 人脸上的乌青都还没消下去，顶着个熊猫眼都能有女生跑来给他表白，可不是受欢迎嘛！ 艾小草羞红了脸，飞快地说了句“别瞎说”，随后胡乱地将粉色的信封塞进了书包里。 虽然因为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太小了，艾小草压根儿就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但对于女生递过来的信封，他还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 这个状况让他颇感意外，甚至还有些飘飘然。 许生用余光瞥了眼艾小草没有拉好的拉链，从拉链缝里隐约透出的粉色，又瞥了眼艾小草泛红的耳根，他下意识地抿起了唇。 “对了小草，跨年的时候你和许生怎么过啊？要不要来我家？到时我们还能一起放烟花！” 王宇飞期待地看着艾小草，孟逸晨见状在一旁捂着胸口故作受伤道：“胖飞！你居然都没先问我，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王宇飞回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说：“谁跟你是最好的朋友，你脑子出毛病了？” 艾小草在听到“烟花”二字的时候，眼睛就倏得亮了起来。 他虽然也放过烟花，但跟朋友放烟花还是头一回。一想到他居然也有可以一起放烟花的朋友了，这一认知让他感到由衷地高兴和新奇。 “哥，我们去吧，我想放烟花！” 艾小草拽着许生的袖子，仰头望着许生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只期盼着能够出去玩耍的小狗般的模样，让许生说不出半个“不”字。 最终他抬手揉了把艾小草的脑袋，应了声“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很不酷哥 艾小草在跨年的前一晚紧张地睡不着觉，毕竟这是他头一回去朋友家做客，这让他颇有些手足无措，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对方父母不喜欢自己。 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许生实在被吵得受不了了，拿被子把艾小草卷住，胳膊压在被子上，才堪堪制止住了艾小草的动作。 艾小草话多，而且属于夜猫子型，一到晚上就特别亢奋，白天在学校里要不是有许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恐怕能直接从第一节课睡到放学。 许生没和艾小草住一起前，作息规律，早睡早起，简直堪称养生大师。 自从艾小草来了以后，许生明显感觉自己睡眠不足。 每到晚上熄灯上床后，艾小草那一张嘴还特能叭叭，往往要叭叭一两个小时才肯罢休，这让许生颇感困惑。 他们每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他真心不知道艾小草是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跟他说的。 甚至期间他还要配合各种手势比划，有时说到激动处能直接把床板震得嘎吱作响。 每到这时，许生额角的青筋都会一跳一跳的，开始怀疑起自己第一次见艾小草，觉得他看起来乖巧安静的错觉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明明就跟个有多动症的皮猴儿似的。 有一回许生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拿被子将艾小草一卷，往怀里一搂，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霎时就消失了。 许生挑了挑眉，从此他终于有了可以让艾小草瞬间安静的办法。 要问为什么艾小草突然噤了声？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晕晕乎乎的分不清南北，并且将这一切归结于了大脑缺氧。 好比此刻，艾小草正被卷在被窝里动弹不得。 许生呼出的气息打在头顶，他隔着被窝感受着许生平缓规律起伏的胸膛，以及被子外环住自己结实有力的臂膀。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跳快得有些过分。过了一会儿，他试探性地开口喊了声“哥”。 许生半梦半醒之间应了一声，又将卷成个饭卷的艾小草往怀里搂了搂，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艾小草的发顶，闭着眼睛不耐烦地说了句：“别吵，睡觉。” 艾小草闻言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大脑又开始晕眩了起来，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有点像是发烧了似的，可能是被被子闷着脑袋缺氧了吧。 艾小草每次在苦思冥想了一番后，最终都会带着这个结论沉沉睡去，这次也不例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艾小草发现自己正跟个八爪鱼似的扒拉在许生身上，卷着自己的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床下。 俩人显然对于这种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个表情淡定，手法熟练地将自己从艾·八爪鱼·小草的手下解救了出来，自己下床洗漱去了。 另一个则是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头发翘得乱七八糟，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脑袋还一点一点的，仿佛随时都要睡过去了似的。 突然一条冰毛巾飞到了艾小草的脸上，把他冻得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他呲牙咧嘴地将脸上的毛巾拿下，表情幽怨道：“哥，就是说下次能别用这种方法叫我起床吗？真的很冷的哇！” 许生拿着毛巾随意擦拭了几下头发，因为留着寸头的缘故，每次洗漱的时候他都会顺便把头发也洗了，反正没一会儿就干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用余光瞥了眼艾小草，挑眉道：“不这样你能醒得过来？” 艾小草总觉得他从许生的语气里似乎听出了那么丝调侃的意味。 他撇了撇嘴，拿着冰毛巾下了床，噔噔噔得走出卧室进了卫生间，一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冰凉的水冻得他牙齿都打起了颤。 敢情许生又是用冷水洗得头，可真扛冻啊。 明明吃着同样的食物，同样的作息，凭什么许生身体素质比自己强这么多？ 艾小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细胳膊，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许生结实的肌肉线条，瞬间欲哭无泪。 他什么时候才能和他哥一样强啊？ 有关这个问题艾小草还特意跟许生抱怨过，结果许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艾小草，迎着艾小草期待的目光，表情凝重地说了声：“挺难。” 艾小草为此还自闭消沉了好几天。 出发去王宇飞家前，许生先骑着自行车带艾小草拐去了水果摊，买了些水果给人带去。 毕竟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空手总归是不太好的。 艾小草从来没经历过这些，所以并不知道还有这种讲究，表情懵懂地看着许生跟摊主讨价还价。 最终许生不仅让摊主抹了个零，摊主还免费送了他们个包装礼盒，将这些水果包装了一番，看上去瞬间就变得正式了起来。 “哥，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和人讨价还价诶，这很不酷哥！” 艾小草腿上放着水果礼盒，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抱着礼盒，一手拽着许生的衣角调侃着。 “噢，让你失望了，酷哥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许生表情淡淡，语气丝毫没有抱歉，反而充斥着理所应当。 现在的许生比艾小草刚认识他那一会儿话要多了不少。那时的艾小草是觉得许生说话的方式很酷，现在的艾小草觉得许生的思想就很酷。 熟了以后艾小草有问过许生当初为什么说话喜欢只说一半，甚至是只说几个字，然后他就得到了仅有三个字的回复：“因为懒。” 好吧，他哥果然很酷，连理由都那么的与众不同，酷。 等许生和艾小草骑到王宇飞给的地址的时候，艾小草看着眼前的三层独栋别墅，瞬间瞪圆了眼睛，表情震撼。 别墅的大门倏然打开，王宇飞举着个手机，身上穿着印着粉发双马尾异瞳小萝莉的t恤，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艾小草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朝艾小草开心地挥了挥手。 “小草，这里！” 艾小草看着面前宏伟壮观的别墅，咽了口口水，颇有些局促地跟在王宇飞的身后，期间还不忘拉着许生的衣角。 许生一手提着水果，另一只手抬起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妈，他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我铁哥们儿，艾小草！高个子的是他哥，叫许生！” 王宇飞拉着艾小草走到一位将近五十岁的女人面前，女人体态丰腴，留着头齐耳短发，圆脸看起来格外的和善。 江晓芳慈蔼地看着艾小草，她一开口艾小草就知道王宇飞那大嗓门儿是随了谁。 不过这也令艾小草松了口气，想来今天应该是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听力问题了。 江晓芳对于艾小草问什么答什么的乖巧模样，越看越喜欢，热情地拉着艾小草问东问西。 对于许生的脸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还让王宇飞多向人许生这种好学生学习，王宇飞直接习惯性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江晓芳的叨叨，左手拉着艾小草，右手拉着许生，一路狂奔回了房间。 等进了房间，他才堪堪舒了口气。 “抱歉哈，我妈她太能叨叨了。” “因为我爸平时都跟个闷葫芦似的，我妈嫌跟他讲话跟对牛弹琴似的，再加上我姐又在外面上大学，跟我又说腻了，所以她就喜欢逮着新面孔叨叨。” 王宇飞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艾小草闻言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妈妈这性格挺好的，开朗健谈，跟你妈相处起来特舒服！” 艾小草表情真挚，他是真心觉得江晓芳虽然话多嗓门儿大，但就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话里话外的关怀都让他受宠若惊，甚至产生出了原来别人家的妈妈是这样的恍惚感。 王宇飞脸上露出了个真诚的笑容：“你们不嫌烦就行！对了，你们有啥忌口不？晚点让你们尝尝我爸的手艺！” “我家可是开饭馆的，我爸那手艺老好了！看我这体型就知道了！” 王宇飞的爸爸王志强是清江县有名的厨子，他们家开的饭馆在点评软件上常年霸榜清江必吃榜第一名。 逢年过节的时候，甚至得提前一两个月预约位置。平日饭点的时候，也时常需要排队。 有不少从其他地方慕名而来想要加盟的老板，都被王志强给拒绝了。他认为这饭店一旦变得商业化，那味道就不再是原本的味道了。 他没有什么将饭店开遍全国的雄心壮志，就只想守着这一方天地，老实本分地传承祖上手艺，让前来的食客们都可以尝到最正宗的王氏手艺。 “不过飞哥，原来你还有个姐姐啊？” 艾小草拿着王宇飞递来的游戏手柄，笨拙地按照刚才王宇飞的说法操作着，嘴里问出了自己好奇的事儿。 许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艾小草，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抿了抿唇。 “噢，你说我姐啊。我姐比我大了六岁，之前也在咱高中读的，算我们学姐呢！现在她在首都大学读研究生，妥妥的高材生！” “我怀疑我妈和我爸在生我姐的时候把智商全遗传给她了，到我这的时候估计都没剩的了，唉。” 王宇飞叼着根棒棒糖，许是觉得有些丢脸，连声音都比平时小了不少，但依旧是普通人能够听清的音量。 艾小草显然不在这个范畴内，难得没能听清王宇飞的话，表情一时有些茫然。 好在王宇飞也没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响起的手机给吸引了去。 艾小草瞥见王宇飞接起了那个手机备注“傻x”的电话。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开始王宇飞的表情还颇为不耐烦，没过几秒，他扔下游戏手柄，倏得站了起来，表情激动地大喊道：“等着，爸爸这就来救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新年快乐 王宇飞下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就多了个孟逸晨。 孟逸晨看起来颇为狼狈，发梢胡乱地翘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甚至还歪了个眼镜腿，斜斜地架在鼻梁上，看起来煞是滑稽。 “哟，原来大家都在啊。胖飞，大家都到了你为什么不叫我！” 孟逸晨看着王宇飞房间里坐着的许生和艾小草，有些意外，随后暗戳戳地瞥了眼王宇飞，向他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后者则是拍了拍怀里抱着尚未拆封的游戏碟，理所当然道：“叫你干嘛？反正你自己会翻墙过来。” “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带了新出的游戏碟的份上，爸爸才懒得下去救你呢！” 孟逸晨就住在王宇飞隔壁的那栋别墅，但他每次来找王宇飞都喜欢翻墙，不怎么走正门。 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主要原因都在于王宇飞家里养的一只大黄狗身上。 王宇飞家里养了只大黄狗，常年蹲守在别墅大门口看家，遇到不熟的人就会狂吠。而孟逸晨因为小时候被狗咬过，从那以后就对狗产生了心理阴影。 因此只要那只大黄狗在，他就绝不会走正门。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翻墙的时候，刚翻上去，底下就传来了狗叫声。 他一低头就看见了只大黄狗正仰着狗脑袋冲他狂吠，还不停地摇着尾巴，吓得他两眼一黑，差点手滑让自己跌下去了。 他只能哭哭啼啼地拨通了王宇飞的电话，哭爹喊娘不行，就以利为诱。 果不其然，当王宇飞听说孟逸晨给自己带了最新的游戏光碟的时候，直接将他们俩之间的恩恩怨怨抛之脑后，愉快地下楼去解救他了。 “飞哥，原来你们家还养狗了啊？” 艾小草听完孟逸晨的诉苦，对于王宇飞家的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以前他还住在村子里的时候，也养过一小段时间的狗。那只狗是条流浪狗，艾小草看它骨瘦嶙峋，出于不忍便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它了一点。 就这样投喂了几次后，那只流浪狗就会时不时地叼着东西过来回报给艾小草。 有时是路边的野花，有时是啤酒瓶盖，有时是脏兮兮的不知道被谁扔掉的毛绒娃娃。 这些东西虽然艾小草都用不上，但他还是将它们收集起来，藏在了衣柜的角落里。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有一天陈红丽回来突然收拾起了东西，艾小草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问她他们这是要去哪儿，陈红丽一边收拾一边回了句：“去新家。” 就这样，陈红丽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重要的东西打包后，拉着艾小草就离开了这个村子。 艾小草偷藏在衣柜里的那些东西，在陈红丽眼中自然是一堆用不上的破烂儿，没有带走。而艾小草也没来得及跟那条陪伴了他大半个月的流浪狗告别。 艾小草跟在陈红丽身后离开村子的时候，频频回头，但最终也没能看到那条流浪狗最后一眼。 王宇飞闻言点了点头：“对啊，我家大黄是我姐养的狗生的宝宝，因为我姐太忙了照顾不来那么多狗狗，我们就抱回来了一只自己养。” 王宇飞瞅见艾小草好奇的神色，想来艾小草应该是很喜欢狗，于是就带着艾小草去找大黄玩耍了，抛下孟逸晨和许生两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许生先站了起来，说是要下楼去看看艾小草他们的情况，徒留下怕狗的孟逸晨一人在房间里两眼泪汪汪。 “小草，你拿着这个冻干，手举高点，然后对大黄发号施令就行了。我先给你演示一遍，大黄，坐！” 王宇飞右手捏着个冻干在大黄眼前晃悠，大黄两眼放光地盯着冻干，眼珠子随着摇晃的冻干来回转动。 它听到王宇飞的指令，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摇的，吐着个舌头哈喇子都快淌到地上了。 “大黄，握手！” 王宇飞朝大黄伸出了左手，大黄立马乖乖抬起了自己的爪子放到他的手上，期间眼睛就没离开过冻干。艾小草在一旁看得新奇，手痒难耐，有些跃跃欲试。 王宇飞喂了大黄冻干后，又拿了个冻干递给艾小草，让他自己试一试。 艾小草依葫芦画瓢，学着王宇飞刚才的模样对大黄发号施令，当大黄那只毛茸茸的爪子放到自己手心的时候，就像是根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尖。 艾小草只觉得心都快化了，两颗小虎牙亮了出来，弯着眼睛直乐呵。 许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艾小草盯着大黄傻乐的模样。 艾小草看见许生，连忙朝他挥手笑道：“哥，你快看！我可以让大黄跟我握手了诶！” 他当着许生的面，又做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做完后双眼期待地看着许生。 殊不知他这般样子落在许生眼里，全然就像是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和他身旁那只眼巴巴地摇着尾巴等着冻干奖励的大黄简直如出一辙。 许生抬手揉了把艾小草的脑袋，夸了句：“真厉害。” 这看似不怎么走心的夸赞，却是让艾小草的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背后的尾巴更是甩得飞起，让王宇飞竟是硬生生从他身上找出了几分大黄的影子。 王宇飞又看了眼许生，好家伙，这和他刚才喂大黄吃了冻干，夸大黄是个好孩子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晚上吃饭的时候，艾小草终于见到了王宇飞的父亲，王志强。 王志强长着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肚子圆滚滚的，长得膘肥体壮，看起来就很符合人们对于厨师的刻板印象。 王志强就和王宇飞说得一样，明显话不怎么多，饭桌上江晓芳讲十句话的功夫，王志强可能才会偶尔说个一句。 一顿饭吃下来，他说过的话十根指头都数得过来。 当然，艾小草其实这顿饭也没什么功夫说话，光顾着吃饭了。毕竟清江必吃榜第一的大厨的实力还是摆在这里的，王志强做的饭确实好吃。 王志强见艾小草这么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自然是高兴的，甚至还开口说艾小草要是喜欢吃，以后让王宇飞带着上店里去，他免费请他们吃。 艾小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王宇飞却是举起双手表示赞同，直呼好。 许生看着艾小草吃得最多的那几盘菜，表情若有所思。 饭后艾小草跟王宇飞还有孟逸晨在房间里打游戏，许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直到快临近十点的时候才回来。 “哥，你怎么才回来啊？”艾小草拿着游戏手柄打着游戏，余光瞥见许生回来了，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操作问道。 许生拍了拍他的脑袋，回了句“没什么”，又看了眼电视屏幕上艾小草操作的人物的血量，好心地提醒了句：“你快死了。” 艾小草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游戏手柄还没来得及操作，大大的“gameover”就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小草，你又输了，现在你可是欠了我五杯奶茶，别忘了哈！”王宇飞丢掉游戏手柄嚷嚷道。 艾小草捂着脸，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此刻如果让他用一个从王宇飞那新学来的词形容自己，艾小草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所谓的“游戏菜鸡”。 之前他看孟逸晨一直输给王宇飞的时候，还在一旁乐了半天，现在他看着自己连输给王宇飞五把的成绩，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许生见艾小草一副意志消沉，萎靡不振的模样，捡起地上的游戏手柄，拍了拍艾小草的脑袋。 “行了，哥替你报仇。” 王宇飞见状本来还瘫倒在地上，闻言坐起身，摩拳擦掌道：“行啊，来吧。一起上小爷我也无所畏惧！”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连胜神话的王宇飞碰到了他此生最大的劲敌，直接从连胜变成了连跪，跪到最后甚至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要不是这是在他家，他都快怀疑许生这厮儿是不是开挂了。 孟逸晨在一旁看见王宇飞吃瘪，朝许生比了个大拇指。 “牛啊许哥，深藏不露啊。” 许生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番结果，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惹得艾小草用星星眼崇拜地看向他，并且再次坚信他哥果然就是酷哥本哥，太酷了！ 王宇飞见时间差不多了，将游戏手柄一扔，起身叉腰仰天咆哮道：“许生你给我等着！下次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孟逸晨在一旁听得直摇头：“胖飞啊，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这不纯纯送上去让人虐菜嘛！” 王宇飞气得瞬间瞪圆了眼睛，勾住孟逸晨的脖子，企图勒死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傻货儿。 “孟逸晨，你说谁菜呢？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两人又是闹腾了一阵，最后闹累了，终于消停了下来。 王宇飞带着众人下楼放烟花，许生也从自行车上取下了挂在车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艾小草。 艾小草看着手里的塑料袋，神色诧异。当他打开袋子看到了里面的仙女棒时，眼睛倏得亮了几分。 “哥，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许生点了支烟咬在嘴里，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抬头揉了把艾小草的后脑勺。 “吃完饭去买的。我之前问了王宇飞，说只买了鞭炮和烟花，想着你可能会想玩仙女棒，就去买了点回来。” 艾小草感受着覆在后脑勺的手掌，看着许生硬朗的侧脸线条，心底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丢下了颗石子般，荡起了丝丝涟漪。 “小草，我要点火了，你俩站远点啊！”王宇飞挥了挥手里的打火机，朝艾小草他们大喊道。 许生冲他们喊了声“知道了”，随后拉着艾小草又往后撤了几步。 王宇飞和孟逸晨点燃烟花后，飞快地跑向了一旁。 随着一声巨响，绚烂的烟火在夜色中绽放了开来。五彩斑斓的颜色映照在夜空中，充斥满了艾小草的瞳孔。 他侧头看向许生，许生嘴里的烟蒂近乎燃烧殆尽，漆黑深邃的眼底跃动着烟火的光点。 他似是察觉到了艾小草的视线，微微偏头，瞳孔轻颤了一下。 艾小草仰头看着他，风吹动了他掠长的刘海儿，刘海儿底下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眨地凝视着自己。 下一秒，虎牙尖贴着下唇显露了出来，像是生怕自己的声音会被烟花盖过似的，明明两人近在咫尺，他却依旧扯着嗓子大喊道：“哥，新年快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养老送终 过了元旦，接下来要迎接的便是期末考了。艾小草更是过上了废寝忘食、悬梁刺股的生活，势必要比上次的成绩更进一步。 许生看着艾小草自从跨完年后，就跟抽了疯般一改以往需要他督促的状态，自个儿每天就自觉地搁那儿刷题复习，这让许生还不习惯了好一阵。 王宇飞见状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直言艾小草不会是失恋了吧。 毕竟他这两天还看到了之前给艾小草递了情书的那个女生。她最近跟她同班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听说那个男生正在追她。 王宇飞瞅着那俩人估计好事将近，想来艾小草应是还没开始恋，那苗头就被掐灭了，遂化悲愤为动力，疯狂学习企图来掩饰心中的悲痛。 孟逸晨瞧着王宇飞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在那里独自脑补的模样，伸手捂住了眼睛，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艾小草刚做完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他停笔抬头一脸茫然地问道：“啊？你说谁？” 在王宇飞手舞足蹈的比划下，艾小草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给自己递情书的女生，扎了个高马尾，鹅蛋脸长相秀气。 但是要问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艾小草那是压根儿不知道。 他那天不仅没听清女生的表白，甚至就连收到的情书也不翼而飞了。 艾小草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是放进了书包里的，结果回到家打开一看，书包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情书啊。 艾小草对此颇感困惑，之前他的手机被偷，总不能这回情书也被偷了吧？更何况谁闲着没事偷人情书啊？ 他当时还问了许生有没有看见他书包里的情书，后者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没有”，甚至还拿出了崭新的试卷放到他的面前，提醒他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于是艾小草就这么把这件事给抛到脑后了，就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被误会成自己失恋了也真是奇了，他可是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谈何失恋呢？ 王宇飞闻言还小小地失落了一下，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八卦之心瞬间就被扑灭了。 不过很快他就打起精神，化身福尔摩斯，开始跟艾小草分析起了那封情书究竟是谁偷走了的可能性。 许生见两人谈论得热火朝天，倏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咳嗽的动静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就连耳朵不怎么好的艾小草都给吓了一跳。 “哥，你没事吧？” 艾小草见许生咳嗽得厉害，哪还顾得上什么情书不情书的，满脑子都只剩下对他哥的担忧了。 许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王宇飞，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被呛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就打响了，于是情书的话题就这么被揭过了。 王宇飞转回身拿出课本，暗自嘟囔了句：“我怎么觉得许生今天好像对我有些不满呢？” 坐在他身旁的孟逸晨接话道：“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不是你的错觉。” 孟逸晨刚才作为旁观者看得可谓是一清二楚，许生可不就是不咸不淡地睨了眼王宇飞嘛，像是在不满王宇飞提起这茬似的。 孟逸晨琢磨了一会儿，心底有个想法呼之欲出，惹得他那一整天都要时不时地瞅许生两眼。 艾小草还以为他想找许生的茬，挡在许生面前凶巴巴地问他怎么了。 王宇飞见状自然是站艾小草这边的，也跟着艾小草质问起了孟逸晨，这让孟逸晨可谓是苦不堪言。 他总不能说他怀疑艾小草的那封情书是许生拿走的吧？ 他敢打赌，但凡他敢说出来，许生就会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件事倒是令艾小草颇感意外，那就是一直到期末考结束他都没有被何帆找麻烦。 他这段时间每天可都是在书包里塞了块砖头，随时准备着战斗。结果直到学校放了假，那块砖头也没有派上用场。 后来他打听了一下，据说何帆到现在都还没出院呢，何帆底下的小弟没有接收到老大的指令，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艾小草将右手握成拳，举到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这拳头有这么大的威力吗？难道他那天真的下手太重了？ “看什么呢？” 许生拿着两人的成绩单，单手拎起艾小草的书包就要走，结果这一提起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艾小草的书包什么时候这么沉了？ “艾小草，你书包里放了什么这么沉？” 许生蹙眉疑惑，艾小草这才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怕许生发现异常，所以都没让许生像以前那样碰自己的书包。 艾小草见许生狐疑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乖乖开口解释道：“那啥，我往里面塞了块板砖。” 许生：？ 在艾小草的一番解释后，许生深深地看了眼艾小草，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何帆的事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找上来了。” 许生说得笃定，这令艾小草疑惑地仰头看向他：“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许生的身子微僵，轻咳了一声，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这次成绩不错有进步，想要什么奖励？” 艾小草果然被许生的这句话给吸引了，瞬间将刚才的困惑给抛到了脑后。 “哥，真的什么奖励都可以嘛？” 艾小草的双眼发亮，眼睛圆滚滚地看着许生，一副期盼的模样颇像是向主人讨食的小狗儿。 许生嘴角轻抿，眉眼也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了下来。 “嗯。” 艾小草站在首都机场的时候，表情还有些恍惚。他明明记得自己就是想跟许生一起去趟游乐园来着，怎么就跑来首都了？ “小草走吧，我叫的车已经到了！” 王宇飞站在不远处冲艾小草挥了挥手机，孟逸晨在一旁任劳任怨地拖着两人的行李箱。 许生抬手拍了拍艾小草的脑袋，肩上挎着艾小草的包，左手拖着行李箱，头顶压了顶鸭舌帽。 “想什么呢？还耳鸣吗？” 艾小草第一次坐飞机，一开始还颇为兴奋，结果飞机起飞后，强烈的耳鸣让他整个人都难受得晕乎乎的提不起劲儿，就这么靠在许生的肩上睡了一路。 许生以为艾小草耳朵还不舒服，下意识地蹙起了眉，眼底染上了几分担忧。 艾小草这才堪堪回神，看着眼前规模庞大人来人往的首都机场，捏着许生的衣角傻愣愣道：“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艾小草人生十七年以来，从未离开过清江县。在认识许生以前，他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清江县。 不对，也不能说没想过，应该说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如果没有认识许生，艾小草对于自己本来的规划应该会是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在清江县找份洗碗工或者工地搬砖的活儿，靠着这点收入供养陈红丽和自己生活。 至于能不能离开清江县，可能取决于他有没有攒到足够的钱，又或者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吧。 在认识许生以后，他原本的规划也是在清江县读完高中，和许生一起考到大城市里的大学去。 总之，在艾小草原本的规划里，绝对不会是现在就离开清江县。 虽然来到首都并不在他的规划内，但此刻的他却是难掩激动亢奋。 大城市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他对大城市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许生见艾小草眼珠子乱转，不停地四处张望着，抬手捏了把他的脸蛋。 “嘶，疼！哥你掐我干嘛啊？”艾小草捂着被许生掐红了的地方，一脸委屈。 许生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眉毛微扬：“疼就对了，这证明你没在做梦。” 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许生的眉眼，但艾小草却莫名觉得此刻许生的眉眼多半是带着笑意的。 艾小草觉得现在会打趣作弄自己，会使坏的许生比以前鲜活了不少，整个人都洋溢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跟以前那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模样相差甚远。 这次的首都之行，一切要始于艾小草跟王宇飞的一场通话。 王宇飞打电话问艾小草他这次寒假有什么计划，艾小草便告诉了他自己打算和许生去游乐园。 王宇飞一听，直接一拍大腿，说这不巧了嘛，他刚好也要去游乐园呢。首都新开了家游乐园，一开园就异常火爆，人山人海，一票难求。 他姐夫刚好有门路，拿到了几张票，想要找他姐和朋友们一起去玩，结果他姐刚好有个项目要出差，他姐夫的朋友们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一趟。 姐夫这一个人肯定是不乐意去的，毕竟他本来就是为了和他姐一起去才四处托关系拿到的票。 他姐就想着这票反正放着浪费也是浪费，于是就干脆打电话给王宇飞，问他想不想去玩。 王宇飞正好想问艾小草这事儿来着，没想到艾小草本来也是想去游乐园的，这倒是和他的计划不谋而合。 艾小草一开始没有答应，王宇飞知道艾小草在担心什么，于是干脆直接打了通电话给许生。 许生那边一听，果不其然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四人出现在了首都机场的这样一幕。 “哥，这机票和酒店钱很贵吧。” 艾小草看着宽敞整洁的酒店房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许生放下行李，顺手又捏了把艾小草的脸蛋儿，这回倒是知道轻重了，没给艾小草的脸上留下红印。 “钱的事不用担心，饿不死。” 尽管许生这么说，但艾小草却是不信的，一想到许生为自己花了这么多钱，更是坚定了今后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努力赚钱，好好报答许生。 是的，艾小草已经把许生规划到了自己的未来里，甚至都考虑起了自己以后给许生养老送终这事儿了。 若是让许生知晓了，怕不是都要敲开艾小草的脑壳儿，看看他的脑瓜子里每天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明明就比艾小草大一岁，怎么就需要艾小草去给他养老送终了？ 正在这时，房间外倏然传来了敲门声。 “小草，我要去我姐那里拿票，你们要跟我一起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抓住了 王宇飞的姐姐王嘉怡住的地方离他们住的酒店很近，于是众人选择了步行过去。 艾小草一出酒店的大门，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首都的冬天让一向生活在南方的艾小草冻得直抖嗦，许生见状干脆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替艾小草围上，还顺带把他羽绒服的帽子也给他戴上了。 艾小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艾小草本来耳朵就不好，被许生这么一捣鼓，这下好了，他是彻底与外面的声音绝缘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这让艾小草的内心止不住得恐慌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下一秒，他便抓住了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 许生的手指顿了顿，诧异地回头看向艾小草，在触及到那双带着惊慌的眼神后，他的眼神暗了暗。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然地将艾小草发凉的手揣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和他走在王宇飞他们后头，兜里握着艾小草的手一刻也没松开。 前面的孟逸晨冷得直跳脚，作势就要往王宇飞身上靠，被王宇飞一巴掌给呼开了。 虽然艾小草不知道孟逸晨和王宇飞两人在前面说了些什么，但从王宇飞黑如锅底的脸色来看，恐怕是孟逸晨又讨他嫌了。 孟逸晨似乎总是格外的喜欢招惹王宇飞，就像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似的，一定要把王宇飞惹怒了暴揍他一顿才肯罢休。 一开始艾小草还觉得这俩人的相处模式奇怪，后来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要是哪天孟逸晨不巴巴地凑到王宇飞跟前讨嫌去，艾小草还觉得奇怪勒。 他看着前面打打闹闹的两人，又看了眼走在自己身旁的许生。口袋里本来发凉的手开始热乎了起来，甚至因为两人紧密贴合的手心，微微沁出了层汗。 道路中央的汽车在艾小草的余光中飞驰而过，偶尔耳旁传来的模糊鸣笛声就像是隔了层薄雾似的，听不太真切。 道路两旁早已凋零的枯枝，光秃秃的好似瘦骨嶙峋的老人。 落日余晖从层层叠叠的枝丫中渗透了进来，艾小草抬手摊开掌心，一道光线便直直地落在了他的手心，泛起了一丝暖意。 艾小草的心倏得就平静了下来，他侧头看向许生，隔着两层围巾闷声道：“哥，你把手给我。” 许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艾小草见他没反应，又催促了一句。许生只得无奈地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到了艾小草的面前。 艾小草拉过他的手，让他靠向自己。他将许生的手翻转到手心朝上的位置，刚才落在自己手心的光线霎时就落进了许生的手心。 他的手包裹住许生的手，令许生的手指蜷曲握成了拳头。 他弯起眼角，眼底细碎的光芒衬得他的眸子愈发熠熠生辉，就连天边瑰丽的晚霞顷刻间都黯然失色。 “看，抓住了。” 许生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他凝视着艾小草的笑眼，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就被前面的喊声给打断了。 “小草，许生，你俩站那儿干嘛呢？” 王宇飞一回头就看见艾小草和许生站在一棵树旁，两个男生手牵着手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怎么看怎么诡异。 许生淡定地收回了手，回了句“没什么”，随后握着艾小草的手腕快步跟上王宇飞，左手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试图掩盖住他此时眼底的情绪。 艾小草见到王嘉怡的时候，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本以为王嘉怡应该也是偏圆润丰腴的体型，毕竟王宇飞一家似乎都是这样的体型，想来他们的家族基因可能就是如此。 但和想象中的恰恰相反，王嘉怡不仅个子高挑，身型还很苗条，唯有一张圆脸昭示着王家的基因。 “姐，我们来啦！” 王宇飞一进屋，就兴奋地大喊了起来。 直到王嘉怡走到面前，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打量了她好几眼，皱眉不满道：“姐，你怎么又瘦了那么多？你不会又因为减肥没怎么好好吃饭吧？” “上次你胃出血，姐夫半夜打急救电话送你去医院那次你忘了啊？” 王嘉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放下拖鞋后，抬手就给了王宇飞一暴栗。 “你试试天天跟着教授四处跑，在外面风吹雨淋的，不瘦才有鬼了！” 艾小草一摘下帽子和围巾就听到了王嘉怡的声音，他这回可算是对于江晓芳的基因强大有了深刻的认知。 敢情王宇飞和王嘉怡全部随了他们母亲江晓芳的大嗓门儿。 王嘉怡一抬眼，这才注意到了王宇飞身后还跟着人。她的目光率先落到了孟逸晨身上，显然和他熟识。 毕竟王孟两家是邻居，王宇飞和孟逸晨两人从小就在一块儿玩。 王宇飞小时候那会儿，江晓芳和王志强要忙饭店的事，平时都是她带的王宇飞。所以每次孟逸晨来找王宇飞的时候，她就顺带连着孟逸晨一块儿带了。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也拿孟逸晨当自己的第二个弟弟看待了。 孟逸晨在王宇飞想要吃人的目光下，干脆利落地喊了王嘉怡一声“姐”，气得王宇飞牙痒痒。 王嘉怡对于这声“姐”很是受用，还顺口夸了句：“小晨子倒是越来越帅了嘛。” 王宇飞闻言忿忿不平，拉着他姐质问到底是他帅还是孟逸晨帅，结果换来了他姐一个“你心里没点b数”的眼神，郁闷得他又狠狠地瞪了眼某人。 “诶，这里居然还有俩帅哥嘛。我说飞飞，你不会是看脸交朋友的吧？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是个颜控啊！” 王嘉怡调侃了王宇飞一句，王宇飞听着自己的小名就这么被自家老姐当着朋友的面叫了出来，一时羞愤交加，涨红了脸。 众人没在王嘉怡这里逗留太久，拿了游乐园的票后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期间王嘉怡对于乖巧安静的艾小草那是喜欢得不行，直言让王宇飞下回再带艾小草来玩。 许生听到王嘉怡对于艾小草的评价，没忍住看了眼低头作鹌鹑状的艾小草，右脸的酒窝若隐若现，心中有些发笑。 如果王嘉怡知道了艾小草每晚睡觉前的话痨模样，怕不是要大跌眼镜了。 他在觉得好笑的同时，内心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满足。 这一认知让他惊觉有些不对劲儿，却一时又觉察不出这丝不对劲儿究竟是从何而来。 晚上回到酒店，两人洗漱完爬上了各自的床。 他们订的是标间，单人床宽敞的空间让艾小草可以随意翻身，不用时刻想着挤到别人，但他却并没有多开心。 毕竟他和许生好歹也同床共枕了几个月，身旁倏然没了人，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艾小草在床上翻来覆去，翻身的动静吵得许生头疼，让他不得不开口问道：“睡不着？” 许生的声音倏得在黑暗中响起，让艾小草瞬间来了精神。 他支起上半身，看向隔壁床上的隆起，委屈巴巴地说了句：“突然一个人睡，有些不习惯。” 房间里霎时陷入了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艾小草看到隔壁床上躺着的人影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个长方形状的东西走向了自己。 那道人影走到床前，将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一掀被子就钻了进来。 艾小草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塌陷下去了一块儿，一道热源贴上了自己的胳膊。 “行了，睡吧。” 许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艾小草愣了一瞬，随即在一片黑暗中笑得跟只偷腥了猫似的。 “哥，你是不是其实也想跟我睡啊？” “你肯定也跟我一样不习惯一个人睡吧？” “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离不开我，我好感动噢。” 许生听着艾小草的贫嘴，在黑暗里扬起了唇角。 他伸手压制住艾小草乱动的身子，下巴搁在他的头顶，闭上眼睛语气不耐烦道：“别吵，睡觉。” 艾小草果然老实了，一动不动地窝在许生怀里，靠着许生起伏平稳规律的胸膛，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艾小草看着游乐园门口人山人海的情形，不由咂舌。 人群嘈杂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耳朵上覆盖了层膜，四面八方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阵嗡鸣。 “小草！” 近乎贴着鼓膜传来的声音让艾小草堪堪回神，茫然地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的王宇飞。 “小草，想什么呢？我喊你好几回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你聋了呢！” 艾小草知道王宇飞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恶意，但心脏却还是骤然缩紧。他扯了下嘴角，笑容透露着几分勉强。 “我刚在想事呢，抱歉哈。” 向来心大的王宇飞，自然没有注意到艾小草的异常。 许生回来的时候，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艾小草苍白的脸色，眉心蓦然蹙起。 他快步走向两人，将票递给了王宇飞解释道：“我问过了，这是vip票，我们走vip快速通道就行。” 王宇飞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还好我姐夫拿的是vip票，不然这不得排死啊？” 游乐园刚开业加上寒假，可不正是人挤人的时候嘛，要是真排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去了。 王宇飞和孟逸晨走在前面，许生带着艾小草故意落后了他们几步，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不舒服吗？” 许生蹙眉担忧地注视着艾小草，后者沉默了一刹后，缓缓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许生的眉心瞬间拧得更紧了，他先是安抚性地揉搓了一下艾小草的耳朵，替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大半个耳朵。 他沉思了片刻，又将艾小草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上，整理了一番后，这才握着艾小草的手腕往检票口走去。 此刻对于被捂得密不透风的艾小草来说，周遭恍若被按下了静音键，一切扰人的嗡鸣声随之而去，手腕处传来的温度透过皮肤一路蔓延至了全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围巾闷得缺了氧，艾小草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被握住的手似乎使不上力了，心跳也比平常快了不少。 艾小草觉得，他可能病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我哥真帅 “嘿，小草，有这么冷吗？不至于吧？” 王宇飞一回头就看见艾小草被裹得跟个熊似的，几米开外甚至连性别都分不清，不由咂舌。 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好家伙，热乎得跟个火炉子似的。 在一旁把脖子缩进领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孟逸晨瓮声瓮气道：“胖飞，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怕冷啊？哎呦，真的是冻死我了，哈啾！” 孟逸晨打了个喷嚏，差点没把鼻涕口水喷王宇飞一脸，后者一脸嫌弃地远离了他几步。 入了园区，新颖的各种设施让艾小草直接将方才晕乎乎的感觉抛到了脑后，全身心都被眼前他从未玩过的游乐设施所吸引，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王宇飞手里拿着入口处免费发放的地图，只简单扫了一眼，就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 “走吧，今儿咱们几个要把刺激的项目都玩个遍，赌上男人的尊严！” 艾小草压根儿就听不见王宇飞说的话，以至于他跟着众人坐上过山车的最后一排的时候，表情还是懵懵的，显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他将要面对什么。 直到过山车载着他们到达了最顶峰，突然悬停在那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王宇飞中气十足的鬼哭狼嚎。 “我后悔了我要下去呜呜呜，我的妈也没人跟我讲这么高啊呜呜呜。” 他的话音刚落，过山车便近乎九十度垂直落下，巨大的失重感让艾小草直接吓得噤了声，声音被堵在了嗓子眼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失了声。 当过山车载着他们360度旋转过来的时候，艾小草对于发明出这个设施的人的不理解直接达到了顶峰。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许生偏头见艾小草没什么反应，刚才也没听见他的叫声，安静得出奇，想来艾小草应该不怎么怕这种项目。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艾小草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刚迈出一步下一秒便腿一软，要不是许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他的膝盖怕不是要直接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许生颇为意外地挑眉，敢情不是不怕，而是直接被吓得喊不出声了。 “啊？就这儿？这就结束了？也就这样嘛，一点也不可怕，切。” 王宇飞从过山车上下来后，装模作样地摇头惋惜，细看还能发现他走得不是直线，看得孟逸晨眼皮子直抽搐。 那刚才他旁边嚎得直接盖过了全车人的是谁啊？难道是鬼吗？ 艾小草羽绒服的帽子早就滑落，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眼神呆滞，一副十足的被吓傻了的小可怜儿的模样。 王宇飞见状，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调侃道：“小草，不会这就被吓傻了吧？你行不行啊小草？” 许生抬手替艾小草整理着一头炸了毛的头发，艾小草用余光瞥了眼王宇飞，幽幽地开口：“飞飞哥，刚刚你那几声嚎我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宇飞冷不丁地被拆穿，表情也不见尴尬，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刚那叫入乡随俗，这不都坐过山车了，自然得嚎几嗓子才有坐过山车的氛围嘛。” 艾小草表情漠然，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在这胡说八道”的模样，孟逸晨更是在一旁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许生则是看着艾小草那小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抿紧了唇才不至于让自己脸上的笑意太明显。 过山车后，又菜又爱玩的王宇飞又拉着他们玩了跳楼机、大摆锤这类刺激项目，王宇飞的嚎声不断，坐在他旁边的艾小草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 此时的他突然就有些庆幸自己耳朵不怎么灵光，不然绝对得被王宇飞那嚎声给霍霍得耳朵疼。 果不其然，受害人孟逸晨揉着耳朵下来后，嘴里抱怨道：“胖飞，求你别嚎了成不？我耳朵真的感觉要被你嚎聋了。” 王宇飞翻了个白眼，回怼了回去：“那咋了？有本事你也嚎啊，咱俩看看谁能嚎得过谁！” 孟逸晨一听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艾小草就听见他俩一个比一个嚎得大声，跟唱二人转似的，他满头黑线地坐在前面听着后排两人的嚎声。 不是，这都还没开始呢，那两人到底在干嚎个什么劲儿啊？ 过山车俯冲拐弯的那一刻，艾小草因为失重整个身子滑向了许生，直接撞进了许生怀里。 许生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抬手从艾小草背后绕过扶住了他身前的护栏，将艾小草圈进了怀里。 艾小草总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快离开座椅飞出去了，下意识地伸手死死地搂住了许生的腰，将脸埋进了许生的怀里。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求求了，快点结束吧”的想法，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亲密。 等过山车停下后，艾小草这才有了种“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 他一抬头，就和正好垂下眼帘看着他的许生的视线对上了。他凝视着许生深沉如墨的瞳孔，清晰地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这一认知让他的心脏再次飞速地跳动了起来，不论周遭有多吵闹，此刻的他都只听到了自己掷地有声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了他的鼓膜上。 “小草，许生，你俩干啥呢？有这么害怕吗都搂一起了？” 王宇飞和孟逸晨坐在后排见前排的俩人一直维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不禁有些奇怪还以为前排的俩人被吓傻了，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提醒了一句。 艾小草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松开了搂着许生腰的手，许生也顺势收回了自己揽着艾小草的手，偏过头抿了抿唇。 下了过山车后，王宇飞和孟逸晨去排队买饮料，艾小草本来想跟过去，王宇飞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好好缓缓。 在王宇飞眼里，艾小草此刻魂不守舍的模样颇像是坐过山车给吓傻了。 他顿时一阵心虚，毕竟是他拉着艾小草玩这些刺激项目的，怎么说也有他一半的责任。 他哪肯让艾小草去排队，直接拉着孟逸晨一溜烟儿地跑走了，徒留艾小草跟许生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艾小草总觉得自己现在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余光瞄见卫生间的标志，飞快地说了句：“我去趟厕所。” 也不管许生听没听见，他说完便径自跑走了，那模样颇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艾小草跑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也不管是不是冷水直接就往脸上泼，刺骨的寒意从脸上传来，脸上的热度瞬间就降下去了几分。 他抬眼看着镜子里自己挂满水珠的脸庞，刘海儿被水打湿，湿漉漉地贴着额头，鼻头也被冻得发红。 他原本杂乱无章的心跳也渐渐趋于了平静。 果然，刚才是因为过山车太刺激了，肾上腺素飙升才导致了他心脏发了疯般地狂跳。 艾小草对于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庆幸地舒了口气，他差点以为自己身体出问题了，幸好只是因为过山车的缘故。 他调整好心态，离开卫生间去找许生。他没走两步就看见一个个头堪堪到许生腰间的小女孩正仰头看着许生。 小女孩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她拉了拉女人的手，抬手指着许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生的神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许生下意识地侧身，偏头想要将右脸隐藏起来的举动落进了艾小草的眼里，让他的鼻尖微微泛起了酸。 整颗心脏就像是被泡在了柠檬气泡水里似的，酸酸涨涨的。 他小跑过去挡在了许生的面前，隔绝开了小女孩好奇的视线。他握住许生的手腕，察觉到他轻微颤抖的手和因为用力而握得发白的骨节，心底的酸涩更甚。 “哥。”艾小草轻声喊道，许生的睫毛微颤，缓缓抬眼看向他。 艾小草注视着许生的眼睛，倏得抬起手抚向了许生右脸颊的那道伤疤，崎岖不平的手感自指尖处传来，艾小草的眼底瞬间黯了黯。 许生霎时瞳孔地震，慌乱地偏头想要甩开艾小草的手，却被艾小草不容置喙地捧住了脸。 许生的脸就这么完全被暴露在了艾小草面前，令他难堪地想要逃离。 他咬牙低声怒吼道：“艾小草！” 艾小草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是专注地盯着许生的脸。 许生被盯得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唇角死死地绷成了条直线，浑身上下紧绷着的肌肉无一不在彰显着他此刻的紧张与不安。 “哥，看着我。” 许生在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最终败下了阵，抬眼看向了艾小草。 预想中的恶心、嫌弃、同情等神色并没有出现在艾小草的眼中，他的眼眸清澈得恍若玻璃珠般，清晰地倒映着许生的身影。 艾小草的眼角弯了弯，朝他露出了两颗虎牙笑道：“哥，我其实一直都想说，你长得真的很帅。” “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挂水 王宇飞和孟逸晨拿着饮料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艾小草围着许生花式吹彩虹屁，后者耳根子泛红，紧抿着唇，视线飘忽不定的场景。 “哥，你就是我见过最酷最帅的人！” “哥，如果我是世界第二帅的话，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哇！” “哥，你说你怎么就帅呢？一想到这么帅的人是我哥，我就嘚瑟。” “唉，哥，你耳朵红了！你不会被我夸害羞了吧……唔唔唔。” 许生只觉得脸上臊得慌，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抬手捂住了艾小草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艾小草，你够了。” 许生的眼底流露出了无奈，同时又夹杂了几分复杂。 他知道艾小草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让自己忘掉刚才的不愉快，故意逗自己开心罢了。 效果很明显，就是有些社死。 艾小草被捂着嘴，视线在触及到许生泛红的耳朵后，眼角瞬间弯了起来，笑得跟只偷腥了猫似的。 自打他和许生认识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见许生害羞。 酷哥不愧是酷哥，就连害羞都是耳根子悄咪咪地红，要不是他眼神儿好，怕不是都要以为许生真如表面上那么淡定呢！ 虽然艾小草不知道小女孩具体跟许生说了什么，但想来无非是类似“妈妈，为什么这个大哥哥脸上有疤”，又或者是“妈妈，这个大哥哥长得好吓人”一类的话。 许生从来没跟艾小草讲过他脸上疤痕的由来，艾小草也默契地没有过问。 因为他知道，等许生想告诉他了自然就会说了，他对于这种事一向很有眼色。 刚才他夸许生的那些话，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逗许生开心，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他是真的觉得许生硬朗的轮廓，配上那道疤看起来特阳刚，特有男人味儿。 不像他脸型线条偏柔，总给人一种好欺负的小白脸即视感。 想到这里，艾小草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么些年来，他因为这张脸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挑衅，要不是怕给陈红丽惹麻烦，他早就把那些人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小草，你俩又整啥玩意儿呢？我刚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吹许生彩虹屁了，咋滴，你是打赌打输了吗？” 王宇飞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摩了好一会儿，等艾小草消停了后，才跑过来好奇地问道。 许生闻言身子僵硬了一瞬，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尴尬的神色，艾小草则是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道：“我夸夸我哥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王宇飞顿时来了兴致，凑到艾小草眼前，指着自己那张圆滚滚的脸问他：“那小草，你也夸夸我呗，你夸夸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许生掀起眼皮，飞快地瞥了眼王宇飞，蹙起了眉心。 艾小草见王宇飞满脸都写着期待的神色，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神色真挚地看着他说道：“飞飞哥，你是个好人。” 王宇飞：……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头顶霎时一片乌鸦飞过。孟逸晨搭着王宇飞的肩，捧着个肚子乐得整个人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小草，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搞笑天赋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 “采访一下，胖飞，被发好人卡的感觉如何？” 孟逸晨抬手握成拳放在王宇飞面前作话筒状，王宇飞仰天长啸了一声，怒吼道：“艾小草，你完蛋了！” 艾小草连忙跳到许生身后，探出脑袋，眨巴了下眼睛表情无辜道：“我没说错啊，飞飞哥你确实是个好人，你不是好人难道还是坏人吗？” 王宇飞被气得一个仰倒，冲上去就要将艾小草从许生身后给逮出来，艾小草急忙抓住许生的衣角喊道：“哥，救我！” 许生紧蹙的眉心不知在什么时候舒展开了，表情淡定，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嗯，在我身后躲好。” 王宇飞霎时瞪大了双眼，一脸愤懑地嚷嚷道：“喂喂喂，不带你们这样的，还请外援？孟逸晨，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小爷！” 四人就这么打打闹闹，艾小草甚至给笑出了一身汗，一向苍白的脸也染上了几分血色。 那天的天空虽然阴沉沉的，但艾小草却觉得全身仿佛沐浴在阳光中般，暖流攀上心头蔓延向了四肢，暖洋洋的。 艾小草就这么度过了他人生以来最热闹、最炽热的一个冬日。 回到酒店，许生催他赶紧洗澡别着凉了。 洗澡的时候艾小草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等躺到床上后，晕眩疲惫的感觉更甚。 或许是因为自己今天玩得太疯了，所以累了，艾小草这样想着。在许生还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许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见房间里一片寂静，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走到床前，垂眼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被子都没来得及盖上的艾小草，眼底划过了一抹无奈，无奈之下却又隐隐暗藏着几分笑意和宠溺。 他替艾小草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后，刚准备收回手，艾小草便跟寻到了热源似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脸颊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蹭，惹得许生觉得有些痒痒，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真像只小狗，许生在心底默默地评价了一句。 艾小草梦境里的片段断断续续的。 一会儿是他在村里被同龄人围着讥笑的场景，一会儿是那只流浪狗叼着啤酒瓶盖朝他甩着尾巴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许生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梦里的他一会儿坠入深潭，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浑身发凉。一会儿又飞入高空，飘浮在云端被近在咫尺的太阳晒得皮肤发烫。 他就这么被冷热交替了不知道多久后，冷意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热意，直接生生将他给热醒了。 艾小草睁开眼睛，眼睛一时没能适应白炽灯的照射，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等他逐渐适应了光线后，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医院里，周围坐满了挂水的人。 他的脑袋动了动，头顶便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醒了？” 艾小草仰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许生，眼白泛着红血丝，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显然一晚上没睡，看上去颇为疲惫。 “哥……” 艾小草一开口就被自己嘶哑难听的嗓子给吓了一跳。 许生见状连忙制止了艾小草想要继续开口的想法，给他买水去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顺势抽回了之前艾小草吊水睡着时，一直被他的脑袋靠着的手臂。 手臂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导致血液不流通一阵发麻。他在离开了艾小草的视线范围后，才抬手轻轻按压了好一会儿。 许生去买水前，瞥见艾小草吊瓶里的水挂得差不多了，替他按了护士铃。 许生离开后没多久，护士便走了过来，见吊瓶空了，便帮他拔了针。 许生回来后把水递给了艾小草，顺便跟艾小草简单地讲了一下之前的情况。 许生当时睡着没多久就被热醒了，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被艾小草抱着腰。 艾小草的身上烫得跟个火炉子似的，皱着眉嘴里不停地直哼哼，任凭他怎么喊都醒不过来。 许生知道艾小草恐怕是发烧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带他来医院测体温挂水。 很显然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在来医院的路上，艾小草的体温更烫了，到了医院后体温已经达到了高烧的范畴。 等艾小草挂上水后，许生见之前一直皱着眉，难受得呻吟的艾小草逐渐安静了下来，心里顿时舒了口气。 他不禁庆幸自己早早地就带艾小草来了医院，不然艾小草恐怕还得难受好一会儿。 等俩人出了医院，天空已经朦朦亮了，周围的早餐摊陆陆续续地出了摊。 许生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点的店铺，给艾小草点了碗粥。 艾小草吃了一口便蹙起了眉，他的鼻子堵着一点味儿都尝不出来，吞咽的时候嗓子也跟吞刀片似的疼，生理上的不适让他瞬间没了胃口。 许生见艾小草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勺子，一副恹恹的神色。 他抬手揉了揉艾小草的脑袋，语气比平时要柔和了几分：“再吃点吧。” 艾小草摇了摇头，许生盯着那碗粥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勺子舀了勺粥放到艾小草唇边，后者下意识地张嘴将粥给咽了下去。 许生挑眉，觉得自己似乎是找到了能让艾小草吃得下饭的方法，于是又舀了勺粥放到他的唇边。 刚才吞咽时嗓子的疼痛让艾小草回了神，见许生举着勺子一副要继续喂他的模样，让他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连忙接过许生手里的勺子，红着耳朵，低头老老实实地吃起了饭。 他也顾不上嘴里有没有味儿，嗓子痛不痛，吃得飞快。生怕一个吃慢了，许生又要做出把他当小孩儿喂吃饭的惊人之举。 许生也不尴尬，只是淡定地收回手，拿起自己碗里的勺子继续低头吃饭。 两人吃完早饭后，许生带着艾小草往回走，艾小草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医院，一阵茫然，疑惑地看向他。 许生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定定地凝视着他，缓缓开口，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小草，我们去看看耳朵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我养你 艾小草对于许生提出要带他去看耳朵时，内心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来首都玩就已经花了许生的钱了，要是带他去看耳朵又是一笔钱。 许家虽然条件比自己和陈红丽要好上一点儿，但许建国总归还没有和陈红丽结婚。 艾小草和许生的关系也不能算是法律意义上的兄弟，许生其实完全没有义务对自己那么好。 许生早就猜到艾小草会拒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医院走去，用平淡的语气问他：“艾小草，不是说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吗？” “你不解决一下耳朵的事，你那英语听力怎么提升？” 艾小草挣扎了起来，闻言立马反驳道：“我听力听得清！” 许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艾小草，每回你听力不是都选c，就是都选b，你当我傻的吗？” 艾小草见事情败露，连挣扎也不挣扎了，瞬间垂下了脑袋作鹌鹑状，一副心虚的模样。 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英语听力一直没有什么显著的提升，核心问题其实还是出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听是能听见，但一长串的英语句子，艾小草需要集中精力去努力分辨出每个英语单词，一道听力题他可能有好几处需要连蒙带猜，因为压根儿就听不清。 每次做听力对于艾小草来说可以说是一种煎熬，越是焦躁得想要听清就越是听不清，于是他就干脆自作聪明地听力题都选一样的，反正总能蒙对一两个的。 许生见艾小草不说话了，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行了，咱去医院看看吧，能把你这耳朵的问题解决最好，毕竟高考的时候一分的差距都可能造成天差地别。” “别因为耳朵的问题留下遗憾啊，小草。” 艾小草自己也知道，他的听力一直这样放任不管也不是个事儿，他也有想过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个情况，但他没钱。 陈红丽当初知道他听力出了点问题后，也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只是说了句：“没全聋，还能听到声儿就成。” 艾小草在最初的恐慌后，逐渐习惯了听东西雾蒙蒙的感觉，在这过程中甚至对于陈红丽的话产生了认可。 确实，没全聋还能听到声儿就成。 反正他也不怎么需要和人交流，以后打工无非也是后厨洗盘子一类的工作，埋头洗就是了，倒也用不上听力。 但现在的艾小草听了许生的话后，内心深处倏然就升起了对于解决耳朵问题的渴望和迫切。 是啊，他还要和许生考同一所大学，许生成绩那么好，以自己现在的这种水平绝对是赶不上他的。 如果解决了耳朵的问题，他或许还有能提升的空间，但不解决耳朵的问题，那真的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艾小草乖巧地跟在许生后面排队挂号，面诊检查的时候都积极配合，医生问什么就答什么。 许生在听到艾小草回答医生，自己的耳朵是在一次高烧后出了问题的时候，站着的身子顿了顿。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正在认真听医生讲话的艾小草，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心，抿紧了唇。 一番检查下来后，艾小草被诊断为中度到中重度听力障碍，原因大致就是和之前艾小草高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有关，因为发烧引起耳聋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医生给到艾小草的建议是佩戴助听器，帮助他在日常生活中的沟通交流更加顺利。 “不过你这耳朵怎么熬了这么久才来看？看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平时就没什么不方便的吗？”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时候，随口问了那么几句。 艾小草尴尬地讪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那模样倒是让一旁的许生看得心里莫名一阵发酸，没忍住抬手顺了顺艾小草的头发，搭着艾小草的肩，向医生询问起了有关助听器的情况。 艾小草坐在那里听着许生跟医生的谈话，总觉得自己仿佛像是一个被家长带来看病的小朋友似的。 明明许生也只不过比他大了一岁，但他却觉得“大家长”这一词放在许生身上，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许生从医生嘴里得知，艾小草这种情况是可以申请残疾证的，拿着残疾证去户籍所在地的残联申请助听器会有补贴，价格会比市面上的要便宜些。 就是时间可能会有点久，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申请下来。 如果急用或者不差钱的话，可以直接在医院购买，或者去助听器门店配置，不过医院的型号会比专门店要少一点。 许生跟医生交流的语速很快，声音也不算大，以至于艾小草全程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俩嘴巴张张合合，说了什么那是一点儿也听不清。 两人离开诊室后，许生一只手拉着艾小草的手腕，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网上查找着有关助听器的资料，手机屏幕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艾小草茫然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许生的背影，许生从诊室里出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艾小草也不知道医生和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对于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 许生收回了手机，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定地说了句：“带你去配助听器。” 艾小草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急切地想要开口，就被许生轻飘飘的一句“还想不想和我上一所大学”给堵了回去。 艾小草算是看出来了，许生已经将他的软肋拿捏得死死的了。 到了医院附近一家评价还不错的助听器门店后，许生将艾小草在医院的听力测试报告递给了店员，并说明了来意。 店员看了之后就给艾小草拿来了几款适合的助听器，让他佩戴试一下效果。 艾小草戴上助听器的那一刻，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亮堂了起来。 他听到了空调运作的噪音，听到了店内顾客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甚至就连衣料摩擦时发出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生一直在旁边留意着艾小草的表情，察觉到他脸上露出的欣喜激动的神色后，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 “感觉怎么样？” 许生的声音透过助听器传进了艾小草的耳里，这也是艾小草第一次完全地听清许生原本的音色。 许生的声音比起同龄人来说要更加低沉，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 艾小草双眼发亮地看着他，催促道：“哥，你叫声儿我名字呗。” 许生闻言挑眉，喊了声：“艾小草。” 艾小草“嗳”了一声，乐得虎牙都露了出来。这种能够清楚地听见别人喊自己名字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艾小草又试了几款，最终选出了一副戴起来最舒服，最适合他的助听器。 当店员报出价格的时候，艾小草差点没一个腿软，他连忙摘下助听器想要还回去，却被许生给拦住了。 许生压根儿不给艾小草反应的时间，直接跟着店员走到收银台，掏卡刷卡输密码，一气呵成，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 等许生跟艾小草出了店门后，艾小草还是一阵恍惚，呆呆地盯着许生。 后者嘴里咬了支烟，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调侃了句：“怎么，戴个助听器给戴傻了？” 艾小草抬手一把握住了许生在他面前晃悠的手，语气沉重：“哥，我发现我现在真的欠你好多钱，你都成我债主了。” 许生瞥了他一眼，轻啧了一声。换做以前艾小草是绝不可能会听到的，但现在艾小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艾小草有些不解许生发出那一声“啧”的含义，他总觉得许生似乎对于自己的话有些不满意。 “哥，你放心，我欠的这些钱我都记着呢，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艾小草这话刚说完，许生脸上的神色便又冷淡了几分，牙齿无意识地将滤嘴给咬烂了。 “还完以后呢？”许生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也不理解自己的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按理来说，自己确实没有义务给艾小草花这些钱，艾小草要还他钱也是天经地义。但当这些话从艾小草嘴里说出来后，却是让他莫名觉得心烦。 艾小草没有注意到许生此时的不对劲儿，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是轮到我来养你了啊。” 许生夹着烟的手指微顿，大脑倏得空白了一刹。 他垂下眼帘凝视着艾小草，见他满脸写着认真，语气霎时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要养我？” 艾小草“啊”了一声，觉得自己说得一点也没毛病，挺直了腰板，跟许生说着自己的豪言壮志。 “哥你放心，我都想好了，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去找份赚钱的工作，养你，养我妈，还有许叔叔！” 许生揉了揉太阳穴，不解道：“你养你妈很正常，甚至你要养我爸我也能理解，但你说你要养我……我怎么就需要你养了？” 许生对于艾小草的脑回路十分不解，他就比艾小草大了一岁，怎么就需要他养了？ 他身上到底哪点儿给了艾小草错觉，让他觉得自己需要他养了？ 艾小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许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的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滤嘴，就连心里的那股子烦闷也早已随着艾小草的那一句“我来养你”悄然消散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力争倒二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背对着他们蹲在酒店房间门口，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得敲打着屏幕都快敲出残影的圆润身影。 圆润身影的对面还面对面地蹲着一道瘦削的身影，同样低头瞪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艾小草颇为疑惑地走到王宇飞身后，抬手拍了下他的肩，好奇道：“你们蹲门口干嘛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面前圆润的身影肉眼可见地抖了三抖。 王宇飞一扭头见来人是艾小草，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小草，你要吓死我啊，走路一点声儿都没有的。” 艾小草没戴助听器的时候就觉得王宇飞嗓门儿大，戴上助听器后对于这一点更是有了深刻的认知。 “话说回来你和许生俩人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啊？” “我和孟逸晨给你俩发消息没一个人回的，电话也打不通，我差点都要报警以为你俩失踪了！” 王宇飞抱怨完后，还特意向艾小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跟艾小草的聊天界面，聊天界面里他单方面地朝艾小草发了能有几十条信息，让艾小草不禁开始怀疑待会儿他的手机会不会因为消息过多而导致卡顿。 “抱歉哈，昨晚我发烧了，我哥不放心就带我上医院挂水去了，我手机落在房间里了，我哥手机在回来的路上刚好没电了。” 为了印证艾小草的话，许生特意从兜里掏出了黑屏开不了机的手机朝他们挥了挥。 艾小草朝王宇飞伸出了手，让他看自己手背上还没撕掉的胶布。 王宇飞闻言先是好一通慰问，随后站起来一把搂住艾小草的肩，语重心长道：“小草，我看你就是平时吃太少了所以才会生病的。” “你看哥，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生过病！” 许生瞥了眼艾小草肩上的那只手，在听到王宇飞的自称时，轻啧一声，默默移开了视线。 孟逸晨站起来锤着自己蹲到发麻的腿，嘴里还嘟囔了句：“也不知道前两周是谁在我家擤了一下午的鼻涕，害得我晚上上厕所都没纸用了。” 王宇飞冷不丁地被拆了台，没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反驳道：“我没有，那是你记错了！” 孟逸晨随口“噢”了一声，耸了耸肩敷衍地附和了句：“你说是那就是吧。” 王宇飞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余光瞄见艾小草耳朵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唉，小草，你耳朵上戴了什么啊？”王宇飞一边问，一边偏头凑近艾小草的耳朵，这才发现那里居然戴着助听器。 艾小草刚要开口，下一秒就被一道外力给拉走了。他茫然地抬头，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许生紧绷的下颚线。 许生垂眼和他的视线对上，自然地松开了他的手腕，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解释：“他刚感冒完没多久，病毒还有传染性。” “你刚发完烧，抵抗力弱，靠太近可能会被传染。” 王宇飞：……？ 王宇飞目瞪口呆地看着许生搁那儿睁眼说瞎话。不是，你家两周前感的冒，两周后都好透了还能传染的啊？ 就连孟逸晨听到许生这话，都没忍住看了他好几眼。 他倒是没想到，许生竟然也是有点儿子搞笑天赋在身上的。 艾小草狐疑地仰头望向许生，这种说法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感冒的病毒性真有这么强？都好透了还能传染？ 他见许生表情淡定，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不由得信了几分。 不愧是他哥，见多识广，真是太酷了！ 回到刚才王宇飞问的问题，艾小草斟酌了一番，简单地将情况跟王宇飞和孟逸晨解释了一下，在解释的同时，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俩人的神色。 艾小草的内心无疑是紧张的，这份紧张让他仿佛回到了初次见到许生就被他发现了秘密时的情形。 王宇飞和孟逸晨作为他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交到的朋友，让他好不容易体会到了友谊的滋味，他不想失去他们俩个朋友，怕他们会因为自己的缺陷而远离自己。 艾小草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俩人的反应，手心也不自觉地沁出了层冷汗。 许生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艾小草无意识地绞着羽绒服下摆的手指顿了顿，随后松开了衣服下摆，自然地垂落在身侧，任由许生握着他的手腕，原本焦躁难安的心竟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两人之间暗戳戳地互动并没有引起对面俩人的注意。 王宇飞愣了几秒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所以你是说，你在耳朵听不清的情况下，成绩还进步了这么多是吗？” 艾小草想过他们在得知事情后的所有反应，唯独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他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只能傻愣愣地看着王宇飞那张五官扭曲的圆脸点了点头，随后换来了后者捂脸发出的哀嚎。 孟逸晨胳膊搭在王宇飞肩上，朝艾小草比了个大拇指。 “小草牛逼啊！胖飞，你看看人小草，再看看你自己那倒数第一的成绩，你不心虚吗？” 王宇飞给了孟逸晨一记肘击后，表情郑重得恍若做出来一个天大的决定。 他双手搭住艾小草的肩，语气严肃道：“小草，我决定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得不说王宇飞在得知艾小草在耳朵有问题听不太清的情况下，还能做到成绩进步内心是深受震撼的，这其中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不敢想艾小草每天放学后回到家里复习课上所学的东西得多努力，毕竟他没法时刻听清课堂的内容，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比旁人在课后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学习。 对于别人来说是巩固旧知识，对于他来说就是在学习新知识。 再对比自己成天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一点上进心没有，考试也从万年倒二成了倒一，王宇飞突然就觉得羞愧了起来。 “哟，没想到胖飞你还能有这觉悟？”孟逸晨一脸新奇地看着突然就要发奋图强的万年咸鱼，不禁啧啧称奇。 “我跟你们说，我都已经定下目标了！” 孟逸晨捧场地凑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还没有回过神的艾小草此时也直勾勾地盯着王宇飞，好奇他被刺激到后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什么。 王宇飞也不卖关子，挺起胸脯一脸骄傲道：“那就是脱离倒一，力争倒二！” 众人：…… 艾小草过了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开口：“额……那你加油？” 这话题揭过后，王宇飞便开始拉着艾小草跟他商量今天的出行计划，事情的发展完全和艾小草想象中的不同，让他一时有些怔忪。 王宇飞讲了半天也不见身旁的人回个字，诧异地看向他的耳朵。 “小草，你咋不说话啊？不会刚买的助听器就出问题了吧？” 艾小草神色复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问他：“你们……就这反应？不会觉得这很奇怪吗？” 王宇飞听到这话，挠了挠头表情困惑道：“这有啥奇怪的，你只是耳朵不太好又不是突然变性了啥的，我们能有啥反应？” 话音刚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倏得变得不可置信了起来。 “艾小草，你不会觉得我们会因为这个就歧视你，不跟你做朋友了吧？我们是这样的人吗？” 孟逸晨在一旁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状：“小草，没想到你居然就是这么想我们的，真是太令我们伤心了呜呜呜。” 艾小草好一通解释后，这俩人才消停下来，艾小草为此还付出了一顿烧烤的代价才算是彻底将这俩人安抚好。 无论怎么样，艾小草总算是能长长地舒一口气了。 长久以来，自己竭力隐瞒的秘密就这么被暴露在了阳光底下，预想的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艾小草仿佛卸下了包袱般一身轻松。 助听器戴在耳朵上这么明显，回去后自然是瞒不过许建国的。 对于许建国，艾小草其实有点拿不准他的态度。毕竟他和许建国交流的次数不算多，印象里他对于自己一直挺和蔼可亲的。 但人性复杂，他吃不准许建国对于许生花了一大笔钱给自己买助听器这件事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但许生却是在一旁再三保证许建国那里他去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至于跟学校申报这件事，艾小草反倒是没有多大感觉，毕竟他最重要的几个人对于他是听障人士这件事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并没有因此而疏远他，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人怎么看，艾小草并不在乎，他早已习惯了被他人用另类的眼光看待。 想到这里，艾小草顿时就松懈了下来。 他整个人跟没骨头的生物似的，歪歪斜斜地靠在许生的身上，惹得后者不得不单手将他提溜起来，嘴角绷得笔直，语气生硬道：“站好。” 艾小草偶尔也是有那么一点反骨在身上的。 许生越是让他站好他越是不，软趴趴地贴着许生，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由衷地感慨道：“哥，我头一回发现这个世界居然如此美好。” 许生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终是没有抽出自己的胳膊，任由他抱着在自己耳旁感慨了一路这个世界有多美好。 他也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艾小草的文科成绩要比理科成绩好上一点了。 就艾小草刚才那感慨了一路的话写下来，估计都能成优秀高分作文了，题目就是歌颂这个世界的美好。 王宇飞一扭头就看见艾小草和许生俩人几乎都贴在一起了，装模作样地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调，随口打趣道：“小草，你和许生这也太黏糊了。” “gay里gay气的，你俩不会是gay子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哥控x弟控 艾小草懵懂地看着王宇飞，并没有理解他话里“gay子”的含义。 “gay子是啥意思啊？” 艾小草这话一问出口，王宇飞瞬间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这年头的同龄人居然还有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的。 但他又想到艾小草的家庭背景，顿时就理解了。 他勾过艾小草的脖子，给他解释道：“小草啊，哥告诉你，这gay子啊，就是俩男的搞一块儿，俗称搞基。” “搞一块儿？” 艾小草眨巴了下眼睛，没太理解王宇飞口中的“搞一块儿”是哪种意思，后者见艾小草如此单纯，便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俩男的谈恋爱！” 艾小草倏得瞪圆了眼睛，这对于他来说可谓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知道俩男的也能谈恋爱。 在他的认知里，从来都只有男人和女人谈恋爱，从没想过同性之间也能谈恋爱的可能，这直接颠覆了他从小到大以来的认知。 他被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问了句：“俩……俩男的……怎么谈恋爱啊？” 王宇飞猥琐一笑，刚要开口，就被孟逸晨捂住了嘴。 王宇飞皱着眉头刚要挣扎，后者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酒店对面那家奶茶店好像是家网红店来着，我刚看了眼，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王宇飞的眼睛倏得亮了起来，也不挣扎了，伸手提着孟逸晨的衣领就跑了起来。 “这你不早说！小草，我们先过去排队了哈！再晚点估计得排死了！” 王宇飞跑得飞快，孟逸晨被拽着跑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许生，没一会儿俩人便不见了踪影。 艾小草还沉浸在俩男人也可以谈恋爱的震惊中，一时没有回过神。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他的脑壳儿被许生重重地敲了一下。 “哥，你手劲儿好大。”艾小草捂着自己的脑袋，表情幽怨地控诉着。 当事人丝毫不觉得抱歉，淡定地说了句：“走了，别发呆了。” 许生说完也不管他，长腿一迈径自走了。 艾小草连忙小跑跟了上去，还不忘问出了那个让他心痒难耐的问题：“诶，哥，你说俩男的咋谈恋爱啊？” 许生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写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只好无奈道：“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能有什么区别？别人怎么谈，他们就怎么谈呗。” 艾小草挠了挠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是想问……就，俩男的……怎么内啥啊？” 许生的眼皮子跳了跳，沉默了一瞬后，开口道：“艾小草，你期末考的错题我都给你整理好了，记得找个时间做了。” 艾小草的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欲哭无泪：“哥，咱能不提这茬不？” 许生见他丝毫没了刚才想要继续了解生理方面知识的心思，在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艾小草一行人在首都又待了好几天，直到回清江县前一天，王宇飞过来问他们想不想去参观一下首都大学，他姐王嘉怡正好有空可以带他们进去。 首都大学对于艾小草来说，那是几乎想都不敢想的大学，目前国内的最高学府，他就算做梦都不敢梦到自己考上这所大学。 可以参观国内top1名校的机会可不多见，众人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众人到达大学门口，就看到了正站在大学牌子底下朝他们挥手的王嘉怡。 王宇飞带着众人走了过去，众人都乖巧地喊了王嘉怡一声“姐”。 王嘉怡听着除了自家亲弟以外的三个帅哥喊自己姐，只觉得浑身舒畅。她又看了眼王宇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姐，我咋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意见呢？”王宇飞接收到了来自亲姐王嘉怡嫌弃的目光，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王嘉怡的一番话惹得王宇飞霎时鬼哭狼嚎了起来。 王嘉怡淡定地捂住耳朵，往旁边挪了几步，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艾小草见他们姐弟俩的相处模式还怪有意思的，没忍住在一旁乐了起来。 王嘉怡注意到了艾小草那边的动静，见他自个儿在那边傻笑，不由得好笑道：“小草儿，你笑什么呢？” “就是觉得你们感情还挺好的。” 王嘉怡悠悠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和嫌弃：“哪里好了，只要飞飞每次一出现，我这耳朵都得疼上十天半个月。” “我真是巴不得他能别老是在我眼前晃悠呢。” 王宇飞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姐，我难道不是你最亲爱的弟弟了吗？终究还是错付了呜呜呜。” 王宇飞搁那儿一阵干嚎，假哭得也极其做作。孟逸晨捂住了脸，默默往后退开了两步。 他表示不是很想认识这货儿。 许生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将王宇飞这模样录了下来。 王宇飞察觉到许生的摄像头，面色骤然大变，扑过去就要抢他的手机。 “许生，你不讲武德！” 玩归玩，闹归闹，但这留下证据可就不行了哈！ 在朋友面前放飞自我也就算了，但这黑历史要是留下了，万一传了出去，他对外的帅气形象不就全毁了吗？ 王宇飞铁了心要将自己的黑历史给销毁，奈何体型够了身高不够，许生只是将手机稍微举高了点，王宇飞便够不着了。 他急得大吼一声：“小草，你快帮帮哥啊！” 艾小草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许生，许生也恰好垂眼看向了他。他眉峰微挑，似是好奇艾小草究竟会怎么选择。 艾小草看着许生挑眉的模样，不知怎得莫名就想到了前几天王宇飞说的俩男的也可以谈恋爱这事。 他哥这样的也会招男的喜欢吗？他哥如果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的？他哥之前谈过恋爱吗？ 艾小草在短短的几秒里，脑袋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小草，快救救哥啊呜呜呜。” 王宇飞见艾小草久久没有回应，自己上窜下跳，累得气喘吁吁，连许生的手机边都没碰到，顿感心累。 孟逸晨和王嘉怡站在一旁，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将这一幕给录了下来。孟逸晨笑得都直不起腰了，连录视频的手都是抖的。 王嘉怡更是直接笑得见牙不见眼了，龇着个牙嘎嘎乐，那模样和王宇飞平时傻乐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艾小草被王宇飞那句喊回了神，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开口朝许生喊了声“哥”。 王宇飞见状瞬间就嘚瑟了起来，朝许生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看吧，果然小草跟他才是最好的！ 许生的眸色沉沉，看着艾小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艾小草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一本正经道：“你一直举着手机胳膊不酸吗？” “哥，你休息一下，手机给我，我保证不会让飞飞哥拿走的！” 王宇飞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反观许生，眼底的阴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抿了抿唇，右脸颊若隐若现的酒窝出现在了艾小草的视野里。 艾小草不知为何心情倏得变得明媚了起来，盯着许生的酒窝不知不觉就傻笑了起来，虎牙尖露了出来，更添了几分憨气。 “艾小草，你个重兄亲友的呜呜呜。” 王宇飞一脸的忿忿不平，孟逸晨过去语重心长地安慰道：“行了胖飞，你难不成是第一天知道小草他是哥控这事儿吗？” “要是小草帮了你，我还真觉得活见鬼了！” 艾小草听见他们说自己“哥控”时，也不尴尬，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大了，看得王嘉怡一脸新奇。 “小草儿，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哥控啊！看来你应该会喜欢年上姐姐型的，等你高考完了姐给你介绍几个！” 王嘉怡打趣了几句，艾小草的脸这回倒是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连连摆手推脱。 王嘉怡见他羞得耳朵都红了，逗弄的心思更甚，于是掏出手机问他：“喜欢什么样儿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发短发？” 艾小草见她那架势，活像是要当场给他找出个符合他理想型的女生出来，吓得他刚要再次开口拒绝，眼前倏然就被一道阴影给挡住了。 “他还没成年，暂时不考虑这方面。”许生的语气平淡，却隐隐让人感到了几分压迫。 王嘉怡本也没有真打算给艾小草介绍，就是想逗逗他，见状顺势收起了手机，调侃了句：“你看小草儿还看挺紧的，你不会也是个弟控吧？” 艾小草闻言双眼一亮，从许生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仰头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一副期待着他的回答的模样。 许生总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小狗，正在朝他吐着个舌头，疯狂地摇着尾巴。 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人看着心软。 王嘉怡瞧着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人的互动，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得，还真是一个哥控一个弟控。这俩要是以后各自找对象了，双方估计都有得挑剔咯。【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抱抱 王嘉怡带着众人在大学校园里晃了一圈。 校园大得超乎了艾小草的想象，光是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距离，靠双腿步行都至少得走上个二三十分钟，学校甚至还配置了专门的巴士接送学生往返各个教学楼和宿舍。 因此众人自然是骑着校内的自行车逛校园的，要是只靠双腿天黑了都逛不完。 艾小草骑着自行车环顾着这个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大学，越看越觉得震撼。 校园里不仅有餐馆，甚至还有各类雕塑，艺术馆，纪念馆，俨然就是一座小型城镇。 艾小草在今天以前，一直以为大学校园和高中校园应该大差不差，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哥，大学都是这样的吗？” 艾小草骑着车和许生并排骑行，后者看到他震惊得瞪圆了眼睛的模样，解释道：“也不是每个大学都这样，有些大学也挺小的。” 艾小草“啊”了一声，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耷拉着眼皮，声音霎时变得低落了起来。 “哥，你以后肯定会考到这里来的吧？” 许生闻言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幽幽开口：“艾小草，到底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能考得上这里？” 许生虽然成绩在清江一中名列前茅，但清江一中又不是什么重点高中，他这成绩放到其他学霸扎堆的重点高中是压根儿就不够看的，他对此很有自知之明。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在艾小草眼里居然这么厉害，厉害到连他能不能考上国内最高学府这事儿，对艾小草来说都是肯定的，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艾小草见许生这样说，第一反应竟然是可耻地感到了庆幸。 幸好他哥考不上这所大学，不然就算把他回炉重造了也考不上啊，那还怎么和他哥上一所大学？ 艾小草想到这里悄然舒了口气，许生瞥见他的小动作，眉梢微挑，眼底飞快地划过了一抹笑意。 众人午饭是在首都大学里的食堂解决的，王宇飞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颇为感慨道：“名校不愧是名校啊，连饭都比外面的好吃。” 艾小草嚼着嘴里的饭，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好吃，但是没有他哥做得好吃。 幸亏许生不知道艾小草此时内心的心理活动，要是知道了，恐怕又得一阵无奈。 “要是觉得好吃就考到这里来，姐的饭卡随你刷。” 王嘉怡的话让王宇飞瞬间皱起了一张脸，不满道：“姐，你当谁都像你啊？裸考都能考上这里。” “就我这成绩能考上个二本爸妈都要烧高香了，要是真考上首都大学了他们估计都要以为我鬼上身了！” 孟逸晨在一旁附和地点了点头：“你要真考上了，王叔江姨估计得请跳大神的去家里跳一圈了。” “噢对了，我妈认识一个神婆，到时要是需要的话可以给你打八折。” 孟逸晨说完还比了个八的手势，王宇飞直接抬脚踹上了他的小腿，骂了句：“滚蛋！” 王嘉怡清楚就自家亲弟那成绩，多半是没救了，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向了埋头干饭的艾小草，好奇道：“小草儿，你以后打算考哪里？” 艾小草喝了口汤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理所当然道：“我哥考哪儿我就考哪儿，我跟着我哥走！” 王嘉怡没想到艾小草居然这么黏许生，连大学也要跟着人考一起去，哥俩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不禁有些讶异。 她又将目光投向了许生，此时的许生正好吃完盘子里艾小草刚夹给他的青椒，想了一会儿开口：“大学目前还没选好，但我们应该也会考来首都。” 许生其实在来首都前并没有想好要考去哪里，来了首都后他发现艾小草似乎很喜欢这里。 每天出门他都会用艳羡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街景和人群，像他们这种小县城出身的总是会对大城市抱有向往。 许生想，既然艾小草向往这里，那他们大学便考来这里。 首都这么大，总会有适合他们俩的大学的。哪怕开销大点儿也没关系，他会想办法赚钱的。 王嘉怡惊喜道：“那敢情好啊，到时你们来了首都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联系我就行。” 她还别有深意地朝艾小草眨了眨眼睛：“需要找对象也可以联系我噢，我的外号可是首都红娘。” 艾小草闻言瞬间被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整张脸都泛起了红。 许生拿起手边的水杯递到艾小草唇边，后者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俩人似乎对此都很习以为常，一套动作行为流水，一看平时就没少这样做。 孟逸晨看着他们俩人若有所思，王宇飞见状小声嘟囔了句：“这俩还真是有够黏糊的，连喝水都要喂，难怪我会输给许生。” 王嘉怡挑眉，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许生和他的外表比起来反差还挺大的，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艾小草回去后有问过王宇飞和孟逸晨以后大学要考去哪儿。 前者自然是想和艾小草考一起去的，再不济同一座城市也行，但以他的水平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个未知数，更别提首都的大学了。 总不能千里迢迢跑来首都上大专吧？ 艾小草可不想上了大学以后就和朋友们分开，当即表示一定会监督王宇飞认真学习，争取让他一起考到首都来的。 孟逸晨见大家都打算考来首都，自己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于是也加入了这项“考到首都计划”。 回到清江后，许生和艾小草一进家门就撞上了正要离开的几个陌生男人。 唯首的那个男人染了头黄毛，吊儿郎当地站在那，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其余几个男人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 黄毛见到艾小草的第一眼，眼睛倏得一亮，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起了艾小草，那目光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 艾小草虽然没有弄清眼前的情况，但脑内却本能地拉起了警报。 黄毛黏糊糊的眼神游走在他身上，让他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下一秒，许生猛然将他拉至身后，挡在自己面前隔绝开了黄毛的视线，方才那令人不适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黄毛见状瞬间不满了起来，正想破口大骂便对上了许生阴沉的眸子，只得愤恨地瞪了他一眼，骂了声脏话便带着人走了。 那伙人离开后，艾小草这才心有余悸地扯了扯许生的衣角问道：“哥，他们是谁啊？” 许生沉默了半晌，掀起眼皮看向站在客厅里，无奈地摇了摇头的许建国，抬手揉了把艾小草的脑袋。 “没什么，你先回房去吧，我跟我爸说点事儿。” 艾小草见状只好朝许建国打了声招呼，乖乖回房间里待着了。 许生听到关门声，确认艾小草回了房后，这才看向许建国沉声道：“他们又提高利息了？” 艾小草在房间里等了大概快二十分钟，许生才进了房间。 他能明显感到许生的心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他很想安慰一下许生，但许生不跟他说，他不了解情况，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哥，你没事吧？是发生了什么吗？”艾小草观察着许生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生看着艾小草小心地观察自己脸色的模样，心里倏得升起了几分烦躁，他强压下心中的躁意，温声道：“没什么，别担心。” 艾小草“噢”了一声，盯着许生看了半晌，倏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怎么了？” 许生被艾小草猝不及防地抱住，眼底流露出了几分错愕，一时没能理解他这个举动的含义。 艾小草仰头凝视着许生，轻声开口：“哥，你看起来很累。” 他顿了顿，将脸埋进了许生的肩窝，抱着他的双臂倏然收紧，闷声道：“突然就想抱抱你了。” 艾小草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做出这番举动，他就是觉得看着许生这样，心里就难受，心脏跟被人紧紧地攥住了似的发疼。 许生的瞳孔轻颤了一下，在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缓缓抬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最终许生也没告诉艾小草那一天家里出现的几个陌生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整个寒假也再没有出现过，日子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 唯一要说的区别就是，许生最近似乎很忙。 艾小草在王宇飞家对着面前的寒假作业走神儿。 王宇飞咬着笔，看着作业上的题目只觉得头疼。 他直接哐当一声趴在了桌上，哀嚎道：“这玩意儿谁爱写谁写去吧，小爷我是写不了一点！” 孟逸晨见状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瞥了眼王宇飞一片空白的试卷，无奈扶额：“胖飞，半个小时你一题也没写，你认真的吗？” 王宇飞一脸愤懑：“这种东西到底学了有什么用？我以后工作难道还需要用到函数吗？” “会最基本的加减乘除不就行了？你说是吧，小草？” 艾小草被王宇飞喊回了神，瞳孔聚焦了后才看向王宇飞，慢吞吞地“啊”了一声，双眼透露着茫然。 王宇飞没忍住调侃了句：“小草，你最近发呆的频率直线飙升，你不会思春了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跟踪 艾小草摇了摇头，耷拉着眼皮，一副心事重重提不起劲儿的模样，惹得一向嬉皮笑脸的王宇飞都不自觉得收敛起笑意，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小草，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最近的艾小草频频走神儿，就连话都比以前少了不少儿，这让神经大条的王宇飞都感到了不对劲儿，生怕他是碰上了什么困难。 孟逸晨琢磨了一番，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小草，你……和许生吵架了？” 王宇飞闻言直接一撸袖子管，嚷嚷道：“什么？许生欺负你了？小草你等着，哥这就去帮你教训他！” 之前许生录下他黑历史的事儿他还没找人算账呢，现在正好有了正当理由，可不得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艾小草连忙伸手拉住了气势汹汹的王宇飞，反驳了一句：“我没和我哥吵架，我哥才不会欺负我呢！” 许生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欺负人？ 再说了他和谁吵架，也不会和他哥吵架。他哥这么好，完全就找不到能让他吵架的地方儿啊！ “那你们俩咋回事？最近都见不着许生的影儿，我还以为你俩闹矛盾了呢。” 孟逸晨知道他们没吵架还颇为讶异，毕竟要知道在此之前，俩人整天都黏在一起跟连体婴儿似的，有艾小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许生，反之亦然。 他们俩这段时间都没合体出现，再加上艾小草还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孟逸晨除了他俩吵架是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艾小草语气幽幽地开口道：“我也很想知道我哥这些天儿到底干嘛去了。” 他一提到这事儿就憋闷，心里一阵委屈。 这段日子许生每天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自己跟他发的消息也要隔很久才会回，问他去干嘛了也只说有事儿，具体什么事儿是只字不提。 有一回儿艾小草也不睡觉，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表等许生回来，打算当面跟他问清楚。 那天陈红丽大半夜打牌回来，一开门就和冲到门口的艾小草撞了个正着，差点儿没给吓个半死。 她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才上手揪着艾小草的耳朵骂骂咧咧：“臭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杵门后面干嘛？搁那儿站桩呢？哪天吓死你老娘就满意了是吧？” 艾小草捂着被扯红了的耳朵，解释道：“我就是想等我哥回来问点事儿。” 陈红丽瞥了眼他耳朵上的助听器，收回手，嗤笑一声：“他现在倒是对你挺好的，但要是哪天我和他爸分了，人家向你讨要回去你怎么办？” 艾小草总觉得陈红丽话里有话，刚想开口反驳，楼道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他和陈红丽一齐将视线投向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就看到那里正站着刚回来的许生。 许生显然没料想到家里会是这么个情形，神情错愕了一瞬。 陈红丽也不打招呼，直接越过艾小草径自回了房间，徒留艾小草和许生俩人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艾小草看着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已经许久没怎么碰到面的许生，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朝着许生的方向迈了一步，开口喊了声“哥”。 许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的动作，让艾小草迈出去的脚倏得僵在了原地。 一股无言的沉默在俩人之间弥漫了开来。 还是许生率先反应过来，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先去洗澡，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艾小草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左思右想，也没想出自己和许生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不得不说许生下意识的举动确实让他感到难受，以前许生不会这样的。 等许生洗完澡，赤裸着上身带着一身热气进来的时候，见艾小草还没睡诧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还没睡？”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衣柜前翻找着短袖。 艾小草的视线从许生宽阔的肩膀，一路下移到了他的脊背，蜜色肌肤衬得肌肉线条沟壑分明。 再往下是精瘦的腰，尚未擦干的水珠沿着脊柱一路滑至腰窝，最后隐入了裤腰。 艾小草忽略了心底划过的异样，盯着许生的背影蹙起了眉心，他总觉得他哥好像瘦了。 “小草？” 许生见艾小草没有回他，有些奇怪。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了艾小草虎视眈眈的目光，不由得愣神了一瞬。 “哥，你怎么瘦了？你这段时间到底干嘛去了？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坐在床上的艾小草仰头倔强地望着许生，一连串的质问朝许生砸去，那模样看起来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 许生垂眼看了艾小草一会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眉眼柔和：“最近在忙点事儿，过了这阵就好了，真没什么事儿，别担心。” 艾小草对于许生模棱两可的回答很是不满，张嘴还打算细问，在触及到许生眼底的疲惫后，最终还是将疑问给咽了回去。 艾小草从那天后，就更加确信许生有事儿瞒着他。 他以为自己和许生的关系已经好到有什么事儿都能跟对方说的地步，但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是这么以为的，这让他感到挫败。 王宇飞看着艾小草叹的第二十三遍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拍桌子道：“想知道他到底去干啥了还不简单？你跟踪他不就行了吗？” 艾小草不是没想过，但显然许生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每天去干嘛了，他对这件事一直保持缄口不言，他怕自己的举动会惹得许生生气。 艾小草踌躇的模样落进孟逸晨眼里，他想了想鼓励道：“小草，我觉得胖飞这法子可以，你就试试呗。” “你成天这样心神不宁的也不是个事儿，学习都学习不进去，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 “而且吧，我觉得许生应该不会生气的。”孟逸晨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许生平时虽然话不多，但那眼神一直都是落在艾小草身上的，看向艾小草的眼神也和别人不大一样。 他觉得许生应该不至于会因为这种事生艾小草的气。 艾小草心里最后的一点犹豫，被他们这么一说也彻底消散了。他决定今晚回去熬一个通宵，一直熬到明天早上跟踪许生出门。 王宇飞见状有些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地表示自己也想加入，被孟逸晨当场给拦下了。 孟逸晨觉得吧，这事儿许生既然连艾小草都不想告诉，应该更不会乐意让其他人知道了。还是由艾小草自己去比较好。 艾小草晚上回到家后，一直坐在床上玩手机，直到听到了许生回来的动静，才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装睡。 许生像往常一样洗完澡才进了房间，见艾小草睡着了，不自觉得放轻了脚步。他走到床边仔细地替艾小草掖好被子，随后关灯上了床。 艾小草感到身旁塌陷下去了一块儿，没一会儿就在黑暗里听到了身旁传来的悠长平稳的呼吸声。 他确认许生睡着后，翻了个身面朝着许生，借着窗外的月光盯着他的睡颜出神。 许生又瘦了。 这是艾小草看到许生的第一眼得出的结论。他凝视了许生许久，看见许生在梦魇里因为不安而紧蹙的眉心，小心翼翼地伸手替他抚平。 等许生的眉头完全舒展开了，他才收回手，趴在枕头上睁眼等着黎明的到来。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许生的生物钟便醒了。艾小草听到了许生起床的动静，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等许生洗漱完出了门，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动静后，他立马利落地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还特意挑了件之前没穿过的羽绒服，以免许生认出来。 他牙都来不及刷，头顶压了顶帽子戴上口罩便跑出门去追许生了。 这个点儿路边的早餐摊倒是开了，许生买了俩包子和一袋豆浆，在走去公车站的路上三俩口便解决了。 艾小草等许生走远了，也买了和他一样的食物，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给解决了。 幸好有豆浆，不然他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许生站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艾小草不敢靠得太近，站在公交牌后面背对着许生。 等车来了后，他低着头又顺手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跟在许生后面上了车。 他找了个前面的位置坐下，余光时不时地瞄向公交车的前视镜，确保许生还在车上。 公车过了六七站，又陆陆续续上了几个人。一晚上没睡的艾小草被公车摇得眼皮子直打架，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似的。 他死命地掐住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老天偏偏仿佛跟他作对似的，眼皮子越来越沉。 就睡一分钟，就一分钟，艾小草这么想着。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看着坐在自己旁边陌生的面孔，惊得瞌睡虫瞬间飞走了 他急忙看向前视镜，本应坐着许生的位置此时已经换了个人。 他扭头在车厢里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许生的身影，只得在公交停靠了的站点匆匆下车。 他茫然地看着周遭陌生的街景，懊恼地站在原地踢开了脚下的石子，欲哭无泪。 就在他掏出手机打算先确认一下现在究竟在哪里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艾小草，你干嘛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蛋糕 艾小草被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手机。他僵硬地扭头就看到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许生，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喊声“哥”。 但他一想到自己现在乔装打扮，明显一副不是干什么正经事儿的模样，只得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称呼给咽了下去。 “你谁啊？你认错人了。”艾小草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许生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艾小草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转身随意选了个方向走。 他的余光瞄见身后的许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跟上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等他走到拐角处，确保许生看不见自己了后，这才探头探脑地伸长了脖子去寻找许生的身影。 “诶，小伙子，你杵我店门口儿干嘛呢？” 早餐店的老板娘瞅见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生在她店门口徘徊了很久。 一会儿从侧边朝外面张望着什么，一会儿又跟受了惊似的缩了回来，鬼鬼祟祟地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艾小草见老板娘打量他的眼神愈发诡异了起来，甚至掏出了手机打算拨打什么电话，见状他连忙讪笑了一下，离开了店门口。 等他再次朝方才来时的方向望去时，那里哪儿还有什么许生的身影。 艾小草绝望地蹲下身子捂住了脸。 又跟丢了。 此时的他心情郁闷得真想来根烟冷静冷静，他这么想着，于是也这么做了。 他买了包许生常抽的牌子，叼了只在嘴里，拿出打火机还没点上，嘴里的烟就被突然横过来的一只手给抽走了。 “艾小草，你能耐了是吧？还学会抽烟了？” 许生手上夹着从艾小草嘴里薅下的烟，似笑非笑地盯着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艾小草，语气里隐隐压着一丝怒火。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周多的时间没看着艾小草，这人居然就开始抽烟了。 所以到底是谁教他抽的烟？ 许生眼底暗潮涌动，在脑海里飞速地寻找着这段时间可能带坏了艾小草的嫌犯。 艾小草看见再次出现的许生，瞬间瞪圆了眼睛，张口一句“你认错人了”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下半张脸凉飕飕的感觉却是让他倏然清醒。 得，刚抽烟的时候把口罩给摘了，这下算是没办法装了。 艾小草尴尬地搓了搓手，干笑一声：“真巧啊。” 许生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朝他伸手摊开掌心，沉声道：“给我。” 凭借艾小草对于许生的熟悉程度，他直觉此时的许生似乎是生气了。 他老实地把刚拆封的香烟递了过去，垂着个脑袋，一副犯了错乖乖等着挨批的模样。 许生将香烟揣进兜后，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抬手捏了把他的脸蛋儿，神情软和了几分。 “小孩子别学人家抽烟。” 艾小草“噢”了一声，在许生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 就许生这苦口婆心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许生年纪大得都能做他爸了呢。 再说了，他哪里小了？他今年也要成年了好吧！ 尽管艾小草对于许生的话很是不满，但也只敢默默在心里诽腹一番，毕竟今天确实是他理亏，心虚得很。 抽烟这茬结束后，许生又提起了另一茬：“所以你今天跟了我一路到底是要干嘛？” 艾小草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艰难开口：“如果我说我只是今天刚好和你顺路，你信吗？” 许生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无语的神色，他干脆双手抱胸倚靠着便利店的玻璃，用眼神儿示意艾小草继续说下去。 那眼神儿仿佛在说“你编，我就静静地继续看着你编”。 艾小草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编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最后只得眼睛一闭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好嘛，就是哥你最近老是早出晚归，我问你你也不告诉我，我就只好跟踪你看看你到底干嘛去了。” 他说完后，垂下眼帘语气低落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担心你啊。” 许生闻言错愕了一瞬，垂眼凝视着低头胡乱踢着路边石子的艾小草。 心脏仿佛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了痒意。就和上次艾小草抱住他时，发梢拂过他的脖颈的感觉一样。 他的眼底浮现出了几分茫然和困惑，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艾小草的手腕，压下心中的不解说道：“跟我来。” 艾小草任由许生牵着自己七拐八拐，道路两旁的店铺越来越少，环境也逐渐变得偏僻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许生要带自己去哪儿，但他对于许生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丝毫不担心许生会对自己不利。 许生拉着艾小草走到一条小巷前，他偏头就瞥见了艾小草好奇打量着巷子的目光，不禁挑眉：“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艾小草眨巴了下眼睛，咧嘴笑道：“你要是真把我卖了我也认了。” 他语气真诚，表情看不出一丝勉强，仿佛就算下一秒许生真把他卖了，他也不会有分毫怨言。 艾小草无条件的信任惹得许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他带着艾小草走进小巷最深处，在巷尾的一家店门口停下，门口立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杨师傅西点铺。 艾小草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想到小巷里居然藏了一家面包坊，更没想到许生带着他绕了这么大老远就是为了带他来这家面包坊。 许生带着艾小草推门进去，喊了声“杨伯”。 厨房里走出来了个穿着后厨制服将近六十岁来岁，身型偏瘦，面色红润的男人。 他见是许生来了，冲他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哟，小许来啦，你要的蛋糕都做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哈。” “谢谢杨伯，我们不急，您慢慢来就成。” 杨伯转身回厨房取蛋糕去了。艾小草歪头看着许生，满脸写着疑惑：“哥，你买蛋糕干嘛？咱家里今天有谁过生日吗？” 艾小草记得许生的生日是在八月，陈红丽的生日是在四月，至于许建国的生日他倒是不清楚，难道今天是许叔的生日？ 许生似是没想到艾小草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颇为诧异地看着他，见艾小草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沉默了一瞬。 “艾小草，今天是2月6号。” 艾小草苦思冥想了一番，也没想出今天这个日期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只能懵懂地“噢”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许生无声地叹了口气：“今天是你生日啊，你忘了吗？” 艾小草闻言愣了几秒，才恍惚想起2月6号好像确实是他自己的生日来着。 但他自有记忆以来，似乎就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快遗忘了自己的生日日期。 他抬眼看向许生，后知后觉道：“所以……这蛋糕是给我买的？” 他语气中的不确定险些让许生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 但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两周前去首都的时候他刚看过艾小草的身份证，他清楚地记得上面写着的出生日期是2月6号。 艾小草见许生神色复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主要是我从小到大都没过过生日，一下子有人说给我买了个生日蛋糕，我还挺惊讶的，没反应过来。” 许生看着艾小草的模样，心里泛起了细密的疼。 他刚要开口，杨伯便端着蛋糕出来了，他只得将那些疑问给咽了回去。 “来，看看这做得行不行？我可是都按照你的要求做得哈。” 艾小草的视线瞬间就被杨伯手上端着的蛋糕吸引了过去。 圆形的蛋糕通体呈淡绿色，蛋糕上拿深绿色的奶油点缀成了小草的形状。正中间立着一个用翻糖做成的白色小狗，吐着个舌头看起来傻乎乎的。 “这蛋糕真的是给我的吗？” 艾小草双眼发亮地盯着蛋糕，越瞧越喜欢，扭头亮着双眼睛问许生，和蛋糕上的那只小狗的神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许，这就是你弟弟啊？看起来确实讨人喜欢，是个好孩子。”杨伯和蔼地看着艾小草，打趣了一句。 许生“嗯”了一声，随后将视线落在艾小草兴奋的小脸上，好笑道：“不给你还能给谁？我难不成还有其他弟弟吗？” 艾小草瞬间乐得露出了两颗虎牙，连眼角都弯了起来：“谢谢哥！我超级喜欢！” 杨伯在一旁见俩孩子感情好得跟对亲兄弟似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了欣慰的笑意。 蛋糕打包好后，许生便带着艾小草跟杨伯告辞了。 临走前，杨伯单独叫住了许生，朝他笑道：“这么些年来你爸他也不容易，如今可算是决定放下了，想来你妈她也终于能够安心了。” 许生轻声“嗯”了一下，视线落在了橱窗外提着蛋糕一个劲儿地傻乐的艾小草。后者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冲他灿烂一笑。 他的目光倏得变得柔和了起来，右脸颊的酒窝隐隐浮现了出来。 许生眼神的变化全然落进了杨伯眼里，他顺着许生的视线望向了橱窗外笑得眉眼弯弯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 “小许啊，别总是什么都自己扛。知道你独立，但有些事情一直憋着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找人倾诉一下的。” “像你这样成天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早晚得憋出病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生日 艾小草在得知今天是自己生日后，想要晚上叫上王宇飞和孟逸晨来家里帮自己庆生。 但是他现在借住在许家，不跟许建国打声儿招呼总归不太好。 尽管许生知道许建国不会有任何意见，但见艾小草坚持，也只好打了通电话给许建国说明事情的原委。 许建国这段时间都在工地加班加点地赶工，晚上回不来直接睡工地那边的宿舍也是常有的事儿。 他在得知艾小草想带几个朋友回家过生日后，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还在电话里顺道道了声“生日快乐”，称过几天休息会给艾小草补上生日礼物的，问他想要什么。 艾小草颇为受宠若惊，连连推拒。 许生瞧见他们用着自己的手机在那儿互相推让，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 最终他在接收到了艾小草求救的眼神儿后，从他手里抽走了自己的手机，跟电话那头说了声儿“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至此这通电话才算是彻底结束。 俩人在回家的路上顺路拐去了菜场，许生问艾小草晚饭想要吃些什么，艾小草想了一会儿飞快地报出了几个菜名。 于是他就不出所料地又看到了他哥顶着一张酷哥的脸，面无表情地在各个摊位前跟人砍价。 那场景无论再看多少遍，艾小草还是会觉得违和，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生从摊主手里接过处理好的鱼片，一转身就看见艾小草正龇着个大牙对着自己傻乐，挑眉道：“别笑了，小心待会儿笑得手抖蛋糕掉地上了。” 艾小草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将蛋糕盒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让着身边的路人，生怕一个意外蛋糕真如许生所说的那样掉地上了，那他可真就没地儿哭去了。 俩人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艾小草非要进去买酒，称自己好不容易成年了，可不得喝点酒庆祝一下嘛！ 许生拗不过他，只好买了几罐啤酒提在手里。 艾小草见他就买了那么点，小声地嘟囔了句：“看不起谁呢这是？” 到家后，俩人刚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就看到了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正打算出门的陈红丽。 陈红丽见他们大包小包的，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回来。 艾小草连忙开口解释：“妈，晚上我俩同学要来家里，所以就多买了点菜。” 陈红丽“噢”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她的余光倏然瞥见了摆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放进冰箱的蛋糕，神色顿时变了，鲜红色的指甲指着透明的蛋糕盒，颤抖着声音问他：“这是什么？” 此时的艾小草正背对着陈红丽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没有注意到陈红丽难看的神色。 他听见陈红丽的问话后，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移了过去，语气轻快道：“这是我哥给我买的生日蛋糕。妈，我跟你讲，这个蛋糕可好看了！它上面……” 随着物体落地的声音，艾小草倏得噤了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被陈红丽扫落在地的蛋糕，瞬间瞪大了眼睛。 透明的蛋糕盒里，蛋糕被摔得七零八落，已经看不出原本精美的形状，奶油和蛋糕胚全都糊成了一团，用作蛋糕内芯的水果也都显露了出来。 艾小草的眼圈儿瞬间红了，他不解地哑声道：“妈，你为什么……” “啪”得一声脆响打断了艾小草的话语，正在厨房里处理食材的许生听到动静，连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只看了艾小草一眼，眉眼便迅速阴沉了下去。 艾小草被陈红丽扇得偏过了头去，那半张脸浮现出了红色的印子，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他快步上前将艾小草拉至身后，余光瞥见艾小草怔忪的模样，心底发闷难受得慌。 “你凭什么过生日？谁允许你过生日的！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红丽的声音尖锐，近乎尖叫地质问着艾小草，两眼死死地盯着站在许生身后的人，伸手就想去将他拽到自己跟前来。 许生蹙起眉头伸手横在艾小草跟前，以绝对保护者的姿态护着身后人，语气沉沉地喊了声：“陈姨。” 陈红丽的眼神儿恢复了几分清明，她越过许生的肩膀，看向站在他身后看起来颇为狼狈的艾小草，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失态了。 她冷笑一声，没有开口解释什么，穿上沙发上的外套便径自离开了。 许生转身看向艾小草，这才注意到他脚边摔烂了的蛋糕。 他还没开口，艾小草便缓缓蹲下了身子，盯着面目全非的蛋糕看了几秒，随后打开了蛋糕盒，徒手抓了把奶油蛋糕就塞进了嘴里。 “艾小草！” 许生被艾小草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赶忙伸手拉住他还想去抓蛋糕的手。 艾小草抬眼看向许生，朝他笑了笑，嘴角还沾着奶油。 “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呢！难怪别人都喜欢过生日，今天我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艾小草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但许生却是从他的笑容中捕捉到了一丝勉强。 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一个蛋糕能有几个钱儿，想吃了就说，哥给你买。”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每年生日也都会给你买的。” 艾小草听着许生的承诺，鼻子发酸，刚刚好不容易才戴上的假面，瞬间就产生了裂缝。 “真的……吗？” 艾小草发颤的声线惹得许生心中发紧得厉害，他收紧胳膊将人用力搂住，力道大到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嗯，我发誓。” 艾小草将脸埋进了许生怀里，也顾不上此刻手上还沾着奶油，抬手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他的手指蜷起死死地攥着许生后背的衣服，骨节用力到泛起了白。 对于艾小草来说，哪怕许生的这句话仅仅只是为了哄他，他也感到由衷地开心和感动。 艾小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哄着，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在同龄人还成天因为尿裤子而哭唧唧地找家长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伪装。 他知道自己哭了也没用，因为没有人会来哄他、安慰他。哭泣只会白费自己的力气，甚至是徒增陈红丽对于自己的厌烦。 一直习惯了自己消化负面情绪的艾小草，头一回被人哄，在不知所措了一瞬后，心里便涌上了阵阵酸意。 许生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怕他难过哄他。但陈红丽，和他流淌着一样血的亲生母亲却不会，在这十八年里从来没有过。 想到这里，这么多年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瞬间爆发，一股脑儿地全部涌了上来。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才能堪堪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许生将下巴搁到他的头顶，蹭了蹭，轻笑着说了句：“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吧，哥又不是没见过你哭。” 这句话瞬间攻破了艾小草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许生话音刚落，艾小草便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呜咽声。 许生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儿般哄着怀里人，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等着他冷静下来。 最终因为这个小插曲，艾小草的生日并没有叫来王宇飞和孟逸晨。 主要原因是艾小草哭得太狠了，导致眼睛肿成了两颗核桃，再加上陈红丽那一巴掌可谓是用了十成十力气，要是被他俩看到了估计得好一阵调侃猜测。 艾小草跟许生说这事儿的时候，许生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切菜。 他看着艾小草的核桃眼和红肿的脸颊，思衬了片刻，开口道：“冰箱里有冰块儿，你要不拿着消消肿？等到晚上了应该就不会肿得那么厉害了。” 艾小草听出了许生的潜台词，意思是如果是单纯地因为眼睛和脸肿了怕丢人，现在到晚上估计也差不多消肿了，想要叫王宇飞他们过来其实没什么问题。 但艾小草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今儿还是就我们俩过吧。” 在经历了刚才那一茬后，艾小草对于过生日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了，想着干脆和许生俩人简单过过算了。 许生见他确实没那意思了，也就不再开口劝他。 虽然只有他们俩人过生日，但晚上许生仍旧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艾小草直嚷许生浪费，结果被许生一筷子的糖醋排骨给堵住了嘴。 “行了，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艾小草看着面前的那碗长寿面，掏出手机一顿狂拍，看得许生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就一碗面有什么好拍的，赶紧吃吧，再不吃面就要坨了。” 艾小草拿起筷子正要开动前，突然抬眼望向许生，眼底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哥，以后我每年都能吃到你做的长寿面吗？”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俩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要许建国和陈红丽没有结婚，他们俩就面临着随时可能分开的局面。 许生沉默了一瞬，却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会的，以后哥每年都给你做。” 他的语气沉稳坚定，莫名地让人感到信服。艾小草不自觉得冲他弯起了眼角，心满意足地低头吸溜起了面条。 有他哥这一句话就够了，艾小草这么想着。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艾小草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里面的冰镇啤酒，递给了许生一罐。 艾小草拉着许生和他干杯了以后，直接豪迈地仰头，一口气干下去了大半罐，还顺带打了个饱嗝儿。 紧接着，许生就看到艾小草的脸颊飞快地染上了两片红，衬得他本来已经消肿得差不多的脸颊，看起来又严重了几分。 许生诧异地看着他，倒是没想到他喝酒上脸得那么快。 “哥，今天是我生日诶。”艾小草支着个脑袋笑嘻嘻道。 许生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是你生日。” “生日快乐，艾小草。” 艾小草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坐在对面的许生，胸膛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那些藏在心中已久的事情在这一刻，倾诉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跟我说生日快乐。” “嗯，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许生同样注视着艾小草，看着他听到自己的话后怔忪了一瞬，又傻愣愣地笑起来露出了虎牙的样子，心下只觉得一片柔软。 “哥，你知道吗？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哄我诶。” “难怪以前我们村里儿的那些小孩遇到一点小事儿都要耍脾气，成天哭唧唧的，原来是因为有人哄着啊。” “原来有人哄着，是真的会变得脆弱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小狗 艾小草自认为已经算得上是泪腺不怎么发达的那类群体了。 印象中除了孩童时期偶尔还会哭一哭，念书了以后就没再哭过了，哪怕跟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也没再掉过一滴眼泪。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眼泪就对他施以援手，更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眼泪就对他好言相向。 比起眼泪，他最先学会的是自强。 有空流泪嗷嗷哭的这会儿功夫，还不如想着怎么把欺负他的人给干趴下，让他们连回家哭爹喊娘的胆子都没有。 他每次看到那些小孩儿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就觉得无语。 他不理解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哭多了是能解决问题还是怎样？ 艾小草甚至对于他们这种在温室里教养出来的软弱隐隐有些不屑，然而当他认识了许生以后，他突然就理解了那些小孩儿的心理。 人总是会在最信任的人面前，不自觉地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们会哭是因为知道眼前人总会无条件地包容他们，即使展现出软弱狼狈的一面也不会被讨厌。 回想一下，似乎自从认识了许生以后，艾小草总是会下意识地朝他撒娇。 他以前在学校里一学期和人交流的次数连根指头都数得过来，但他却总是喜欢对着许生喋喋不休。 一晚上对许生讲话的字数，甚至可以盖过以前他在学校快一年的总字数。 当然除了以上这两点外，他还发现自己面对许生时，情绪波动总是格外的明显。 许生被人造谣，他会气到爆炸。许生对他稍微冷淡了点，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许生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飘飘然得感觉尾巴都翘上天了。 自己在许生面前总是掩饰不了各种情绪，而许生也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自己在想什么他总能知道。 以至于连艾小草对于自己故作坚强这事儿都快信以为真的时候，许生却看透了他，说出的一句“想哭就哭”霎时便能让他丢盔弃甲。 “哥，我好像老是在你面前哭鼻子诶。” 艾小草支着个脑袋，撇了撇嘴，对于自己两次没忍住在许生面前哭鼻子这事儿感到有些没面子。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能在我面前哭一下，这样儿我俩就算扯平了。”他瞄了许生一眼，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许生挑眉，伸手拧了把他的脸，把当事人拧得直嗷嗷叫才肯罢休。 “想挺美啊，艾小草。” 许生想了想自己在艾小草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不禁感到恶寒。 他要真在艾小草面前哭起来，恐怕人都得直接被他给吓跑了。 艾小草捂着被许生使了力气掐红的脸，神色颇为幽怨。 许生没去理会他的视线，起身去了厨房，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撸了把艾小草的头顶，跟撸小狗似的。 艾小草不满地瞪了许生一眼，因为醉意眼角泛着红晕，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带着水雾，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可言。 许生背过身的瞬间，右脸颊的酒窝倏然绽放了开来，嘴角翘起，笑得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 艾小草见许生进了厨房，以为他还烧了菜。结果下一秒，眼前倏得一黑。 一道烛光骤然在一片漆黑中亮起，微弱的光芒映衬出了许生柔和的眉眼。 许生双手托着一个圆形的蛋糕，蛋糕上面插了根点燃的蜡烛。 艾小草俨然已经被许生所准备的惊喜给震惊到了，傻愣愣地盯着许生，半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许生用低沉的嗓音唱起了生日歌，尽管他的嗓音条件并不优秀，但落进艾小草的耳里却是份外动听，比那些电视上的大明星唱歌还要好听！ 这是他哥专门唱给他的生日歌，专门唱给他一个人的。 这一认知让艾小草的心脏飞快地跳动了起来，眼底渐渐闪烁起了细碎的光芒，亮得恍若天上繁星。 许生在唱完最后一句“生日快乐”，说道：“许个愿吧，小草。” 艾小草虽然没有许过生日愿望，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学着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蜡烛闭眼许愿。 他其实吧，也没什么特大的愿望。 他就希望陈红丽能每天开开心心的，如果可以的话就找个靠谱的男人结婚，他觉得许叔就不错。 然后最好他和许生能够考上同一所大学，以后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赚钱给这一大家子养老。 当然了，如果陈红丽和许建国掰了也没关系，他会养着陈红丽的。 但他希望即使自己和许生最后没有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也能永远都是兄弟。 艾小草一睁眼就对上了正凝视着自己的许生的视线，火光在许生的眼底跃动着，他的神色带着些艾小草看不动的情绪。 艾小草没有细想，只是冲他咧嘴笑了笑，随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艾小草盯着那画着白色小狗图案的蛋糕，疑惑地问了一句：“哥，怎么又是白色小狗，你是对白色小狗有什么执念吗？” 许生看着艾小草睁着一双下垂的圆眼，和蛋糕上的小狗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好心情地揉了把他的脑袋。 “像你。” “啊？” 艾小草茫然地看向许生，又低头看了眼蛋糕上的小狗图案，反应过来后瞬间急得跳脚，不满地抗议了起来。 “哥！我哪里像小狗了？” 艾小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他哥心中，竟然是一只小狗！ 他越看那小狗图案越不顺眼，最后选择了狠狠一叉子下去，把那小狗图案塞进嘴里给消灭了。 他甚至因为吃得太急被噎到了，于是随手拿起手边的饮料就仰头喝了下去。 等他喝完后砸吧了下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许生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艾小草将剩下的大半罐啤酒给全喝了下去。 刚好不容易酒醒了几分的艾小草，眼底瞬间又覆上了层迷蒙。 “艾小草，还清醒吗？头晕不晕？” 许生将艾小草手里空了的啤酒罐接过放下，见他没有回话只是呆滞地盯着桌子的一角发呆，就知晓他怕不是已经醉了，顿时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是真没想到艾小草的酒量居然能这么差，差到一罐啤酒就倒的地步儿。 得亏了是跟他喝，不然就这酒量怕不是被卖了都不知道。 许生搂住艾小草的腰，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借力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艾小草整个人儿都软趴趴地靠在许生身上，要不是许生托着他的腰，他怕不是得直接正面朝地摔地上了。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艾小草半睁开眼，迷茫地问着许生，显然没有弄清眼前的情况。 “回房间。” 艾小草傻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乖乖地任由许生将自己搬回了房间。 许生见此还诧异了一瞬，倒是没想到小狗喝醉酒了还挺乖的，没怎么闹腾。 他将艾小草搬上床后，刚要出去就被艾小草一把搂住了腰。 他一垂眼就看到艾小草半坐了起来，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仰头眨巴着眼睛望向自己。 “怎么了？”许生以为艾小草是哪里不舒服，于是耐着性子问道。 “哥，你别走，和我一起睡嘛。” 许生看着艾小草那期盼的目光，默了一瞬，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外面我还要收拾一下，你先睡，乖。” 艾小草没有等来自己期望的答复，顿时不乐意地撇了撇嘴，脑袋毫无章法地蹭着许生的腰间，跟只胡乱蹭着主人闹腾的小狗似的。 “哥，我就要和你一起睡，好不好嘛！” 艾小草喝醉了后，声音比平常要更软上几分，尾音微微上扬，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似的。 许生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只得躺上床陪他，打算先把这人哄睡着了再出去收拾碗筷。 他一躺下来，艾小草便粘了上来，抱着他的胳膊用脑袋蹭来蹭去，小腿也不安分地缠上了他的小腿。 许生因为做饭的时候太热所以换了短袖，艾小草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裸露的肌肤，带起了阵阵痒意。 “艾小草，别闹了，怎么还真跟只小狗似的？” 许生单手推开了艾小草的脑袋，后者不死心地又再次粘了上来。 “我才不是小狗呢！” 艾小草气得直哼哼，气鼓鼓的模样惹得许生不禁觉得好笑。 “喝醉了就乱蹭。不是小狗还能是什么？” 许生特别喜欢逗艾小草，越是和艾小草熟悉，就越是喜欢逗他。 尤其是喝醉酒了的艾小草，一点就炸，不禁逗的模样真挺有意思的。 艾小草见说不过他，一时气不过，直接一个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伸手压住他的手腕，俯身对着他的颈侧就是一口。 尖锐的虎牙一时没收住力戳破了肌肤，嘴里霎时弥漫开了一股铁锈味。 艾小草起身垂眼看着许生颈侧一圈深红色的牙印，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迹，他下意识凑上去伸出舌头顺着牙印舔舐了起来。 许生的身子顿时僵住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打在颈侧的炙热气息，以及皮肤上湿软的触感让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艾小草！” 许生挣脱开艾小草的束缚，抬手将他的脑袋推开，掀起眼皮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喉结滚动哑声道：“你干什么？” 艾小草闻言瞬间蹙起了眉头，不满道：“是你先说我像小狗的！” 许生缓了一会儿，可算是明白艾小草的意思了，眉眼顿时沉了下去。 “艾小草，是不是谁说你是小狗你就要咬谁？” 喝醉了的艾小草全然没有听出许生话里的深意，只是倔强地反驳：“别人才不会说我是小狗呢！只有哥你说我是小狗！” 许生直勾勾地盯着艾小草，后者也不服输地瞪了回去。俩人一时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许生率先败下了阵来。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想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和一个醉鬼争辩。 正当他准备起身将艾小草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的时候，后者却是直接扑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不准走！” 许生无奈了，刚要试图跟这个醉鬼讲道理，下一秒一道柔软的触感倏然划过了他的下巴，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香甜的奶油味。 艾小草下垂的眼尾泛着红晕，一双圆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哥。 “哥，如果我是小狗你就能陪我睡觉了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