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心》 第1章 计谋 这段快要结束的感情，是我强求来的。 我是个金牌经纪人，今年29岁，凡是具有爆剧潜力的本子，我都有办法拉到自己艺人手上，在我从事这一行的第五个年头，便成了一二线艺人争相抢夺的对象。 李清也不意外，她刚参加公司面试的时候便指明要我。 她的性格很张扬，但也许是因为博士学位的缘故，举止间总是透着一股克制感，这种压抑的渴求，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喜欢女生。 这一行的规矩多，上得了台面的上不了的，只要你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必须遵守。 所以如果你是一位投路无门的女艺人，又恰好听说那位金牌女经纪人是个同性恋，你会怎样？ 呵。 她们会借着各种机会来到我面前，羞答答地看着我，说希望能得到我的指导，那种酒后朦胧又充满试探的眼神，谁能不动心呢？ 待她们功成名就，便潇洒离开，丝毫不提过往的情事，至于理由，我的佣金是她们酬金的一半，如此狮子大开口，整个行业也就只有我一人，所以当她们跻身一流，掌握主动权后，便从我的“雇主”成了“合作伙伴”。 如何合作呢？ 投资给我的新人，再从她们身上赚分红。 而李清不一样，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早几年的时候，我还刷到过她和女友的日常，因为优渥的外形条件和冷酷的性格，其粉丝量也是千万级别。 所以当她站在我面前时，我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这种经济独立的女生，没必要来这里蹚浑水。 “我想演戏。” 她就这么浅笑着，直勾勾地望着我，语气随意又坚定。 “选我的理由呢？” “你是金牌经纪人，可以拿到我想演的角色。” 没有恭维和奉承，我很不习惯，语气当时就冷了下来，“看来今年的新人都很直率啊，那你觉得我会选你吗？” 她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那种完全掌控不了的情绪开始在我心里蔓延，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会选她。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我嗤笑，看来学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起身就想走，她已经让我完全败了兴趣，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取消其他人的面试。 “我可以给你追求我的机会。” 她的语调很淡，像是说过很多次。 我的脚步没有停，我已经无语到极致了。 我第二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平台采访的二次剪辑上，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李清的粉丝，点播量很高，二十万。 “那您心里有没有比较敬佩的人呢？” “陈无言。” 我一愣。 “您是说那位金牌经纪人吗，天娱公司那位？” “是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外貌，都是我的理想型，如果能在她手下做事，应该会很开心。” 我注意着她的脸部表情，还是上次那副样子，不过多了些真诚。 哼，许是演的也说不定，对着镜头，谁不会做做样子。 但接下来的情况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的账号下瞬间就挤满了她的粉丝，直接把我的三十万僵尸粉干到了一百万。 “哇，姐姐喜欢的人是商业精英诶，听说没有她拿不下的剧本！” “好期待她和清清合作，要是能让清清出演古装剧就更好了！” “她好漂亮啊，这样的人才是清清的官配！” “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嗑！” ...... 哼，看来李清少的那部分脑子都长她粉丝头上去了。 这种公开的表示我没有体会过，那种感情在娱乐圈是大忌，但她不一样，她的粉丝早就有了“耐受”的属性，除了极少部分的单推粉。 但我的理智很清楚，她极有可能在蹭热度并且某种意义上“逼迫”我选择她。 我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她没有讲出她正在接受天娱的面试，不然我就会被她的粉丝“架在火上烤”。 出手果断却也留着情面，真有意思。 公司对这场“嗑cp”的苗头很看好，以“会主动造势并且产生良好影响”的理由建议我收下她。 我答应了。 从签约到塑造人设到第一次站上片场，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入组训练、深度表演课、礼仪体态等各类指导，忙得不可开交，而我和她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那股子“cp”邪风也消停了不少。 “从今天起，我会站在你身边。” 她看着对面的女配，眼里泛着不可得却不放手的执着。 对面显然沉浸在李清的情绪里，直到下一句提词器高举，她才开始了接下来的对话。 ...... “咔！过！李清表现得很好！” 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车，看着手里的第二份合同，回忆着刚才的画面。 不管是对镜头的适应，还是节奏的把控，她都做的相当到位，前两天开机的时候导演就给我发消息，说我挖到了好苗子，看来并不是吹捧。 “陈总？你找我？” 李清敲了敲玻璃，我打开自动门，示意她进来。 “导演说你表现很好，我来看看。”我笑着从保温盒里拿出现榨的羽衣甘蓝，“需要吗？” “谢谢。”她接过，托的杯底。 真是越来越客气了。 “这是我给你谈的第二份合同，剧本大纲也在里面，有空可以看看，不着急。” 我将膝盖上的文件袋递给她，影视剧准备的时间很长，前一两年就考虑角色很正常。 她低头翻了两页，没有看到我眼里的算计。 就这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我等到了合同签约的那一天，一般情况下我都会陪同她出席，但那一天，我没有去。 当我的手机传来铃声时，我还在觥筹交错着。 应酬期间不接电话，这是我的惯例。 那边签约结束的时候，我的手机“滴”了一声。 没过多久，我发了条消息给李清，“有事去公司等我，我马上回来。” 谈判结束后，我回了公司。 “陈总！”她焦急地迎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负面情绪。 我柔声安抚，“怎么了，你好好说。” 她递过来一份合同，是我之前给她的那份，“今天姚总陪我去酒局，但是半途她离开了，饭后拿出的合同有几页补充项，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签了，但我越想越不对劲，你帮我看看！” 私自让我的艺人签署合同，这已经违反了我的规矩，我脸上染上愠色，仔细看着增加项。 "1.乙方（艺人）在项目播出后三年内，若甲方（制作方）启动续集、衍生作品或同IP开发，乙方需优先以‘同等市场条件’接受甲方邀约。若乙方拒绝，则甲方有权要求乙方支付相当于该项目片酬50%的‘档期补偿金’。 2.乙方需配合甲方进行项目宣传，包括首播期、重播期、奖项申报期及甲方认定的‘必要宣传节点’，具体时间由甲方提前7个工作日通知。 ......" 后面的没什么问题。 我指着前面两条，“第一条的意思是，他们的续集，衍生作品等报价由他们决定，如果你拒绝，会被索赔，并且它的范围极广，包括综艺、舞台剧、游戏代言等各种活动。” 李清的脸色煞白。 “第二条，所谓的必要宣传点是可以无限延伸的，举个例子，即使五年后炒冷饭，你也要同意，至于提前通知，是让你随叫随到，你要知道，重播期、奖项申报期可能长达数年，这是在占用你未来的档期。” 她无措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一次没陪你去，就闯下这么大篓子，你还真是......” “陈总，有没有办法取消合同？”她在公司呆的这几年，早就见惯了被合同祸害的倾家荡产干，毫无人身自由的艺人，不过她很聪明，找了和我比较要好的姚经纪人陪同，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对方钻了空子。 “你怎么不等我看过再签？”我皱着眉看向她。 “他们说只是因为公司合同条约完善，统一加进去的，并且我看他们和你的关系不错，就比较信任他们，而且负责人说了，如果我不签，就是诚意不够，他们明天就会去找其他人。” “找其他人就找其他人，再怎么也不能冒着风险做事。” 李清低着头懊恼地厉害，她虽是表演博士，却对这方面不甚了解，而她今天遇到的场景，也不过是那些人最常用的手段而已。 “我也没办法，很抱歉。”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从落地窗的倒影里，我看见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2章 利益互换 我曾经说过很多遍，李清很聪明。 所有的影视、综艺以及代言合同都是我反复确认，并且全程陪同她，直到落笔签名的那一刻。 明明我对所有的合作方都是一视同仁，却唯独对东京娱乐的人表现出信任和热情。 姚万丽答应了一起陪同却中途离开，而且我也说过了，她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 这三样事情加在一起，我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过两天的时间，我就收到李清的消息。 “陈总，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好的。” 整个下午，我的心情都很好，甚至，还偷偷提前回去换了一身新衣服，淡蓝色的碎花及膝短裙搭配细跟简约高跟鞋，很适合夏天的穿搭。 她的地方选的很好，从我进门开始，里面就全是小情侣的身影。 走进vip包厢，李清已经在里面等我了。 相比较那一晚的惊慌失措，她情绪恢复了不少，只不过眉宇间还是带着一丝忧愁。 “陈总，请坐。”她淡笑着起身迎我，不知为什么，当她看向我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面试的那一天，不可掌控的感觉再次弥漫开。 这次，我倒是一点都不反感。 "A C，谢谢。" 服务员关上门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谈判正式开始。 “这次请您吃饭，还是想让您再帮我想想能不能解决掉那个麻烦。” 我无奈地挪回酒杯，抬头看向她，“如果合同的事这么好解决，那李小慧、张琮他们早就离开天娱了，待在这里，至少还有我帮着他们减少些后期麻烦。” “陈总，我知道您是法律专业出身，您看有没有可能从条约不满足法律保护的角度起诉合同无效呢？” 食指轻轻撩拨着下嘴唇，今天好像没有涂润唇膏啊。 “我不是说了吗，你那些条约如果无效，李小慧她们早就跑了，还需要我给她们收拾烂摊子吗？说到他们我就来气，不让接的活非接，捞不到一点好不说还被人家坑。” 意识到语气有些不对，我立马转移了话题。 李清看了我一眼，没再继续说合同的事，只是扯了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便又闲聊起其他事。 她点了两瓶清酒，甜口味的，但里面很明显加了点什么，不然我不可能一瓶下去，已经有些发昏。 她坐到我身边，我眼神涣散，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直直地盯着我。 “如果我成为您的女朋友，您会帮我解决合同的事吗？” 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有询问。 “什么？”我皱着眉试图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 “我爱上你，你帮我解决所有商业问题。” 呵，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喜欢。 嘴角的笑意已经藏不住，索性就直接露出猎人的模样。 酒后朦胧又掺杂着试探的眼神，换成了我。 她倒是爽快，微凉的软意瞬间贴上我的唇角，我并不满足，搂着她的腰反击了回去，湿热交缠，将自己的躁意全都传达了回去。 李清啊李清，爱这个词那么沉重，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来呢，你真的会爱上一个，骗你的人吗？一个无耻的，埋下圈套却高高在上，一副事不关己的人吗？ 热烈的氛围持续到了深夜，我静静看着已经睡去的李清，下意识地抚摸着脖颈间的红色，漂浮的落空感席卷而来。 又是这样，甚至比以往更强烈。 我真是个疯子，留不住的终归留不住，强求，也不行。 “怎么了？” 李清睁开了眼，带着疑惑看着发愣的我。 我躲避开眼神，起身去倒水，“有点渴了。” 特意在冰箱里铲了些冰块，满满一格柜子只剩下两三个了，看来明天要再冻一些。 “大晚上喝冰水不好。”她的下巴撑在我的肩膀上，柔柔地说着话。 我心里有些乱，这个明明只是交易的感情，却在激情之后，一直让我很烦躁。 “习惯了。”我转身朝向她，但始终克制不住眼神闪烁。 那双丹凤眼本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几回交错下来，她却弯了眼角，低下头，似乎在诱哄。 “你喜欢我对不对？” 寂静昏暗的房间，心里的人站在我面前，像是勾着魂魄般，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对不对。 我能怎么办呢？ “嗯。” “什么时候的事啊？”那一声“啊”带着拖曳的尾声。 “不记得了。” “所以你故意设局，就是想让我做你女朋友，是不是？” 猎人的角色瞬间转换，胆怯从最深处浮起，像极了那晚。 “我不会生气，倒是很庆幸，有人为了得到我如此花心思。” 就这一句话，我就像重新获得救赎，那些愧疚，罪恶此刻都成了正面的做派，原来这些手段也可以，被人欣赏。 “真的吗？”我深深望进她的眼底，寻找着里面的虚情假意。 她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抱住我，越来越紧，“嗯。” 第一次，我真心实意地接受了自己对他人的感情，是的，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曾经付出的那些都是假的，直白些，不过是利益交换。 那件事，不过三两天的时间我便解决了，她也公开了我们的身份，就像之前一样，好评如潮。 我没有像那些小情人逼问，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为了合同？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永远爱我吗？ 你不会只是拿我做垫脚板吧？ 我像个落水的人，在一直的漂浮中看到一根从大树上垂落的细藤，我紧紧攥住它，不足以让我攀上那棵大树，却不会再让我漫无目的游荡。 李清做得很好，只要她有时间，便会发消息，打电话给我，明里暗里，诉说着对我的思念，我却不如她坦荡，情话说的极少，因为每诉说一次，那种犯罪感就会上升一次。 这段感情，让我觉得自己很恶心。 在我的帮助下，李清三年内便获得了“最佳新人奖”，在演艺圈，这种有着深厚涵养的艺人简直是凤毛麟角，观众的眼睛最是雪亮，那种其他人模仿都模仿不出来的优雅气质，让她直接成为今年最火热的艺人。 恋情开始后，她对我越发无微不至，只要她有空，就拉着我到处旅游，我本不想去，做戏而已，用不着如此费心。 就连我的生日，都会费心搞来高定款首饰，什么戒指，手链，项链，全是情侣款，微博上的图早就被那些粉丝转发的模糊不清了。 “无言，你真的觉得我们是场利益交换吗？”她轻轻给我戴上那款戒指，那是我们一周年纪念日。 很好看的栀子造型，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我没有回答，笑着说了句“很漂亮。” 她又叹了口气，这一年里，她好像总是叹气。 “无言，你愿意嫁给我吗？”她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整个人彻底呆住，我从来没想过，她会问出这种问题。 “无言，之前的话我再说一遍，我很高兴你为了得到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我不怪你，真的，这一年来，你对我的感情总是畏畏缩缩，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我是真的很爱你，只要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预约荷兰的飞机票。” 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清，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好。”我答应了。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紧紧攥着细藤的我突然发现脚下是一片平地，我尝试着放下自己，踏踏实实地踩在那片土地上。 “无言，过来。”不远处的李清一身白色日常服，手里拿着一个花环，笑着叫我过去。 在她即将为我戴上的那一刻，手机铃声响起，我有些生气地拿起，是李清的电话，昨晚折腾的太久，现在已经是中午。 “无言，我定了明天上午三点的机票，你确定没有其他事吧。” “没有，你，真的想好了吗？” “好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吧，你再睡会儿。” 她做事妥当，连她爸妈都给我打了电话，说同意这件事，让我不要担心，李清是个拎得清的人。 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多心的，在手机里传来机票预约成功的消息时，我给她拨去电话，“机票退了吧，我相信你，现在结婚你的事业并不有利。” 不出意料地，她和我吵了一架，说我玩弄她的感情，我只觉得好笑，她吵起架来，像个小孩子。 后面的两年，我常常以她女朋友的身份去探望她家人，她们很热情，会按照我的喜好布置客房和饮食，久而久之，倒真像一家人。 三年后的今天，我坐在观众席看着台上璀璨生辉的李清，她穿着一件修身的高定礼服，谈吐优雅得体，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她身上的这个品牌，只有一位国内代言人。 退掉机票后，我就从天娱辞职了，专心为她一人谈商业合作，那种事情，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当初留在天娱，也不过是看在她们老板的面子上而已。 但该有的因果，谁都逃不掉。 第3章 撕破脸 张若楠，是李清今年身边出现频率最多的人，我调查过她，只是个咖啡店的老板，李清很喜欢喝各式各样的咖啡，我想应该是因此结缘的。 “来，这是努瓦克咖啡，传说中的猫屎咖啡，章若楠刚进的货，只有一点，我软磨硬泡了半天她才拿给我这么一袋。” 我失笑，她每次去张若楠的咖啡店都要薅点羊毛回来给我尝尝。 我接过深棕色的咖啡杯，浅抿了一口，“挺好喝的。” 李清坐在沙发边上搂着我的脖子，脸颊相贴，“无言，你不用处处都为我擦屁股的。”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李清总是占人家便宜，我也不好意思，便把张若楠的店推给了几个相熟的剧组，这种事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习惯。 “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一点都离不开你了。”她扳过我的脸，一脸严肃。 我笑了笑，伸手摩挲着她及肩的发丝，略显坚硬。 “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我迎向她的目光。 她很明显的愣住了，缓过神后将我环抱住，她的下巴搭在我的肩上，看不清神色，只有闷闷的一句，“好。” 后来，我就收到了李清的解约通知书。 我打过去电话，她很快就接了。 “解约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的声音冷静平淡，像极了当年那句，“我可以给你追求我的机会。” “你要和我分手吗？” ...... “对。” “理由呢？”我的嗓音低沉的厉害，悬浮感直接涌上脑海，眩晕感让我不得不扶住办公桌。 “那可太多了，你设局骗我就是第一个理由，你知不知道，那两天，我是一点眼都没合啊，我有多可怜李小慧，就有多厌恶你，当然了，这并不是全部，你派各种私家侦探跟着我，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我是一点自由都没有啊，我想接的剧本，团队，你又驳回了多少次，我承认，我现在的成就离不开你，但是，我现在已经用不着你了。” 李小慧和张琮他们吗？ 他们确实是我带过的艺人，可他们的事情并不是我导致的。 当年他们刚进娱乐圈，花花世界迷人眼，那些人借着欣赏的名义抛出甜头，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未来的巨星，我提醒过多次，娱乐圈那么多替代品，为什么只看上了你们呢？ 呵，好骗而已。 见我不喜他们和对方来往，就私自签了合同，一次两次，出了名，拿了钱，欢天喜地的。 到后面，发现自己被终身捆绑，即使进了新剧组，也不得不多地奔跑。 受不住累的几个人集体提了违约，即使要花上几十年赔偿违约金，也不愿意再听从他们的要求。 走投无路的他们让我帮忙，可我又能帮得上什么，我直接拒绝了他们。 没想到，让心态扭曲的他们记恨上了我。 “陈无言无能无德，让手下的艺人背上上千万违约金。”这种类似的谣言，我也没放在心上，斗米恩升米仇，这个圈子，总归是会让人舍弃良心的。 解释，更是没有必要，“好心肠”在这个圈子是骂人的话。 但是李清，我和你说过那么多遍，我那么做的理由，你为什么听不进去呢？ 我定了机票，连夜飞去她所在的剧组。 “陈姐，这边。”她的随身助理已经换成了另一个女生，沉稳大方，丝毫不惊讶我的到来。 敲门声打断了李清的谈话，我从来都不知道，她越过了我，自己接触了投资方。 王冰看向我，带着丝尴尬，“是陈总啊，你是来找李清的吧，你们聊，我出去和导演谈点事。” 我没出声，挪了挪步子让出了门口的路。 王冰如今的位置，不少我的助力。 “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李清倒是没什么反应。 “好的。” 我拿起桌上的文件，是一部综艺的邀约，合同没问题，只是没经过我的手而已。 “怎么，又是那些不许接的话吗？”她双臂抱起，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丢下合同，尽量压下情绪，“你电话里说的那些事我和你解释过很多遍了，你为什么还是耿耿于怀？” “陈无言，你的那些事我不关心，问题是，是你挡着我的路了。” “李清，我混这个圈子比你久，什么人什么品性，我太清楚了，再说了，现在有谁比你风头还盛？你到底在不满足什么？！” “我要我的报酬一份不落地进我的口袋，我要自己决定以后的路，我要从你的傀儡变成我自己！”她越来越激动。 我愣了几秒，和那些人的“生意”，同样也包括“剥削”李清。 而这些年我对她的“保护”，也被看成了“摇钱树”。 “你一直这么看我的？”真是幼稚的话。 “呵，这三年我过的有多压抑，你感觉不出来吗？”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也难怪，你整天活在我对你的温柔和你对我的无耻矛盾中，哪里有时间顾得了这些。” “以后我的一言一行不会再汇报给你，我的私生活也与你毫无关系，至于我家，请不要再去了。” 我的心沉到了最底处，李清，这些年，你过得还是太顺了。 “明天会有人去你家收拾我的东西，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她背过身走向浴室，我知道她在下逐客令。 眼睛模糊地厉害，我随意抹了一下，出了门。 “无言姐？” 我抬起头，张若楠正和助理站在一起，我点了点头，便直接走了。 这么狼狈的样子，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小姐，合同的事麻烦你这周确认完可以吗？” “没问题，交给我。” 身后传来她们的谈话声，我加快了脚步。 张若楠是法律系毕业，我一早就知道，只不过当时的我，以为是碰巧而已。 原来她早就打算离开我了。 我没回去，找了个就近的酒吧，想借酒消愁。 离开剧组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了，路上没什么人，不过酒吧倒是人影憧憧。 “来杯最烈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拿着长岛冰茶找了个偏僻的位子，就着点心一点点抿下去。 跳跃的光线，跳跃的身影，从我的身上一晃而过。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什么都能束缚住，唯独人心不行，以前我做得多好啊，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只管收佣金就是了，怎么到了李清这里，脑子蠢得冒泡。 半杯下去，越来越感觉没意思，我拿起电话，下意识想要给李清发消息，问她在做什么，摁下发送键的前一秒，才反应过来。 “无言姐？”显眼的白色落在我对面，我眯着眼在昏暗的空间里辨别着对方的身份。 见我皱着眉一声不吭，对方有些无奈，“我是方瑜回，你认不出来我了？” 啊，是她。 方瑜回是李清的好友，是个服装设计师，有着自己的ip，混的相当不错，她的走秀门票经常是高阶层互相送礼的首选。 “不好意思啊，这里光线不太好。”我和她并不熟，只是在接李清的时候，偶尔会看见她站在旁边。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她笑着盯着我手里的酒，又端摩着我的神色。 她好像对我很感兴趣，但我并没有心情。 “我和李清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方瑜回撩了撩及腰的银发，并不在意我的话，靠的更近了些，“怎么，小情侣闹别扭了？” 此刻这张略显妖艳的脸让我有些不耐烦，自从这人坐下后，四周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 “我还有事，轻便。”我起身结了账，直接往门口走。 打了车，去了酒店，又点了酒，这一夜，注定是个痛苦的告别之夜。 第4章 回归平静 城市里的夜风一点都不清爽，总是带着不适的燥热。 我蜷缩在阳台的沙发里，无神地看着对面的繁华，手里无意识地摸索着那粒栀子花。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拿走这枚戒指，如果她不提的话，我也不会提。 这场视之如命的依托，就算要消失了，我也想留下点什么。 我特意在这个城市多呆了几天，我不想看见那些东西被一点点收起来的样子，那个场景就像在一点点抹掉我和她的回忆，以及，她对我的感情。 即使我知道从来没有存在过。 家里的阿姨给我发来消息，说李清派来的人已经走了，没拿什么，只有一些她三年前搬进来时的衣服和生活必需品。 呵，原来她并不需要那些。 订了机票，我准备晚上走，我给天娱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派公关部对接我和李清的事。 我们的恋情人尽皆知，分手了，也需要妥善处理。 “无言，你还好吧？”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消极，虞初心立马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分手了你觉得能好到哪里去。” “不是我说你，你那么大本事，什么得不到，整天想要真感情，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嘛。” 我沉默了，这小子最现实，也是在我帮助下爬的最高，最能独善其身的人，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挂了。” “等等，我听说你那里有家糕点很有名，你给我带点。” “自己不会网上买吗？”无语。 “哎呀，你帮我带一下嘛，你离开天娱那么久，你总得补偿我些什么吧？” “......” “回来吧姐姐，我需要你啊！你走了之后那些好苗子全往东京娱乐那里走，哥哥心里苦啊！” 我叹了口气，“知道了。” 离开前，我找了家首饰店，让他们把戒指改成了项链，铂金链很长。 不是冤家不聚头，在那个排起长队的小巷里，我还是碰见了李清。 她只是简单地戴了个口罩，路人的打扮，远离人群，站在树下。 要是换做以前，我是绝对不允许她这样出现在公众场合的，光是她身边的这个人，就能让她上头条一个月。 “李清恋爱期出轨”，绝对是第一个词条。 长队里已经有人在对她上下打量了，但她毫无反应，只是看着正在付钱的张若楠。 我掉头就走，不好意思虞初心，你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刚走没两步，一声清脆的“无言姐”便在身后响起。 我没有停下脚步，这里人多眼杂，一旦被人认出来我们两个中的一个，都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对于张若楠，我只有两个字，厌蠢。 在我发现她的存在时，她就和李清走的很近，丝毫不考虑她可能会导致李清传出绯闻。 所以我加入了她们的关系，有我的存在，她就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不会存在什么“李清移情别恋”的花边新闻。 而这个感受，在今天更加剧烈了。 我挪下脑门上的墨镜，加快了脚步。 拐到下一个无人的巷口时，我才松了口气。 手机传来铃声，是公关部对接的张经理。 “陈总，事情我听虞总说了，是要公开和平分手的事对吧？” 这个张经理我很欣赏，废话最少。 “是的。” “那理由是用分居异地太久，感情渐淡，还是用性格不合适呢？是否存在第三方敏感信息，比如出轨或者经济纠纷等，是否需要和对面征询同意？” “没有第三方纠纷，两个理由都用上，需要征询对面同意。” “好的，等会我会把声明书发给您。” “嗯。”挂断了电话，我摘掉墨镜，准备打车。 “难得你也要征询我的同意。”不冷不淡的调笑声从我身后传来。 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她竟然跟了过来。 不，是她们。 转身的瞬间看见张若楠，我的眉头不可见地蹙了下。 要是被人拍下她和张若楠站在一起，对面却是我的场景，明天的和平分手声明就是废纸。 “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话说完我就直接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一把拉过我的手臂，强行止住了我的步调。 “和我的女朋友说一下，我和你，一直是假情侣，她很介意。” 时间好像瞬间慢了下来，耳边的树叶婆娑声和蝉鸣声异常清楚，她的力气很大，手腕处传来痛感。 “她是你女朋友？”我看向她身后的张若楠，她低着头，我看不清神色。 “是。”她冷冷看着我。 “你是想让我以后别缠着你，还是怎样？”钝痛里，我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 “是。” 我苦笑了下，勉强撑着说出了那句，“我和李清，是假情侣，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看向张若楠，她们俩的把戏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我是说给李清听得。 “可以走了吗？” 她放开了手，只是那双眉眼，多了些我不懂的晦涩。 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拐出了巷口，迎面便是那张妖艳的脸。 杏色棉麻质感的套装让她少了些那晚的凌厉感，倚在墙上，双手抱臂，无表情地看着我。 这次轮到我笑了，“这下相信了吧。” 她盯着我不说话。 回了家，我第一件事就是委托中介换房子，这栋别墅是租的，我可以随时离开，不过是点违约金而已。 我没有办法再生活在这个环境里。 声明公布了，天虞也回去了，新人们也涌过来了，又和三年前一样了。 张经理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舆论引导与媒体管理，危机预案，后续形象维护一条龙。 门外的我听着虞初心和新人们一再叮嘱，陈无言受了情伤，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去骚扰她。 我真是谢谢你。 等新人们出了门，我拿着一堆文件进去。 “虞初心，你疯了吧，这么多项目你交给我？我喝酒都喝不过来。” “诶呀，好妹妹，这都是今年最好的本子，”他翘着嘴挪过来他刚喝过的顶级大红袍，“我拿不下来啊，还得靠你啊！” 我翻了白眼，抽出其中三本，“就这三个，其他的让别人做去。” “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他拉着我的胳膊晃来晃去，脸上满是哀求。 无视，离开。 生活又恢复成了当年的样子，荧幕里的李清步步高升，已经开始接洽国外的影视项目。 她说得对，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三个月后，我照例带着新人前往酒局。 副驾上的我一直在叮嘱着付梓琪，“导演、制片、资方、前辈的视频都看过了吧？” “喝酒后容易失态，务必控制量，必要时偷偷吐在纸巾或茶水里。” “不议论行业八卦、其他艺人或剧组是非。” “如果有人开黄腔或肢体接触，可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必要时直接拒绝。” “避免单独跟某人离席或去非公开场所。” “离手的饮品不要再喝，防止被下药。” 付梓琪年纪小，才19岁，这是她第一次参加酒局，我盯得比较紧。 放在其他人我倒也不会这么上心，但是她跟了我之后就一直很黏着我，我说的话跟圣旨一样，拿着小本子吭哧吭哧就是记，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训练老师们也最喜欢她，有礼貌，肯吃苦，总是在我面前夸她。 其实她的出身很好，是富豪人家的孩子，这种场面接触的也不少，但是之前有她家人挡在前面，和自己出去谈生意，总归是不一样的。 “嗯嗯，都记住了。”她乖巧地应着。 其实我根本不把这场酒局放在心上，但是该教的还是要教，她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些的。 酒局很顺利，我几乎没怎么说话，因为付梓琪一个人就能应付。 “梓琪啊，你这角色能不能成，可得看今晚表现哦～”，那个李导演半笑半严肃。 付梓琪捂着酒杯笑地憨厚，“您这么严格的导演，肯定看不上酒桌演技，我得留着状态明天片场挨骂呢！” 导演没准备放过她，“你和XX男演员戏里那么甜，私下是不是也试试？” 付梓琪直接看向编剧，“哎呀，这问题得问编剧老师，下次给我俩加个番外篇呗？” 全桌哄笑。 几个比较好的纷纷递眼神给我，我有些骄傲地挺直了脊背。 没错，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孩子。 至于调戏我的，我也只是一笑而过。 “无言，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带李清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苦笑了下，“是啊，带得太‘深入’了，后来发现还是专业点好。” “是不是因为感情问题才分开的？” 我举起酒杯，“您这么八卦，不如去当娱记，肯定比卓伟还厉害！” 对方收了神色，我的地位，还不是任人打趣的程度。 结束后，付梓琪挽着我的手站在酒店门口，一脸得意，“姐姐，我做得怎么样？” 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出乎意料啊！” “哼，那可不，我做了整整三十页的攻略呢，我记着你的话，日读夜读，给你长脸了吧！” 我轻点她的鼻头，“小滑头！” “姐姐，司机怎么还没来啊？”她左右张望着，突然胳膊捅了捅我。 “怎么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李清和她的助理正站在不远处，她戴着口罩，就这么看着我。 我微微愣了愣，身后传来车鸣声。 “走吧，车来了。” 上了车，我以为她要问些什么，但直到公司，她也没提李清的事，只是一直说着她的糗事逗我笑，我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准备将手里最重要的三个本子抽一个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