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人类记忆苏醒,除了我》 第613章 我得走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余幼薇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清月异象全力展开,为江川护法。 “保护好他!” 一个声音突然在余幼薇脑海中响起。 她转头四顾,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天地间的异象越来越惊人,那灵气漩涡已经扩大到覆盖整个陇海郡城。 城中百姓惊恐万分,纷纷跪地祈祷。而隐藏在城中的各路修士则神色各异,有的敬畏,有的贪婪,有的若有所思。 “此等恐怖的鲸吞,将会诞生何等强悍的异象” 一位隐居多年的老修士喃喃道。 殷文鼎的”九霄剑冢”异象中万剑齐鸣,余幼薇的”寒月霜天”异象里冰晶纷飞,两重苦海异象叠加产生的威压让整座城池的建筑都在震颤。 “咔嚓!” 江川单膝跪地的青石砖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他七窍渗出的鲜血在青砖上画出诡异图案。 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瞳孔却诡异地扩散成两个漆黑漩涡。 “居然能在我二人异象下坚持三十息” 殷文鼎白衣胜雪,背后剑匣嗡嗡震颤。 他忽然皱眉,发现江川嘴角扯出个扭曲的弧度。 “不对!” 余幼薇素手结印,月白长裙无风自动。 她看到江川周身毛孔正在渗出淡金色雾气,那些雾气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莲花状符文。 死寂的战场上突然响起骨骼磨擦的“咔咔”声。 江川以违反人体结构的姿势缓缓站起,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当他完全直立时,脖颈竟还保持着九十度弯曲的诡异角度。 “生死.轮.转.” 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千年古墓中传来,每个字都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颤音。 余幼薇指尖发凉,她分明看到江川咽喉处有个贯穿伤—— 那是半刻钟前被殷文鼎剑气所伤,本该致命的伤口。 殷文鼎剑指微颤,九霄剑冢中的本命飞剑”玉龙吟”发出预警般的清越剑鸣。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苦海异象正在被某种力量反向侵蚀,那些悬浮的剑气居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调转方向。 “苦海种青莲” 江川扭曲的脖颈突然”咔”地复位,空洞的眼眶里亮起两点金芒。 “一朝风月.万古长天” 随着诗号响起,整座陇海郡城的地面突然浮现出巨大莲纹。 余幼薇惊觉自己的寒月异象正在消融,那些冰晶坠落的轨迹全部歪着朝江川涌去,在距离他三尺处化作金色光点。 “他在借我们的异象开天!” 殷文鼎终于变色,玉龙吟剑尖凝聚的剑气突然溃散。 这位骄傲的剑修第一次感到握剑的手在发抖——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道韵压制。 余幼薇突然向前踏出一步。 这个动作让她月白长裙瞬间被剑气割裂十余道口子,雪肌上沁出细密血珠。但她还是固执地伸出手,染血的指尖触到江川左手。 “江川!” 这一声呼唤仿佛打破某种禁忌。 江川体表的淡金雾气突然暴动,那些莲花符文疯狂旋转着没入他眉心。 余幼薇感觉掌心传来灼痛,低头看见自己手掌正在与对方血肉交融,两股截然不同的道韵通过相连处激烈碰撞。 “撒手!” 殷文鼎厉喝,却见余幼薇反而握得更紧。 女子发髻早已散开,青丝在狂暴的灵气流中狂舞,嘴角不断溢血却露出笑意。 “他的苦海在成型” 此刻江川意识深处,一片混沌正在翻涌。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回。 三岁握剑时割破的手指,十二岁在暴雨中挥剑三千次, 十八岁那场改变命运的大火这些画面突然全部炸裂,露出核心处那枚青翠欲滴的莲子。 “原来如此。” 意识深处的江川轻笑。他看见莲子正在吸收来自外界的金芒,那是殷文鼎的剑意与余幼薇的月华。 当最后金芒被吞噬,莲子”啵”地绽开第一片花瓣。 现实世界中,以三人为中心爆发出环形气浪。 余幼薇被掀飞十余丈,落地时发现束缚自己的异象枷锁已然消失。 她急忙抬头,看见江川背后升起接天莲叶,花苞中托着轮皎洁明月。 “混沌生青莲,明月照苦海” 殷文鼎收剑入匣,脸上震惊逐渐化为释然。 “江川,你果然.” 话音未落,那株青莲突然完全绽放。 莲心射出的金光直冲霄汉,将笼罩城池的乌云撕开巨大缺口。阳光如天河倾泻而下,照出江 川焕然一新的面容——那些可怖的伤口全部消失,皮肤下流转着淡金色光泽。 “多谢二位助道。” 江川拱手时,背后异象缓缓收敛。 但余幼薇分明看到,他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两朵微缩的青莲虚影。 殷文鼎突然大笑,笑声震得远处屋瓦簌簌作响。 “好一个同境无敌!” 他解下剑匣重重插进地面。 “今日不以剑境压你,但你我之间.” “终需剑来了断。” 江川接话,指尖凝聚出一道三寸金芒。 那金芒伸缩不定,时而如剑时而似莲,引得殷文鼎的玉龙吟在匣中长鸣不已。 两人对视片刻,殷文鼎突然转身。 “待你五境时,我自会来取这一剑。” 白衣剑修踏空而去,九霄剑冢异象化作流云相随,在天际 留下经久不散的剑痕。 余幼薇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雷霆轰鸣。 只见独山王张威驾驭雷云而来,雪翼狼王真身若隐若现。但一道灰影后发先至,孤城 单掌推出,竟将漫天雷云拍成漫天火星。 “滚。”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张威真身显现。 雪翼巨狼哀嚎着坠落,在撞上城墙前勉强扭身遁走。 孤城负手立于城头,灰袍猎猎作响。 “梁王府的赌局,该收盘了。” 与此同时,梁王府内的沉香木案几突然裂成两半。 叶秋把玩着半块碎木,戏谑地看着黑袍魔修。 “汪兄还不走?莫不是想试试孤城的大寂灭手?” 汪镇宇黑袍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 他化作黑雾消散前,深深看了眼江川所在方向。 “混沌青莲.有意思。” 秋雨如丝,连绵不绝,仿佛要将整个陇海郡城浸透在湿冷的寒意中。 孤城站在南城门的废墟上,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 他身后,食铁兽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啃着一块不知从哪找来的铁矿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大人,独山王已经退兵了。” 周泽撑着伞走过来,雨水打在他的靴子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孤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穿过雨幕,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梁王府轮廓。 “云海仙门那两位呢?” “直接去了高陌巷,连招呼都没打。” 周泽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孤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急着去确认消息么走吧,回府。” 食铁兽听到主人的命令,慢吞吞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孤城翻身骑上它的背,周泽则跟在后面,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梁王府中门处,叶秋手持一柄青伞,伞面上绣着几朵淡雅的梅花。 他身后,樊素和小蛮两位侍女各自执剑而立,雨水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叶公子好雅兴,雨中赏景?” 孤城的声音从雨中传来,食铁兽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叶秋转过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孤城大人凯旋归来,可喜可贺。” 孤城从食铁兽背上跳下,雨水打在他的黑色长袍上,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丝毫不能沾湿他的衣襟。 “少来这套。” 孤城直接打断寒暄。 “为何放走魔宗的人?” 叶秋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我本就不是为杀魔宗之人而来。” “哦?” 孤城挑眉。 “那是为何?” “鲛珠。” 叶秋收起笑容,直视孤城的眼睛。 “按照约定,该给我了。” 孤城冷笑一声。 “任务未完成,何来鲛珠?” 叶秋眼中带着怒意,但很快被他压下。 “孤城大人这是要出尔反尔?” “非也。” 孤城向前一步,雨水在他脚下自动分开。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杀掉梁王府内的一个人,鲛珠就是你的。” 樊素和小蛮同时握紧了剑柄,警惕地盯着孤城。 叶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在刁难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 孤城毫不退缩,反而露出挑衅的笑容。 “若是不答应,我不介意连你一起杀了。” 雨声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大,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叶秋沉默片刻,突然冷笑出声。 “好,我答应你。但若我交不出鲛珠.” 他眼中寒光一闪。 “我不介意连你一起杀了。” 说完,叶秋转身大步走进梁王府,樊素和小蛮紧随其后。雨水打在他们离去的背影上,显得格外孤绝。 孤城站在原地,看着三人消失在王府深处,嘴角勾起冷笑。 “大人.” 周泽欲言又止。 “去准备吧。 “孤城头也不回地说。 “好戏要开场了。” 与此同时,城郊一处僻静的小院内,江川盘坐在石台上,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光。 余幼薇站在他身旁,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 他的眉心。 “集中精神,将异象引入苦海。”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江川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在他体内,苦海翻腾,一朵青莲虚影在其中沉浮,散发出磅礴的生命气息。 “我控制不住” 江川咬牙道,声音中带着痛苦。 余幼薇眼中带着担忧,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你可以的,想想你在横山的承诺。” 江川脑海中浮现出山鬼的身影,耳边仿佛响起那句“取回无锋剑的断刃”。 他体内灵力运转速度骤然加快。 “给我——收!” 随着一声低喝,青莲虚影缓缓沉入苦海,最终完全消失。 江川周身青光内敛,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涌遍全身。 “成功了!” 他睁开眼,眼中带着兴奋。 余幼薇露出欣慰的笑容。 “恭喜你,混沌青莲.这是我见过最强的苦海异象。” 江川站起身,突然握住余幼薇的手。 “谢谢你,幼薇。没有你,我不可能这么快掌握。” 余幼薇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雨水打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混沌青莲象征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余幼薇轻声说。 “它蕴含无尽生机,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江川凝视着她的眼睛。 “与你相比,我还差得远。” 余幼薇摇头。 “你天资聪颖,总有一天会超越我。” 雨势渐大,两人却浑然不觉。 江川看着余幼薇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拂去脸上的水珠。 “幼薇,我.” 余幼薇突然抬头,眼中带着复杂。 “别问,江川。有些事还不是时候。” 江川点头,没有追问她与殷文鼎的关系,也没有问她身上的诸多谜团。 他知道,这个女子有着明确的目标,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 两人在雨中相视而立,最终,江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余幼薇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后慢慢放松,靠在他胸前。 “江川.”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陇海郡城都为之一震。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梁王府方向升起一团巨大的火球, 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冲击力。 “那是.” 江川瞳孔收缩。 余幼薇脸色骤变。 “不好!” 两道惊虹从爆炸中心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雨幕中。 余幼薇盯着其中一道身影,眼中有些复杂。 “我得走了。” 她突然说,挣脱江川的怀抱。 “幼薇?” 余幼薇从袖中放出一条青蛇,正是之前一直被她压制的那条。 青蛇落地后化作人形,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气鼓鼓地瞪着江川,手上还抓着一支桃花。 “小青暂且跟着你。” 余幼薇快速说道。 第614章 凄凉 “我有要事必须立刻处理。” 江川还想说什么,远处又传来裴果果焦急的呼喊声。 “小师弟!你在哪?” 余幼薇看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对江川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保重。” 说完,她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在雨幕中,只留下淡淡的幽香。 小青撇撇嘴。 “主人每次都这样,说走就走。” 江川望着余幼薇消失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这时,裴果果和陈平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小师弟!” 裴果果一眼看到江川身上被雨水淋湿的伤口,惊呼一声,立刻施展法术隔开雨幕。 陈平快步上前。 “伤得重不重?” 江川摇头。 “只是皮外伤,血已经止住了。” 裴果果不由分说地拉起江川的手腕。” 让我看看!”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江川的手腕,灵力探入检查。 “非要看不可吗?” 江川苦笑着问道。 裴果果双手叉腰,杏眼圆睁。 “少废话!要不是陈师兄眼尖发现你气息不稳,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衣衫滑落,露出江川精瘦的上身。右肩处,一道狰狞的伤疤如同蜈蚣般蟠踞,虽然已经愈合大半,但仍旧触目惊心。 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隐约可见细小的符文在皮下流转。 “疼吗?” 青鳞眨着大眼睛问道,手指又轻轻碰了碰那道狰狞的疤痕。 江川笑着摇头。 “早就不疼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陈平的目光却异常严肃,他盯着江川肩膀上的伤疤,眉头紧锁。 “这不是普通的伤疤,是生命本源强行愈合的痕迹。” 他抬头直视江川的眼睛。 “你知道使用生命本源疗伤的代价是什么吗?” 江川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伤疤。 他确实记得在苦海异象开辟后,混沌青莲返还的生命本源曾让他迅速恢复,但没想到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我当时情况紧急。” 江川低声解释。 “再紧急也不能拿寿命开玩笑!” 陈平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以为自己是谁?二师兄吗?他当年就是——” “陈平!” 裴果果突然打断他,摇了摇头。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凝固。 江川看着陈平激动的样子,心中涌起愧疚。 他知道陈平是为他好,二师兄的事一直是门派里的禁忌话题。 “我明白了,以后会注意的。” 江川郑重地点头。 裴果果适时地打破了沉默。 “好了,青鳞,我们先出去,让江川换衣服。” 她拉起青鳞的小手,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回头道。 “掌门师叔说了,等你从昆仑秘境出来,要用三年时间把你提升到五境。” 江川嘴角抽了抽。 “三年?五境?掌门师叔还真看得起我.” “你以为呢?” 裴果果狡黠一笑。 “谁让你这么能惹事。” 说完便带着青鳞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江川和陈平两人。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打在窗棂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江川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陈平,魔宗围杀我的事.是真的吗?” 陈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比你知道的还要严重。为了阻止这次围杀,仙门甚至出动了多年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 江川手上的动作一顿,惊讶地看向陈平。 “事情闹得这么大?” “你以为呢?” 陈平叹了口气。 “魔宗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要不是太上长老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江川系好衣带,眉头紧锁。 “为什么魔宗对我这么执着?我只是个刚入门的弟子而已。” 陈平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这正是让人担忧的地方。魔宗不会无缘无故大动干戈,他们必定有所图谋。” 他转过身来。 “还有,执剑堂堂主薛醒因为这事要被关思过崖了。” “薛堂主?” 江川更加意外。 “他怎么了?” “他太托大了。” 陈平摇头。 “本以为只是小规模的截杀,没想到魔宗会动用如此多的人手。要不是他判断失误,你本可以避免这场危机。” 江川沉默片刻,摇头道。 “虽然我不太喜欢薛堂主的性格,但这事不能全怪他。魔宗行事向来诡秘,谁能料到他们会如此疯狂?” 陈平有些意外地看了江川一眼。 “你倒是看得开。” “不是看得开。” 江川苦笑。 “只是理解薛堂主的决策逻辑罢了。换做是我,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陈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江川穿好外袍,走到陈平身边,一同望向窗外的雨夜。 “这只是个开始,对吗?” 江川突然问道。 陈平侧目看他。 “什么意思?” “正邪之间的争斗。” 江川的声音低沉。 “北境七国的内战,大周与燕国的战争,江湖与庙堂的纷争这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魔宗今天的行动,不过是个信号罢了。” 陈平深深看了江川一眼,似乎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的师弟。 他缓缓点头。 “你说得对。风雨欲来啊” 两人沉默片刻,江川突然问道。 “陈情他们呢?” “在梁王府。” 陈平回答。 “王瀚和苏问也在那里。” “那我们去见他们吧。” 江川说着,拿起桌上的佩剑。 两人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裴果果和青鳞在走廊上等候。 青鳞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满嘴都是糖渍。 “换好了?” 裴果果上下打量着江川。 “嗯,总算有点人样了。” 江川无奈地笑笑。 “走吧,去梁王府。” 一行人离开客栈,踏入陇海郡城阴雨绵绵的夜色中。雨水打湿了青石路面,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城南区域一片焦土。渡劫天雷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残垣断壁间偶尔可见焦黑的尸体。 秋雨落在这些废墟上,仿佛上天在为无辜逝去的生命哀泣。 在这片废墟的边缘,两个身影缓缓走来。 一高一矮,都穿着悬空寺特有的白色僧袍。 “师父.这里” 小和尚空空看着眼前的惨状,声音颤抖。 年长的白衣僧人口诵佛号,面色凝重。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空空仰头问道,眼中含泪。 空禅僧人正要回答,忽然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雨幕深处。 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窈窕身影正缓步而来。 “悬空寺的空禅大师,久仰了。” 女子声音清冷,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精致却冷艳的面容。 空禅目光一凝。 “阁下是” “余幼薇。” 女子微微一笑。 “就是我给你传书的那个人。” 空禅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悬空寺血案的线索在这城里?” 余幼薇点头,伞面上的雨水汇聚成线,滴落在地。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她环顾四周的废墟。 “广成山上的变故,恐怕与悬空寺血案有关。” 空禅的瞳孔微微收缩。 “请明言。” “那些被杀死的僧人可能以亡者的身份复活了。” 余幼薇的声音压低。 “什么?!” 空空惊叫出声,被师父一个眼神制止。 余幼薇继续道。 “两年前燕国南域虎牢关一战,七十多年前的北境国战中,先轸带领的亡者之师围攻渭城.这些历史,大师应该不陌生吧?” 空禅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你是说” “魔宗可能掌握了某种禁忌之术。” 余幼薇的眼中带着寒光。 “能让死人从地府中爬回来。” 空禅的僧袍无风自动,周围的雨滴突然静止在空中。 他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你知道得太多了,女施主。” 余幼薇却丝毫不惧,反而上前一步。 “我知道的不多,但足够让大师明白,魔宗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她望向城北方向。 “江川还活着,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施主的意思是,这城里,还有杀机。” 空禅双手合十,眼中金光流转,似要看穿这雨夜下的重重迷雾。 余幼薇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身旁一具尸体的面庞,那尸体面色青白,双目圆睁,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大师不妨猜猜,魔宗牺牲三圣七贤都没能杀掉的人,他们会就此罢休吗?” 空空小和尚闻言打了个寒颤,手中念珠捏得咯咯作响。 “阿弥陀佛。可、可是女施主,我们明知江川有危险,却还.” “还什么?” 余幼薇转身,雨滴在她面前三尺处自动分开。 “还让他独自面对?” 她忽然轻笑出声。 “你们悬空寺的和尚,当真可爱得紧。” 空禅眉头微皱。 “施主话中有话。” “轰隆——”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余幼薇半边脸庞,那笑容在电光中显得格外妖异。 “等着看吧,好戏才刚开始。” 雨势渐大,冲刷着街道上的血迹,却冲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 与此同时,西城一座不起眼的阁楼内,烛火摇曳。年轻公子倚窗而立,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棂。 “严老,你说那江川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值得师尊如此大费周章?” 他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桌对面,慈眉善目的老者为杯中斟满猩红如血的酒液。 “少主,三道苦海异象加身,自古未有。云海仙门那把斩仙,据说已经三百年未曾认主了。” “斩仙.” 年轻公子指尖一顿,眼中带着忌惮。 “殷文鼎那个废物,三境对三境,居然还能失手。” 严允轻抿酒水,喉结滚动。 “老奴怀疑,江川背后可能有六境圣人护道。 那转嫁因果的手段” “六境?” 年轻公子猛地转身,黑袍翻飞。 “云海仙门那几个老不死不是在闭死关吗?” 窗外雨声渐急,严允没有立即回答。 他起身走到窗前,与少主并肩而立。 “死人复生的时辰快到了。” 年轻公子眯起眼睛,望向雨幕深处。 “真想看看,当江川发现要面对的不是活人,而是他亲手杀死的那些故人时,会是什么表情。” “咔嚓——” 一道闪电劈在不远处的钟楼上,照亮了年轻公子半边脸庞——那赫然是一张与江川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梁王府废墟前,江川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眼前焦黑的断壁残垣,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苏问!王瀚!” 他大喊着冲入废墟,脚下瓦砾碎裂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陈平紧随其后,手中长剑出鞘三寸。 “江兄小心,魔宗手段诡谲!” “哥!” 一道青色身影从残破的影壁后闪出,陈情衣衫染血,但神色尚算镇定。 “你们终于来了!” 陈平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妹妹双肩。 “受伤没有?其他人呢?” 陈情摇头,目光却警惕地扫过四周。 “苏问和王瀚在密室疗伤,但” 她压低声音。 “叶秋和那个老太监交手时,我感知到了一股异常的魔元波动。” 江川瞳孔骤缩。 “朱禄?” 他猛地想起守城战时那个总是站在阴影中的佝偻身影。 “你确定?” “四境感知不会出错。” 陈情语气笃定,却在看到江川身后时突然噤声。 “几位小友,雨中叙话未免太过凄凉。” 孤城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一柄油纸伞无声地出现在江川头顶。 “不如移步暖阁,杯酒盏茶?” 江川后背一凉,缓缓转身。 孤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笑容温和,却让人看不出深浅。 秋雨绵绵不绝地笼罩着整个陇海郡城。 孤城站在梁王府的废墟中央,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铁甲滑落,在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却抹不去眼中的疲惫。 铁甲下的身躯早已湿透,但他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雕塑。 “将军,已经三更了。” 身后传来贺良低沉的声音。 “叶大人恐怕.” “等。” 孤城只回了一个字。 贺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 这位狂刀将军知道,此刻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第615章 与虎谋皮 孤城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他想起成自在临行前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踏入这个精心设计的局中。 “恶人总要有人来做。” 成自在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时他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堂堂镇西将军,竟甘愿被人当枪使。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孤城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的眼中带着悔意。 “我应该追上去的” 他低声自语。 如果当时他选择追击朱禄,与叶秋联手,或许现在局势就不会如此被动。但成自在的警告犹在耳边—— “云海仙门的怒火,我们承受不起。”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像是无声的泪水。 孤城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将军!” 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来,单膝跪地。 “南城有异动!” 孤城眼神一凛。 “说。” “周大人周大人他” 斥候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把所有差人都调到了东城,南城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了?” 孤城的声音陡然提高。 斥候咽了口唾沫。 “南城废墟里有人在动但不是活人.” 孤城心头一震。 他猛地转身,对贺良厉声道。 “你守在这里,叶秋若来,立刻发信号!” 不等贺良回应,孤城已大步流星地朝南城方向奔去。铁甲在雨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一颗不安的心跳。 与此同时,南城废墟。 老捕头王德福混身发抖,不是因为这冰冷的秋雨,而是眼前这诡异至极的景象。 “周周大人.”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那是什么.” 周泽站在雨中,黑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消瘦的身躯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废墟中缓缓站起的黑影,嘴角却勾起诡异的弧度。 “等着。” 他再次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得不似人类。 王德福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当了三十多年捕头,见过无数凶案现场,但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那些从废墟中爬起的“人”,身形扭曲,动作僵硬,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孤城站在梁王府的废墟中,脚下是碎裂的青砖和焦黑的木梁。 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灰烬,在他脚边打着旋儿。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灰烬,指腹轻轻摩挲,灰烬便化作细碎的粉末从指缝间溜走。 “两年了” 孤城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曾经辉煌的府邸,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近两年来,北境的每一次大动作背后都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就像这片废墟,表面上看是战火所致,但他知道,真相远不止如此。 两年前的虎牢关之战,国战第一战神先轸归来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若非谢玄和陶弘景及时出手,虎牢关恐怕早已沦陷。 而最近的祁连山正道联盟围剿魔宗山门,同样透着古怪。 更不用说扶风郡广成山的悬空寺惨案——慧通禅师圆寂,全寺僧人惨遭血洗,却在悬空寺僧人返回后全部复活。 “死人复活.” 孤城眯起眼睛,灰烬在他眼中映出诡异的暗红色。 这件事虽然被悬空寺极力掩盖,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他抬头望向陇海郡城南城的方向,那里此刻正被一片阴云笼罩。 与此同时,在陇海郡城南城区域,傀儡师周泽端坐在战马上,面色阴沉如水。 他身后是八百名全副武装的差人,此刻却乱作一团。 “大人!那些那些死人又爬起来了!” 一名差人惊恐地指着前方。 周泽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废墟中,一只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紧接着是头颅、躯干.那些本该已经死去的尸体,此刻正扭曲着身体从地下爬出。 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动作却异常敏捷。 “闭嘴!” 周泽厉喝一声,拔出军剑,剑锋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冷光。 他策马上前,对准一个刚爬出地面的死人当头劈下。 “咔嚓!” 头颅滚落,无头尸体却仍在向前爬行。 周泽脸色一变,再次挥剑,这次直接将尸体拦腰斩断。尸体终于不再动弹,但更多的死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八百差人见状,惊恐万分,有人已经开始后退。 “谁敢退后一步,杀无赦!” 周泽怒吼,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他剑锋一转,直接将一名想要逃跑的差人刺穿。鲜血喷溅,那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刃。 “孤城的规矩,你们应该清楚。” 周泽冷冷道,抽回长剑,尸体轰然倒地。 这一下震慑住了所有人,八百差人虽然面色惨白,却再无人敢后退半步。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悠长的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如同清泉流过,竟让躁动的死人们动作一滞。 周泽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踏空而来,身后跟着一名黑衣少女。 白衣僧人面容俊秀,眉心一点朱砂,双目微闭,脚下步步生莲。 黑衣少女则面容冷峻,腰间悬着一柄短剑,眼神锐利如刀。 “空禅大师!” 老捕头惊呼出声,差点跪倒在地。 白衣僧人空禅并未停留,与黑衣少女余幼薇直奔废墟深处。 周泽目光一凝,看到废墟最黑暗处,一道幽深的人影静静站立,身旁蹲伏着一头形似狮虎却生有羊角的异兽——正是传说中的凶兽饕餮。 “所有人,进攻废墟!” 周泽当机立断,挥剑前指。 老捕头也振臂高呼。 “为了陇海郡!杀!” 八百差人发出怒吼,硬着头皮冲向废墟。 然而战马在崎岖的废墟中寸步难行,周泽不得不提前跳下马,与众人徒步前进。 废墟深处,空禅和余幼薇已经与那道人影对峙。饕餮发出低沉的吼声,涎水从獠牙间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施主,操控亡者,有违天道。” 空禅双手合十,声音平静。 人影发出诡异的笑声,声音如同金属摩擦。 “小和尚,你们佛门不是讲究普度众生吗?我让他们重获新生,有何不可?” “这不是新生,是亵渎。” 余幼薇冷声道,短剑已然出鞘。 人影不再多言,抬手一挥,周围的死人突然加速冲向二人。 空禅双目猛然睁开,眼中金光大盛。 他一掌拍出,掌心浮现”卍”字佛印,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铺天盖地压下。 “轰!” 金色巨掌落地,数十名死人被直接压成血骨。佛光所至,阴邪退散。 “杀心这么重,也配称佛门弟子?” 人影讥讽道。 空禅不答,继续向前。饕餮见状,怒吼一声冲天而起,与金色巨掌相撞。” 砰!” 巨响震彻云霄,金色巨掌竟被饕餮撞得四分五裂。 空禅身形一晃,后退半步。 余幼薇迅速上前,短剑划出一道银光,直取饕餮眼睛。饕餮扭头避开,尾巴横扫,逼退余幼薇。 “小心,这畜生不简单。” 余幼薇提醒道。 空禅点头,双手再次合十,周身佛光凝聚,化作一尊三丈高的庄严法相。法相宝相庄严,脑后一轮佛光,手持降魔杵,与饕餮战在一处。 远处,周泽和八百差人目睹这一幕,无不震撼。老捕头双腿发软,喃喃道。 “这这是神迹啊.” 金色佛光与饕餮的黑色煞气在废墟上空交织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死人们在佛光照射下纷纷倒地,化作枯骨。 与此同时,在梁王府废墟中,孤城和卢剑雄同时抬头。 “南城有变。” 卢剑雄沉声道,手已按在刀柄上。 孤城点头。 “佛门的人到了。” 他眼中带着复杂神色。 “空禅和余幼薇.看来悬空寺的事果然不简单。” 而在江川方向,裴果果突然停下脚步,小和尚空空也面色一变。 “好强的贤者气息.” 裴果果皱眉道。 江川注意到空空神色异常。 “小师父,怎么了?” 空空摇头不语,但眼中满是忧虑。四师兄陈平突然转向西方,脸色大变。 “不好!” 几乎同时,陈情和裴果果也露出不安的神色。 江川和王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 年纪最小的苏问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叮叮当当——” 刀剑碰撞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起初零星几点,很快就连成一片,如同金属的浪潮。 孤城站在庭院中,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闭上眼睛,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气息正从西方蔓延而来,如同死神的镰刀划过大地。 “叶秋.” 孤城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他祈祷着那位挚友能够归来,但直觉告诉他,叶秋不会那么容易死去。或者说,不会那么容易回来。 雨幕如铁,三千铁甲在梁王府外列阵,雨水顺着盔甲纹路汇成细流,在青石板上砸出无数水花。 狂刀贺良单手持刀,刀尖斜指地面,雨水顺着七尺长的刀身流淌,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暗色。 “刘统领。” 贺良声音沙哑,雨水顺着他的络腮胡往下淌。 “让弓箭手准备火箭。” 郡府兵统领刘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水与冷汗混在一起。 “贺将军,这雨太大,火箭怕是” “照做。” 贺良没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长街尽头。 “那些东西怕火。” 话音刚落,西城方向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雨幕中,隐约可见无数黑影正缓慢而坚定地向这边移动。 腐烂的恶臭即便在大雨中也无法掩盖,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举盾!” 贺良突然暴喝。 三千甲士同时动作,铁盾组成的城墙在雨夜中泛着冷光。 贺良翻身上马,龙鳞马不安地刨着前蹄,鼻孔喷出白气。 “贺将军!” 刘宽声音发颤。 “那那是什么?” 长街尽头,第一个腐烂的身影终于冲破雨幕。 那已不能称之为人,半边脸皮耷拉着,露出森森白骨,胸腔大开,内脏早已腐烂殆尽,却仍能行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整条长街被死尸填满。 “放箭!” 火箭划破雨夜,却在接触到死尸前就被雨水浇灭。 贺良啐了一口,狂刀消愁在手中一转。 “随我杀!” 龙鳞马长嘶一声,贺良如离弦之箭冲出。 狂刀横扫,刀气纵横,前排数十死尸瞬间被斩成两截。腐肉与黑血飞溅,却在落地前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三千甲士紧随其后,喊杀声震天。 刀光剑影中,死尸不断倒下,却又不断涌来。 贺良越战越勇,狂刀所过之处,死尸如麦秆般倒下。 但死尸实在太多,三千甲士很快被分割包围。 “结圆阵!” 贺良高喊,同时一刀劈开三个扑来的死尸。 “不要分散!” 死尸沉默地进攻,没有呐喊,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腐臭与死亡。 一名甲士被死尸抓住脚踝,瞬间被拖入尸群,惨叫声戛然而止。 梁王府高墙上,魔神殿少主龙骧推开窗户,死尸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眯起眼睛,雨水顺着他的银白长发滑落。 “严允。” 龙骧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你看这场景,像不像两年前虎牢关?” 身后阴影中走出一个瘦高男子,脸色苍白。 “少主,这手法确实像历天行的手笔。” 龙骧嘴角勾起冷笑。 “去查查,是谁在操控这些死尸。若是历天行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少主三思。” 严允皱眉。 “与虎谋皮.” “闭嘴!” 龙骧猛地转身,眼中带着红光。 “云海仙门和稷下学宫压了我们多少年?现在机会来了!” 严允低头不语。 龙骧冷哼一声,纵身跃出窗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雨夜中。 与此同时,南城方向的金光突然大盛,照亮了半边天空。 城中百姓纷纷涌向金光,却在半路被死尸吓得四散奔逃。 梁王府后院,江川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鲜血。 第616章 出鞘 他死死盯着南城的金光,脑海中不断闪回两年前的画面——黑袍人站在尸山上,二十万亡者大军攻破虎牢关 “江川?” 裴果果抓住他的手臂。 “你怎么了?” 江川猛地甩开她,踉蹡后退两步。 “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 “谁?” 陈平警觉地按住剑柄。 江川没有回答,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众人惊呼,裴果果连忙扶住他。 “你受伤了?” “谢玄.” 江川声音嘶哑。 “谢玄可能已经.” 话未说完,江川突然挣脱裴果果,双手结印,整个人如墨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影遁?” 王瀚瞪大眼睛。 “他去哪了?” 没人能回答。前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死尸的腐臭已经飘进后院。 小和尚空空缩在墙角,佛珠转得飞快。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陈情拔出双刀,脸色苍白。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去前院。” 陈平沉声道。 “帮贺将军。” 众人刚冲出后院,就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在密密麻麻的死尸中,有十二个特别的身影。 他们四人一组,肩扛三具崭新的黑漆棺材,在雨中沉默前行。 棺材上的雨水汇成细流,滴落时竟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某种诡异的乐器。 最前面的棺材上,用金粉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在雨水中闪闪发光。 “那那是什么?” 裴果果声音发抖。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仿佛那棺材里装着比外面所有死尸加起来还要恐怖的东西。 前院,贺良已经杀红了眼。狂刀消愁饮饱了腐血,刀身泛着诡异的红光。 他身边的甲士已经折损过半,死尸却越来越多。 “退!全部后退!” 贺良脸色煞白,手中长枪嗡嗡震颤。 他身后三千甲士组成的防线在这股威压下如同纸糊,最前排的士兵已经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那十二具死尸突然加速,三具棺材随着它们的奔跑上下颠簸,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死人军团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道路,任由抬棺死尸通过,随后又迅速合拢,改变方向朝南方涌去。 “江川有危险!” 裴果果惊呼一声,纤细的身影已经跃出城墙,在屋檐间几个起落追向南方。 她腰间玉佩在奔跑中发出急促的嗡鸣,那是江川遇险的信号。 “拦住那些棺材!” 贺良怒吼着下令,但死人浪潮已经彻底失控。 三千甲士组成的防线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小和尚空空站在城墙上,手中佛珠急速转动。 “不好!江川施主” 他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剑光从梁王府方向冲天而起。 “脉源天剑!” 有人惊呼。 剑光如银河倾泻,瞬间劈开昏暗的天空。 镇西将军孤城的身影出现在剑光尽头,他身旁是同样气势惊人的卢剑雄。 两人联手一击,剑气纵横三百丈,精准地命中其中两具棺材。 “轰!” 棺材炸裂的瞬间,两道身影从木屑中缓缓站起。 左边那人一身黑袍,面容阴鸷,手中魔剑喋血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右边是个白发老妪,左臂齐肩而断,右手中握着一根碧玉拐杖。 “千窟城魔主汪镇宇!” 孤城瞳孔骤缩。 “他不是三十年前就死了吗?” 卢剑雄脸色同样难看。 “旁边那个是云海仙门梦蝶峰的玉杖婆婆这到底.” 两具尸体同时睁开眼睛,血色瞳孔中暴射出骇人光芒。 汪镇宇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魔剑喋血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小心!” 孤城暴喝一声,脉源天剑再次出手。 白发老妪——玉杖婆婆仅剩的右臂一挥,碧玉拐杖划出一道弧光,竟将孤城的剑气生生斩断。 与此同时,汪镇宇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生莲,魔剑喋血带起滔天血浪。 “五境之争!退开!” 卢剑雄一把推开身旁几名甲士,双手结印,周身浮现出三十六道金色符箓。 血浪与符箓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气浪掀翻了方圆百丈内的所有建筑,碎石瓦砾如同暴雨般四射。 孤城与卢剑雄被震退十余步,嘴角都渗出了鲜血。 “他们不是活人.但保留了生前修为” 孤城擦去血迹,眼中战意更盛。 汪镇宇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魔剑喋血突然分化出千百道血色剑影。 玉杖婆婆则诡异地悬浮在半空,碧玉拐杖指向第三具正在远去的棺材。 “不能让他们得逞!” 卢剑雄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下一道血符。 “天罡伏魔!” 金色符箓化作三十六把光剑,与血色剑影在空中激烈碰撞。 每一次交锋都引发空间震荡,西城上空的乌云被撕开一道道口子,露出背后血色的月亮。 孤城抓住机会,身形一闪出现在汪镇宇身后,脉源天剑直取其后心。 然而魔剑喋血仿佛有灵性般自动回防。 “铛”的一声格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该死!” 孤城暗骂一声,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猛地回头,发现玉杖婆婆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卢剑雄身后,碧玉拐杖正刺向其背心。 “老卢!”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地面窜起,硬生生用身体挡下了这一击。 “噗——” 黑影喷出一口鲜血,竟是贺良。 “贺将军!” 卢剑雄目眦欲裂,反手一掌拍向玉杖婆婆。 后者诡笑一声,身形如烟消散,再出现时已在百丈开外。 战局陷入胶着,而第三具棺材已经消失在南方街道尽头. 与此同时,城南暗巷中。 江川的身影从阴影中跌出,脸色苍白。 他刚才施展影遁追踪那具棺材,却在半途被一股恐怖的威压逼出暗影。 “什么人” 他握紧手中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江川!” 裴果果从屋顶跃下,脸色焦急。 “江川可能被带往城南乱葬岗了!” 江川刚要说话,突然神色一变,一把将裴果果拉到身后。 黑暗中,四具死尸抬着最后那具棺材缓缓走出。棺材表面的符文此刻全部亮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退后。” 江川低声道,长剑出鞘,剑锋上流转着淡蓝色。 裴果果咬了咬嘴唇。 “你先走,我来拖住它们!” “别傻了。” 江川头也不回。 “这些不是普通死尸,你应付不了。” 四具死尸同时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眶“看”向两人。 棺材盖突然震动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江川不再犹豫,长剑指天,口中念诀。 “千剑大阵,起!” 刹那间,上千把光剑在他周身浮现,剑尖全部指向死尸和棺材。 第一波剑雨呼啸而出,将四具死尸钉在原地。但更多的死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推挤着向前。 “第二波!” 江川剑诀一变,又有上千把光剑在虚空中凝聚。 棺材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表面的符文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当最后一个符文消失时,棺材盖轰然炸开! 江川的第二波剑雨恰好赶到,上千把光剑全部命中棺材。 木屑纷飞中,四具死尸被斩成碎片,而棺材中的身影终于显露真容—— “咔嚓——” 漆黑的棺材板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墓室中格外刺耳。 江川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道从棺椁中缓缓站起的身影。 “怎么了?” 裴果果察觉到他的异常,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江川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具破败不堪的尸体——虽然只剩半边身子,但那身熟悉的太监服和阴鸷的面容,分明就是梁王府的老太监朱禄! 三个月前,梁王府那场惊天大战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江川眼前。 叶秋师叔一剑劈开王府大殿,与朱禄冲天而起,两道身影在云层中交错,剑气纵横三千里。后来两人双双消失,王府大半建筑化为废墟。 “朱禄.怎么会在这里” 江川喃喃自语,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如果朱禄的尸体出现在这座古墓,那叶秋师叔 不等他细想,棺材中的尸体已经完全站了起来。 那残破的身躯上,被剑气斩断的伤口处蠕动着黑红色的肉芽,如同活物般相互纠缠。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流动的脓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退后!” 江川一把将裴果果推到身后,双手迅速掐诀。 “天玄剑阵,起!” “铮铮铮——” 七十二柄飞剑应声而出,在半空中结成剑网。 第二波剑雨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射朱禄和他身后蠢蠢欲动的死人浪潮。 “蝼蚁。” 朱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嗤笑,腐烂的手臂轻轻一挥。 “轰!” 五境贤者的恐怖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江川的飞剑还未近身就被碾成齑粉,剑阵瞬间土崩瓦解。狂暴的魔气冲击让江川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墓室石壁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江川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一般剧痛。 “江川!” 裴果果惊呼一声,正要上前,却见朱禄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江川面前。 “小心!” 江川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见一道娇小身影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赤松剑诀!” 裴果果娇叱一声,手中赤松剑绽放出耀眼的红光。 朱禄腐烂的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只是轻轻一弹指。 “砰!” 裴果果如断线风筝般飞出,赤松剑脱手,在半空中就喷出一大口鲜血。 “果果!” 江川目眦欲裂,强忍剧痛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接住裴果果娇小的身躯。 少女脸色惨白,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走快走” 裴果果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不!” 江川心如刀绞,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他轻轻将裴果果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转身面对朱禄,眼中燃起熊熊战意。 “老阉狗!” 江川怒吼一声,右手剑指苍穹。 “山鬼,现!” “嗡——” 一道青光从他丹田处迸射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柄通体碧绿的长剑。 剑身震颤间,一个身穿青衣的窈窕女子虚影缓缓浮现。 女子面容清冷,眉目如画,手持与本体相同的长剑,冷冷注视着朱禄。 “剑灵?” 朱禄血红的眼中带着诧异,随即狞笑。 “区区剑灵,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山鬼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挥剑。 一道青色剑气如月华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达数尺的沟壑。 朱禄不敢怠慢,腐烂的双臂交叉格挡。” 轰”的一声巨响,他被这一剑劈得倒退十余步,手臂上的腐肉被削去大片。 “好强的剑气!” 江川心中一震。 他知道山鬼来历不凡,但没想到竟能压制五境贤者级别的朱禄。 山鬼回头看了江川一眼,清冷的目光中带着柔和,随即化作一道青光冲向朱禄。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剑气纵横,魔气滔天,战斗余波将墓室顶部都震得碎石纷飞。 山鬼有意将战场引向高空,转眼间两人已经冲破墓室顶部,在夜空中激烈交锋。 江川仰头望去,只见青光与血光在云层间不断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山鬼.一定要赢啊” 江川握紧拳头,心中既欣慰又苦涩。 欣慰的是山鬼实力超群,苦涩的是自己修为太低,无法给她更多支持。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江川猛地回头,脸色骤变——原本被剑阵阻挡的死人浪潮,趁着剑阵被破的空隙,已经涌来! “糟了!” 江川迅速冷静下来,右手一挥,墨玉剑飞出,在裴果果周围布下一圈剑阵结界。同时左手掐诀,一声厉喝。 “魙狱,出鞘!” “铮——” 一道漆黑如墨的剑光从他背后冲天而起,剑身缠绕着森森鬼气。 剑鸣声中,一个身披黑色铠甲的高大鬼将虚影浮现,双眼泛着贪婪的绿光。 第617章 这是魔鬼 “哈哈哈!这么多美味的怨灵!” 鬼将发出沙哑的大笑。 “小子,这次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江川冷声道。 “少废话,杀光它们!” “正合我意!” 鬼将狞笑着扑向死人浪潮,手中巨剑横扫,瞬间将十余个死人拦腰斩断。 江川也不迟疑,手持魙狱剑本体冲入敌阵。 他运转体内先天纯阳真气,剑身上燃起金色火焰,每一剑挥出都有数个死人被烈焰吞噬,化作灰烬。 “痛快!” 鬼将一边砍杀一边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些死人死后逸散的怨气尽数吸入体内。 他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铠甲上的裂痕也在慢慢修复。 “千窟城一战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鬼将贪婪地吞噬着黑气。 “这么多怨灵,足够我恢复七成实力了!” 江川没有理会鬼将的自言自语,手中剑势如虹,在死人浪潮中杀出一条血路。 纯阳真气配合魙狱剑的阴煞之力,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使得他的每一剑都威力倍增。 死人浪潮虽然数量众多,但在这一人一鬼的配合下,竟被杀得节节败退。 地面上很快堆满了残肢断臂,黑色的血液汇聚成小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哈哈哈!再来!” 鬼将越战越勇,身上黑气缭绕,已经恢复到巅峰时期六成左右的实力。 他贪婪地吞噬着每一缕怨气,那些怨灵在他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却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然而,死人大军似乎无穷无尽。刚杀完一波,墓道深处又涌出更多。 江川已经记不清自己斩杀了多少死人,握剑的手开始发麻,体内的真气也消耗了近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江川眉头紧锁,眼角余光瞥见裴果果依然昏迷不醒,结界外的死人已经开始疯狂攻击剑阵。 他咬了咬牙,突然收剑后退,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朴的折扇——正是得自天机阁的山河扇! “只能赌一把了” 江川将剩余的真气疯狂注入扇中。 折扇发出莹莹白光,扇面上的山水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云雾流动。 当他贯通法器空间的瞬间,敏锐地察觉到扇中有一道异种真气在挣扎着想要逃脱。 “想跑?” 江川冷笑一声,猛地展开折扇,对准汹涌而来的死人浪潮,一声暴喝。 “收!” “轰——” 山河扇爆发出恐怖的吸力,以扇面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些死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古脑儿吸入扇中。 它们挣扎着、哀嚎着,却无法抵抗这股力量,如同被卷入龙卷风的落叶,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暴跳如雷。 “小子!你干什么!那是老子的补品!” 江川没有理会他的咆哮,继续催动山河扇。短短几个呼吸间,已经有上千死人被吸入扇中。 扇面微微发烫,山水图案上多了许多细小的黑点,那是被镇压的怨灵。 江川站在尸堆中央,山河扇在他手中微微颤动,扇面上那幅水墨山水画此刻正诡异地扭曲着,仿佛里面的群山秀水都活了过来。 “这老东西还没死透?” 江川眯起眼睛,盯着扇面上那座正在崩塌的山峰。 他能感觉到,那位被镇压在山河扇中的老者仍在挣扎,但很快就被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的尸体掩埋。 就在此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脊背窜上后颈。 江川猛地转头,正对上一双带着诡异光芒的眼睛。 那是一张腐烂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脸,却在尸潮中对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什么东西!” 江川心头一紧,手中山河扇下意识地展开。 那具诡异的尸体无声地蠕动着嘴唇,周围的几具死尸突然加速,越过其他行动迟缓的尸体,直扑江川而来。 这几具尸体明显不同——它们身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移动时骨骼发出不自然的咔咔声,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色的火苗。 “阴尸?” 江川瞳孔骤缩,立刻催动山河扇。扇面上的山水画卷骤然扩大,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几具诡异的尸体吸入其中。 “咯咯咯” 一阵阴冷的笑声在江川耳边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 那笑声中充满恶意,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江川浑身一颤,手中的山河扇差点脱手。 他本能地停止了真气灌注,扇面的漩涡立刻消失,重新变回普通的水墨画。 “该死!” 江川暗骂一声,还未来得及思考那诡异笑声的来源,周围的尸潮已经再次涌来。 他不得不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的厮杀。 “鲸吞境,开!” 随着一声低喝,江川体内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每一剑挥出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五行剑气!” 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剑气在魙狱剑上流转,但诡异的是,这些本该正气凛然的剑气全都染上了一层阴森的黑气。 火行剑气变成了幽绿色的鬼火,木行剑气则如同枯死的树枝,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剑三·长河落日!” 江川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剑招,但这一式本该气势磅礴的剑法,此刻却变得阴森恐怖。 剑气化作一条漆黑的河流,河水中漂浮着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一具具尸体在剑气下四分五裂,残肢断臂如雨点般落下。 江川机械地重复着挥剑的动作,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当江川的剑锋斩开最后一具尸体的头颅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由尸体堆砌而成的小山上。 雨水冲刷着尸山血海,将暗红色的血水汇成小溪,流向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江川单手持剑,站在尸山之巅,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剩下一个杀戮的躯壳。 “剑主。”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鬼将飘浮在尸山上空,原本虚幻的身影此刻已经凝实了许多。 它贪婪地吸收着尸山中升腾而起的黑色怨气,每吸收一缕,身影就清晰一分。 江川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穿过雨幕,望向远处天空中正在消散的战斗余波。 那里,山鬼与朱禄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 “轰!” 一声巨响传来,一具破碎不堪的尸体从夜空中坠落,重重砸在江川脚下的尸堆上。 那尸体几乎看不出人形,只剩下半边脑袋还能辨认出朱禄的面容。 鬼将立刻飘到尸体上方,眼中带着贪婪,但它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一道翡翠色的身影正从空中缓缓落下。 山鬼轻盈地落在尸山上,翡翠般的眼眸冷冷地扫过鬼将,后者立刻瑟缩了一下,退到一旁。 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川恍惚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山鬼,发现对方身上也有几处伤痕,但整体状态比朱禄好太多了。 山鬼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江川一眼,又警告般地瞥了鬼将一下,随后化作一道青光,没入江川的苦海之中。 压力骤减的鬼将立刻扑向朱禄的尸体,但它还是谨慎地回头看向江川。 “剑主?” 江川疲惫地点点头。 “吃吧。” 得到许可的鬼将立刻张开大嘴,一股黑气从朱禄尸体上被抽出,源源不断地涌入鬼将口中。 随着吞噬的进行,鬼将的身影越发凝实,甚至开始有了清晰的五官轮廓。 江川没有理会鬼将的饕餮盛宴,他从尸山上跃下,从棋子中取出一颗灵石。 灵石在他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撒豆成兵!” 随着一声轻喝,灵石化作一个由灵光构成的人形。灵兵单膝跪地,等待江川的命令。 “去,把裴师姐带到安全的地方。” 江川指向不远处昏迷不醒的裴果果。 灵兵立刻执行命令,轻柔地将裴果果抱起。就在灵兵转身欲走时,裴果果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师弟” 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江川立刻上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在呢。” 他轻轻摸了摸裴果果的额头,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师姐,你受伤了。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 裴果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勉强的微笑。 “你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她又陷入了昏迷。 江川目送灵兵抱着裴果果消失在雨幕中,这才收回视线。 他望向南城方向,那里的金光已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鬼将,走了。” 江川召回正在吞噬最后怨灵的鬼将。 鬼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但还是顺从地飘到江川身边。 “剑主,我们去哪?” “南城。” 江川简短地回答,同时将魙狱剑收回棋子,转而握住鬼将所化的黑色长剑。 鬼将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剑身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鬼脸,若隐若现。 江川没有耽搁,身形一闪,便朝着南城方向疾驰而去。 冰冷的雨水抽打在他的脸上,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亲眼确认谢玄的情况,否则这将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心魔。 与此同时,南城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凶兽饕餮刚刚从两百年的封印中脱困,力量尚未完全恢复。 它那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佛门封印留下的伤痕,每一次动作都会引发一阵痛苦的嘶吼。 “孽畜,还不伏诛!” 空禅再次结印,身后高达十丈的金身法相庄严神圣。 法相一掌拍下,金色佛光如天河倾泻,将饕餮拍得翻滚出百丈远,撞塌了半座钟楼。 饕餮挣扎着爬起,口中发出不甘的嘶吼。 它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暴戾之气彻底爆发,周身黑雾翻腾,竟在体表凝结成一副漆黑战甲。 就在它准备再次扑向空禅时,一道幽深黑影从废墟深处冲天而起。 “罢了,你且退下。” 黑影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饕餮闻言,虽不甘地低吼,却真的停下了攻势,乖顺地退到一旁。 空禅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能令上古凶兽俯首称臣,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阿弥陀佛。” 空禅不敢怠慢,当即口诵佛号,身后法相金光大盛,一掌拍向黑影。 那金色巨掌遮天蔽日,所过之处云层退散,仿佛连空间都被挤压得扭曲变形。 黑影却不闪不避,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右手,同样一掌迎上。 “轰——!” 两掌相撞的瞬间,整座南城都为之一震。 空禅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法相金身竟寸寸碎裂。 金光四溅中,他胸口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空禅师兄!” 余幼薇惊呼出声,手中秋水剑嗡鸣不止。 她比谁都清楚这黑影的可怕——当初在虎牢关,此人一击便卸下历天行一条臂膀,随后更是一人力压谢玄与陶弘景两位北境传奇。 若非谢玄燃烧本命真元强行重入圣人境,恐怕那日无人能活着离开。 空禅重重砸进废墟,烟尘四起。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体内真气紊乱不堪,更可怕的是大道根基上竟出现了一道狰狞裂纹。 这是修道之人最忌讳的道伤,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南城战场上,八百差人目睹这一幕,顿时士气崩溃。 “跑啊!连空禅大师都败了!” “魔鬼.这是魔鬼” “完了,全完了.” 哭喊声中,差人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傀儡师周泽怒喝一声,手中丝线一闪,直接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差人拦腰斩断。 “临阵脱逃者,死!” 周泽双目赤红,但随即苦笑——大势已去,即便杀光这些逃兵又有何用? 他望向涌来的死人军团,从纳戒中召出上百具傀儡。 “既如此,便让我周泽一人守这南城!” 真气凝成的丝线如蛛网般展开,上百具傀儡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睛。 周泽十指翻飞,傀儡们如提线木偶般冲向死人军团。 第618章 山河扇 这些傀儡没有恐惧,不知疼痛,在周泽操控下竟一时挡住了死人军团的推进。 但周泽心里清楚,自己终究不是擅长群攻的术士。 面对数以万计的死人,傀儡术的群殴战术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丝线上,傀儡们顿时凶性大发,但这也意味着——此战过后,无论胜负,他都难逃一死。 与此同时,黑影悠然降落在空禅坠落的废墟前。 饕餮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猩红的舌头舔着獠牙,盯着深坑中奄奄一息的白衣僧人。 余幼薇咬牙飞身而至,挡在空禅身前。 她手中秋水剑寒光凛冽,但微微颤抖的剑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哦?小丫头倒是重情重义。” 黑影怪笑一声,声音如同砂纸磨擦。 “可惜,螳臂当车。” 空禅艰难地从深坑中爬出,白衣早已染血,俊秀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他强撑着站起身,抹去嘴角血迹。 “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释放这上古凶兽” 黑影闻言,发出刺耳的笑声。 “杀心一起,佛已在你心中远去。” “空禅,你身为悬空寺年轻一辈最为得意的僧人,不会连这些都不清楚吧?还是说,北境佛门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修佛之人,竟然连心性都无法把持。” “闭嘴!” 空禅怒喝,胸口剧烈起伏,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余幼薇急忙扶住他,低声道。 “他在激你,别上当!” 黑影见状,笑声更盛。 “桀桀,看来你的器量也不过如此。” 他在距离两人十丈处停下脚步。 “可惜,可惜。我以为你能带给我一些惊喜,没想到,和慧通那个老和尚一样,索然无味。” “慧通师叔?!” 空禅如遭雷击,双目圆睁。 “是你杀了慧通师叔?!” 黑影阴森道。 “三不善根,你已经占了两种。慧通那个老和尚不识抬举,明知不是我的对手,非要阻拦我从三身佛殿里释放饕餮。 他若是识时务,哪里会沦落到横死的地步?” 空禅浑身发抖,眼中血丝密布。 余幼薇能感觉到他体内真气正在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运转。 “别冲动!他在故意激怒你!” 余幼薇急道,但为时已晚。 “妖人,你罪孽深重,拿命来!” 空禅挣脱余幼薇的搀扶,目运血光,强行贯通闭塞的经脉,步伐踉跄地冲向黑影。 黑影却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拍了拍身旁的饕餮。 “去,陪他玩玩。” 饕餮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化作一道黑光扑向空禅。 重伤的空禅根本无力躲避,被饕餮一口咬住左肩,扑倒在地。 尖锐的獠牙深深刺入血肉,鲜血顿时染红了大片白衣。 “空禅!” 余幼薇惊呼,却见饕餮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眼看就要将空禅的整条臂膀撕下! 千钧一发之际,余幼薇再不犹豫,秋水剑出鞘如龙吟,一道湛蓝剑光斩向饕餮头顶的独角。 空禅仰躺在破碎的青石板上,袈裟被饕餮的利爪撕开数道口子,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的肋骨被凶兽踩断三根,右胸骨整个凹陷下去,每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空禅!” 余幼薇的喊声撕开裂帛般的雨幕。 她手中长剑”沧溟”划出一道湛蓝弧光,剑气如海浪般层层迭迭逼向饕餮。 那凶兽发出不满的低吼,却不得不后退两步,血红的兽瞳里映出女剑修决绝的身影。 余幼薇趁机掠到空禅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她迅速从怀中取出玉瓶,倒出两粒九转还魂丹塞入空禅口中。丹药入口即化,空禅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了些许血色。 “啧啧啧,东海鲛人族的余幼薇,居然会救人?” 阴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仿佛毒蛇顺着脊背爬上来。 余幼薇猛地转身,长剑横在胸前。雨幕中,一道幽深的黑影缓缓浮现,没有五官的面容上只有两点猩红的光在闪动。 那目光如有实质,刺得她识海生疼。 “你认识我?” 黑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当然认识。你心里装着大悲、大恨、大痛、大苦,这些情绪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隔着十里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余幼薇瞳孔骤缩。对方的话像尖刀般刺入她最不愿触碰的记忆。 她咬紧牙关,剑尖直指黑影。 “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 黑影突然向前飘了一步,余幼薇下意识后退,脚跟撞上空禅的身体。” 看看你的内心吧,那个肮脏腐朽的自己,那个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屠杀却无能为力的——” “住口!” 余幼薇厉喝,剑光暴涨。但黑影更快,一道黑气如箭般射入她的眉心。 刹那间,世界天旋地转。 余幼薇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深渊。 耳边是族人凄厉的惨叫,鼻端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她看见东海湛蓝的海水被染成暗红,看见青州战船的铁甲碾过珊瑚宫殿,看见人族将士将鲛人孩童串在长矛上取乐 “不不要” 她跪倒在幻象中,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些画面如附骨之疽,从她每个毛孔钻入。 黑影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 “这个世界本就疯狂黑暗!族群争杀从未停止,罪恶的天地无需压抑本心!” 余幼薇浑身发抖,泪水混着雨水滚落。 她看见自己最敬爱的长老被剥去鳞片,听见姐姐被拖上战船时的绝望哭喊。 这些被她深埋心底的记忆此刻全部翻涌而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碎。 “杀光他们.” 黑影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像哄孩子般低语。 “用他们的血洗刷你的仇恨” 余幼薇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北境的秋雨冰冷刺骨,她却感觉不到。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她耳边承诺给予真正的自由。 她茫然抬头,看见谢玄腐烂的面容近在咫尺! “啊——!” 凄厉的嘶吼冲破雨幕。 远处废墟上,魔神殿少主龙骧兴奋地舔着嘴唇。 “太美妙了!那黑影竟能直接引发心魔!” 他黑袍下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这种力量.这种力量简直.” 严允却脸色惨白,死死抓住龙骧的肩膀。 “少主,我们得走!那东西太危险了!” 他话音刚落,饕餮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血瞳中凶光暴涨。 “呜——” 凶兽发出威胁的低吼。 严允不等龙骧反应,一把拽住他御气冲天而起。 饕餮作势欲追,黑影却摆了摆手。凶兽不甘地低吼一声,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场中。 黑影飘到跪地的余幼薇面前,伸出雾气凝结的手。 “来吧,释放你的仇恨”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余幼薇的刹那,一道青芒如流星般撕裂雨幕! “铮——!” 剑气与黑影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焰。 黑影微微后仰,宽大的袍袖一挥,残余剑气顿时消散无形。 “谁?!” 黑影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 雨幕中,江川踏剑而来,青色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落在余幼薇身前,剑指黑影。 “离她远点!” 黑影沉默片刻,突然诡笑起来。 “谢玄的传人我们在虎牢关前见过。” 江川心头一震。 他这才注意到黑影手腕上戴着一串念珠——那是用人的指骨制成,每颗珠子都泛着诡异的绿光。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颗珠子上刻着熟悉的纹路. “师父的不!” 江川目眦欲裂。 “你把他怎么了?!” 黑影轻抚念珠,语气愉悦。 “谢玄已经死了。不过别担心,他成了我最好的藏品之一。” “你找死!” 江川再也压制不住怒火,青霜剑爆发出刺目寒光。 他一剑斩出,剑气化作青龙直扑黑影面门! 黑影不闪不避,只是抬起戴着念珠的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剑气在距离他三寸处突然凝固,继而如玻璃般碎裂! “愤怒吗?痛苦吗?” 黑影的声音充满蛊惑。 “就像余幼薇一样,你心里也藏着黑暗” 江川咬牙,眼角余光瞥见余幼薇仍深陷幻境。 她跪在雨水中,眼神空洞,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要”。 “余幼薇!醒来!” 江川大喊,同时警惕地盯着黑影和饕餮。 凶兽已经不耐烦地刨着地面,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黑影忽然飘近,江川立刻横剑在前。但对方只是用那两点猩红注视着他。 “你知道吗?谢玄死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闭嘴!” 江川剑势陡变,七十二路青霄剑法如暴雨倾泻。 剑气纵横交错,将方圆十丈内的雨水都切割成雾状。 黑影终于动了。 他身形如烟,在剑网中穿梭自如。饕餮则趁机扑向仍在恍惚的余幼薇! “小心!” 江川分神之际,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一记黑掌拍向他后心! 江川单膝跪在泥泞中,墨玉剑的碎片深深扎入胸口,鲜血顺着雨水晕开,染红了他身下一大片土地。 “就这点能耐?” 黑影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府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江川咬紧牙关,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住。 他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寸寸断裂。 “你到底是谁!” 江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 黑影低笑一声,那笑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江川耳膜上爬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江川。” 雨水顺着黑影的兜帽边缘滴落,却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缓缓抬起手,江川顿时感到胸口的断剑碎片又深入了几分,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慕圣村的孤儿,谢玄的徒弟,裴果果的师弟” 黑影每说一个词,江川的身体就颤抖一下。 “多么完美的根骨,多么可惜的出身。” 江川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不准提我师父!” “哦?” 黑影似乎很享受他的反应。 “那个为了保护你而死的谢玄?那个到死都不肯说出你真实身份的谢玄?” “你胡说!” 江川怒吼,不顾胸口的剧痛强行运转真气,想要祭出本命飞剑。 黑影冷哼一声,一股更强大的威压轰然落下。 江川”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压得几乎贴在地面上。 “我说过,不要祭出本命飞剑。” 黑影的声音冷得像冰。 “否则我会像折断这把玩具一样,把你的飞剑也折断。” 江川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地里,指甲翻起,鲜血淋漓。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无力,对方甚至没有真正出手,就已经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愤怒吗?仇恨吗?” 黑影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本可以更强,江川。如果不是那道门的枷锁束缚着你.” 黑影缓缓蹲下身,兜帽下的黑暗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线。 “想想慕圣村的屠杀,想想你师父的死,想想你师姐现在的处境.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够强。” 江川的呼吸变得急促,黑影的话语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心脏。 师父惨死的画面,师姐被围攻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黑影继续蛊惑道。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护别人?那道门给了你什么?规矩?束缚?还是软弱?” 江川的瞳孔微微扩大,黑影的话像一把钥匙,正在打开他内心深处某扇被封印的门。 “山河扇” 黑影突然话锋一转。 “你以为用它封印那些人是仁慈?不,你在延长他们的痛苦。” “住口!” 江川嘶吼,但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动摇。 黑影满意地感受到江川精神防线的松动,正欲再加一把火,突然—— “闭嘴!” 余幼薇的呵斥声划破死寂。 她玄色裙裾翻飞如蝶,指尖凝聚的邪月之力在空中划出妖冶紫芒。 “老东西躲在阴影里装神弄鬼,是见不得人还是天生丑八怪?” 黑影明显怔住了。 江川看见那团模糊的轮廓剧烈晃动,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惊得魂体不稳。 第619章 这里不安全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让他想起师父说过——能仅凭言语就撼动高阶修士神魂的,惟有天生道体。 “哈哈哈!” 黑影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废墟上的瓦砾簌簌滚落。 他随意抬手,掌心浮现的黑色漩涡竟将邪月紫芒尽数吞没。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这般泼辣性子,将来怕是——” 余幼薇突然闪到江川身侧。温软触感贴上腰际的瞬间,江川浑身僵硬。 少女带着幽兰香气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指尖在他后腰不着痕迹地画了个清心咒。 “本姑娘看中的人,轮得到你这团黑雾说三道四?” 她扬起下巴,发间银铃叮当作响。 “倒是你,藏头露尾的做派,该不会是被道侣抛弃才变得这般阴阳怪气?” 江川感觉环在腰间的手突然收紧。苦海异象的波动顺着相贴的肌肤传来,如清泉般冲刷着他被侵蚀的魂海。 他这才惊觉,原来黑影方才说话时,那些骨珠一直在暗中释放噬魂血丝。 “有意思。” 黑影的声音陡然转冷,十二枚骨珠同时亮起。 “本座倒要看看,你这丫头能护他到几时!” 血色纹路在虚空蔓延,转眼织成天罗地网。 余幼薇突然将江川往身后一推,眉心浮现出莲花状道纹。 霎时间整片废墟响起潮声,她脚下竟浮现出无边苦海的虚影,惊涛骇浪中隐约可见万千沉浮的尸骨。 “苦海种金莲?!” 黑影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 “你是东荒余氏.” 血网与苦海相撞的刹那,饕餮的咆哮震碎方圆百丈的残垣。 黑影腕间最中央的骨珠迸裂,钻出的凶兽虚影张开吞天巨口。 江川看见余幼薇唇角溢出血丝,却仍倔强地挡在他身前,玄色衣袖被狂暴的灵力撕成碎片。 “够了。” 沙哑的男声从废墟深处传来。 叶秋拄着断剑踉跄走来,月白长衫浸透鲜血,每一步都在青石上留下暗红脚印。 令人窒息的威压突然消散,饕餮虚影不甘地低吼着,却乖乖退回骨珠之中。 黑影转身时带起阴风阵阵。 “本座还以为你死在南明离火阵里了。” “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 叶秋抹了把脸上的血,朝江川方向瞥了眼。 “放他们走。” 骨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影沉默片刻,突然嗤笑道。 “就为了这两个小辈,你甘愿当本座的.” “废话真多。” 叶秋直接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漆黑玉简抛过去。 “今夜子时前,我要看到朱禄的人头。” 江川剧烈咳嗽起来。 他看见黑影接住玉简的瞬间,叶秋右手小指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那是天道誓约反噬的征兆。 余幼薇似乎也察觉异常,扶着他的手微微发抖。 “有意思。” 黑影将玉简按入胸口,突然朝余幼薇方向意味深长道。 “丫头,你可知东荒余氏与中州” “滚。” 叶秋剑锋直指黑影咽喉。 “再敢多嘴半句,那件事就此作罢。” 黑影大笑三声,袖中飞出新的骨珠补全十二之数。 虚空裂开漆黑的异域之门,饕餮虚影最后朝余幼薇龇了龇牙,随主人一同消失在扭曲的漩涡中。 余幼薇突然松开江川。 她抹去唇边血迹,从袖中取出青玉小瓶塞进叶秋手里。 “三日之内别运功。” “多谢余姑娘。” 叶秋仰头吞下药丸,突然皱眉。 “这是.九转还魂丹?” 玄色身影已经转身走向废墟外围。 江川下意识追出两步,胸口的断刃突然传来钻心剧痛。 他咬牙拔出染血的凶器,灵力封住喷涌的鲜血。 “你去哪?” 余幼薇脚步未停。夜风卷起她破碎的衣袖,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莲花刺青。 “下次见面。” 她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 “希望你能与我并肩。” 江川怔怔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残垣断壁间。 直到叶秋瘫坐在半截石柱上咳嗽,他才回过神来。 “她给你清除了七成噬魂血丝。” 叶秋拍着身旁的位置。 “坐下说。” 青石板上还残留着苦海异象的湿气。 江川盯着自己颤抖的掌心——那里有朵用血画的小小莲花,是余幼薇松手前留下的。 “叶叔,你答应那黑影什么了?” “小孩子别问。” 叶秋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诡异的黑色咒印。 “反正你师父当年欠的债,总得有人还。” 江川瞳孔骤缩。 那咒印的纹路他太熟悉了,正是谢玄剑鞘上刻着的往生咒。 他从储物棋中取出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烧刀子。 “是因为我拒绝接受传承?” 叶秋夺过酒壶连饮三口,喉结滚动时脖颈浮现出鳞片状纹路。 “谢老鬼要是这么容易死,二十年前就该死在北境雪原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 “那丫头故意激怒黑影,是为了争取时间发动苦海异象——她早知道你神魂被蚀。” 夜枭的啼叫从远处传来。 江川摸到腰间玉佩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那是余幼薇最后搂住他时,暗中塞进来的护心玉。 “叶叔,你认识那黑影?” “旧相识。” 叶秋望着中州方向。 “他腕上那串饕餮骨珠,原本是你师父的剑穗。” 酒壶突然坠地。 江川想起黑影消失前提到的“中州”,又想起余幼薇腕间莲花——那分明是东荒余氏圣女才有的印记。 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交织成网,他却不敢往下想。 叶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他苦笑着展开掌心,那里有枚正在融化的冰晶。 “那丫头给的丹药掺了她的本命精血。” 江川猛地站起,又被按着肩膀坐回去。 “急什么?” 叶秋擦净嘴角血迹,突然正色道。 “若你将来与余姑娘修成正果,记得请我喝杯谢媒酒。” “叶叔!” “今夜我就动身去中州。” 叶秋从怀中取出令。 “拿着。” 叶秋头也不回地抛来。 江川伸手接住,掌心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正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影”字,边缘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这是.” “以后或许用得上。” 叶秋终于转过身,雨水在他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中州不比这陇海郡城,那里的水,深得很。” 江川将令牌收入怀中,感受到它紧贴胸口的重量。令牌似乎与心跳产生了某种共鸣,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叶秋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眼。 “对了,那两个丫头,樊素和小蛮,你挑一个带走,剩下的我带去中州。” 江川眉头一皱。 “胡说什么。” “怎么,舍不得?” 叶秋走近一步,雨水在他脚下形成一圈诡异的波纹。 “修行路上,红颜知己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若不选,我就替你决定了——小蛮那丫头不错,天真烂漫,适合你这闷葫芦。” “我不会拿她们当货物。” 江川声音冷了下来。 叶秋大笑,笑声穿透雨幕。 “江川啊江川,你还是这么无趣。 那就这么定了,小蛮留给你。”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 “对了,你那把剑魙狱,少用为妙。” 江川心头一震,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剑鞘中的魙狱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发出微弱的嗡鸣。 “什么意思?” “剑是好剑,但.” 叶秋侧过脸,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 “它会吃掉你的心。战斗中那些杀意,你以为全是自己的?” 江川想起西城战场上那股几乎吞噬理智的杀戮欲望,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叶秋不再多言,黑色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江川站在原地,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却洗不去心底的寒意。 “中州.” 他低声呢喃,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方。 “李牧之” 西城的废墟比南城更加惨烈。断肢残骸浸泡在血水中,灵兵残片散落一地,在雨中带着诡异。 江川坐在一块倒塌的梁柱旁,怀中抱着昏迷的空禅和尚。 小和尚的袈裟已经被血浸透,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师兄!” 一声凄厉的呼喊从远处传来。 小和尚空空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空禅的模样,脸色瞬间惨白。 “师兄他死了?” “还活着。” 江川声音沙哑。 “但伤得很重。” 空空跪倒在地,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 “这是.师傅给的续命丹.” 江川接过玉瓶,倒出一粒泛着青光的丹药,小心地送入空禅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空禅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云海仙门的人终于找到了这里。 为首的陈平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身后,几名弟子抬着担架,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裴果果,被灵兵紧紧抱在怀中。 “苏问呢?” 江川问道。 陈平摇了摇头。 “重伤,已经先送回营地了。” 他环顾四周,声音低沉。 “执剑堂全灭了?” 江川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雨水打在裴果果苍白的脸上,她右臂的伤口深可见骨,灵兵机械地用手捂住伤口,蓝色的灵液不断从指缝渗出。 “我们得尽快回天柱山。” 陈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这里不安全。” 孤城从阴影中走出,黑袍滴水未沾。 “再等等。” “等什么?” 陈平皱眉。 “每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孤城看向远处阴沉的天空。 “仙门会派人来接应。” 陈平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孤城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那就再等一晚。” 夜幕降临,雨势渐小。临时搭建的营地中,伤员被安置在几顶简易帐篷里。 江川坐在篝火旁,机械地擦拭着魙狱的剑身。 火光映照下,剑刃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让他想起叶秋的警告。 “它会吃掉你的心” “江师兄。” 空空怯生生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一碗热汤。 “你你也喝点吧。” 江川接过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忽然想起什么。 “小蛮和樊素她们在哪?” 空空摇头。 “不知道,从战斗开始就没见过她们。” 江川心头一紧,放下碗站起身。 “我去梁王府看看。” “现在?” 空空惊讶道。 “外面还下着雨,而且” 江川已经大步走入夜色中。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但他毫不在意。 穿过几条残破的街道,梁王府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曾经宏伟的建筑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大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在风中发出吱呀声响。 “樊素?小蛮?” 江川呼唤着,声音在废墟中回荡。 一阵细微的啜泣声从后院方向传来。 江川快步走去,在一处勉强完好的偏房前停下脚步。 门缝中透出微弱的烛光,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推开门,小蛮蜷缩在角落,听到声响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直到看清是江川才放松下来。 “江江大哥!” 她踉跄着扑过来,抓住江川的衣袖。 “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 江川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环顾四周。 “樊素呢?” 小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她跟叶公子走了。说要去中州,让我在这里等你” 江川胸口一阵发闷。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确认还是让他呼吸一滞。 叶秋那家伙,果然说到做到。 “她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小蛮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素雅花纹的手帕,上面用红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安”字。 江川接过手帕,指尖传来淡淡的香气,那是樊素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将手帕小心收好,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小蛮,轻声道。 “如果.如果叶秋和樊素不回来,我带你去中州找他们。” 小蛮抬起头,泪水在烛光下闪动。 “真的?” “真的。” 江川点头,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现在,收拾一下,跟我回营地。 这里不安全。” 小蛮破涕为笑,匆忙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 第620章 可有收获 当她吹灭蜡烛时,房间陷入黑暗,只有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回到营地已是深夜。 陈平站在中央帐篷外,手中握着一柄悬浮的小剑,剑身上缠绕着淡淡的灵气。 “飞剑传书。” 看到江川回来,陈平松了口气。 “仙门明日一早会派太上长老来接我们。” 江川点头,领着小蛮去安排住处。 刚走出几步,陈平又叫住他。 “孤城找你,说有事相商。” 安置好小蛮后,江川来到自己的帐篷前。 推开门,孤城已经坐在里面,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蛮乖巧地站在一旁,为两人倒茶。 “你来了。” 孤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坐。” 江川坐下,魙狱横放在膝上。 剑身微微震动,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赵威远死了。” 孤城开门见山。 “但霍金芝还活着。” 江川皱眉。 “什么意思?” “我给仙门的交待。” 孤城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赵威远的尸体会交还给燕国使团,而霍金芝会成为见证人。” “见证什么?” 孤城放下茶杯,目光如刀。 “见证赵威远是如何勾结魔修,背叛仙门,最终自食其果。” 江川心头一震。 这分明是栽赃,但眼下局势,这或许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仙门需要给各方一个交代,而死人不会辩解。 “江公子。” 孤城的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 “关于刺杀一事,大周会自行处理,不会牵连于你,更不会影响大周与仙门的关系。” 十步开外,江川负手而立。少年不过十五岁年纪,却已显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 他指尖轻抚腰间玉佩,那是云海仙门亲传弟子的信物,在晦暗天光下泛着温润的青色。 “孤城大人言重了。” 江川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不知大周为保全江某,付出了何等代价?” 孤城眼中带着诧异。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少年竟如此敏锐。 沉默片刻,他抬起右手,袖口金线绣着的蟠龙纹在风中微微颤动。 “有些代价,不说也罢。” “哦?” 江川忽然抬脚踢开一块碎石,惊起几只藏在瓦砾间的麻雀。 “那孤城大人可曾想过,若一棵大树从根茎就开始腐朽,纵使枝繁叶茂,又能遮天蔽日到几时?”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狠狠刺入孤城心口。 他瞳孔骤缩,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发白。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衬得废墟愈发死寂。 “这样的结局” 江川转身,目光如炬。 “当真是孤城大人想要的么?” 风突然大了,卷起孤城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 他脸色阴沉如铁,下颌线条绷得极紧。许久,他忽然抱拳,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 “告辞。” 望着孤城远去的背影,江川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痕——那是昨夜强行开辟苦海异象时留下的印记。 “主子!” 小蛮的声音从废墟另一端传来。 少女提着裙摆跳过几处残垣,发间银铃叮当作响。 “仙门的方天画舟到了!” 江川抬头,只见云层间隐约浮现一艘巨大的楼船轮廓。 船身通体如玉,船首雕刻着展翅仙鹤,四周云雾缭绕,正是云海仙门独有的飞行法器。 “走吧。” 江川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别让长老们久等。” 陇海郡城东门广场上,方天画舟已稳稳落地。 船身周围三丈内的青石板全部结了一层薄霜,这是戴咏德长老的寒冰真气外放所致。 那位白发苍苍的太上长老正站在船首,怀中抱着被白布覆盖的老妪尸体,皱纹纵横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弟子江川,拜见戴长老。” 江川上前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戴咏德身后二人——云忘归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悬着”听雨”长剑;薛醒则穿着靛蓝色劲装,右臂缠着绷带,显然是伤未痊愈。 戴咏德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如磨砂。 “人既已死,恩怨两清。” 说罢转身登船,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云忘归上前两步,对孤城和卢剑雄拱手。 “此番多谢二位照拂仙门弟子。” 卢剑雄哈哈一笑,铁塔般的身躯震得铠甲哗啦作响。 “云师兄客气了!江小兄弟可是帮我们揪出了藏在郡守府多年的燕国细作,该是我们道谢才是。” 孤城却只是冷淡地点头示意,目光不时瞥向江川,显然还在思索废墟中的对话。 薛醒径直走到江川面前,突然躬身行了个大礼。 “江师弟,当日我” “薛师兄不必如此。” 江川伸手扶住他。 “换作是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何况.” 他压低声音。 “托殷文鼎的福,我总算开辟了苦海异象。” 薛醒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要知道苦海异象是修炼《太虚引气诀》到极高境界才会出现的异兆,就连许多内门长老都未能达成。 “登船!” 戴咏德的声音从画舟上传来,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陆续登舟。 江川正要迈步,忽听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喂!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转头望去,只见火神山的吴霜站在不远处。 少女一袭红衣似火,手腕脚踝都戴着金铃,此刻正叉腰瞪着他。 “明年昆仑秘境试炼,我要和你一较高下!” 江川失笑,拱手道。 “吴姑娘相邀,江某岂敢不从?天柱山上静候佳音。” 吴霜哼了一声,转身跃上画舟,金铃叮咚乱响。 江川摇摇头,正要登船,却发现小蛮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他走回少女身边。 小蛮仰头望着方天画舟下方越来越小的陇海郡城,眼圈突然红了。 她死死咬着下唇,手指绞着衣角。 “没、没什么.就是风大迷了眼睛” 江川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小蛮的发顶。 “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 小蛮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 “对不起我不该.可是樊素姐姐她.还有叶秋公子” “他们肯定也在想你。” 江川声音温和,犹豫片刻,终是将少女揽入怀中。 “如果他们不回来,我带你去中州找他们。” 小蛮的哭声更大了。 她把脸埋在江川胸前,泪水浸透了青衫。 “真、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江川轻拍她的后背,目光却越过她肩头,望向已成黑点的郡城。 那里有太多未解的谜团——孤城所说的代价、腐朽的大树、燕国使臣的动向每一个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画舟穿云破雾,转眼已升至千丈高空。 小蛮哭累了,靠在船舷边沉沉睡去。 江川脱下外袍给她披上,转身时发现云忘归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师兄有事?” 云忘归指尖轻抚剑穗,语气意味深长。 “你与孤城说了什么?他离开时神色很不寻常。” 江川笑而不答,转而问道。 “师兄可知大周近来有何变故?” “你指梁王府?” 云忘归挑眉。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两人沉默片刻。 江川望向云海尽头若隐若现的天柱山轮廓,轻声道。 “一棵大树从根茎开始腐朽时,最先掉落的往往是最高处的枝叶。” 云忘归神色一凛。 “你是说” “我只是个刚开辟苦海异象的小修士。” 江川打断他,笑容纯净如少年。 “这些朝堂大事,还是交给孤城大人那样的栋梁之材去操心吧。” 三日后,方天画舟抵达云海仙门。又过了半月,一则消息如惊雷般传遍修真界。 大周剑阁首座赵威远刺杀国舅,致梁王爷惊怒交加,旧疾复发而亡。 世子悲痛吐血,卧床不起。 赵威远被大周皇室当场格杀,尸首由燕国使臣霍金芝带回邯郸。 两国约定冬日于渑池会晤。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川正在后山练剑。 他收势而立,望着剑锋上流转的寒光,忽然想起那日在废墟中,孤城衣袖上金线绣的蟠龙在风中颤抖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代价” 他喃喃自语。 晨雾缭绕的坐忘峰上,江川踏着青石台阶缓步而上,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小蛮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不时伸手触碰路边沾着露水的灵草。 “师兄,这就是你们云海仙门啊?比我想象的还要气派!” 小蛮眨着大眼睛,指着远处隐在云海中的殿宇惊叹道。 江川嘴角微扬。 “这才到山脚呢,真正的仙门大阵还在上头。” 他回头看了眼小蛮肩上趴着的青鳞,那小家伙正闭目养神,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 自从上次在古墓中争执后,青鳞就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江川心中暗叹,这小家伙的血脉特殊,如今还是幼年体状态,若强行带她涉险确实不妥。 “前面就是紫竹林了。” 江川指着不远处一片泛着紫色光晕的竹林。 “你先在这里住下,我去和师父禀报一声。” 小蛮乖巧点头,忽然压低声音。 “师兄,那个林萧师兄真的还没回来吗?” 江川脚步一顿,眉头微蹙。 “嗯,二师兄下山办事,应该快回来了。” 他想起林萧临行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将小蛮安顿好后,江川独自走向山顶。 路过自己与林萧同住的院落时,他驻足片刻。院中那株老梅树下,还留着他们师兄弟对弈的石桌。 “不能再挤在一起了” 江川喃喃自语,目光扫向不远处一块平坦的空地。 “得找个时间开辟新住处。” “江师弟!”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川转身,看到陈情正抱着几卷竹简从回廊走来。 她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裴果果,小姑娘手里攥着一把五颜六色的灵果。 “陈师姐。” 江川拱手行礼。 “听说你要在坐忘峰住一段时间?” 陈情微笑点头。 “是啊,一来照顾果果,二来” 她眼中带着柔和。 “兄长最近在坐忘峰闭关,我也好多陪陪他。” 江川了然。 陈平的剑道修行已到关键处,有亲妹妹在身边照应确实更好。 他弯腰揉了揉裴果果的脑袋。 “果果,这些灵果别一次吃太多,小心灵气撑着了。” 小姑娘嘟着嘴把灵果藏到身后。 “江师兄小气!上次答应给我的糖葫芦还没给呢!” 陈情忍俊不禁。 “好了果果,你江师兄刚回来,让他先去见师父吧。” 告别二人,江川继续向山顶走去。 穿过一片云海缭绕的石径,残破的古殿轮廓渐渐清晰。 晨光中,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负手而立,眺望远方喷薄而出的朝阳。 “师父。” 江川在石阶下恭敬行礼。 陶弘景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手。 “上来吧,为师等你多时了。” 江川踏上石阶,在师父身旁站定。 从这个角度望去,整片云海尽收眼底,朝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宛如熔化的金液在天地间流淌。 “下山一趟,可有收获?” 陶弘景的声音平静如水。 江川运转体内灵力。刹那间,他周身泛起淡淡金光,一片浩瀚的金色苦海虚影在背后展开。 苦海中央,一株混沌青莲缓缓摇曳,三片荷叶舒展,洒落点点清晖。 陶弘景终于转过身来,眼中带着讶异。 “混沌种青莲好,很好!” 他难得地露出笑容。 “比为师当年还要强上三分。” 苦海异象缓缓收敛,江川额头已见细汗。 “弟子愚钝,尚不能完全掌控这异象之力。” “急什么。” 陶弘景在残殿石阶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苦海异象需岁月打磨,你现在能显化出来已是难得。” 江川依言坐下,犹豫片刻后开口。 “师父,我在陇海郡城” “见到谢玄了?” 陶弘景似乎早有所料。 江川一怔。 “您怎么知道?” 陶弘景望着云海,目光悠远。 “你眉心暗结,除了那老家伙的事,还能为什么?” 江川握紧拳头。 “那人手腕上有念珠,与当初在虎牢关追杀历天行的谢玄极为相似。可是谢玄前辈明明已经.” 第621章 火灵石 “死了?” 陶弘景轻笑一声。 “那老东西命硬得很,哪那么容易死。再说了” 他转头看向江川。 “他还没把传承交给你,怎么舍得死?” 江川心头一震。十年前那个雨夜,谢玄确实说过会回来找他。 “老剑皇陈忘生也不会放过他。” 陶弘景意味深长地说。 “那场赌约,还没完呢。” 江川沉默良久,终于释然一笑。 “师父说得是,是弟子多虑了。” 陶弘景站起身,掸了掸衣袖。 “过些时日,天柱峰会有人来找你。” “天柱峰?” 江川跟着站起来,眼中闪过疑惑。 “昆仑秘境即将开启,你是大名单上的首位。” 陶弘景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们会帮你晋升四境,传授仙门真正的绝学。” 江川心跳加速。昆仑秘境是修真界百年一遇的盛事,能进入者无一不是各派精英。更令他激动的是,终于能接触到云海仙门真正的核心传承了! “师父,弟子最近在剑道上有些困惑.” 江川趁机请教。 “关于剑心境” 陶弘景抬手打断。 “那些问题,等你见过天柱峰的人再说。” 晨光初现时,江川踏着露水回到了坐忘峰。山间雾气缭绕,将紫竹林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熟睡的小蛮,小家伙在他胸口蹭了蹭,发出细微的鼾声。 “到家了。” 江川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安心。 紫竹林的竹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江川寻了一处干燥的石台,小心翼翼地将小蛮放下。 小家伙蜷缩成一团,粉嫩的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对新的环境毫无察觉。 “青鳞,你留在这里照看小蛮。” 江川转头对蟠踞在肩头的青色小蛇说道。 青鳞吐了吐信子,扭过头去,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江川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想抚摸她的脑袋,却被灵巧地躲开。 “好吧,你生我的气可以,但小蛮是无辜的。” 江川轻声道。 “她现在需要有人保护。” 青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游走到了小蛮身边,盘成一圈将她护在中间。 江川松了口气,转身望向山顶方向——那里是陶弘景常驻的残殿,晨光中隐约可见一道身影正负手而立。 “师父在等我。” 江川心中一动,迈步向山上走去。 山路蜿蜒,江川的脚步却异常轻快。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中盘算着在哪里开辟新的住所。 二师兄的住处虽然宽敞,但如今多了个小蛮,再挤在一起确实不便。 “得找个离紫竹林近些的地方.” 江川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几处平坦的山崖。 行至半山腰时,江川遇到了正在采药的陈情。 这位温婉的女子见到江川,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江师弟,你回来了!” 陈情放下药篮,快步走来。 “这一路可还顺利?” 江川拱手行礼。 “多谢陈师姐关心,一切安好。听说你要在坐忘峰住上一段时日?” 陈情点点头,眼中带着柔和。 “嗯,照顾果果是一方面,也想多陪陪兄长。” 她顿了顿。 “师父今早就在残殿等你了,快去吧。” 告别陈情,江川加快了脚步。 当他终于登上山顶时,朝阳恰好跃出云海,将整座残殿染成金色。 陶弘景背对着他站在殿前,白发在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师父。” 江川恭敬地行礼。 陶弘景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上前。 江川走到师父身旁,与他一同望向远方喷薄而出的朝阳。 云海翻腾,金光万道,这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回来了?” 陶弘景的声音平静如水。 “是,弟子回来了。” 江川答道,心中却有些忐忑。 每次面对师父,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 陶弘景终于转过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大黄服用了化形丹,但神识受损严重,仍未成功。” 江川心中一沉。 “是弟子考虑不周” “无妨。” 陶弘景摆摆手。 “修行路上,挫折在所难免。说说你这次的收获吧。” 江川眼中带着兴奋。 “弟子开辟了苦海异象。” 陶弘景眉毛微挑,示意他展示。 江川闭上眼睛,体内灵力运转,苦海异象缓缓展开。 一片浩渺的金色海洋在他身后浮现,海面上一株混沌青莲轻轻摇曳,三片荷叶舒展,播撒出清冷的光辉。 “混沌青莲.” 陶弘景轻声呢喃,眼中闪过惊讶。 “好,很好!比为师当年还要强上三分。” 得到师父的肯定,江川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师父,弟子对这异象掌控尚不纯熟” 陶弘景轻笑。 “苦海异象如同剑法,需要岁月打磨,急不得。” 他忽然盯着江川的眉心。 “你心中有事?” 江川一怔,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 “弟子在陇海郡城看到一个人,手腕上有念珠,与当初在虎牢关追杀历天行的谢玄极为相似。” 陶弘景沉默片刻,拍了拍江川的肩膀。 “谢玄不会轻易死去。他还没将传承交给你,老剑皇陈忘生也不会放过他。” “师父是说.谢前辈还活着?” 江川眼中燃起希望。 “他既说过十年后会来找你,就一定会来。” 陶弘景语气坚定。 “剑修一诺,重若千钧。” 江川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是啊,谢玄那样的人物,怎会轻易陨落? 陶弘景忽然话锋一转。 “过些时日,天柱峰会有人来找你。” “天柱峰?” 江川疑惑道。 “昆仑秘境即将开启,你是大名单首位。” 陶弘景解释道。 “他们会对你进行特训,助你晋升四境,并传授仙门真正绝学。” 江川心跳加速,昆仑秘境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试炼之地,能进入其中是莫大的机缘! “弟子定不负所望!” 江川郑重承诺,随即想起一事。 “师父,弟子一直对剑心境耿耿于怀” 陶弘景了然。 “殷文鼎说你不配与他对剑?” 江川点头,眼中带着不甘。 陶弘景轻笑一声,抬手祭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剑——真诰。剑身上铭刻着深奥的篆文,道韵流转,令人目眩。 “剑心境分四层。” 陶弘景缓缓道来。 “下剑杀人,中剑聚气,上剑凝意,至剑唯心。” 他手腕轻转,真诰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今日让你见识一下,何为剑心。” 话音未落,陶弘景随手一挥。 江川只觉一道神光闪过,自己的神魂竟被生生从躯体中剥离出来!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飘在空中,能清晰地看到下方自己的肉身呆立原地。 “这这是” 江川的神魂震颤不已。 陶弘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剑心之境,人剑合一。剑主能与本命飞剑的剑心天人感应,释放真正的剑力。” 随着陶弘景收剑,江川的神魂瞬间回归肉身。 他踉跄一步,额头渗出冷汗,那种神魂离体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现在明白了?” 陶弘景收起真诰剑。 “剑心境不仅需要人剑合一,更要求持剑人有剑心,且手中的剑要与他契合。” 江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忽然明白为何殷文鼎会那样不屑——没有达到剑心境,确实连与真正剑修对战的资格都没有。 “走吧。” 陶弘景转身向山下走去。 “带你去开剑炉。” 江川连忙跟上,师徒二人来到陶弘景的别院。 这里布置了重重法阵,隔绝外界干扰。院中央是一座古朴的剑炉,炉身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 “你的墨玉剑是孟翀遗作,品阶不凡,需特殊火候才能熔铸。” 陶弘景解释道。 “先要点燃剑炉。” 在陶弘景的指导下,江川开始准备点燃剑炉所需的材料。 上等的灵木炭、火属性灵石、道门真火符每一样都珍贵无比。 “碳火烧至赤白,再以真火和灵石辅助。” 陶弘景一边检查材料一边说。 “墨玉剑性寒,需以猛火压制其寒性,方能重塑。” 江川认真记下每一个步骤,心中既紧张又期待。重铸后的墨玉剑会是什么样子?能否助他触摸到剑心境的门槛? “准备好了吗?” 陶弘景问道,眼中带着期待。 江川郑重点头。 “弟子准备好了。” 陶弘景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那便开始吧。记住,铸剑如修行,心要静,意要专。” “江川,今日剑炉就交给你了。” 陶弘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川盯着那尊通体漆黑的剑炉发愣。 炉身上密布的符文在晨光中泛着暗金色光泽,炉口处隐约可见的湛蓝色火焰跳动,像是一只蛰伏的凶兽在呼吸。 “师、师父.” 江川喉结滚动,后背已经沁出一层细汗。 “弟子风法粗浅,只怕.” “怕什么?” 陶弘景甩袖走近,灰白长须随动作轻晃。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戳在江川胸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龙象神魔功》第四重的体魄,还扛不住区区炉火反噬?” 江川被戳得后退半步,胸骨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运转功法,皮肤表面顿时浮起一层淡金色纹路。 经过魔兽精血淬炼的躯体确实今非昔比,但想到要独自操控这尊吞了不知多少珍材的剑炉,掌心还是渗出冷汗。 “鼓风总会吧?” 陶弘景不知从哪摸出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当年老夫在南海火山口炼器,全靠手摇蒲扇熬了七七四十九天。” “弟子明白。” 江川深吸一口气走向风箱。 青铜铸就的鼓风装置比他整个人还高,把手上的包浆显示着岁月痕迹。 他双手握住把手时,听见自己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陶弘景忽然扔来个小布袋。 江川手忙脚乱接住,沉甸甸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 解开系绳,五颗鸽卵大小的赤红晶石正泛着流火般的光晕。 “上品火灵石?!” 江川声音都变了调。 这种品相的灵石放在市面上足够换半座城池,现在居然随随便便就给了他五颗。 “省着点用。” 老人已经踱到院中石凳旁坐下。 “先取一颗置于炉膛,以真气引导火灵之气与碳火相融。记住,要像对待情人的手一样——” “轻柔?” “放屁!要稳准狠!” 陶弘景笑骂着又灌了口酒。 “炉火无情,优柔寡断反倒会被反噬。” 江川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拈起一颗火灵石。晶石入手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他屏息靠近剑炉,炉口喷出的热浪立刻灼得他面皮发紧。 “师父,真要直接扔进去?” “不然呢?当糖豆含着?” 江川咬咬牙,将火灵石投入炉膛。湛蓝火焰突然一滞,接着像被激怒般剧烈翻涌起来。 他急忙运转真气,淡金色的能量顺着指尖流向炉内。 这个动作他私下练习过千百次,但此刻真气甫一接触火灵石,异变陡生—— 轰! 刺目的白光在炉膛炸开,江川只觉眼前一片雪亮,接着就被气浪掀得连退三步。 耳边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待视野恢复,只见炉口冒着黑烟,原本纯净的湛蓝火焰已经变成浑浊的橙黄色。 “咳咳咳” 江川抹着眼泪,发现陶弘景正拍着石桌大笑。 “好!炸得漂亮!” 老人笑得胡须乱颤。 “第一颗就当交学费了。” 江川看着袋中剩下的四颗火灵石,突然觉得它们像四只嘲弄的眼睛。 院墙外传来嗷呜一声哀鸣,接着是爪子刨土的动静——那是师父养的大黄狗,显然被爆炸声吓得不轻。 “继续。” 陶弘景擦掉笑出的眼泪。 “记住火灵之气需以金相真气为引,你方才用的木属真气,不炸才怪。” 江川一愣。 “《龙象神魔功》不是.” “谁告诉你龙象真气属金了?” 陶弘景摇头。 “龙属木,象属土,你这功法走的是土木相生之路。要用金相真气,得从肺脉运气。” 江川恍然大悟,当即盘坐调息。 第622章 太上长老 这次他刻意引导真气过肺经,指尖渐渐泛起金属光泽。 第二次拿起火灵石时,他注意到晶石内部有细小的火纹在流动,像是被封存的岩浆。 “我开始了。” 火灵石划出一道赤红弧线落入炉中。 江川立刻并指成剑,金芒闪动的真气如丝如缕探入炉膛。 他感觉到火灵石在分解,狂暴的火灵之气像脱缰野马般左冲右突。 汗水顺着眉骨滑入眼睛,刺得生疼也不敢眨眼。 “稳住.” 陶弘景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想象你在驯服一匹烈马.” 江川的指尖开始颤抖。火灵之气与碳火接触的瞬间,他感到两股能量在激烈对抗。 就在他以为又要失败时,一缕金芒突然缠住最暴躁的火蛇,将其拽入湛蓝焰心。 嗤—— 炉火猛地蹿高半丈,颜色由蓝转青。 江川还没来得及欣喜,那缕青色突然扭曲膨胀,紧接着便是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第二颗火灵石炸开的威力比第一颗还大。 江川直接被气浪推得撞在院墙上,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瘫坐在地,发现自己的衣袖已经被燎出几个焦黑的洞。 “有进步。” 陶弘景不知何时站在了剑炉旁,正用铁钳拨弄炉膛。 “至少碳火没全灭。” 江川喘着粗气看向自己的手——虎口崩裂,鲜血混着焦灰糊满掌心。 他苦笑着运转功法,淡金纹路在伤口处流转,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师父当年.第一次用火灵石时” “炸平了半座山。” 陶弘景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我们现在才在悬剑崖炼器——塌了也砸不到人。” 院墙外又传来大黄狗惊恐的呜咽,接着是爪子疯狂刨地的声音。 江川想象着那怂狗夹着尾巴逃远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的狼狈也不算太丢人。 第三次尝试前,江川把剩下三颗火灵石一字排开。 正午的日头晒得剑炉发烫,炉口残余的火焰蔫蔫地晃动着。 他忽然注意到陶弘景的左手始终按在炉壁上,枯瘦的手背上隐约有青光流动。 “师父在暗中控火?” “废话。” 老人瞪眼。 “真让你把这尊吞星炉炸了,掌门非把我这把老骨头扔进炼人鼎不可。” 江川心头一暖,郑重地拿起第三颗火灵石。 这次他没有急着投入,而是将晶石贴在眉心,细细感知其中澎湃的火灵之力。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地脉深处沸腾的岩浆,看见天火坠入荒原点燃万里赤炎。 “万物有灵.” 江川喃喃自语,突然福至心灵。 他不再强行用金相真气拘束火灵,而是分出一缕土木真气为引,像为狂野的江河开辟河道般,引导着火灵之气缓缓流动。 火灵石落入炉膛的刹那,江川双手结印,金青两色真气交织成网,轻柔地包裹住爆发的火灵。 湛蓝火焰与赤红灵光纠缠旋转,渐渐融成一团靛青色的焰心。 这次没有爆炸,只有炉火颜色层层递进的奇妙变化。 “好!” 陶弘景突然撤回左手。 “保持住!” 压力骤增。失去师父暗中辅助的炉火开始不稳,靛青火焰时而泛蓝时而转绿。 江川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在真气操控上。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座桥,一头连着大地浑厚的土灵,一头接着火灵石暴烈的炎精。 日影西斜时,江川的衣袍已经被汗水浸透三次又烘干三次。 嘴唇因脱水裂开细小的血口,但剑炉中的火焰终于稳定在靛青色,只是色泽还不够纯粹,像掺了水的酒。 “可以了。” 陶弘景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赞许。 “比你师兄当年强得多。” 江川如蒙大赦,踉蹡着退后几步瘫坐在地。 他这才发现院中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食盒,隐约飘出灵米饭的香气。 “吃完继续。” 老人掀开食盒,掰了半只烧鸡扔向院墙外。 “大黄!赏你的!” 远处传来狗爪忙乱接住食物的声音,接着是满足的呜咽。 江川狼吞虎咽地扒着饭,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筷子。 “师父,火候还差多少?” “靛青转纯青,看似一步,实则千里。” 陶弘景摸出酒葫芦抿了一口。 “不过.” 江川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向剩下的两颗火灵石。它们静静躺在布袋里,在暮色中泛着诱人的红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扒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弟子.想再试试。” 陶弘景花白的眉毛扬了扬。 “不怕再炸两次?” “怕。” 江川老实承认,放下空了的碗。 “但更怕辜负这炉好火。” 老人突然大笑,笑声惊起崖边栖息的夜鸟。 他拍着石桌站起来,袖中滑出柄小铁锤敲在江川额头。 “好小子!有老夫当年的疯劲!” 当第四颗火灵石投入剑炉时,悬剑崖上空的云层诡异地泛出霞光。 大黄狗本来在远处新刨的土窝里打盹,突然被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吓得滚出三丈远。 它夹着尾巴刚要逃窜,又舍不得院墙边暖融融的地热,最后只能把脑袋埋进前爪里瑟瑟发抖。 江川赤着上身站在剑炉前,汗水顺着精瘦的腰线滑落,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他双手掐诀,指尖凝聚出一缕青色灵力,小心翼翼地送入炉中。 “稳住心神!” 陶弘景在一旁厉喝。 “铸剑如修行,心浮气躁是大忌!” 江川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 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尝试点燃剑炉,前六次都以爆炸告终。 坐忘峰后山的竹林被炸得东倒西歪,连大黄都学会了在听到他念咒时就夹着尾巴逃开。 “给我——燃!” 随着一声低吼,青色灵力如游龙般钻入炉底。刹那间,炉中火星四溅,一道青焰”轰”地窜起三尺高。 江川踉跄后退两步,被陶弘景一把扶住。 “成了!” 老头儿眼中精光闪动,拍着江川肩膀大笑。 “好小子,比你那些不成器的师兄强多了!当年他们学这手青莲燃火诀,足足炸了我半个月的炉子!” 江川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 “师父,这火候.” “还差得远呢。” 陶弘景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看到没?火焰要纯青透亮才算合格。你现在这火里还掺着杂色,说明灵力运转不够圆融。” 正说着,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小蛮挎着食盒从竹林小径走来,青鳞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 九色鹿慢悠悠踱步,鹿角上还挂着个被大黄追得惊慌失措的山鸡。 “公子,该用午膳了。” 小蛮在十步外站定,规规矩矩地行礼。阳光透过竹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对梨涡若隐若现。 江川刚要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小蛮脸色骤变,也顾不得礼数,小跑着上前扶住他。 “怎么又咳血了?” 她指尖沾到江川唇边猩红,声音都颤了。 “您昨天答应我要调息的!” “没事,灵力反噬而已。” 江川摆摆手,却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小蛮急得眼圈发红,从袖中掏出帕子给他擦拭。 那帕子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针脚粗糙得可爱。 青鳞突然挤到两人中间,气鼓鼓地拽江川袖子。 “江川是我的!小蛮姐姐不许靠这么近!” “哎哟,小醋坛子打翻啦?” 九色鹿嚼着不知从哪摸来的灵草,懒洋洋地趴下。 “要我说啊,某些小蛇妖就是.” 话没说完,青鳞甩手一道水箭射过去,吓得九色鹿跳起来就跑。 大黄趁机扑向那只倒霉的山鸡,一时间鸡飞狗跳。 陶弘景看得哈哈大笑。 “年轻真好啊!” 他拍拍剑炉。 “小子,先吃饭。重铸佩剑不急这一时半刻。” 小蛮手脚麻利地摆好饭菜。灵米蒸得晶莹剔透,配着几样时令山珍。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盅冒着热气的药膳,浓白汤底里浮着几片人参和枸杞。 “我加了龙眼肉和茯苓。” 小蛮舀了碗汤递给江川,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能安神补气。” 江川接过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 小蛮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食盒”咣当”掉在地上。 她慌忙蹲下去捡,耳尖红得能滴血。 “慌什么?” 江川失笑。 “我又不吃人。” 小蛮低着头不敢看他。 “奴、奴婢笨手笨脚.” “以后别自称奴婢了。” 江川突然说。 “我早说过,你和叶秋一样,都是” 话没说完,小蛮”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我、我去给公子打水净手!” 说完扭头就跑,差点撞上偷吃鸡腿的大黄。 青鳞歪着头看江川。 “她为什么脸红?”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江川揉揉她发顶,换来一记不满的甩尾。 九色鹿在远处发出意味深长的”呦呦”声,被陶弘景一个酒葫芦砸过去才消停。 午后,剑炉的火候渐入佳境。 江川盘坐在炉前,按照陶弘景传授的心法调整呼吸。 随着灵力流转,炉中火焰由橙红转为青碧,最后凝成半透明的琉璃色。 “好!” 陶弘景眼睛一亮。 “就是现在!” 他袖袍一挥,断成两截的佩剑凌空飞入炉中。 剑身发出清越的铮鸣,在烈焰中渐渐软化。 江川看得入神,恍惚间仿佛看到剑中有光影流动。 “别分心!” 陶弘景喝道。 “以神为锤,以念为砧!” 江川闭目凝神,识海中浮现出一柄虚幻的铁锤。 随着他意念催动,铁锤开始有节奏地敲击炉中剑胚。每敲击一次,就有火星迸溅,剑身便凝实一分。 这过程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当夕阳西沉时,炉中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江川猛地睁眼,只见一柄通体青碧的长剑悬浮空中,剑身如秋水般澄澈,隐约有莲纹流转。 “接剑!” 江川纵身跃起,右手握住剑柄的刹那,一股清凉灵力顺着手臂涌入经脉。 他下意识挽了个剑花,剑气扫过之处,十丈外的青竹齐齐断成两截,切口光滑如镜。 陶弘景抚掌赞叹。 “好一柄青霜!虽未入地品,但已有人品巅峰的灵性。”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川。 “剑如人心,你心里装着什么,剑便是什么模样。” 与此同时天际传来清越鹤唳。 两只白鹤穿云破雾而来,其中一只爪上系着个紫檀木匣。它们盘旋落下,在山下化为两名白衣童子。 江川踩着青石小径从山上下来时,太阳已经西斜。 “奇怪.” 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竹林小道。 往常这个时候,青鳞那丫头早该扑上来缠着他要灵果吃了,鹿昊和大黄也总爱在竹林里追逐打闹,把整片林子搅得鸡飞狗跳。 可今天,连灵兽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江川加快脚步,青衫在竹影间掠过,很快来到亭楼前。 一个身着灰白道袍的童子正垂手而立,见他到来,立刻躬身行礼。 “江师兄,太上长老有令。” 童子声音清脆,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 “命您明日寅时驾驭仙鹤往后山去,仙鹤自会带您前往太上长老所在。” 江川接过玉简,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一股清凉气息顺着手臂流入经脉。 他点点头。 “我知道了。” 童子又行一礼,转身走向停在亭外的仙鹤。 那鹤通体雪白,唯有头顶朱红,见童子走近,优雅地低下长颈。 童子翻身而上,仙鹤振翅而起,转眼间便化作天际一点白影。 江川望着仙鹤远去,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陶弘景前辈确实提过,天柱峰会有仙鹤来接他去仙门洞天福地修行秘法。 云海仙门底蕴深厚,这次机会难得,若能习得一二秘法,对他日后行走江湖大有裨益。 “只是.” 他轻叹一声,转身望向竹林深处。 “青鳞那丫头” 想起当初在独山温泉谷的遭遇,江川仍觉后背发凉。 那些蛇影、龙穴中的险境,还有差点吞噬他神魂的龙魂若非山鬼传承和九色鹿相助,他早已命丧黄泉。 而这一切,竟都是谢玄那老狐狸的算计。 “江川!” 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623章 所为何事 江川转头,只见一道青色身影从竹林间飞窜而出,眨眼间就扑到了他怀里。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整天!” 青鳞仰起小脸,碧绿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她头顶两只小巧的蛇角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发间还沾着几片竹叶。 江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去山上采了些灵药。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还不是鹿昊那个混蛋!” 青鳞气鼓鼓地跺脚。 “他和大黄合伙欺负我,把我骗到竹林深处,然后自己跑掉了!” 话音刚落,竹林间传来一阵轻笑。鹿昊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头顶九色鹿角熠熠生辉,眼中满是戏谑。 “小蛇妖,明明是你自己追着要抢我的灵果,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你!” 青鳞气得小脸通红,正要发作,却被江川按住肩膀。 “好了,都别闹了。” 江川神色严肃起来。 “我有事要告诉你们。” 青鳞敏锐地察觉到江川语气的变化,立刻安静下来,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鹿昊也收起玩笑的表情,踱步走近。 “明日一早,我要去天柱峰修行秘法。” 江川直视着青鳞的眼睛。 “太上长老亲自召见,机会难得。” 青鳞的瞳孔骤然收缩,抓着江川衣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去去多久?” “不清楚,可能数月,也可能更久。” 江川轻声道。 “仙门秘法修行不是儿戏,需要专心致志。” “我不要!” 青鳞突然尖叫起来,眼泪瞬间涌出。 “你不能去!你答应过不会再丢下我的!” 江川心头一紧。 他当然记得自己的承诺——在龙穴中救出青鳞时,他确实发誓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危险。但这次不同 “青鳞,听我说。” 他蹲下身,与少女平视。 “你还记得陇海郡城的事吗?殷文鼎那样的对手,现在的我还远远不是对手。” 青鳞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但没有反驳。 她当然记得那个恐怖的夜晚,江川混身是血地被抬回来的样子至今让她噩梦连连。 “江湖险恶,我要面对的不仅是同龄人,还有那些修炼数十年的老怪物。” 江川声音低沉。 “如果不变强,下次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青鳞倔强地抬头。 “我可以变小藏在你袖子里,绝不打扰你修行!” “胡闹!” 一声冷喝传来。剑侍小蛮从亭后走出,黑发高束,腰间长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天柱峰乃仙门重地,岂容灵宠随意进出?” 青鳞立刻像炸了毛的小兽般弓起背。 “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灵宠!” 小蛮皱眉,伸手想摸青鳞的头以示安抚,却被敏捷地躲开。 她无奈地收回手。 “江师兄去修行是好事,等他回来,你们自然能团聚。你该懂事些。” “我才不要懂事!” 青鳞红着眼睛喊道。 “你们根本不懂!” 鹿昊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九色尾巴愉快地摇晃着。 “哎呀呀,小蛇妖发飙了。 江川,看来你的小跟班舍不得你呢。” 江川瞪了鹿昊一眼,后者立刻假装欣赏竹景,吹起了口哨。 江川双手按住青鳞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青鳞,你希望我再经历一次陇海郡城的危险吗?” 青鳞浑身一颤,疯狂摇头。 “不要!” “那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实力,下次遇到那样的敌人,该怎么办?” 江川追问。 青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 “可是.我一个人害怕.” 江川心头一软,几乎要放弃明天的行程。 但陇海郡城的记忆太过鲜明——殷文鼎那如山岳般压来的气势,自己拼尽全力仍险些丧命的无力感 还有更重要的,去中州找李牧之问剑前,那道据说连五境修士都难以逾越的阻碍. “这样吧。” 江川思索片刻,轻声道。 “我答应你,每天日落时分,只要条件允许,就让仙鹤给你送信。你可以远远跟着仙鹤,但不能靠近天柱峰,更不能干扰我修行。如何?” 青鳞抬起泪眼,不确定地问。 “真的?” “真的。” 江川点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青鳞破涕为笑,但很快又板起脸。 “那那你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你” 青鳞眼珠转了转,突然狡黠一笑。 “我要你今晚给我讲一整夜的故事!把你去独山之前的所有经历都讲给我听!” 江川哑然失笑。 “就这?” “就这!” 青鳞用力点头。 “而且要用那个会发光的珠子照着讲!” 她指的是江川从龙穴中带出的那颗夜明珠,确实能在黑暗中发出柔和。 “好,依你。” 江川揉了揉她的头发,站起身来。 小蛮在一旁微微皱眉。 “江师兄,明日寅时就要出发,今晚不休息的话.” “无妨。” 江川摆摆手。 “一夜不睡对我影响不大。” 鹿昊凑过来,一脸坏笑。 “要不要我也来听啊?正好听听你是怎么把我骗上贼船的。” “滚。” 江川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你和大黄今天合伙欺负青鳞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鹿昊敏捷地跳开,夸张地捂住胸口。 “冤枉啊!明明是大黄那傻狗的主意!” 正说着,一只通体金黄的大狗从竹林里蹿出,嘴里还叼着半截不知从哪偷来的灵参。 见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自己,大黄狗愣了愣,转身就跑。 “站住!” 青鳞和鹿昊异口同声地喊道,追了上去。 江川看着他们追逐打闹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样的日常,正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 小蛮走到他身旁,轻声道。 “江师兄对那蛇妖真是宠爱有加。” “她救过我的命。” 江川目光柔和。 “在独山龙穴里,若不是她拼死相护,我早已被龙魂吞噬。” 紫竹林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薄雾还未散尽,竹叶上的露珠在晨光中带着晶莹。 江川轻轻挪动被青鳞压得发麻的胳膊,小丫头正蜷缩在他怀里,嘴角还挂着一条亮晶晶的口水线。 “师兄.” 青鳞在梦中呓语,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江川的衣襟。 江川失笑,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掉她下巴上的口水。 昨晚这小丫头抱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非要他讲故事讲到半夜才睡着。 想起青鳞鼓起勇气提出同睡要求时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江川眼中浮现温柔之色。 “唔” 青鳞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师兄没跑掉”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川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不过天亮了,我得去找师父一趟。” 青鳞立刻清醒过来,一骨碌爬起来。 “我也要去!” “你再多睡会儿。” 江川按住她乱蓬蓬的脑袋。 “昨晚是谁说梦话喊师兄别走的?” 青鳞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拉起被子蒙住头,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江川笑着摇摇头,起身整理衣衫。 他刚系好腰带,就听见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江师兄,你起来了吗?” 小蛮的声音隔着竹门传来。 “我做了早饭。” 江川推门而出,晨光中小蛮穿着素雅的布裙,外罩一件绣着红梅的夹袄,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却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她手里端着竹篮,热气腾腾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 “这么早?” 江川有些惊讶。 小蛮抿嘴一笑。 “知道你要去天柱峰,特意包了饺子。” 她探头往屋里看。 “青鳞还没醒?” 被窝里立刻传来抗议。 “我醒啦!” 小蛮噗嗤笑出声。 “那快起来,有你最喜欢的笋尖馅儿。” 三人笑闹间,江川注意到小蛮眼下淡淡的青色。 “你熬夜包的饺子?” “反正也睡不着。” 小蛮避开他的目光,将竹篮放在院中石桌上。 “用的是青鳞和鹿昊前天抓的野兔肉,加了新挖的嫩笋和山野菜。” 江川心头一暖。自从师父将这两个丫头托付给他照顾,紫竹林就多了几分生气。 他坐下夹起一个饺子,皮薄馅大,咬下去鲜香四溢,汤汁在口中爆开。 “怎么样?” 小蛮紧张地盯着他。 “比醉仙楼的厨子手艺还好。” 江川由衷赞叹。 “这要是开个食肆,保准门庭若市。” 小蛮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那等师兄回来,我再给你煮阳春面!” “我也要学!” 青鳞胡乱套上外衣冲出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江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慢点,没人跟你抢。”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晨光透过竹叶斑驳地洒在食物上。 江川看着两个丫头争抢最后一个饺子,忽然有些不舍。 天柱峰召见不知要多久,虽然紫竹林有禁制保护,但留她们独自在此 “师兄放心去吧。” 小蛮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轻声道。 “我会照顾好青鳞的。” 青鳞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附和。 “我会看好家的!” 江川揉了揉两人的脑袋。 “别乱跑,尤其是后山的禁地。鹿昊要是来找你们玩,记得日落前回来。” 吃完早饭,日头已经爬上了竹梢。 江川回屋取了佩剑和几样必备之物,来到紫竹林前的空地。 他掐诀念咒,一道清越的鹤鸣由远及近。 仙鹤乘风而来,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它亲昵地用长喙蹭了蹭江川的肩膀,然后温顺地伏低身子。 “早去早回。” 小蛮站在竹林边,风吹起她的衣袂。 青鳞已经红了眼眶,却倔强地仰着小脸。 “师兄要给我带天柱峰的糖果!” 江川笑着点头,翻身跃上鹤背。仙鹤展翅而起,气流卷起地上的竹叶。 他最后看了眼站在竹林边的两个身影,心中默念法诀,仙鹤长鸣一声,冲天而起。 “一定要早点回来——” 小蛮的喊声被风声撕碎。 江川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仙鹤载着他穿云破雾,转眼间紫竹林就成了群山中的一个小绿点。 云海之上,朝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 江川放松身体,任由仙鹤调整飞行方向。 这只灵禽是师父早年收服的,通人性,识路途,根本不需要他指引。 “先去剑炉。” 江川拍拍鹤颈。 仙鹤会意,转向东南方的一座矮峰。 那里终年烟雾缭绕,是陶弘景铸剑之地。还未靠近,江川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剑炉建在山腹中,洞口被阵法遮掩,只有亲传弟子知晓具体位置。 仙鹤在洞口平台降落,江川刚跳下来,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从洞内传出。 “来得正好。” 陶弘景一袭灰袍,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正站在熔炉前调控火候。 炉中火焰呈青紫色,显然不是凡火。 见江川进来,他头也不回地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师父。” 江川恭敬行礼。 “天柱峰的人来过了。” “我知道。” 陶弘景终于转身,眼中精光内敛。 “太上长老要见你,所为何事?” 江川摇头。 “传话的师兄没说,只让我今日骑鹤前往。” 陶弘景沉吟片刻,走到一旁的剑架前。架上横着一柄未完工的剑胚,通体暗红,隐约有光华流转。” 你的青霜剑上次受损严重,我重新熔炼时加入了北海玄铁,再有三日便可出炉。” 江川心头一震。 青霜剑是师父在他筑基时所赠,陪伴他多年。 上次与魔修交手时剑身出现裂痕,没想到师父竟不惜用珍贵的北海玄铁重铸。 “多谢师父。” 江川深深一拜。 陶弘景摆摆手。 “去吧,太上长老不喜等人。出关时,你的新剑应该也好了。” 江川再次行礼告退。走出洞口时,他听见师父又补充了一句。 “记住,无论太上长老说什么,保持本心即可。” 这句话让江川心中升起疑惑,但时间紧迫,他只得暂时按下疑问。 仙鹤见他出来,亲昵地鸣叫一声,展开翅膀。 再次腾空而起,这次仙鹤径直朝西北方向的天柱峰飞去。 云海七峰中,天柱峰最为高耸险峻,峰顶常年积雪,远远望去如同一柄直插云霄的利剑。 第624章 一起上吧 飞行约莫一个时辰,天柱峰的轮廓逐渐清晰。 仙鹤忽然降低高度,贴着陡峭的山体飞行。 江川知道这是要绕过前山的护山大阵,从后山进入。 云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丈。 仙鹤却灵活地在嶙峋怪石间穿行,时而振翅拔高,时而俯冲急转。 江川不得不抓紧鹤羽,以免被甩下去。 仙鹤振 路辰微微点头,自己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是矿堂唯一的内门弟子。即便风水寒不说,路辰也有心理准备。 而關于這些東西,林夕當然不會藏私,隻需本人會的,就全都交给林若。 我正在黑幽无光的阎罗殿参悟一些法,外边,白脸鬼差说话,“林大人……急事奏报!”现在的白脸鬼差,已经成为我的贴身鬼奴了,当然,我也没有亏他,强行拔高他的道行,让他有了狱卒级道行。 “什么叫我自找的,我这不是为了省电油,想带着你浪漫浪漫吗?”陈润泽反驳道。 他们看到刘鸿远匆匆忙忙上了一辆停在商场门口的车!都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三人继续逛着街,此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孙晓东居然带着刘玉婷也跑了过来? 看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外卖还没有到,陈润泽有点坐不住了,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门铃响了。 这些恶犬都是用生肉喂养刻意训过,一旦惹了这些东西,武功再高也很难全身而退。 路辰心中骇然,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放任黑色虫豸啃食下去,自己必将尸骨无存。 在来太虚门前,他现已从姐姐杨雨口中知道了太虚门弟子格外门和内门弟子,外门称为外门堂,内门称为内门堂,当然内门堂之上还有更高档的存在,不过这不是眼下的他关怀的工作。 陈润泽应付着,他知道当初这门亲事里,反对声音最大的就是这个李蓉了。 “也就是说你和果洛,是自己用自己的酒壶?”罗隐眉头微微皱起。 苏锦云说话时目光在中宫殿流转,似要把这里的样子全部装进记忆里。 此人浓眉大眼,身材壮硕,正是北方七帮盟的盟主朴安,他同样也是万众门的副门主。 毓嵬觉得这件事太多匪夷所思,想不到王世颍竟然毫不奇怪,只是叹息一句。 大切诺基的个头实在太过威猛,老远司机们就看到了,纷纷停下避祸,那大切诺基的司机显然是个老司机,在密集的车流中穿梭,愣是没碰到。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陈非凡忽然觉得这后山上应该就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帮派、山洞、传说,三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但此事已过去了一两百年,就算真找到了什么,也关系不大。 惠王妃向萧太后告辞,一行人呼啦啦出了萧太后的寝殿。萧太后愣着半天反应不过来,喊了两声大王,姜篱都似没听见一般。 但是今天的夜晚这里却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她们趁着夜幕时分,用着极其诡异的身法越过最西边的围墙,从城市外非法潜入到了这块工业园区。 那人是个20多岁的青年男子,满脸焦急,试图推开苏三的手往里闯。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筏照进洞内时,所有人都慢慢睁开了眼皮并从木床上起来。 他一甩手,就听嚓啷啷一阵清脆声响,一把银色细长的大铁尺出现在他手中。 第625章 可有所得 但她就是在让自己这么冷漠,这么冷漠的去接受,很多冷血的事情。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博太吼道,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必。”使者谦让道:“下官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告辞。”关平也不坚持,乃命人将使者送出,回头看众将脸上皆有忿忿之色。 曹操微微点头,要不是知道你把东西分赏众将,也不会这么轻易饶你,又看了一眼贾诩,看来自己大病将去,连他也要找下一个主公了,居然敢替曹丕隐瞒。 月之领主瞬间崩溃,这尼玛是什么鬼!说的好像这两个家伙要去干什么一样。 他们一行人离去后,那只被落下的茧蛹,突然破开,从里面飞出一只黑色的蝴蝶,它扇着翅膀,往外飞去。 追踪者的攻击速度也是超出慕云的想象的,尽管他并没有施展出来剑王的力量来进行压制。 暗影没有进一步,吻如羽毛般地只是落在萧琦玥的唇上,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萧琦玥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暗影才放开了她。 黑骑冷冷道,样貌就是他硬伤,当年他也想追求幽灵公主来着,可这样貌,别说追求了,光是看着幽灵公主他就自卑了。 黑袍人冷冷一哼,捏起拳头一拳一拳朝着数个袭来的水巨人砸去,拳头砸出,带着庞大的能量团将那些水巨人砸得粉碎。 “瑞哥,怎么了?”藏剑看到周瑞黑着脸从会议室走了出来,他问。 “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出去之后还有要事要办!”尽管茅山的药丸有着神奇的效果,可是此时的师父说起话来还是有气无力,可见他之前究竟消耗掉了多少的体力。 现在叶天的皮肤也是不断的炸开一朵朵绚烂红色,那红色迸裂出来之后冒着呲呲热气,好像里面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我们……只能做朋友么?就不可以在进一步么?”秋上佳音苦笑着看着田野,她似乎还是不死心。 红蓝baff的加持下,秦羽有一种有我无敌的气势,走到半路,直接就开了隐身,而此时对面的中单也已经反映过来了,但秦羽刚走到线上就秒到了三级了。 雷哥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大哥,在乡里的时候他通过他自己的生意经赚了不少钱,而且他跟狗子合开的麻将馆和饭店也都渐渐进入了盈利阶段,现在雷哥来市里,乡里的生意就暂时交给了狗子打理。 这些仇家,不管是任何一个,都有可能绑架王涵,不过我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豹纹哥,因为豹纹哥的场子离这边很近,而且现在只有豹纹哥才会这么闲。 说着他好似想要证明一般,体内真气涌动抬手就朝着假秦羽身上打去了,可是下一秒,他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被秦羽调教的有多好,多害怕对方了,不过可惜的时秦羽已经看不到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出门把门给关上了。。。。。 天地七大恨无相心魔视若无睹,脸上堆积起富有迷惑性的笑容,拉起大自在天魔主的手,牢牢攥住,面不改色的说到。 在请神的时候,没有多余的仪式,只求内心虔诚。师父说,只有心够诚,才能得到七位大神的助力。 另一个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可不是在虚度光阴,在跟随黄汉生之前,他就是有着带兵的经验,虽然那个时候的人数,无法和现在的十几万大军相提并论。 张毅可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那个最高的山上,住着神仙,不过照着师父的那个样子看,神仙肯定是没有的,也许住着他们一起的那些修道之人,这个可能是很高的,用一首诗来表达一下此时的心情。 “这些蝼蚁,你们的家园要完了!”大罗主宰笑容非常的冰冷,一只巨大的手掌冲天落下,拍向那开裂的城墙位置。 而反观奥格瑞姆·毁灭之锤,却如磐石一样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他面带凛笑,仿佛在嘲弄洛萨以卵击石般的做法。 “宗主大人,来人是何方人物?居然要我等前来这里相迎?”第一峰峰主墨秋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问道。 与掌握在屠夫手中的那张契约古卷非常相似,但是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这张古卷相比之下要更为的强大。 “是的!他现在就肃慎王城之下跪伏,自称你的亲生子嗣,等待你的召见!”鲁勾践一笑说道。 他不再心存怜悯,遇事更加不会犹豫不决,杀伐果断,嗜杀成性的薛焕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把极度锋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