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第一眼误判了你的实力》 第1章 树妖（一） 仲春时节，天气渐暖，魁霞城内春色渐生。 然而再好看的景色也舒展不开城内福县令的眉头。只因为近月来，城内总有百姓无缘无故失踪。 起初他以为是猖狂的匪盗谋财害命，奈何就是寻不到一丝线索。直到三天前的夜晚，还在睡梦中的福县令被自己房檐下的识妖铃响给吵醒。 这识妖铃乃是天下第一大宗扶玄宗打造出的法器。一旦城内有足够的妖气肆虐，铃铛便会响个不停。 福县令惊慌而起，听着檐下清脆的铃声，再联想到近月发生的百姓失踪案，他不免将人与妖联系起来。于是立即起身写信，连夜差人送去了扶玄宗。 三日后，宗门差遣的两位道长终于是到了魁霞城内。 刚一入城，两位道长还没来得及看城内生机盎然的春景，忙不迭就被送信的管家带去了福府。 摇祉和颜入坐在前厅的楠木椅上，听着福县令一边叹气一边说道：“两位道长，我是真没法子这才写信给宗门的。那识妖铃响个不停，若那些百姓真是因为妖孽作祟而失踪，我根本没有办法啊。” 颜入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安抚道：“我们既然来了，那失踪的百姓是否和妖有关，定然会查个清楚。” 福县令听着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可他还没来得及放宽心，就听到这温文尔雅的道长又说道：“但福县令，关于妖的事您信中并未详细提及，只是说识妖铃有响动。您现在可否能具体说说呢？” 这话直接让福县令的脸变成了苦瓜，他无奈的看向两人，“不瞒颜道长您说，关于妖的事，那识妖铃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其他……什么线索都没了。” 摇祉本来正喝着茶水润着嗓子，从早上到现在三个时辰未喝水了，嗓子眼正冒烟呢。乍然听到福县令这么说，一口水差点呛了出来。 她连忙放下茶杯问道：“那妖长什么样您看见过吗，就是识妖铃响动的那晚，您有没有发现妖的影子？” 福县令摇摇头，“我推开窗去看，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有见到吗？” 福县令又摇摇头，“也没有。” 摇祉：…… 她头一次下山捉妖，结果求助的人连妖的影子都没见到，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只是确定有妖。 那这偌大的魁霞城上哪找去，万一也不在城内呢。 不过摇祉接受程度倒是挺快，因为她到现在心情都很激动。毕竟在扶玄宗待了十五年，这是头一次被师父允许下山捉妖。 这种毫无线索的开局反倒激起了她的斗志。 于是她又问道：“既然没看到妖的面貌，那城内最近可还有其他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 “异常的事除了百姓失踪，也没有其他的了。至于可疑的人……”福县令想了想，“好像也没有。” 摇祉：“好像？” “每日城内往来的商旅路人很多，但没有听谁说有什么可疑的人啊。” 得。 还是继续喝茶吧。 摇祉这是问不出来了，颜入便换了个方向，“那失踪的百姓可有什么共同之处？” 这次福县令思考的时间有些长，像是把15个百姓的失踪地点全部想了一遍才说道：“身份不一，但都是男性，年龄也不等，但都是壮年。” “而且家属过来寻的时候都说他们差不多是戌时出的门，且都说去锦华楼喝酒。” “然后我就派人去锦华楼寻找线索。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而且很多人还亲眼看见失踪的人最后都离开了锦华楼。” 摇祉：“锦华楼是什么地方？” “啊，那是魁霞城内最大的酒楼。” 摇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酒楼啊。这倒确实是一个出去的借口。” 福县令敏感的捕捉到借口一词，他思路飞快，看向摇祉，“你是说他们去锦华楼只是个幌子，但实际并不是要去那里吗？”但他转念一想，“可如果目的地不是去锦华楼，那为什么还要去那里转一圈呢？” 摇祉放下茶杯，“或许那里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福县令起初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我将锦华楼里的人挨个盘问了遍，锦华楼里的人并没什么问题，那些失踪的人没表现什么异常之处，都是像平常似的自己喝酒，然后就走了。” “城内最大的酒楼每日的客人不少吧。店里的伙计也不可能一直关注他们。伙计只是看到他们点了酒，离开后留下一个空桌，那中间的过程呢？” 福县令心里一紧。 摇祉不紧不慢继续说道：“都去了锦华楼后失踪，肯定不是巧合，去那里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虽说表现无异，可并不代表目的纯粹。” 她顿了片刻，“比如说……得到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或许正是他们失踪的关键呢。” 摇祉这句话，瞬间让福县令的冷汗都下来了。 确实会有这个情况。 他没考虑到。 摇祉看见福县令难看的脸色缓解他情绪道：“我也只是一个推测。” 话虽这么说，但福县令心里知道，这个推测有很大概率会发生。 若是那些失踪的人拿了什么很常见的东西，大家也没多留意而忽略了呢。 可他当初因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盘问酒楼伙计时根本没有问及这一方面。 福县令抬头看向摇祉，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想法竟然一针见血。 他心里暗叹，扶玄宗的弟子果然是不可貌相的。 颜入惊喜的看向摇祉。 小师妹的想法着实出乎他意料。毕竟这是她头一次下山，之前没有什么实际的经验。有些方面或许考虑不周。 但眼下来看，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小师妹不仅想得很全面，而且思路与见解很有道理。 只不过到底什么情况还需要去锦华楼走一趟。 毕竟，有些“东西”普通人察觉不到。 于是两人放下行李后起身告别福县令。 说明理由后福县令原本想要派人跟着，毕竟他们初来乍到，怕是不熟悉城内的街道。 但被颜入以“熟悉的面孔，容易打草惊蛇”给回绝了。 福县令想想确实如此，便也没再坚持。 只不过在他们离开前硬是塞了一包银两给他们，说去锦华楼会用得上。 而且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福县令还说道：“锦华楼有一位奇女子，可以将斟的酒汇成一朵梅花的图案，好多人慕名而去。也是因为如此，锦华楼即使被官府查封了几天，但并不影响那里的生意。” “若是锦华楼那边结果还是不如意，但碰到女子斟酒，看看放松心情也是好的。” 颜入推脱不掉银两和他的热情，道了句“多谢”，便带着摇祉离开了。 出了福府大门，颜入对摇祉说道：“我还担心你第一次下山一时适应不了节奏呢，没想到你刚刚说的想法真的很不错。” 摇祉嘿嘿一笑：“虽然是第一次下山抓妖，但肯定是带脑子下来了。大师兄多余担心了。” 颜入被这话逗笑了，“哪有姑娘这么说自己的。你本身就很聪明，我是担心你紧张压力过大。” “那更没有的事，我什么时候紧张过。不过大师兄，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颜入敛去笑意，“不好说，我没想到能获得的消息会这么少。不过你刚刚说的话确实是个思路。” “那我们就去看看，顺便尝尝这魁霞城最好的酒楼的饭菜。若是碰巧看到斟酒斟出梅花的表演，那就更好了。”摇祉摸了摸肚子，有点尴尬，“说实话，中午我根本没吃饱。” 摇祉既然这么说了，身为大师兄的颜入怎么会让她饿着。来到锦华楼先选了个座位便开始点菜。 找线索也需要找的方向，正好趁着吃饭可以想一想。 结果两人一看菜单，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也终于理解为什么福县令给他们带了一包银两。 就他们那几个碎银，只能单点两份米饭。 “怎么这么贵。”摇祉忍不住吐槽，“而且这菜名都什么意思？肘花岭，浮云境，雪上草。就不能写的直白些吗，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颜入：“名字……可能也占一部分费用。” 很有道理。 毕竟能想出这种菜名的估计费了不少脑子。 最后两人咬牙将摇祉刚刚说的这几个菜点了。 等菜之际，摇祉从怀里拿出一个铜罗盘。这罗盘上的指针可以根据周围的妖气产生转动，给出一个大概的方向。 摇祉头一次用这个东西，看着罗盘上一动不动的指针，与颜入确认道：“大师兄，这东西应该有用吧？” “嗯，我之前几次下山都用的它，识别妖气很准。” “那它现在一动不动，要不就是没有妖，要么就是妖将妖气掩藏起来没有露出喽？” 颜入欣赏的看了她一眼，“不错。” “合着即使有妖，但妖不使用妖气，这玩意就是个摆设。” 颜入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将“是的”二字说出口。 摇祉：…… 不好用。 不过，她正准备从这个看起来作用并不大的罗盘上收回视线时，也是巧了，罗盘指针突然轻微的转动了一下。 嗯？！ “我眼花了吗？” 颜入表情严肃，“确实动了。” 但也只是动了一下，往后再无动静。 等到一刻钟后伙计端着饭菜过来时这东西都没再有任何反应。 像死了一样。 摇祉和颜入为了不让妖知道他们到来，在入城前便将显眼的宗服换成了便装。 但按照福县令管家的话来说，修道之人气质斐然，即使是身着常服，也一眼便可看出。 可酒楼的伙计压根没看出来这两位是修道之人，只当是一对很养眼的兄妹。男的温和俊雅，女的娇俏灵动。 他带着标准的微笑不禁多看了二人几眼，“两位客官，菜已上齐，请慢用。” 颜入接过菜说了声谢谢。 等他将菜摆好后发现小师妹的目光依旧没离开过罗盘，恨不得将它盯出个窟窿，哭笑不得说道：“小师妹不是饿了，先吃饭吧。既然这里有妖，此时也不急于一时，慢慢等，总会再有迹象的。” 好吧。 摇祉慢吞吞的转过头来。 原本还因为没看到指针再次转动而有些不甘心的她，在看到菜肴的瞬间，什么甘不甘心的都抛到了脑后，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贵是有贵的道理，先不说味道，就这样子看起来好看又有食欲。” “就是菜量有点少。我先尝尝味道。” 结果她刚一动筷子，指针又转了。而且幅度很大，频率很急。 像疯了似的。 摇祉：…… 你是不是故意掐着时间呢。 第2章 树妖（二） 颜入本打算吃完了饭等着妖再次露出马脚去寻，没想到这马脚露得这么快。 因为根据罗盘指针的转动，这妖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两人吃饭的心情顿时没了。 摇祉是单方面的紧张加兴奋。 她暗搓搓的想：终于能抓妖了。 而颜入便是有一种你来了就抓你的果断行动力。 既然有线索了，那就不能拖了。 摇祉拿起罗盘与他同时起身。 结果看到人声鼎沸的酒楼，两人一时都没迈开腿。 锦华楼是座三层小楼，此时华灯初上，门庭若市，正是酒楼最热闹的时候。 不论是进来的人还是离开的人，放眼望去，都是人。 摇祉低头看着摇摆不定的指针，又抬头盯着熙来攘往的人群，陷入了迷茫，“大师兄，这么多人，我们要怎么精准找到妖？” 颜入也有点头大，“兵分两路吧，我负责一楼和二楼，你负责三楼。若是发现情况，切记低调行事，避免打草惊蛇。” “好嘞。大师兄放心。” 说完两人分头行动。 因为事发突然，摇祉在路过伙计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小二，我们那桌菜不要撤，一会回来吃。” 伙计还有些奇怪，怎么菜刚上好就不吃了。结果转身一看有新来的客人，根本顾不上疑虑，立即又转为招待模式，“几位客官，快里面请。” 往来的客人很多，摇祉也不好走得很快。 临到二楼时，突然在嘈杂的说话声中传来几声粗鲁的喊骂。 有位喝醉了的男子在门口大吵道：“梅盼姑娘呢！我要梅盼姑娘给我斟酒！我出一百两，让她赶紧给我过来！” 正在上楼梯的摇祉听到这话脚下一滑，差点踩空。 一百两？就为了斟个酒？ 能给你斟出花来？ 她摹的想到了福县令的话。 这梅盼姑娘不会是那位可以斟出梅花的奇女子吧。 但一百两就为了看一次斟出的梅花？ 这哪是看梅花啊，这是有钱没地方花。 摇祉实在难以理解。继续往上走时，那男子大喊一声，“别拦我！我今日必须要见到梅盼姑娘！” 他声音极其的大。 大到能穿透一楼整层的声音。 大到摇祉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看见他迈着摇晃的脚步往楼上来。 几位小二连忙拉住他，有人好声好气的说道：“这位客官，梅盼姑娘今日有约了，不能再为其他人斟酒了。您明日再来吧。” 那位顾客的火气顿时更大了，“她给别人斟酒为什么不能给我斟酒！我就要她来！现在就过来！” 这人真的无赖至极。 摇祉目光淡淡的一瞥而过。 不过心下倒是一动，难道那个叫梅盼的也在楼上？ 她收回视线时，余光正好看见颜入丝毫不受影响的正像游蛇般穿梭在人群中。 丝毫不受影响。 那自己也要抓紧了。 可不能拖后腿。 摇祉一边看着罗盘一边快步穿过交错的人群走到三楼。 三楼不像一楼与二楼的开放样式，都是一个个厢房组成。 左右呈对称状，两边各有5个房间，皆是紧闭房门。 除了忙活的伙计，走廊上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正好提供了个可以随意寻找的环境。 不用偷偷摸摸的。 而且好判断，只要指针指向哪个房间，哪个房间就有问题。 确认好房间，剩下的就好说了。 摇祉低头看了一眼罗盘。 指针虽然还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但也不是一点规律没有，它只在罗盘左半边的范围内反复摇摆。 摇祉确认好方向，提步走了过去。 路过的房间中，阵阵悦耳的乐器声和嗔笑怒骂声不断。 推杯换盏的交谈下，全是酒楼的生意。 直到最后一个房间，声音戛然而止，指针也指向了这个房间。 摇祉当即心有判断，转身就要去找大师兄说明情况。 结果腿还没动，就闻到里面传来一阵花香。紧接着一个柔气的女声响起，“谢公子，我可句句属实。这杯酒饮下去，保证你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不用看又疯了的指针，摇祉自己都感觉到了里面散发出的妖气。 她不知里面情况，又担心里面的百姓受到妖气的袭击，救人心切，但又紧记大师兄说不要打草惊蛇。 于是为了打个对方措手不及，她一脚踹开了房间的木门，同时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了房间的一位……男子。 这个房间只有两个人。 一位俊美贵气的男子，一位娇媚柔情的女子。 虽说女子娇媚，但在摇祉眼中，这位男子更像一只妖。 他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正把玩着一盏酒杯。青绿色的长袍顺着他的胳膊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摇祉破门而入时，他的目光也随即看了过来。 微挑的眼尾，很是勾人。 窗外月色渐浓，一树梅花攀上窗棂，竞相绽放。 花前月下，就这一眼，摇祉便不犹豫的将长剑指向了他。 毕竟，话本上所写，妖一般会化成美貌之人蛊惑人心。 他八成是个竹子精。 然，这个“竹子精”的表现很是出乎意料，没有一点惊慌，可以说是十分淡定。 目光落在摇祉指向他的那把剑上，眼里甚至多了几分好奇。 谢绥未动，心里倒是想着哪来的莽撞姑娘。 相比之下，那位娇媚的女子倒是不太淡定。 摇祉心觉不对，偷瞄了一眼罗盘，结果发现这指针正不偏不倚的指向了那位女子。 摇祉：“……” 她慢慢的将剑尖转移，对向了有些惊慌的女子，“你，不许动。” 谢绥突然有些懂了她的操作：声东击西。 摇祉也暗暗松了口气：好险好险，差点认错。 但那女子也不是傻的，看见摇祉手中的长剑便知道她并非是个普通人。 她心里没底。 于是在摇祉说话的同时她便已经跑到了窗前，打算跳窗而逃。 只不过她身子刚到窗前，一柄利剑便骤然而至。若不是她反应快，怕是早就被长剑穿透了身体。 谢绥看到摇祉出手，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打算退到一旁，不给添乱。 结果刚一站起来，小臂就被她抓住。 下一刻，谢绥被甩出了房间。 而后门啪嗒一声被一股内力关上了。 谢绥：…… 那姑娘怕不是平时抡铁的吧，好大的力气。 被甩出来的谢绥也不恼，神色如常。 毕竟那姑娘也是好意，虽然动作实在有些粗暴。 他捋了捋被抓得有些皱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人家不让在屋里停留，他干脆就在外面等着。 颀长的身子靠着廊边的栏杆，长腿略有些委屈的往前一伸。耐心十足的开始听着里面的动静。 心想等一切结束，他得问问这姑娘的来由。 屋内，摇祉见门已关好，也没了怕误伤的人。她忽的松了口气，手指一勾，长剑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剑尖指向女子时，摇祉开口问道：“城内百姓的失踪和你有没有关系？” 女妖冷哼一声，“你不配知道。” 摇祉眸光一凛。 不知死活。 女妖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闪过，根本看不清楚摇祉的动作。 她只感觉得一股肃杀的内力在快速向自己靠近。 慌乱中她双手聚力凭空一挡，勉强拦下摇祉的一击。 双方的差距立见分晓。 女妖心有判断，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此地也不宜久留。便趁着摇祉用出下一招时，咬破手指，鲜血顺着手指流入掌心。 她猛地双手合十，用力一击。 鲜血化为大片梅花瓣。花瓣迷人轻盈，却片片透着锋利。 像是团危险又迷人的雾气，带着杀气一股脑涌向摇祉。 摇祉不得已后退，同时手腕一转，将长剑横在眼前。 剑气阻挡了花瓣的逼近，也给了女妖逃跑的时间。 待摇祉一剑破了这如暗器般的繁花围困，女妖已幻化成一缕梅花飞向了窗外，即将消失在了房间中。 摇祉长剑一甩，将那缕即将飘散的几片花瓣死死的钉在了窗棂上。 但那女子并未再出现。 逃走了？ 摇祉快步来到窗前。然而在视线之内，一点女妖的踪迹都未发现。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会逃得这么快？ 窗外，那一树梅树上花朵依旧绽放，与刚刚那梅花利器一模一样。 摇祉抬手从窗棂上拔出长剑，对着梅树一剑劈了下去。 可除了震落了树上的花瓣，再无其他任何现象。 这树，不是那女妖的本体。 自己想错了？ 摇祉收回长剑，眉头微蹙。 那女妖的妖力不大。这棵梅树也并非是她本体，她怎么会那么快就消失的？ 正当她不得其解之时，门被推开了。 摇祉站在层层梅花瓣上转身抬眸而看。 窗外被长剑震落的花瓣随风飘向屋内，顺着她头上的红发带打了个旋儿缓缓落下。 视线相对，两人皆是一顿。 摇祉：他怎么进来了？ 谢绥：怎么就她一个人了？ 随后他长睫微垂，快速扫视了屋内这一地的梅花，而后又对上了摇祉的视线。 语调平静的问道：“这位姑娘，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第3章 树妖（三） 关于谢绥的询问，摇祉心知确实应该要给一个解释。 不过她倒是没着急回答。因为谢绥的态度让她有些疑惑。 这个人是不是过于平静了。 对于自己持剑而入和消失了一个人，正常人一定会有些慌乱吧。 可他怎么有一种不太在乎的错觉。 难道也是修士，所以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亦或者是个胆子大的普通人？ 虽然这人看起来内心挺强大的，但是万一他是装的呢。 万一在知道他刚刚面对的是一只妖后吓晕了怎么办？ 如此一来，摇祉有些摸不准自己是要和他说了实情还是隐瞒。 纠结间她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刚刚那位男子放下的酒杯。 杯中，正绽放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那梅花晶莹剔透，即使是细小的花蕊，也清晰可见。 摇祉脑中不自觉的又蹦出那句话：那个会将酒斟出梅花样式的奇女子？ 等等。 锦华楼、奇女子，不，女妖、失踪的百姓，酒。 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些念头。 这些看似没什么关联的人和物，在这一刻仿佛用细线全都连接了起来。 谢绥也不催，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 仿佛你什么时候说，我就什么时候听。 半晌，摇祉说道：“那个……” 她刚一开口，颜入便出现了在了门前。 摇祉眼前一亮，救星终于来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大师兄，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大师兄？ 谢绥眉头微挑，转头看向了颜入。 这人看起来倒是稳重许多。 颜入不知道他的身份，匆匆瞥了一眼后目光落在摇祉身上。见她没有受伤才开口解释道：“我找了一楼二楼没什么发现。刚到三楼，发现你不在走廊，顺着‘感觉’便过来看看。” 他轻微的晃了一下手中的罗盘，摇祉心下明了。 应该是刚刚打斗时的妖气让大师兄寻了来。 地上的梅花太引人注目，颜入看了一眼，知道了七七八八。 这屋内有妖，而且和小师妹交过手了。 那妖呢？ 颜入瞄了一眼罗盘。罗盘指针丝毫未动。 也就是说这屋子里，已经没有妖了。 他有些意外，小师妹这么快把妖除掉了？ 那身旁这位公子是？ 颜入目光再次看向了谢绥。 摇祉不知道他已经想错了，开口解释着，“他是不久前在这间屋子里的客人。” 客人？ 谢绥见两人的对话终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对颜入简短的总结了刚刚发生的事，“是这样的。不久前我在这里吃饭，你的师妹突然踹门而入，持剑对向了梅盼姑娘，接着把我甩了出去。现在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要一个解释。” 颜入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 踹门而入？ 持剑抓妖？ 甩了出去？ 他看向摇祉。 想扶额。 说好的低调行事呢？ 摇祉看他的神情才恍然记起大师兄之前好像不只是提醒自己不要打草惊蛇，还有要低调行事。 但她一着急，就把后面四个字给忘了。 她有些心虚的解释着：“大师兄，刚刚情况有些特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谢绥抱臂站在门旁，垂眸看着她，语气有些狡黠，“正好，我也想听听理由。” 摇祉：“……” 都到这份上了，我是和他说明实情还是现编一个善意的谎言？ 主要大师兄没交代过遇到这种情况啊。 她询问的目光看向颜入。 颜入见她踌躇不语，很快猜出了她的顾忌。他看了看廊道，发现没有伙计上来后，对谢绥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公子若是想听理由，先进屋吧。” 谢绥略微一点头，抬腿迈了进去。 待人进了屋，颜入转身关了门后才说道：“既然公子刚刚在现场，我们也不必要瞒着你。但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对你有一些冲击，请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里素质还可以，但说无妨。” 听颜入这么说，摇祉便知道这是他默许自己说明实际情况了，于是先对身份做了说明：“首先，我们是好人。” 谢绥“……” 也不算是废话。 “其次，刚刚给你斟酒的女子，其实……是只妖。”摇祉观察着他的神色。结果发现这人听到这，情绪依旧很平静，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摇祉：？ 颜入：？ 这人的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强吗？ 谢绥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弯了弯眉眼，并未说话。 看起来对女子是妖的事不以为然。 摇祉：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既然你这么快接受这个事实，那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管他到底什么身份呢，他都能接受妖的情况了，自己还顾虑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是扶玄宗的弟子。最近魁霞城内总有人失踪，又得知此城有妖的消息，我们便过来调查这件事。” “结果就在锦华楼发现了妖气。我顺着妖气来寻，发现了现在这个房间。因为感受到强烈的妖气，恰巧那女妖对你劝酒。我不知道里面具体情况，担心妖伤了百姓，又怕打草惊蛇，所以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踹门而入。” 摇祉觉得自己的做得没什么问题，“这样既能立即终止当时的情况，也能打个措手不及。” 颜入：“......” 听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摇祉继续说道：“我进来发现那女子是妖后，担心我们的打斗会伤及到你，这才将你甩了出去。毕竟当时来不及多说话。那也是最快让你远离现场的办法了。” 颜入眼皮跳了跳。 这理由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就是不知道这位公子能否接受。 谢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真是条条有理有据。 竟然一时没法反驳。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不过我和她交手之际，让她逃了。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她的。” 嗯？ 颜入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摇祉，“妖逃了？” “嗯。”摇祉有些尴尬的点点头，“逃得特别快。不然我就追出去了。” 颜入有些吃惊。 能让小师妹追不上的妖，这是跑得有多快？ 摇祉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对谢绥问道：“前因后果我已经说明白了。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谢绥一时没说话，盯着地面不知道想着什么。 摇祉看他神色，连忙补充了一句，“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掺半点假话。” 谢绥嗯了一声，这么朴实毫不修饰的话也确实应该没有半句假话。 摇祉给出的理由他不怀疑。但他心中却想着其他事。 不久，他心道：“知道哪里不对了。” 谢绥撩起眼皮看向摇祉，“所以一开始你用剑指着我，是把我认成了妖？” 颜入：“？” 什么情况？ 摇祉：“……” 他怎么突然问了这个。 这问题超范围了啊。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的？ 摇祉视线转移，看向地上的梅花死不认账，“没有，你想错了。” 谢绥轻声笑了下。 心下了然。 摇祉摸了摸鼻子，连忙转移了话题，扭头对颜入说道：“大师兄，那只逃跑的妖就是能将酒斟出梅花的奇女子。” 颜入有些意外，但转瞬一想又很合理，“若失踪的人真和她有关系，这或许是她为了找人而用的手段。” 摇祉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 但妖都跑了，没有对证啊。 而且还没有问出来那些百姓现在在哪。 想到这，摇祉心情就有些不好。 她到底从哪里消失的？ 怎么就让她跑了呢。 这么一打岔，颜入也没过多深究摇祉为什么会将剑对准谢绥这件事了，只当是因为罗盘的问题导致小师妹认错了人。随后径直走到窗前。 屋外那棵梅树上还留着小师妹的剑痕。他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 从这个房间的角度看出去，不论那妖从哪里逃的，不该一点发现没有。 而且从屋门到窗户的距离，根本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能掩盖踪迹逃去哪呢？ 三人一时之前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梅姑娘，您约的客人点的花茶沏泡好了，需要我送到屋里吗？” 摇祉：“！” 不能进，梅盼姑娘都化成梅花飞了，他进来不就露馅了吗。 谢绥头也没回，站在原地说道：“不用了。我此时喝酒兴致正高，一会我去你那里拿。” 伙计一听是客人的声音，也没疑惑，道了句好转身下了楼。 颜入听着脚步声走远，转头看向了谢绥。 刚刚伙计说他是梅盼姑娘约的客人。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公子是女妖特意找过来的。 为的什么？ 若他们没来，他会是下一个失踪的人吗？ 谢绥察觉到视线，看着颜入有些凝重的神色，开口说道：“我是女妖找的人。所以你是不是担心若你们不来，我会是下一个失踪的人。” 颜入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谢绥边说边往桌前走，“城内最近失踪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有所耳闻。” 直到桌旁，他才停了下来，低头看着酒杯里迟迟未散的梅花，“但不瞒二位，当她找到我时，我就已知晓她是妖了。” 第4章 树妖（四） 按照谢绥的话来说，他是昨晚入的魁霞城。 晚上偶然间来到锦华楼吃饭时，没多久梅盼姑娘主动去他的厢房里给他斟了酒，并且给他讲了城内许多趣事。 一顿饭过后，梅盼说她还有一个特殊的技能，可以将酒斟出梅花。 若是他想看，次日戌时再来锦华楼找她。她可以不收任何费用。 谢绥直接应了下来。 而那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女子是只妖。 摇祉不解，“你是怎么发现它是妖的？” “我是个散修，自小对妖气有些敏感。平日里算是以捉妖为生。所以当她用妖力斟酒时，我就知道了。” 那这也太厉害了吧。 扶玄宗大多数弟子还需要靠识别妖气的罗盘来分辨呢。 他这是天生就吃捉妖师这碗饭啊。 怪不得刚刚听到梅盼是妖很是淡定，原来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过眼下摇祉心思有点跑偏，以捉妖为生？ 她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他那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青绿色长袍。 这民间捉妖师是多挣钱。 来到锦华楼，这已经是她的心灵第三次遭到银子的冲击。 唉。 但话又说回来，摇祉不禁问道：“你刚刚怎么不说你是捉妖师？” 谢绥有理有据：“刚刚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来此的原因。事情发生突然，我总要知晓前因后果再考虑要不要自报家门吧。” 有道理。 颜入：“但公子既然是除妖师，为什么不抓了她反而和她喝酒？” “因为这个。”谢绥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截梅树枝，“这是那女妖给我的。说是通过它可以到达一个地方，一个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摇祉看着这截梅树枝微微眯眼，与颜入产生了同一个念头：这或许就是失踪那些人来酒楼的目的。 谢绥毫不在意的将梅树枝插进了带有梅花图案的酒杯中。里面的梅花瞬间消散，泛起小小的涟漪。 他漫不经心的用树枝搅动着酒杯里的美酒，继续说道：“起初我是想抓了她，但后来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那所谓醉生梦死的地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便留了意，与她多聊了些。” 颜入：“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没多说，说我到了自会知晓。” 谢绥抬头看向窗外的那棵梅树手指一顿，“所以我怀疑，那些失踪的百姓或许是被骗到了女妖所说的地方，要去看看。” 凭颜入的经验，这种地方不会让人轻易找到。 他下意识问道：“那妖告诉公子如何前去了吗？” 说到这，谢绥斜睨了一眼摇祉，“正巧那女妖刚和我说完，你的师妹便闯了进来。” 摇祉蹭了蹭鼻子，哈哈一声，“……那还是挺巧的。” 谢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啊，但凡你提前个一时半刻踹门而入，可就一点信息获取不到了。” “所以我的时间也算是拿捏的刚刚好。” 摇祉说完神色乱瞟。 看地看梅花，就是没看谢绥的眼。 “也就是说，刚刚那只妖，极有可能也逃到了那个地方。”颜入看向谢绥，“你可否带我们一同前去？短时间内失踪了那么多百姓，估计那个地方不止梅盼一只妖。若是公子孤身前去，恐怕应付起来或许会有些吃力。” 摇祉点头道：“而且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抓妖找人。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嘛。” 谢绥并没有犹豫，有扶玄宗弟子主动帮忙，他没理由拒绝。 “我可以带你们前去。但……”他视线落在摇祉身上，“你需要乔装打扮一下。” 嗯？ 啊。 是要打扮一番。 自己和那女妖正面交过手。那女妖若真是逃了回去，自己顶着这么一张脸一进入，这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打草惊蛇。 摇祉怕拍胸脯，“这点你放心，我保证让她认不出我来。” “但我们要什么时候出发？” “子时，入口才会打开。”谢绥看了看窗外悬挂的弯月，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我们不用赶路吗？” “地方不远，距离锦华楼也就一炷香的脚程。” 一柱香的时间。那时间还有些充足。 于是摇祉提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吃个饭？” 她看着餐桌上的几样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而且看这桌的饭菜，谢绥也是未动筷子的样子，便向他发出了邀请，“我们在一楼点了饭菜，你要不要再和我们一起吃点？” “饭就不吃了，我不饿。但楼下有我点的花茶，可以和你们坐在一起。” 谢绥说着站起身，拿起酒杯中的梅花曲指弹了弹，并未再放进衣袖。 与此同时，摇祉抬腿前去开门。手碰到门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有说。 她转身看向谢绥，“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摇祉，他是我大师兄颜入。既然已经决定同行，交换一下名字沟通起来也会比较方便。” “我姓谢，单名一个绥字。” 谢绥。 摇祉心中默念了一遍。随后开了门。 隔壁厢房里的谈话声依旧不断。 楼里的喧闹声也丝毫未减。 一切如初。 唯有那一地的梅花，显得不同寻常。 但转眼就被摇祉关在了门后。 没有人知道，在三楼最后一间房的那扇门后刚刚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也没有人知道，在这座楼里，有一只妖，或许与百姓的失踪有着密切的关系。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估计都被一只妖暗中观察过。 虽然不知道那女妖为何会选中谢绥，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样貌。 但绝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一点。 临到楼下，那个在一楼中央耍酒疯的男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摇祉不禁想到若是他知道斟酒的女子是只妖，是否还会花百两银钱吵着去看。 结果不得而知。 她和颜入回到自己的座位，谢绥去问伙计拿了花茶。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伙计说道：“梅盼姑娘有些醉，正在休息，先不要去打扰。” 伙计一副懂了的表情。 谢绥对他的神情不甚在意，转身走到摇祉的餐桌旁。 这桌子临窗，正好三个位置。 入座后谢绥将梅树枝放在桌子上，道了句“喝茶请自便”后就不再言语，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摇祉早就饿得不行，也顾不上说话，飞快往嘴里送菜。 别说，点菜的时候心疼银子，吃的时候倒是觉得这味道确实值这个价。 也是托了福县令的福，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谢绥本不饿，但几次瞥眼间看到摇祉吃得津津有味，愣是给自己看饿了。 于是他视线移至窗外。 颜入的吃相比摇祉要斯文许多，且吃的不多，没一会便放下了筷子。 他见谢绥不语，便主动挑起了话题，“谢公子这次捉妖是受了委托还是恰巧碰到的？” “算是受了委托。” 谢绥说道：“我未进城时，碰到一位母亲在城外哭泣，逢人便说自己的儿子被妖怪抓走了，谁能救救她的儿子。路过她的人都觉得她是疯了。我有些好奇，便停下来问了几句。” 颜入并不觉得意外。 身为捉妖师，听到妖的事，是会上前问清楚。 “她和我说她的儿子三天前进山捡柴就没回来过，以为是被野兽抓走了。可突然之间她想起城内有人说晚上会听到欢声笑语，甚至还看到过影影绰绰的雕梁画栋。就想到了百姓们说的有妖怪。” “而那些人看到的地方，正是她儿子捡柴的附近。” 摇祉夹菜的动作一顿。 福县令说所有失踪的人都是说去了锦华楼，怎么还有捡柴的？ 是有遗漏的人员还是消息有偏差？ 她抽空问了句：“那个母亲没有报给县令吗？” “报了。可人还是未找到。” 颜入：“确定是捡柴时失踪的吗？” 谢绥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失踪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都是锦华楼。没有说在山上捡柴的。” 谢绥停顿片刻，继而问道：“那失踪的人还有什么特性？” “都是壮年男性。都是戌时出门说来这里喝酒。” 谢绥摇摇头，“但这位母亲的儿子，是个五岁的孩子。” 颜入脸色立即变了，下意识觉得是妖抓走了孩子。 可稳住心思仔细一想，就目前福县令给出的信息来看，谁也不确定是这妖突然转了性将目光转移到小孩子身上，还是小孩子与妖其实没有关系。 说白了，现在小孩在哪谁都不确定。 摇祉刚好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完，不禁问道：“为什么这位母亲很笃定就是妖怪抓走了自己的儿子。” “她的直觉。”谢绥抬手给自己续了一杯花茶，“直觉，往往会有着玄而又玄的准确性。所以对于她的话，我不否认。” “而且，我恰巧又在这锦华楼碰到了妖。所以不论她的儿子是否在那个妖窝还是为了抓妖，去一趟就知道了。” “那一会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位母亲的儿子失踪的地方了？” 谢绥看了一眼摇祉。 这姑娘虽然有些莽撞，但脑子转得还是挺快的。 他嗯了一声。看了眼桌上被吃的干净的餐盘，“我们现在出发？” 摇祉早就迫不及待，和颜入异口同声道：“好。” 第5章 树妖（五） 谢绥所说的地方，确实是距离锦华楼一炷香的地方。 它背离城镇繁华的街道，出了城门往西走，穿过一片林子，就到了一片空旷的地带。 说是空旷地带，其实也不然。因为在地带中央，有一棵美人梅。 像是周围所有的生气都传到了这课美人梅上，除了它，附近寸草不生。 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梅树。 摇祉站在夜色中暗中打量着阴魂不散的梅树。 这美人梅很是奇特。花苞浓密艳丽，花色比锦华楼窗前的那棵还要艳上几分，而且香气甜得腻人。 但它的树干却长得十分扭曲。 原本笔直的树干在中间的位置突然转了个方向，歪扭着向外生长，扭出了一段距离后又回到了正轨。 而且树皮的颜色和状态很是不对，像是被雷击中过，留下一小片黑色的焦炭。虽说面积不大，却让人不容忽视。 所以这树虽开得美艳，但整体却缺少美感。 正巧此时乌云笼罩月色。锦簇的花枝在三人的眼里，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幽魂，张着巨口要将来者一口吞下。 伴随着林子中传出宛若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鸟叫，凄厉的诡异瞬间遍布周身。 这地方，正常人来了都得绕道走吧。 还醉生梦死？ 何况这除了梅树，也什么都没有啊。 颜入左右看了个遍，最后还是问了句：“谢公子，确定是这里吗？” “嗯。按照那女妖说的位置就是这里。”谢绥站在树影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梅树枝打着手，“据她所说，等到子时，将我手中的梅树枝插在梅花树影最远的那个位置，就可以通往那所谓的醉生梦死的地方了。” 原来这梅树枝的作用是在这。怪不得看他十分嫌弃却也没扔。 摇祉抬头看了看正在露出云层的弯月，估摸着离子时也快了。自己也是时候乔装一番了。 她不慌不忙的伸手解开自己的发带。 于是，之前为了掩人耳目入城前梳的两个小丸子终于消失了。 如墨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 她牙齿轻咬着红色发带，将及腰的长发高高束起。随后从腰间摸出平时固定头发的白玉发簪，熟练的梳了一个以往为了多睡一刻随意挽起的发髻。 而后，她将齿间的红色发带拿下，纤长的手指灵活的将其顺着发髻绕了两圈，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而发带的其余部分就自然垂在她的长发上面。 乌云褪去，一旁谢绥原本打算提醒一下摇祉乔装一番。一转头，就看见她已经变了样子。 虽然只是换了个发型，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变了。 那两个可爱娇俏的小丸子变成了利落飒爽的高马尾。 几缕碎发飘在额前。 从谢绥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那不太起眼的蝴蝶结。 红色发带在墨发中若隐若现。明明还稍显无辜的丹凤眼在此刻也变得清冷起来。 不说话时带着不可言说的距离感。 此时的摇祉，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但这还没完。 摇祉又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百宝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掌心大小的木盒。 颜入看着这个木盒有些眼熟，“这是阿霁给你的？” “嗯，她说下山要是想改变样貌可以用得上。原本还以为用不上呢。”摇祉打开了木盒后发现里面盛放的是一种脂粉。 她挖了一些放在手心里，将木盒放回布袋里后双手搓揉了几下。最后涂抹在脸上，耳朵，脖子和手上。 手法些许粗暴，谢绥实在没眼看。 他不解。 姑娘擦脂粉都是这样的吗？ 胡乱擦了一通后，摇祉扭头对向了颜入，“我弄好了。大师兄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这一下的视觉冲击，让颜入在这一瞬间实在没控制住表情，嘴角抽了几下。 这是不是太黑了。 感觉只能看见个眼睛。 他还没说话，谢绥倒是开了口，“可以，已经看不出是个姑娘了。虽然你的衣服还是这身，但和刚刚与女妖打架的你彻底关联不上了。” 颜入：简直不是一个人。 可他也不好对小师妹做过多的评价，嗯了一声赶紧离开现场走到了梅花树下。 这里没有镜子，摇祉听谢绥这么说，又得到大师兄的肯定，彻底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那就好。 自认为样貌改变得很成功，至于配剑么...... 摇祉将掌心覆盖在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百宝袋上，温润的内力顺着指尖缓缓流入布袋里。 不多时，她收回手。明明布袋的大小并无改变，她却能直接将自己的配剑扔了进去。 谢绥颇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这个布袋。 这布袋是器修给的法器，它能根据灌输在布袋上的内力大小在里面孕育出另一个空间。 内力越大，空间越大，能装下的东西也就越多。所以器修给它取名叫百宝袋。 不过因为在使用期间要一直用内力加持。所以非必须时，多数弟子就把这个百宝袋当做普通小袋子装点东西。 要不是配剑太明显，摇祉才不会耗费内力维持着里面的空间。 她将自己的配剑放进去后，走到颜入身旁，“大师兄，你的同风也放进来吧，到时候需要我再拿给你。” 持剑而入一定不行，颜入想也没想就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了她，“有劳小师妹了。” 两个最大的隐患全部隐藏起来后，摇祉满意的拍了拍百宝袋。谢绥却突然问道：“你师兄的剑叫同风，那你的剑叫什么？” “心不。” 心不。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奇特。 一切就绪后，摇祉自我良好的站在梅树下抬头对他问道：“就在这里进去吗？” “嗯。”谢绥在黑夜中实在不太想和她对视。因为她一说话，就只能看到个眼睛和牙，怪吓人的。 于是就转身背对着她低头去看梅树的影子。 摇祉没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对，看着张牙舞爪的树影，一心都在好奇一会要怎么到达谢绥说的那个地方。 难不成直接掉下去？ 这下面会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吗？ 真若是如此，摇祉还提前预想了掉下去的效果。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地下又深不见底，刮过耳边的只有骇人的风声，或者从哪里窜出来长得奇形怪状的妖怪的手指。 她想着想着小幅度的打了个激灵。 那场面感觉还是挺瘆人的。 她先自己吓自己，无意间视线落在了谢绥的身上。 谁知，这人正气定神闲的站在月光下，仿佛今晚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场月色。 摇祉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昨晚是不是来过这里？” “嗯。为了找那个孩子。”谢绥看着那一树的梅花如实说着，“不过当时什么都没发现，我便又折回城中了。” 他话音刚落，颜入便提醒着他，“时间到了。” 子时的月色并未将梅花树影拉长了些。 谢绥的鞋尖正踩着树影的最远处。 他站在原地未动，将指间的梅树枝一扔，梅树枝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树影中最远的那个点上。 很快，周围漫起了大雾，将树影下的三人团团包围。 难以视物的雾气中，三人屏气凝神，注意着周遭的任何变化。 但什么都没有。 没有掉下去的深坑，也没有乍然出现的妖怪。 可摇祉就是感觉……自己在动。 仿佛被谁推移着。 但她确定以及肯定眼下根本没有任何人触碰自己。 怎么回事？ 摹的，她突然察觉是脚下的空间在动！ 有什么东西拖起他们所在的空间正在快速移动。 “脚下不对。”颜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摇祉立刻回应道：“所以是某种东西将我们连着地皮和雾气一起端走了？” 谢绥感觉还挺有意思，“倒是挺独特的转移方式。” 独特？ 这不和上菜一样吗！ 摇祉心惊，是妖吗？ 她连忙拿出罗盘近距离观看。 可指针压根没动。 不是妖。 那是什么？ 思考未果，摇祉感觉脚下的地面趋于静止，一切又骤然停了下来。 雾气开始渐渐褪去。 看样子是到了地方。 迷蒙的雾气间，视野还未见清晰，耳朵却先听到一阵悦耳的乐器声。欢快的声乐间夹杂着女子的嬉笑声一并传来，似若有无的还有一些清脆的铃音。 四周瞬间吵闹了许多。 紧接着酒香茶香脂粉香蔓延至鼻尖。 待雾气彻底消散，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座宅院门前。 白灰色的围墙被层层的梅树包围，一切都是繁花点缀，只有宅院门前一棵梅树都没有。 美是美，但看起来让人窒息。 梅树像是无数的手指，牢牢的将整个宅院抓住。 “这儿看起来才像是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摇祉点评道：“就是这些梅树，怎么看怎么别扭。” “也不知道到底种了多少。”颜入说道：“走吧，先进里面去看看。” 三人脚步刚一动，从院内就走出来五位貌美的女子。那些女子一见有人来到，立即扑面而来。 她们步履轻盈，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意，飘飘然就到了三人面前，“三位客官，快里面请啊。” 三人默契的互相一对视。 既来之则安之。 长腿一迈，在女子们盛情的拥护下，进了宅院。 第6章 树妖（六） 宅院内比想象中要大上许多，入门后便是宛转的回廊。回廊的正前方是一池氤氲着水汽的荷花池。 虽未到荷花绽放的时间，但水池中的荷花娇艳欲滴。 水池之上，墙外粗壮的梅花枝向院内延伸，枝下吊着一座秋千。 秋千正随着一位衣着单薄的女子轻轻而晃。那女子摇曳的长裙划过水面，染上了几分不着痕迹的魅惑。 她的身姿引来不少阁楼内的人趴窗而看。 摇祉抬头看去。 那是一座十分宏伟的建筑，比锦华楼还要大上一倍。 高耸仿若入云霄。 并且每隔一层的飞檐上都挂着铃铛。 叮铃作响的铜铃声却压不住楼内的喧嚣声。 这里对于那些满脸笑意的客人来说，确实是个醉生梦死的地方。 但，这里的妖气太重了。 摇祉不用看罗盘就知道，这地方就是个妖窟。 妖气横生，肆虐张狂。 大师兄想得果然没错。 这里并不只梅盼一只妖。 还好和谢绥一起来了，不然他真的应付不来。 想到这，她转头看向谢绥，结果发现这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一个样啊——悠然自若，淡定中还透露着几分随性。 摇祉好奇：这心态怎么练的？ 抓妖抓多了，大场面司空见惯了？ 她视线未来得及收回，谢绥便看了过来。 摇祉下意识回避。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心虚什么？ 于是转头又看了回去，像是无事发生似的用唇语嘱咐道：“注意安全。” 她说得理所当然，说完便又直视前方。 仿佛看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 谢绥一怔，有些意外。 随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转过头去，目光正好落在墙外紧凑的梅树林。刚达到眼底的笑意，转瞬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 思考间，他听到摇祉开口问道：“你们要将我们带去哪里？” 引路的女子们闻声齐刷刷的转过了身，动作还挺整齐划一。 其中一位女子解释着：“咱们啊，是去二楼。来我们这里的人，先到的地方都是二楼。” 这女子边继续往前引路，边打量着摇祉，又看了看她身旁的两位。目光留在谢绥的身上有些长，最后笑盈盈的问道：“你们是一起的吗？” 摇祉：“......” 这不显而易见么。 “嗯。一起。” 这几位女子听后，眼里满是震惊，聚在一起小声说道：“今日生意可真好，居然有三个人。” 随后那女子又转身说道：“几位既然来了，未入楼前，那就由我先对几位简单介绍一下吧。” 她说着就要往谢绥身边扑。 谢绥在她动作的同时，装作脚步一滑往下退了级楼梯，正好躲开了她的靠近，落在了摇祉的身后。 那女子见状，脸色微愠，但转瞬即逝，不得已转而扑向了摇祉。 摇祉：“……” 谢绥，你这人，事做得真不错。 女子笑呵呵的将双手攀上摇祉的胳膊，摇祉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二话不说抽出了胳膊，“初次见面，我们还是保持着距离比较好。” 这话直接给其他女子逗笑了，“这位公子说话真有趣，我们珥舞居然有一天被拒绝。” 珥舞嗔怒的瞪了一眼说话的女子，随后站在摇祉旁娇滴滴的继续说道：“我们这里名叫雾霭楼，因为隐藏于雾中而得名。楼里呢，吃喝玩乐样样都有。而且，都不收银两。” 摇祉：？ “那你们收什么？” “什么也不收。而且这里不限时间，你们想待多久都可以，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不能出了这座楼。出了这座楼，可就再也进不来了。”珥舞笑道：“不过不用担心，楼里可以解决你们的一切需求。” “听起来还不错。”谢绥接道：“我们也可以穿梭于各个楼层？” “当然。但是一楼和顶楼不可以，一楼是我们的厨房还有伙计呆的地方，客人就不要去了，这也是为什么所有客人都先到二楼的原因。至于顶楼嘛，那是我们掌柜的私人空间，没有她的准许，其他人也不可以上去。其余楼层就没有限制了。” 摇祉心想：接收信息，锁定两层，要去看看。 说话间，珥舞脚步一闪，瞬间又到了颜入的身边。 颜入整个人顿时紧绷。 他不着痕迹的与珥舞拉开了距离，珥舞装作没看见轻笑道：“我们将带你们去二楼，那里是这里吃饭喝酒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有一张桌子。” 摇祉：“那要是桌子不够了，怎么办？” “公子不用担心，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信你们看。” 话音一落，前面挡路的女子们一同闪了身影，视野顿时开阔。 珥舞一记旋身，将他们带进屋里。 屋内的空间很大，确实不会发生没地方坐的情况。 环望四周，皆摆满了一排排的桌椅，并且每一个桌子旁都是一个男子两位姑娘，桌上摆满了各色餐食。 看起来确实是个吃饭的地方。 但总感觉……有些不太正规。 而且这些男子的状态……不太对。 “二楼就是这些了。你们若是饿了，可以随时过来吃。”珥舞站在原地介绍着：“再往上，三楼是赌，赌注可以是任何东西，只要你愿意给的。四楼是……” 她一一扫过三人，嬉笑一声，“是美人多的地方，各位若是有需要可以去转转。” 颜入：“……” 不需要。 摇祉：“……” 不可能。 谢绥：哦。 珥舞看着几人厌厌的表情有些疑惑，这几人怎么和其他来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她压下念头，只当他们假清高。 “五楼么，就是客人睡觉的地方。每个房间前都有一盏灯，灯灭的房间就证明没人。只要是空的房间，你们可以随意住，但是选定以后就不可以换了。” 这一番介绍听下来，确实没有出楼阁的必要。 而且还免费。 诱惑力可谓是太大了。 “几位若是……”珥舞话未说完，谢绥突然打了个哈欠终止了她的话，“这位姑娘，我们知道了。但是我要先睡一会，醒了再好好逛一下这个楼。” 珥舞：“……” 还想说自己可以带他们转转呢。 她尴尬的笑了笑，“好。既然客人们想要休息......”她抬手指向了楼阁的右侧，“那边有阶梯，你们可以从那里上去五楼。” 谢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方向，长腿一迈，离开了此处。 摇祉和颜入连忙跟了上去。 再待片刻，摇祉怕自己鸡皮疙瘩在身上跳舞。 待三人走远些，引路的几位姑娘盯着他们的背影双眼放光。 “这三个，都是极品啊。” “我喜欢绿色衣服那个，长得好，阳气也好。” “那个你就别想了，这种顶好的阳气，落不到你身上。” “那一直不说话的那个也可以啊，皮囊也不错。” “那个你也别想了。”珥舞此时脸色早就沉了下去，“虽然那个黑炭阳气差点，但也是出众的。这三个，咱们一个落不到。走吧，子时已过，今日的任务完成，也不会有客人了。” 有女子不服气，“真想和梅盼换换，她来看门，我出去找人。我真不想看门了。” “你也没人家识人的本事啊。”珥舞话音一转，“不过听说她今日受了伤，从外面逃回来的。” 摇祉那一剑，看似只是钉住了几片梅花，但对于梅盼而言，却是断了条腿。 若不是她速度极其快，在顺着锦华楼窗前的那棵梅树的根茎逃跑时，摇祉劈向梅树的那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命。 此时雾霭楼顶层正中间的香阁内，梅盼正蜷缩在一张木塌上，委屈的哭着，“要不是我这一身逃跑的本领，可就直接断送在那丫头手里了。” “行了，这不是回来了么。” 说话人是一个极具风情的女子，一颦一动都带着他人学不来的妩媚。她长发精致的盘起，花形发簪和步摇坠了满头，一身艳粉长裙衬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这人正是这楼里的掌柜，梅倾兮。 梅倾兮此时正坐在梅盼身旁，支着脑袋听着她说话。 “但是我疼啊。”梅盼憋屈着含着泪，虽然在妖力的催生下重新长出了一条腿，但生长的过程极其痛苦。 “这几日你先养着，不让你出去了。”梅倾兮话音一转，“说说正事，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梅盼抬手抹去眼泪，平复了一下呼吸后说道：“今日我本来找到了一个阳气和精气都极品的男子，便给了他一截梅花枝。正当我打算劝他喝下梅花酒的时候，一个梳两个丸子头的臭丫头突然闯入，拿剑对着我，还把那个男子转移了出去。然后我和她过了几招，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梅倾兮疑惑：“那你怎么脱身的？” “用了大半的血使出了梅雨花飞。” 梅倾兮脸色微变，这算是压上了身家性命博出一条生路，也说明那个丫头确实有些本事。 “我当‘搜寻者’这么久，头一次遇到这种半路杀出来的人。”梅盼说着说着猛得一锤木塌，满脸愤懑，“气死我了，好不容易遇到个极品，也不知道今夜来不来了。”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珥舞的声音响起，“大姐，今晚有客。” 梅倾兮与梅盼互相一对视，梅倾兮道：“进。” 珥舞推门而入，先是快速扫了一眼梅盼，才对梅倾兮说道：“大姐，今日来了三个极品的男子。” “三个？！”梅盼大惊，“我明明只给出一截梅花枝啊。怎么进来的？” 梅倾兮猜测：“怕是他们一起站在树影下，让‘枝盘’一起托过来了。 梅盼连忙对珥舞问道：“那这三人之间有没有穿绿色长袍的？” “有。是个极品。” 梅盼更蒙了，“那其他两位是谁？和他一起的？” “是的。另外两个的精气与阳气也非常不错。这次来的人真是顶顶的好。”珥舞声音有些雀跃，转头去看梅倾兮。结果却发现往日有一个极品都笑得合不拢嘴的她，今日有三个，竟然紧皱眉头。 她不明所以，收敛了笑容斟酌着话继续说道：“不过他们来这以后不像其他人乱逛，而是先去睡觉了。” 珥舞询问着：“大姐，等他们醒后要将他们引过来吗？” 梅倾兮沉默片刻摇摇头，“可以将那个绿色长袍的带来。其余两人的房间查到告诉我。我要提前确认一些事。” 第7章 树妖（七） 三人沿着楼梯往上走，路过三楼四楼时，发现层层都十分热闹。 三楼几乎每一桌都站满了人，买大买小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四楼每间房屋内都亮着灯。未到地方，便已熏香刺鼻。肉麻的交谈和着声乐钻入耳朵。 摇祉登时打了个激灵。一步三个阶梯，快速往楼上走去。 真是后悔带了耳朵进来。 而身为她大师兄的颜入冷着脸紧随其后。 下山除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场景。 真是一言难尽。 只有谢绥，在走到三楼四楼的中间地带停留了片刻。 他仿佛不受影响，目光平静的在三四两层流转。 眼里没有一丝世俗的欲念，而是疑惑。 这层层的喧嚣声，热闹的过于不真实。 但这缕疑惑却又在迈向阶梯时转瞬即逝。 五楼相比其他楼层，骤然安静多了。 它仿佛是被人遗忘的地方。除了房门前燃着的窗灯稍显热闹外，其余冷清至极。 三人最终选了一间两边都无人的空房走了进去。 推门之时，屋内骤然亮起了烛灯。 关门之后，门框上的窗灯也亮了起来。 摇祉都没心情感叹这么便捷的开灯方式。她将吵闹声隔绝门外，轻松的吐出一口气。 耳边可算是清净了。 她压根没想到除个妖还得遭这个罪。 大师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呢。 她默默叹口气，随后走到屋内一张不大的四方桌前坐了下来，看着还在屋内巡视的颜入说道：“大师兄，有什么可疑的吗？” 颜入摇摇头，“没有。应该只是个普通的睡觉的房间。” 谢绥关好门后坐在摇祉的对面，对着检查异常的颜入说道：“这里的房间不会有问题的。真要是想做点什么，那些妖也只会在人熟睡后溜进来。” 颜入心觉也有理，况且自己也都快速搜寻了遍。知道没什么问题，便在摇祉身旁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他一入座，摇祉便开了口，“大师兄，魁霞城和这里的事你怎么看？” 颜入倒是没着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摇祉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好，我先说我的想法。若是和你们所想存在偏差，你们可以随时打断我。” “首先，虽然这里的妖很多，但应该各司其职。创建这个雾霭楼就是为了将适合的人骗过来，目的……目前来看应该就是吸人阳气提高修为。” “而负责在人间找人并且将人骗过来的就是那只叫梅盼的妖。她找到合适的就会送给他一截梅树枝。这也是失踪的那些男子说到锦华楼喝酒的目的。而符合梅盼要求的标准，应该就是人的精气的好坏。” “而后，待人用梅花来到这个地方时，她们会用各种诱惑使他们留下。看似什么都不收，实际暗中却以他们的阳气为酬金，供他们在这里全部的花销。” 这些人，是以命来换取纸醉金迷。 颜入不予否认，摇祉的想法几乎和他一致，“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绥略微一点头，“所见略同。” 有了两人的肯定摇祉却突然蹙起眉头，“但有一点疑惑。人口的失踪从一个月前便已经有了。可福县令的识妖铃三日前才有反应。我和梅盼交过手，她的妖力不足以支撑妖铃的响动。” “所以，三日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大量妖气在城中蔓延。”摇祉快速思考着，她转动着目光，语气平缓却十分坚定，“或许可以这么说，三日前，雾霭楼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让这里的妖气泄露从而激发了识妖铃。” “虽然这个地方隐蔽，但也绝对不会离魁霞城很远，否则人不会快速被‘运’进来。而且只有这里浓重的妖气，才能让识妖铃响个不停。” 颜入一怔。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与此同时的一瞬间，摇祉呼之欲出某种念头。但那念头仿佛被蒙了层纱，朦朦胧胧却看不清透。 谢绥一直未开口说话。 他静静的听着摇祉的分析，看她抽丝剥茧般的捋着自己的思路。 摇祉想不清楚那个念头是什么，便暂且搁置。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而且还有一点，福县令说失踪的人只有15个。但几个楼层走下来，这里根本不止15个人。” “15人只是魁霞城失踪的人数。”颜入渐渐皱起眉头，“眼下来看，怕是还有很多往来的旅客。”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但很让人起火。 “她们到底骗了多少人进来。”摇祉简直不敢想。他们看到的可是一层一层的人，数量不说上千，也有上百。 真是无法无天，狂妄至极。 摇祉暗暗握紧了拳头，“必定给它一窝端了，把人救出来。” “端是一定要端，人也一定要救。但问题是要怎么救？”谢绥提醒她道：“先不说人，只是这里妖的数量，我们都是未知。” 他眼里划过一丝厌恶的情绪，“这快将人腌入味了的妖气，妖的数量可不会少。” “你说的没错。”颜入说道：“并且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刚刚上来时，这里的伙计没有一个是男子。假设这里的男子都是被骗进来的百姓，女子都是妖。百姓身边都有妖陪着，我们要怎么在保证在百姓安全的条件下，将妖全部除掉。” “除掉一只妖，就一定会惊动其他妖。若她们在反击的过程中，对百姓下了手，可就更麻烦了。” 摇祉越听脸色越难看。 她以为进来后就能轻松解决妖的事。 结果反倒是相当棘手。 她摩挲着手指皱着眉头嘟囔着：“要是有什么方法可以不知不觉中将全部的妖一起除掉，就好了。” 谢绥听此眸光一动，“我倒是有一种方法。” 摇祉眼睛瞬间亮了，“什么方法？” 颜入也很好奇，他有什么方法能将妖一起斩除。 谢绥避开摇祉过于闪亮的眼，起身说道：“但，我需要一个验证。” 摇祉疑惑：“验证什么？” “验证她们是否是梅树妖。” 谢绥走到窗前推开了一扇窗，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墙外一侧的梅树。 梅树的花瓣争奇斗艳，像是得到了某种奇效的养料。 他倚窗看向两人，“若是梅树妖，那宅院外的那些梅花树，或许和这里每只妖都有关系。” 颜入震惊，“你是说那些是她们的本体？” “有这个猜测。” 谢绥缓缓而道：“而是树就有根。只要除掉根，她们就活不了。” “若真是如此，那想要在不伤害百姓的情况下，只要偷偷将本体一起除了，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摇祉觉得可行，但有一点，“可即使确认了是树，你要怎么将她们一起除掉？” “山人嘛，自有妙计。” 谢绥抱着胳膊又欠儿欠儿的补了一句：“不外传哦。” 摇祉：“……” 也不打算要。 颜入略微一思衬，有些担心，“谢公子当真有能一起将梅树除掉的方法？” “都这个时候了，我骗你们图什么。”谢绥神色慵懒，但语气还是很自信，“放心，只要她们是树妖，我就有一次解决的方法。” 信誓旦旦，不像胡诌。 颜入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我并没有质疑谢公子能力的意思，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既然你说有，那我们相信你。但若是梅花妖呢？” “花妖也无妨。花依托树而开，树死，花也活不了。只不过会有些麻烦。”谢绥停顿片刻后看向两人，“所以我想请两位道长帮我一起做这个验证。” “想要验证是花还是树......”颜入想了想，“假设是树妖的话，那我们只要找棵树，砍掉树根，看看是否有妖消失即可。” 但他率先否定了这个做法，“这种做法，暴露概率很大。一旦这只妖不是独处，骤然消亡，定会引起同伴的注意。不可行。” “那我们可以先找只独自的妖，除掉，看看是否有梅树枯萎。”摇祉说着说着也自我否决，“但这种做法也很难。树很多，真的死了一棵树，怕是也看不出来。” “若是只看到树的局部，确实难以判断。但若是俯视看到梅树的全部，骤然凋零一棵，应该还是很明显的。”谢绥说道：“而这院子，虽然梅树多，恰巧有一个地方可以全部看到。” 摇祉脱口而出，“顶楼。” “没错。” 颜入：“顶楼不是掌柜的在的地方吗，周围没有其他客人，贸然偷偷上去，也很招眼吧？” “谁说要偷偷前去了。”谢绥走回椅子坐下，“是她们会来找我们。准确来说，应该是我。” 颜入：“什么意思？” “珥舞那只妖嘴里所谓的掌柜，八成是所有妖的老大。她们应该会把阳气好的男子送到顶楼给老大享用。我虽然是散修，但阳气应该会比普通人足一些。” “而且，我是今日梅盼选的唯一可以进入这里的人，对于那些引路的女子，你们只是和我一起来的‘意外惊喜’。但对于梅盼和妖老大来说，你们可是未知。所以她们若是选人送到老大那去，只能先是我。” 摇祉听完他的话，豁然开朗。 好像知道了刚刚搁置的念头是什么了。 “所以我上去后，你们就开始行动。但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一个交流的信号……”谢绥目光一瞥，见到摇祉有些微变的脸色，话音一顿，问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摇祉有些担忧的说道：“三日前的那场妖气蔓延魁霞城，你们说妖本身会不会知道？” “若是知道，那她会不会知道此举会引来修士？” “而我们两个的到来，对于她来说，算不算是一个怀疑的开始？” 摇祉面容严肃，眸色一沉，“换一句话来说，当梅盼和她的老大说只给出去了一截梅树枝时，我和大师兄就已经被怀疑是修士了。” 第8章 树妖（八） 五楼的走廊蜿蜒如密道。 这是珥舞最不愿意来得地方。 一是人在这里睡觉的时候，大姐规定不能动。 二是她生性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这整个五楼都见不到一个人影，还总有一种阴湿的感觉。 她不喜欢。 她噘着嘴贴着走廊最外侧缓慢而行，边走边打量着门外的灯。 每日，她们都会将这里亮着灯的房间记录下来。这样哪间屋子什么人，心里都门清。一旦有新客人入住，会第一时间再进行记录。 原本这活儿是别人的，谁让大姐正巧急需今日那两个额外的客官的入住房间呢。 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何。 但看她脸色，最好还是不要耽误。 所以也就此时自己来，才是最快的。 若是后面大姐一开心，想到自己今日的表现，给自己一个阳气足的男子，不是更好。 这么一想，珥舞的心情顿时轻快了许多。她哼着小曲儿，一一走过之前记录的房间，脚步突然一顿。 找到了。 但……怎么只亮起了一盏灯？ 珥舞站在原地迅速将之前的门灯又核对了一遍。 没错，今日多出来的只有这一个房间。 难不成他们住在了一个屋里？ 不是说了空房间都可以随便住的吗？ 珥舞自我疑惑，“是我说的不清楚吗？” 不，应该是他们听不懂。 确认好了信息，她转身欲走，却霎时又来了好奇。 这三个大男人是怎么在一张床上睡下的？ 她见屋内灯光暗淡，于是提着裙子往前一飞，贴耳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确认里面听不到任何声音后就想把门打开。 谁知，一推没推开。 珥舞悻悻的扑了扑手，“还挺有自我保护意识的。” 算了，先去禀报大姐吧。 脚步声离远后，摇祉呼出了一口长气。 她刚刚正说着话，谢绥却突然嘘了一声，抬手灭了桌子旁的烛灯，而后示意他们看向门外。 不多时一个身影倒影在门上，看样子是想要扑进来。 摇祉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结果一看门不知道被谁放下了门栓。 那人没推进来。 谢绥：“还好我刚才留了一手。不然真推开，咱们就大眼瞪小眼吧。” 摇祉登时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谢绥傲娇一挑眉。 颜入诚心的夸道：“还好谢公子有先见之明。不过你怎么知道有人来了？” “脚步声。” 摇祉颜入一愣。 他们修道这么多年都没有率先听到那个脚步声，他怎么听到的？ 谢绥理所当然道：“走南闯北，也不能全靠忽悠吧。傍身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他没再点燃桌旁的烛火，借着昏暗的光线直接回到了正题上，“刚刚摇道长所说的确实会有可能。所以，与其她们开始疑惑验证我们，不如我们先主动验证她们。” 他井井有条的说着：“我先出去转一圈，若是顺利将会有人带我去五楼。这个期间，你们就可以去一楼，找更多的线索或者落单的妖。” “等我到了楼上确定可以看到全部的梅树时，我需要传暗号给你们。而你们到了一楼找到可除掉的妖，也需要传暗号给我。” 谢绥说到这，话音一顿，思考着：“但这个暗号要怎么传呢。” “这个好说。” 摇祉想都没想，张口就来：“你上去后若是准备好了，就对那妖说你饿了，要吃点东西。我们看到有人往楼上送菜，就知道你那边没问题了，我们就开始行动。找到落单的妖后，我会对一楼荡秋千的女子喊一句‘姑娘，你的裙尾湿了，莫要着凉’，怎么样？” 颜入甚至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开头小师妹已经全想完了。 这脑袋是灵光啊。 “但若是那时荡秋千的女子下来了，怎么办？” “那就说‘姑娘，再荡一荡秋千呗’。” 颜入：“……” 好有道理。 谢绥没忍住，笑出了声，“好，那就按你说的来。” “你不要笑。”摇祉严肃道：“你面对的可是妖老大。若是有人发现我们不在，妖老大有所惊觉，很可能会怀疑到你头上。那时候你可就危险了。” 谢绥不甚在意的理了理衣袖，“放心，问题不大。几句话的事。” 摇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 谢绥抬眸看了回去，眉眼间笑意不减，“行走江湖，唬妖的本事也还是有些的。” 摇祉：“……” 你本事怎么那么多呢。 而且说话归说话，眼神勾什么人呢。 是正经散修么。 颜入丝毫没看出来谢绥的目光有什么异常，抬头对他道：“无论怎么说，谢公子还是要多加小心。若是各自进展顺利，我们除妖结束后的一刻钟内还在这里碰面。” 谢绥一点头，“好。” 商讨完毕，三人兵分两路，出了房间。 一出门，谢绥便去了三楼。 而摇祉和颜入去了二楼。 与此同时，得知房间位置的梅倾兮和梅盼在珥舞的带领下去往了五楼。 结果一进屋，发现屋内根本没有人。 床上也不像是有人睡过的痕迹。 梅倾兮顿感不妙。 珥舞站在屋里疑惑道：“欸？他们刚刚还在呢。” 梅倾兮回眸看她，“你确定？” “是啊。我刚刚推门没有推开。” 梅倾兮眼里立刻闪过一丝寒光，眼神危险的眯了眯，“你推门进来打算做什么？” 珥舞心下一颤，连忙解释道：“大姐，我保证，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我只是想看看他们三个人是怎么在一张床上睡下的。我发誓，真的。” 她说得焦急又诚恳，都快哭了。 可梅倾兮对她的一面之词半点没信，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脖颈往自己身前一带。 珥舞顿时觉得脖颈一凉，浑身开始不自觉的发颤，像是淋过雨的鹌鹑在原地瑟瑟发抖。 上一个贸然闯进客人睡觉的房间的姐妹已经被大姐关在了地下半月还未放出。 她不想进去。 片刻，梅倾兮没在她身上嗅出新的阳气，这才就此作罢，松开了手，语气凉凉道：“去找他们去哪了。” 珥舞生怕再惹得梅倾兮不开心，得令后便马不停蹄的下楼吩咐人一起去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回来禀告：“大姐，绿色长袍的那位男子在三楼。其他两位在二楼。” “将那位绿色长袍的男子带去我房间。”梅倾兮看向梅盼，“守在我房门旁，若是那个男子是你原本要找的人，留一截梅树枝在屋门前，而后你就去休息吧。但记住，别让他发现了你。” 话音一落，梅倾兮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摇祉和颜入挑了一个绝佳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二楼到五楼楼梯上的全部情况。 无论是谢绥上楼，还是伙计上菜。 两人时不时往楼上看，结果既没看到谢绥也没看到伙计，倒是骤然看到一位女子闪现在二楼楼梯间。 摇祉和颜入一对视，感觉不太对，默契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般对着身旁缓缓而至的女子们说自己的菜谱。 还不等点完菜，前方便传来一句：“两位公子，想吃什么和我说。” 这声音柔情似水，既不过分造作也不过分谄媚。 摇祉颜入抬头去看，发现此人正是刚刚闪现的那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这女子身材丰满，腰肢却十分纤细。她摇着蒲扇步步生莲似的缓缓走到两人桌前坐下时，原本坐在两人身旁的女子默契的退到了一旁。 摇祉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此人身份不小啊。 梅倾兮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其他客人一见到梅倾兮的样貌，眼睛都直了，“她是谁？怎么这么美！” “这么好看的女子怎么才出现？” “我要她来给我倒酒！” 陪在他们身边的女子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大言不惭，你配吗。 不过碍于客人大于一切，有人解释道：“她是我们的掌柜。客官说话要注意分寸，否则她生气了，您可就遭罪了。” 颜入摇祉耳朵一动，原来这女子就是这里的妖老大。 摇祉瞥了她一眼。 她目的性这么强的来到这里，怕是她的担心没有错，她就是要验证自己和师兄的身份。 果然起疑了。 但梅盼怎么没来？ 摇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自己的周围的女子，也不见她的身影。 有点奇怪。 听着周围其他人的议论，梅倾兮半点神色没给他们。 她先看了看摇祉，又看了看颜入，开口说道：“我们这里好吃的很多，需要我推荐一下吗？” 摇祉婉拒道：“不了。已经点好了。” 梅倾兮一听，娇嗔的叹了口气，“真是的，还是来晚了一步。” 说话间她抬起一只手，一位女子迅速将一壶酒放在了她的手上。 纤纤玉手下，酒壶在她的手指上轻轻摇晃，壶身碰到手腕上的花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梅倾兮掩面微笑，这才分别给两人倒了酒。 杯中，出现了和锦华楼那酒杯中一模一样的梅花。 她笑着先将酒递向了摇祉，“公子，菜未好，美酒好了。尝尝？” 摇祉垂眸看着杯中出现的梅花图案，伸手一挡，“抱歉，不胜酒力，不喝了。” 梅倾兮也没恼，又给颜入倒了一杯。然而颜入在她杯子还没拿起来时就说道：“我也是。” 梅倾兮依旧没恼，放下酒杯后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你们二位可真有意思，我们这里的美酒可是一绝。来这里不喝酒，那来做什么？” “来发财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谢绥的影响，摇祉十分平静的给着理由：“我可听说这里醉生梦死，那这里一定能让我赢到钱。” 梅倾兮笑了笑看向颜入，“你也是？” 颜入：“嗯。” “既然如此，你们二位，把手给我。”梅倾兮莞尔一笑，“我啊，天生运气不错。握了我的手，一定能让你们赢。” “我们……” 不等摇祉说完，梅倾兮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满道：“我倒酒你们不喝，握手也要拒绝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摇祉：“……” 我们想靠自己。 颜入：“……” 我拒绝。 有客官见他俩这个态度，替梅倾兮打抱不平：“你们这两位可真是，这么美的人的要求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有点过分了吧。” “就是，好赖不知呢。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或者美人你握握我的手，我也想赢钱。”这人说着就要起身，结果硬是被其他女子按在椅子上一时没起来。 有了这些人的煽风点火，梅倾兮脸色顿时转为委屈：“难道两位的手上有什么秘密，是不想给我看的吗？” 摇祉冷眼看着她神情。 心里腹诽道：“这妖老大的脸变得怎么这么快。” 周围指责声越来越大。梅倾兮也一副今天摸不到你的手就不走了的架势。 她目光快速环视了一圈，最后深吸一口气。 梅倾兮在这里耗一刻，谢绥就晚一刻看到梅树。 为了任务，忍了。 “掌柜这是哪里话，我们手上能有什么秘密。”摇祉刚伸出手，下一刻手就被梅倾兮抓了起来。 她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自然垂落时，青筋突起，带着无以名状的力量感与美感。 只不过……肤色有些黑。 梅倾兮仔细端详她的手，时不时还微微用力按了按，同时认真夸道：“公子这手一握啊，就知道有福气，肤色也刚刚好。有这双手加持，今晚啊，你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的。” 摇祉：肤色刚刚好？ 你认真的么。 梅倾兮温柔的将她的手放回桌面，抬头看向颜入。 “我不需要你的运气。”颜入将一只手摊在桌子上，“若是你本事大，通过我的手相，可以告诉我今晚买大赢得多，还是买小赢得多。” 梅倾兮听他这么说，扫了一眼他的手，撇撇嘴，“公子真会说笑，我的本事怎么可能会到这个地步。”她搅着衣裙欲擒故纵道：“既然你不想接收我的运气，那我不勉强就是了。” “好。”颜入听后立即将手收了回去。 梅倾兮：“……” 摇祉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还能这样？！ 梅倾兮嘴角僵了片刻，微微咬了咬后槽牙咽下一肚子无语，转瞬又恢复成眉眼柔情的样子，“算了，三番两次被拒绝，多留无意，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祝二位今晚好运。” 她起身欲走，摇祉和颜入没有人会去挽留她。 当然，梅倾兮也没打算留下，只不过她临走前无意的问了句：“哦，对了，今日和你们一起来的绿色长袍的男子，他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啊？” 摇祉回道：“他说先去三楼试试手气。而我们，要先吃饭。” “啊，这样啊。你们是什么关系？” 颜入平静的看着她，“朋友。” 梅倾兮微微挑眉，没再停留。转过身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过了四楼，她那妩媚的笑脸顿时一沉，严肃得可怕。 刚刚那两位就不是普通人。 掌心有茧，而且虎口处有常年用剑的痕迹。 定然是修士。 果然，三日前自己因为“那个东西”失控，散发的妖气，招来了不该招的人。 梅倾兮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面容狰狞。让在门前等候她的珥舞看到顿时心惊胆战，下意识的害怕。 她还从未在大姐脸上看到这种可怖的神色。 为了保命，她小声乖巧的说道：“大姐，人在里面了。” “嗯，你下去吧。” “好。” 珥舞忙不迭的离开。 梅倾兮站在门前，看着地上放置的一截梅树枝，闭上眼，压下冲天的戾气。 而后伸手推开门。 我倒要看看，里面的这位公子，是和那两个人一伙的，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第9章 树妖（九） 梅倾兮推门而入时，谢绥正坐在宽大的圆桌旁姿态从容的把玩着腰间润白的玉石。 一切都如他所料。 在他出现在三楼没多久后，珥舞便找到他说梅倾兮有请。 都不用她使用出任何拙劣的借口，谢绥当下便同了意。 跟着珥舞路过二楼时，谢绥随意往楼下一瞥，正好看见一位女子对着摇祉和颜入说话。 虽听不清彼此交流了什么，但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即使摇祉的“脸色”并不能准确判断出情绪，但眉眼间的神态好像随时要炸毛。 而一向比较温和的颜入，此时也是木着脸。 谢绥：？ 怎么回事。 那个女子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两个人露出这幅神情。 正思考着，谢绥不经意间撞上了摇祉匆匆而过的一眼，紧接着他便看到摇祉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微微伸出了一只手。 谢绥：？ 再往后还来不及看，珥舞便在前方提醒道：“公子请上楼。” 谢绥收回目光，心觉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抬腿继续往上走。 珥舞将谢绥送到梅倾兮的房前，并未进去，推开门后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公子，我们掌柜的一会儿就到，您可以先进里面稍等片刻。” 谢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你们掌柜的就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吗？” “是的。我们掌柜的每次只邀请一个人。” 谢绥心里冷笑，“那我这次还挺幸运。” 珥舞笑道：“可不是嘛。” 谢绥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在她的注视下进了屋。 门被珥舞关好后，谢绥并未往里再行一步。他站在原地快速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后，这才径直走到了窗边。 顶楼的视野十分开阔。 也正如他所想。从现在这扇窗向下看，院子外的梅树尽收眼底，看到的不再是局部茂盛的树枝。 而是整片的、规矩生长的梅树林。 但院子外，也只有梅树。 再往远，就是不散的雾气。 他们进入前遇见的那棵美人梅也不在视线范围内。 这个地方，貌似是被雾气包裹住的一个独立空间。 不过，这里被层层大雾包围，他们也只是到了门前才听到宅院内的声音。 那百姓们是怎么能听到这里吹拉弹唱的声音的？ 还有，那个五岁的孩子，到底来没来到此处。 他正想着，楼道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谢绥转身看向门外，确定有人来了后，他身形一闪，快速入了座。 然而没先等到人，倒是先等来了一缕贼兮兮的梅花飘入门内。 梅花贴着门缝浮在地上。即使没有人的形貌，但谢绥还是觉得它是在打量自己。 他垂眸装作没看见。 不多久，梅花消散。 他看着门外出现的一晃而过的人影眼里露出无声的嘲笑，“雕虫小技。” 而后不多时，梅倾兮进了屋。 谢绥见到她有些意外。 虽刚刚在二楼没看到她的正脸，可身形服饰打扮倒是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人就是在摇祉和颜入身前的那个女子。 原来她就是掌柜的。 谢绥坐在椅子上未动，抬眸看向她明知故问道：“你就是雾霭楼的掌柜？” 梅倾兮笑容满满，“正是。” 进门的那一刹那，谢绥清冷贵气的模样让她眼前一亮，外加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难得一见的纯阳之气使她冲天的戾气早就消失殆尽。 只留下更深的笑意。 果然如梅盼所说，这个男子真的是个极品。 她扭着腰肢一步步走到谢绥身旁，给他到了杯茶，“让公子久等了。” 谢绥语气有些疏离，“还好。不知掌柜的找我有何事？”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听说公子气质斐然，便打算瞧瞧。”梅倾兮看着他道：“公子也莫要见怪，我只是对于一切美的事物都很感兴趣。这才想看看公子。” 梅倾兮的神情越发的温柔，“所以听到公子休息好了，便派人将公子请了来。” 谢绥哂笑，“不瞒掌柜的，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才以睡觉的理由平复一下心情。” 梅倾兮听后轻声笑了笑，“公子真是谦虚。像你这样的男子，定是见过很多大场面，我这种地方应该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 她摇着蒲扇眉目传情的看着谢绥开始套话，“不过我也确实听闻公子并非一人前来，还有两个，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谢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开始胡诌：“算是我的朋友吧。我是今晚偶然碰到的这两人。觉得还挺有缘的，便一起吃了顿饭。结果交谈中不小心把这个地方说了出来，情绪上头，还说必须要带他们过来瞧瞧。” “所以来的时候，他们就跟过来了。” 梅倾兮震惊，“原来你们是今晚认识的啊。那公子可知道他们的身份？” “一面之缘，无所谓他们是何身份。”谢绥看着她问道：“怎么，掌柜的很好奇？” “公子哪里话。”梅倾兮笑道：“只是我看你那两位朋友气质不凡，想多问几句而已。” “哦？掌柜的是见过他们了？” 梅倾兮语气一顿，意识到自己差点露馅，连忙往回找补道：“刚刚上楼时看到他们在二楼吃饭，只是匆匆一瞥，就上来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梅倾兮见他神色无异，继续故作好奇的追问着：“不知你们的相遇，是他们主动找的公子你，还是公子主动找的他们啊？” 谢绥反问：“掌柜的觉得呢？” “我猜……是他们主动找的你。公子看起来不像是主动结交好友的人。” 谢绥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看似是在默认。 梅倾兮借着给自己倒茶的功夫一时也没说话。 谢绥这番话听起来应该是那两个人主动找的他。 八成是因为发现梅盼的身份从而与他套近乎，想要到这个地方来。 而这位公子也没深想他们的身份和目的，虚荣心的催使下说带他们一起来还真就一起来了。 可真是如此吗？ 虽然两边说法听起来没什么异常，但这并不排除是之前串通好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来到雾霭楼前和刚刚在五楼的房间里，到底说了什么。 眼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一锤定音。 不过，即使疑问重重，也并不能确认眼前的这位公子到底是否和那两位修士是一起的，可这一身极好的阳气也让她有铤而走险的冲动。 她现在急需阳气来为自己提升修为。送上门的补品，岂会有放过之理。 况且，若是这个人真有问题。三个人分开，自己对付他，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番盘算完，梅倾兮才例行说道，“忘了问了，公子来此为的什么啊？我们这，只要公子想要的，都能满足。” “当然是钱了。”谢绥态度非常坦诚，“没办法，毕竟是个俗人。” 梅倾兮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道：“你的两个朋友也是为了钱而来的？” “不然说怎么聊得来呢。” 谢绥张口就是忽悠，“原本打算一起去赌一下的，结果他们临时说要去吃饭。我就先去赌桌打算试试运气。可还没上手，就被掌柜的叫来了。说到这，我还真有点饿了。” 他看向梅倾兮，“要是掌柜的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吃饭了。” 梅倾兮掩面而笑，“你不用下去，在我这也能吃。” 她说着起身走到门边，眼波流转的看了一眼谢绥，“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叫人安排。” 摇祉和颜入在二楼真是如坐针毡。 身边的两位女子赶都赶不走，非要一桌坐着。 摇祉的“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近了”“姑娘坐在那里就好”翻来覆去的说。她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想谢绥那边到底好没好。 而一旁的颜入，左手挡完右手挡，冷着脸说着“不胜酒力”“喝不了”“姑娘莫要再上前”，也时不时的看向楼上，望眼欲穿。 终于在两人快要坐不下去之际，梅倾兮突然出现在五楼的阶梯处，随后一位女子走到她面前。 两人说着什么话。没一会伙计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 摇祉：！ 颜入：！ 上菜了！ 终于有人上菜了！ 此景简直如破云的曙光一样振奋人心。 摇祉好久没体会到这种想感恩万物到痛哭流涕的心情了。 她蹭得一下起身，看向两位女子终于说了不同的话，“我不吃了，别跟着我。” 颜入半句话未说起身跟了上去。 两桌女子互相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丝毫未动的饭菜面面相觑，紧接着怀疑妖生。 什么情况？ 她们向来都是如此，怎么这两位这个态度呢。 他们脑子有病？ 起身离开后，摇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咬着后槽牙小声道：“这里的事快点结束吧，我受不了了。” 颜入心里重重的叹口气，“我也希望。” 二楼来往的伙计和客人多，没人会注意到随意走动的客人。 两人默契的先将情绪放在一旁。 颜入转头说着正事：“二楼有两个通道连接一楼。我刚刚观察了一下，左边的这个通道，上来和下去的伙计少，我们可以从这里下去。” “好。” 这个通道不仅鲜有进出，并与宾客和那些女子间隔了一层巨大的纱幔。 从这里下去一楼，简直天选。 两人说话间便消失在纱幔之后。 虚晃的身影倒影其上，只是像风吹皱留下的痕迹而已。 第10章 树妖（十） 摇祉和颜入顺着二楼的楼梯小心翼翼的往下走时，原本还提心吊胆怕遇上伙计。 结果到了一楼楼底，也没看见一个人。 整个房间，都没见到一个人。 这似乎是一个粮仓，地面上摆放着许多长条的木桌，桌上放着一个挨着一个的米袋子。 这些米袋子有新有旧，旧的看起来像是发了霉。 而新的，很少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整个粮仓潮闷压抑，墙面上只有一个小窗户。 从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背对着那个荡秋千的女子。 除此以外，这个房间再无其他任何东西。 这根本不是珥舞所说的做饭的厨房。 “不对啊。”摇祉站在最后一层阶梯四处的瞧，“这都没有锅灶厨具，那些女子怎么上的菜？” “而且这个地方，刚刚明明有人进来过，怎么眼下一个人都没了。” “从窗户又飞出去了？不能吧。” 颜入也很是费解。他很确定看到了有女子进来，眼下没人，说不过去。 他思索未果便沿着一侧的墙板往前摸索着什么，“难不成有什么暗门暗道的地方？” 摇祉在寻找暗门暗道没什么经验，便干脆留在原地给颜入望风，时刻留意着上面的动静。 不消片刻，颜入脚步一顿，耳朵贴在墙板上，“这有声音。” 摇祉飞快来到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还真听到了些声音。 墙板的另一方有菜刀剁菜的声音，还有一些轻微的说话声。 听起来那边才是珥舞口中的厨房。 摇祉小声说道：“所以一楼是被分成了两部。那边做饭，这边储粮？” “或……”许字还未说出，房间最中央的地板乍然出现一些声响。 两人连忙躲到了两个米袋子后面。 下一刻，地板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没多久一位女子从地下飞了上来。 还真是有暗门。 所以刚刚下来的人都去到了下面？ 不过眼下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正在找落单的人的两人，相识一笑。 摇祉：就你了。 那女子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扑了扑衣袖，抬腿就要往楼上走。 刚迈了一个阶梯，后脖颈一凉，再无了意识。 而后，摇祉将她拖到屋子的最里面，用罗盘测试了这女子是妖后，从百宝袋中拿出颜入的同风直接扔给了他，接着二话不说转身上楼。 生怕谢绥如同他们一样，也如坐针毡。 她灵活的穿过二楼上了三楼，挤进那些靠窗看着女子荡秋千的男子中央，气沉丹田大声喊了句，“姑娘，你的衣裙湿了，莫要着凉！” 她嗓音过大，震得旁边人连连捂住耳朵。 有人不满的说道：“哪来的大嗓门，就你会关心人？可显着你了。” “去去去，一边喊去，别扫人雅兴。” 荡秋千的女子闻声朝她一笑，“多谢公子关心。不碍事。” 在楼上正在听梅倾兮介绍菜名的谢绥突然听到摇祉的暗号，假装不经意的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一瞥，“外面吵什么呢。” “许是客人们太过热情吧。”梅倾兮坐在原地打量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舔了舔嘴角，压下现在就想吸了他的阳气的冲动，故作淡定的说道：“一些杂言杂语的可别扰了公子的食欲。这菜我也介绍完了，公子可以来尝尝了。” 梅倾兮不知道此时背对着自己的谢绥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只听见他道：“松花糖鱼我喜欢吃凉的，扶雪梅我喜欢吃热的，酱汁肘花看起来太腻，林惊鸽色泽不到位，求金肉丸一看就火候过了，会影响口感。” 梅倾兮：“？” 你还真是来吃菜的？ 自从这菜端上来，谢绥不动筷子，说做这些菜一看就耗费功夫，要听一下每道菜的菜名和来历是对菜肴的尊重。 结果等她讲完了每道菜的来历，对方却一口未动，还全都否了。 你所谓的对菜肴的尊重呢？ 要求这么多，这么挑剔，我介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梅倾兮暗暗攥紧了拳头。 忍。 谢绥可不管她，本就是拖延时间。 如今目的达成，他便目光不错的盯着院墙旁的一大片梅林。 摇祉说完暗号没多久的某一瞬间，有一棵梅树上的花迅速干枯，枝条抽缩，花瓣凋落。没多久整棵树就枯死于一片生机之间。 谢绥嘴角勾起，还真是梅树妖。 他转身时收起笑意，对梅倾兮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个福元汤，太过寡淡，没有胃口。” “梅掌柜，这些菜叫你的厨子改良改良吧。不然再遇到像我这么挑的，可伺候不起。”谢绥语气平静得气人，“既然没有想吃的菜，留这也是没什么意义，我就先走了。梅掌柜慢用。” 梅倾兮：？ 她头一次遇见这种人。 耍我呢？ 长得好阳气好也不能如此气人。 想走？不可能。 谢绥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一阵花香。梅倾兮的身子瞬间贴了过来。 谢绥一侧身，直接让她扑了个空。 要不是及时刹住，梅倾兮就得撞门上。 梅倾兮：“……” 她稳住身形，依旧维持着优雅，姿容不变的站在谢绥面前，“公子不想吃，我们也可以聊聊天。” “聊天？可我并不想聊。”他单手背于身后，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垂眸冷眼看人时，莫名就自带一种压迫感。 梅倾兮触及他视线的一瞬间，一时语塞。 原本想要拦住他的手迟迟没有抬起。 谢绥就此绕开她，开了门，抬腿走了出去。 等他出了门，梅倾兮才反应过来。 刚刚怎么回事，怎么愣在了原地。 我让一个区区普通人震慑住了？ 然后就让他这么走了？！ 还没打消疑虑呢！ 她出门去追，结果发现谢绥已经走下了楼梯。 再追出去，也没什么意义。 梅倾兮回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随后抬手把桌子掀翻了。 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疯狂的砸着屋内的瓶瓶罐罐。 等再无东西可砸时，怒火也没消个一星半点。 她拔下发簪狠狠地插进木榻上的软枕，软枕顷刻间满目疮痍。 看着被戳烂的布料，心里的气终于是消了一些。然而窗外嘈杂的人声，又让她的怒火隐隐而升。 阳气一个比一个差，嗓门却一个比一个大。 吵吵吵，赶紧吸干了扔了算了。 她现在不想听到任何男人的声音，于是走到窗前抬手想把窗户甩上，结果动作一顿，脸色骤变。 她看到，有一棵梅树死了。 枯死的梅树十分显眼。 像是被等着入火的干柴。 怎么回事？ 明明还火气上头的梅倾兮，大脑瞬间清醒。 她下意识想到了那两个修士。 一定是那两个人杀了一只妖！ 梅倾兮衣袖一挥，阁楼上原本随风而动的铜铃骤然躁动起来。所有还在嬉笑的妖，脸色瞬间变了。 那听起来道道毫无规律可言的铜铃声，落入那些女妖的耳朵里，是一道密语。 她们听见梅倾兮说：“除掉刚刚坐在二楼吃饭的那两个新来的人。若修为不够，那就吸干了你们手上的人。” 谢绥出门便回到了房间。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到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两个人仍旧迟迟未归。 谢绥心觉有些不太对。 直接出门去了二楼。 他猜摇祉和颜入应该是在一楼找到了落单的妖并且除掉的。 毕竟其余的地方都是人声鼎沸，不好下手。 但距离梅树死了有一段时间，怎么还不回到房间？ 难道是一时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困住了，或者是发现了什么还未来得及赶回来？ 但无论哪一种情况，他都不能在房间继续等下去。 他要抢些时间。 顶楼的特殊位置，一旦梅倾兮往外看，就会发现梅树死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的那个一起剿杀的方法，若是在群妖失控的条件下，怕是有些棘手。 虽然不知道两人什么状况，但看周围人和女妖的态度，他们的身份应该是还未暴露。 那就还有机会。 谢绥站在二楼楼梯上观察了片刻，随后走向了纱幔后的通道。 摇祉和颜入还真是想回回不去。 在他们刚除掉了妖，打算离开时，脚下的地板突然又打开了。还来不及反应，双双就掉了下去。 掉落的一瞬间，摇祉还将一个即将飞出来的女妖砸了下去。 许是这女妖本身身体也不好，她落在地上后，彻底昏死了过去。 摇祉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对着颜入吐槽着：“都是妖了，居然这么不禁砸。不然还能问问她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话让颜入有点想笑，“估计是没什么修为的小妖。” 不过既然昏了过去，两人干脆也就没管她，抬头看向了前方。 这地板之下，竟然是一条密道。 密道两边燃着烛灯，缓缓延伸向前，一时望不到头。 两人原本想一个打探消息，另外一个上去和谢绥说明情况，结果硬是没找到地板打开的机关。 摇祉倒是很有信心一剑劈开一条通道，但声音一定很大，她没把握这动静不将其他妖吸引过来。 于是彼此一合计，一起往前走。 或许这里还有什么意外发现。 毕竟这地方，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妖窟。 密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整个空气中都夹杂着土腥味。 不过道路却是越走越宽敞，由一开始的一人通行到最后可两人并肩而走。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视线豁然开朗。 两人也震惊在原地。 他们所处于一个半仗高的石壁。 坡下，紧密相连的树根遍布墙壁两侧。 拥挤的树根分为横纵两个方向。 横向是从正中间最大那棵的根茎延伸而成，纵向是一棵棵向上生长的梅树的树干。 盘根错节，像是密不透风的墙攀附在地下边缘，压成一个由树根构造起的独立的巨大空间。 而有些树根旁，还依偎着女子。 摇祉目光扫过去，一眼认出，其中有一个女子，是梅盼。 第11章 树妖（十一） 梅盼那条断腿在生长时疼得难受，外加耗费的心血太多，疲惫不堪。 她确认好谢绥是自己找的那个人后连忙回到了出生之地。 只有依偎在自己的根茎旁，才会好受一些。 她略带安慰的想：虽说今日吃了苦头，但能带回来一个绝佳阳气的男子给大姐，断了半条腿，也不亏。 只是，在她闭着眼睛刚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我说，这是你们的老巢吗？” 她心下一惊，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得此人。 不过等她目光落在说话人手里的那把剑上时，她的腿下意识一抽搐。 是她！ 周围同伴们大惊失色，背靠树根而起，警觉的看着来者，“你们是谁，怎么进来这里的？” 有人认出了他们，“我想起来了，他们是今晚新来的那两个客人！” “客人可不会乱闯这里！”梅盼站起身，惊恐的看着摇祉，“你是锦华楼出手伤我的那个臭丫头！” 丫头？ 女扮男装？ 这些人反应再慢，也知道这两个人就不是普通人。 那另外一个…… 来不及她们细想，摇祉已经出了手。 她先是瞥了梅盼一眼，而后手腕一转，一道剑光晃了她的眼睛。 梅盼伸手遮挡时，摇祉持剑而上。 紧接着一股冷冽逼人的剑气自梅盼身后传来。像是冬日的寒霜，夹杂着刺骨的寒风。 梅盼瞳孔骤缩，本能的使出自己唯一的绝学——逃。 但新长出来的腿并不能完全驾驭，跑了没几步便踉跄倒地。 瞬间，她全身因为恐惧而僵硬。 只不过剑气并未落在她身上。 只听咔嚓一声，她不久前依偎的树根，断裂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几乎同一时间，梅盼不受控制的吐了一口血，浑身无力的趴在地上。 摇祉和颜入交换了下眼神。 即使不与谢绥交换信息，他们也知道了这些树，就是与这些女妖息息相关。 但……数量不对。 若是按照一个树根代表一只妖，雾霭阁的妖应该是30只左右。 可他们见到的女妖数量远不止这些。 怎么回事？ 但管他呢。 摇祉不想深想，也没时间深想。 既然有了突破点，那突破就好了。 至于剩下的……摇祉看了一眼一侧的树根，先废了再说。 颜入默契的和她左右开弓。 那些原本还处于惊慌中的女妖反应过来他们要做什么，立即分成两波冲到两人面前。手中快速凝聚妖力，先一步出了手。 顷刻间，宽敞的地下内，妖气与剑气相撞。 原本隐秘安全的空间，由于这两个人的到来，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因为，合力的女妖们虽是围攻，奈何猖狂的妖气根本敌不过剑气的罡风。 很快，便落了下风。 这些女妖也不知道是否受过训练，一看风向不对，二话不说一起使出了梅盼之前的那招，梅雨花飞。 这东西难缠得很。 一大片花瓣扑面而来时，稍不留意就会被沾有妖毒的花瓣划伤。 再次遇见这个招式，摇祉心生不悦。 又是这种阴招。 之前就因为此招让梅盼跑了回来。 眼下，花瓣比之前很多。摇祉皱着眉，用内力聚成一道屏障将梅花隔绝在外，护自己周全。 可破招需要时间，无外乎又给了女妖离开的时间。 几只妖见暂时拖住了这两个人，连忙推出去一个人说要去禀告大姐。 结果刚到密道洞口，那女妖身形一顿，开始连连后退。 其余人不明所以，吼道：“快去啊！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不好意思，已经来不及了。” 谢绥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手里不知道哪来的一截梅树枝，上面贴了一张符。 话音一落，梅树枝便穿透了女妖的胸口。 沾了血的符文霎时一亮，女妖瞬间灰飞烟灭。 梅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选中的人。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当作了一颗棋子！ 一个带他们找到这里入口的棋子！ 她全部都想明白了。或许一开始，谢绥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之所以与自己周旋，是因为他从自己的话中得知了这个地方。 他需要进来的方法。 而自己眼拙，根本没看出来他的身份。 至于另外两位，或许都是与他一样的同道中人。 梅盼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蠢。 太蠢了。 笑着笑着，痛恨的泪水不自觉的滑落。 看着现实的同伴们，她掩面哭泣。 是自己，害了她们。 偏偏谢绥还杀人诛心，“梅盼姑娘，我多带来的这两个‘客人’可好啊？” 梅盼双眼赤红，想要生吞了他。 几乎同一时间，像是配合着谢绥的话似的，屏障内的摇祉一剑化三剑，屈指一弹，三剑直取外面三只女妖的性命。 另一边的颜入，用剑气抵挡着近身的花瓣，最终一招破万式，强用内力震碎了周身的花瓣，随后持剑而起，结束了对面两只妖的性命。 周围对应的树根迅速枯萎。 梅盼惨痛的大喊一声，下意识就想扑上去反击，却被颜入的长剑止住了脚步。 再往前一步，那利刃就能划破自己的喉咙。 她不甘心的闭上眼，终于认清了现实。 冲上去，也只能是以卵击石。 见她安静下来，三人原本没太在意的一扫而过那些枯木，却突然发现枯萎的树干下，出现了貌似人的形状。 摇祉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谢绥为何会出现在此，便被人形图案吸走了目光。 她走上前去依次细看。发现另外一棵枯死的梅树根也有一个人的形貌。她看向梅盼，“这是怎么回事？” 梅盼冷笑，“说了就能放过我吗？” “你觉得呢？” “既然不能，何必浪费时间留着我。” 摇祉哦了一声，“也是。” 下一刻，同风划破她的喉咙，地上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梅花瓣。 摇祉无语的说道：“原本还想问问她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但怎么逃出去的，对此刻她已经死了的结果来说，也不重要了。 于是她转头看向谢绥，“谢公子是怎么找到这的？” “这个一会儿再和你解释。”谢绥扫了一眼剩下的梅树根，“眼下，要快些将这里的树根一起解决了。那只大妖，怕是已经察觉到了。” 摇祉眼皮一跳。 这里的树根不仅多，而且几乎都是半人粗，最中间的那棵又大了一倍。 即使她和颜入用剑挨个砍断，怕也是中途就引来大妖。 她抬眸看向谢绥，“你说的那个方法呢？” “这呢。”谢绥从衣袖中拿出不知道何时画好的五张符箓分别给了两人两张，“你们帮我分别贴在两侧的梅树上。切记，第一张要贴在第一棵向上生长的梅树上，第二张贴在最后一棵向上生长梅树上。我去贴最中间的那棵。” 摇祉颜入略有些吃惊。 他会画符？ 虽意外，但脚步未停。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在两边贴了上去。 结果就在谢绥靠近中间那棵树根时，地面出现晃动。 两边的树根像是活了一般，从墙壁上强行脱离下来，瞬间向着摇祉和颜入收拢。 而谢绥的脚下，也猛然窜出来一个根须。 他快速后退，和闪躲的摇祉和颜入站在了一起。 一瞬间，三人被根须紧紧包围。 那些聚拢的根须像是一个傲然的嘲笑者，呈收缩之势在他们周围蠢蠢欲动。 可被围困者比它还要傲上几分，丝毫不乱的看着它的动作。 梅倾兮踱步从最大的树根中走出，站在根须之外，看到谢绥时，脸色一变，恶狠狠的说道：“谢公子，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结果，你很意外吗？” 梅倾兮叹口气，“意不意外的，都是一个结果。不过，你和他们两个还是有些不同的。等我吸食尽你们的阳气，亲自把你埋在我的树根下。” 谢绥都快被她逗笑了。 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大言不惭了的。 梅倾兮说着看向了摇祉和颜入，见到他们手中的长剑，脸色微变，“你们竟然是扶玄宗的弟子。” “算你有几分慧眼。”摇祉持剑对着她，“不过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你是想死在我们剑下还是畏罪自裁呢？” “好大的口气。”梅倾兮冷哼一声，“小娃娃，本事可不是说出来的。扶玄宗的弟子又如何？只不过是宗门的名气大了些罢了，该废物的还是废物。” “自己手下那么菜，还好意思妄论扶玄宗。”摇祉可吃不得嘴上的亏，“本事不行就算了，还在树根上搞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怎么，把人刻在身上，就能加大妖力了？” 梅倾兮被她怼得一哽，维持着脸色不变，看了一眼被包围的三人，笑道：“如你们所见，这人形图案啊，是她们吸食过人的样貌。” “怎么样，独特吧？”她笑得瘆人，“只要依靠人的阳气而提高修为的，本体上都会有这种东西。它就像一个烙印，永远也消除不下去。” “哦，不，怎么能说是烙印呢，应该是勋章。” 三人眸光冷了下来。 摇祉看了一眼有些树上不止一个人形的图案，“所以吸食过几个人，就会出现几个人对吧？” 梅倾兮见到他们变换的情绪，心情大好，点头道：“真聪明。” 原以为这话能刺激到他们，谁知摇祉突然一笑，“我可不就是聪明嘛。除了能猜出这个，我还能知道你的死期。” 她笑得邪媚，“就在今晚。” 下一刻，她的剑尖划过蠢蠢欲动的根须。 直接将其劈开了两半。 梅倾兮没想到她突然动手，快速指挥着两侧的根须。 根须在她的催动下开始快速收缩。像是一个编织的木笼，要将他们闷死在里面的趋势。 越收越小的密闭的空间内，却突然闪现出两道剑气。 剑气一冷一热，透过缝隙传出强大的威力。 摇祉颜入一同出剑，那张狂的根须根本不足两人的同时一击。 包围圈露出豁口，根须断了一地。 梅倾兮有些意外他们能如此轻松挣脱束缚。 有点本事。 自己也得认真了。 她脚步稍稍往后一退，轻轻一跺脚，面前出现了一排挺直的树枝替她挡住了摇祉和颜入刺过来的长剑。 随后她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消失时，身后的半坡之上出现了十余名女妖，皆杀气凛然的看着三人。 摇祉腹诽，“端菜的改攻击了？” 第12章 树妖（十二） 这些女妖很聪明，知道自己单打独斗没有胜算，于是又用了没什么花样的方式——联合出击。 摇祉和颜入原本想着擒贼先擒王，谁知刚迈开步子，数根带着妖气的长鞭便抽了过来，止住了二人的脚步。 那些女妖挥动着长枝，一股脑的飞到了两人的面前。 她们犹如一个人形屏障，挡在了梅倾兮的身前。 梅倾兮借此动了动手指，就看见她身前那些枝条开始扭动，巨蛇般的转移到了女妖们的身后。 女妖们站在粗壮的枝条上，分成三波，地鼠似的依次向两人攻击。 这边打完了就掩藏根须之下，另外一边再贸然进攻。 有着粗壮的根须当盾牌，一时之间倒真没让摇祉和颜入快速除掉。 她们不以杀死二人为目的，而是用拉锯战的形式将两人的体力消耗光。 如此一来，便为梅倾兮争取了更多的胜算。 摇祉和颜入被拖住步伐，几次下来，耐心告罄。 “阿祉，这样下去不行。”颜入说道：“还记得之前咱们在山上打‘野兔’吗？” 打野兔，是师父之前为了锻炼他们出剑的速度与精准度，用输入了灵气的石头兔子满地跑来测试他们。 颜入便发明了一种方法。 他们将内力转变成数道剑气，一批剑气封住兔子的退路同时另外一批剑气攻击“看热闹”的兔子。 百发百中，屡试不爽。 摇祉嘴角一勾，“懂了。” 长剑快速在手中转动，眨眼间，两人身前便出现了八道剑气。 颜入的四道剑气径直飞向一边“露头”的女妖。 女妖下意识用妖力抵挡时，他却虚晃一枪操控着长剑快速飞向了另外一旁躲在“地洞”中的女妖身后，随即拦住了她们后退的方向。 摇祉瞄准时机，控制着四道剑气同时出动。 这才是真的声东击西。 甚至女妖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灰飞烟灭。 而另外一边，谢绥抽空捡起刚刚除掉那只女妖的梅树枝，身影快速穿梭在群妖之间。 他仅凭一根树枝，游刃有余的避开妖气的攻击，逐渐往半坡处靠近。 并且每前进一段距离，必有一只妖消亡。 他像条闯入梅林的青蛇，灵敏且致命。 很快，对付他的女妖便落了下风。 梅倾兮眼看着这边形式不妙，又拍了拍手，并附带一句：“阳气吸够了就赶快下来。” 这话显然不是对地下这些女妖说的。 三人眉头同时蹙起。 那些未下来的女妖，正吸食人的阳气！ 没过一会儿，又有几只女妖出现在半坡之上，对着谢绥就打了过来。 谢绥扫了一眼两侧生长的树根。 数量不够。 楼上还有妖。 他眸光微敛，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但脚步却像在兜圈子。 女妖们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等反应过来时，谢绥已经站在半坡之上。 他背对着众妖，将衣袖中的符箓贴在了满墙的根茎之下。 粗壮密布的树根形成了完美的遮盖物，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以为他想逃跑。 一女妖便随手化出一根梅树枝冲着他的背后刺了过去，“想逃？逃不掉的。” 谢绥转身单手接过树枝，精准的甩了回去。 梅树枝穿透她的胳膊，惨叫声瞬间传来。 谢绥站在坡上说道：“你们还未被除掉，我怎么会逃。” “你没机会了。”女妖们大喝一声，“起！” 只见谢绥身后的根须突然窜起，像是透着寒光的箭簇，从他背后袭击过来。 而身前，为了致他于死地，女妖们又同时将妖气化为锋利的刀剑，一齐朝他使出。 甚至有妖脱口而出，“死吧！” 谢绥冷声一笑，身影如鬼魅，消失在了原地。 骤然间，锋利的刀剑与箭簇般的根须碰撞出火花。 所有女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谢绥已经绕至她们身后，抓住那只口出狂言的女妖的脖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并将手中的那根梅树枝穿透了她的身体。 片刻前还在叫嚣的女妖转眼化成一缕梅花。 飘扬的梅花瓣模糊了谢绥的神色。 他站在原地，声音透着寒凉：“阵起。” 别说摇祉和颜入了，连梅倾兮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阵？ 阵这个字太可怕了。 其余女妖听到一下子慌了神。 还不等摇祉和颜入再次出手，便已然乱了阵脚。 梅倾兮大喝一声，“继续攻击，他骗你们的！” 女妖们不敢犹豫，立即又飞奔而出。 也是此时，摇祉看到刚刚自己贴过的符箓的符文亮了。 紧接着，一缕一闪而过的温润“灵线”将四张符箓连接在一起，构成的四边形刚好将女妖们围在中间。 一瞬间，她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控制，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妖力被封，四肢被束缚，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 然后在梅倾兮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四只女妖转瞬就消散殆尽。 与之一起消散的还有周围半数向上生长的梅树根。 除了中间那棵，地下所有的树根同一时间全部枯死。 摇祉颜入皆是震惊的看向谢绥。 她不可置信小声问颜入，“大师兄，刚刚的……真是阵法没错吧？” 颜入像是反复确定着这件事，好半晌才点点头，“嗯，就是阵法。” 这一刻，摇祉眼睛瞪得像铜铃。 谢绥不仅会用阵法，他的阵法还能一瞬间除掉十多只妖！ 他实力居然这么强！ 谢绥站在原地，抬手掸去了衣袖上沾染的微尘后，目光略过了目瞪口呆的两个人，俯视着不远处的梅倾兮，“不知梅掌柜眼下还觉得我是否在骗人？” 梅倾兮脸色极其难看，怒瞪着他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一个散修而已。梅掌柜不必紧张。”谢绥一副气死妖不偿命口吻继续道：“眼下不会再有其他妖打扰了，不如梅掌柜和我们说说你是怎么经营起雾霭阁的吧？” 不会再有其他妖打扰。 梅倾兮独自念叨了一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怎么经营的？你们不是看到了么，吸人阳气啊。” 她像是疯了般，大笑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遍地下。 梅倾兮跪坐在地，眼中满是泪水，看着周围被死气覆盖的树根，突然从衣袖中拿出了个布袋，毫不犹豫的吃下了里面的东西。 摇祉：“她吃下什么了？” 颜入：“没看清。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绥：“反正不能是毒药。没准是一个大补丸吧。” 摇祉：？ 什么时候了，还开…… 还真没开玩笑。 梅倾兮吃下去后，那东西好像遏制住了她的呼吸。 起初她十分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脖子，蜷缩在地上，手指狠狠的抓住地面。 看起来真像是服毒自杀。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 痛苦过后便是全身的舒展。 也是此时，一阵强大的妖力从她的身体发出。震得整个地下都在晃动。 那妖力可比雾霭阁感受到的妖力还要多。 梅倾兮笑容古怪的再次站起来时，摇祉吓了一跳。 她那原本婀娜的身姿不知何时变得丑陋不堪。 腰肢向一侧倾斜而出，裸露在外的皮肤焦黑皲裂。整个人的感觉与他们之前见到那诡异的美人梅渐渐重合。 摇祉脱口而出：“她不会是那株美人梅吧。” 颜入目光不错的盯着梅倾兮，“她很不对劲。” 梅倾兮狠戾的看向三人，“惊讶吗？不用惊讶，这就是我原本的样貌，反正你们快死了。不介意让你们瞧一瞧。届时，我定会拿你们的身体当做养料，让我的同伴们再回来！” 刹那间，她与身前的树根融为一体。 有了这强大妖力的加持，梅树根膨胀了一倍。在根须极速生长下，原本宽敞的空间变得拥挤不堪。 梅倾兮驱使着一部分根须狠狠朝三人抡了过来。而另一部分，它们从地下往上拱起，看样子要将整个地面拱开。 三人闪躲间，听见梅倾兮大吼道：“你们杀了我的人，那你们想救的百姓就跟着陪葬吧！” 摇祉脸色一沉。 按照根须的生长速度，怕是他们三个联手还没有将她杀死，上面的百姓不是被破土而出的根刺个对穿，就得被根须抡死。 那他们来的意义便失去了一半。 可眼下她和大师兄被围困在里面，出去还要一时半会，于是她看了一眼距离出口最近的谢绥。 谢绥立即懂了她的意思，“我先去救人。” 这些根须看起来对扶玄宗的弟子应该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很快，他就消失在密道的尽头。 根须虽然没有生命威胁，但太消耗人的耐心和体力。 它们如同两个大钳子，一边牵制住一人。 两人用剑斩断了没一会儿又生长出来，想要越过它们将梅倾兮的树根斩断，不太行得通。 但行不通也要试一试。 摇祉斩断挡在自己面前的根须一跃而上想要刺中仅剩的树根。可这些根须像是长了眼睛，转瞬便立即收回合成一体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并且迸发出强大的妖气，将她给弹了回去。 摇祉后翻单手撑地，手臂微微发麻。而后一旋身，躲开了身后偷袭的一截树枝。 颜入得了一瞬的空挡飞速来到她身旁，“没事吧？” “没事。”摇祉抽空说道：“不是，我说她到底吃了什么歪魔邪道的东西啊，短短时间内妖力竟然膨胀了数倍。” “反正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此时地下的妖力还再不断的增强，树根已经拱出地面，整个地下正在坍塌。 颜入说道：“阿祉，这里想要除掉梅倾兮，怕是有些难。先上去帮忙救人。” “好。” 地下的空间越发逼仄，剑术施展的空间有限。再待下去，别说除掉梅倾兮，自己就得先憋死。 两人转身向后，配合着斩出了一条退路。 然而那些根须紧追不舍，在摇祉和颜入上了二楼时，也一齐挤了出来。 地板顿时千疮百孔，但让他们惊讶的并非于此，而是二楼已没了百姓。 一个人都没有。 谢绥转移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摇祉摸不准的同时翻身躲过刺过来的枝条。 一落地，却与柱子后的一人对上了视线。 摇祉瞳孔猛得一缩。 那是一个孩童。 第13章 树妖（十三） 孩子睁大着眼睛看着地面如雨后春笋般的枝条浑身发抖。 摇祉不敢让他独自站在那里。刚要伸手去抱他，那孩子身前的木板开始迅速断裂，地下有什么东西要拱出来了。 她浑身血液倒流，飞奔而去还是晚了一步。 一根极其锋利的树枝窜了出来。 “不……”摇祉大喊一声，然而话未说完，眼前骤然晃过一抹绿色。 谢绥先一步抱起了孩子，与树枝擦肩而过，顺手拉住了因为冲力太猛，没能及时刹住的摇祉。 摇祉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是落了地，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还好你来得及时。其他人呢？” “都安置好了。” 他话音刚落，梅倾兮的笑声再次传来，她笑得让人毛骨悚然，“那些人的阳气被吸得差不多了，活不了多久了。藏起来又如何？” 小孩子明显被这一句吓到了，却硬憋着眼泪没落下来。 摇祉转头安慰着他，“莫要害怕，看姐姐如何让她闭嘴。” 谁知，小孩听完这句更害怕了。 这人是姐姐？ “黑煤姐姐”完全读不懂他眼里的神色，在他愕然的目光中转身持剑与连廊上的颜入汇合。 虽她未对谢绥说一句，但谢绥还是从她利落的背影看出来“你先安置好孩子，其余交给我”的意思。 有些霸道。 谢绥脚步一闪，将怀里的孩子送去了安全地方。 摇祉出门便看见一棵巨大的美人梅立在不远处。 因为身形过大，凸出的树干更显狰狞。 它大肆挥舞着枝条和根须，这回真的像是披头散发要吃人的恶鬼，将粗壮数倍的枝条照着两人的身子打了过来。 还真是梅倾兮。 这一刹那，摇祉觉得仿佛又回到地下被消磨体力的时候。 颜入正对着八爪鱼般的树枝使出连招。 但这些树枝生长速度比之前还要快。 无形之中，枝条和根须组合成从地下兜起来的巨网，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而收网者，却置身于数丈之外，拉开了安全距离。 如此看来，若是梅倾兮的那棵树不死，他们永远都这么被动着原地打转。 梅倾兮也恰巧是这个目的，要么杀死你，要么耗死你。 反正你们也出不去我掌握的范围。 摇祉真是受够了这种能打却打得很束缚的感觉，她踹断了一根枝条，转头就对颜入说道：“大师兄，你解决它的根须，我去毁了它的树干。” 摇祉不是和他商量，是通知。 不等颜入开口，她已经沿着枝条飞奔而上。 梅倾兮见状，立即将枝条化作冷箭，花瓣凝为飞刀，狠狠的朝着冲过来的摇祉飞去。 满天的箭雨与飞刀，枝条狂舞。摇祉旋身闪躲，不退返进。 剑术为她开出了一条直达主干的路。 颜入看着倔强向前的摇祉，剑气化出两柄长剑将她周围的枝条清除。 同时，他翻身跃上阁楼，双手握住剑柄，腾空一跃时长剑骤然变大，剑身闪着金光，像是俯冲而下的金鹏。 铮铮的剑鸣仿佛金鹏长啸，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一剑斩了下去。 所有张狂的根须猝然而断。 而那不减的剑气将再生的根须阻绝地下。 这一招的金鹏展翅，将漫天的冷箭飞刀挥落，为摇祉夺得时间。 梅倾兮被这一剑震的快要吐血。看着越来越近的摇祉，她将嘴里的血腥味咽下，快速调动妖力将树上粗壮的枝条从各个方向向摇祉收拢，树枝互相缠绕，呈一个“锥子”型打算穿透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梅倾兮又将新催生出的几个根须缠住欲加过来的颜入。 摇祉拼着一股狠劲从并未完全收拢的空隙间滑至树干前。随后双手握住剑柄，狠狠的刺进了那扭曲的树干中央。 梅倾兮用枝条化成了手掌，徒手握住了摇祉的剑身，说道：“小娃娃，我百年的妖力，岂是你一剑能废了的？” 视线被挡，颜入看不到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不对，连忙冲摇祉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梅倾兮扫了他一眼，猛得将摇祉往前一拉控制住她的身体，“我也不陪你们玩了。” 而后在她的背后升起一根小腿粗的树枝，直指摇祉的后心。 不成想，摇祉松开剑柄，回身单手握住刺过来的枝条。 她目光泛着寒光，“百年的妖力？那又如何。” 而后猛得一拽，竟然硬生生的把这根树枝扯了下来。 这一幕恰巧被刚安置好孩童的谢绥看到。 他下意识握住了摇祉之前拉住自己的胳膊，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摇祉扯下她枝条的一瞬间，转瞬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颜入的长剑已至身前。梅倾兮用树枝抵挡，正要将仅剩在阁楼作乱的几根根须也收回来时，谢绥衣袖一甩，雄厚的内力霎时间将根须碎成了渣渣。 梅倾兮极其震惊，这人到底是谁！ 她错愕之际，摇祉趁此召回自己的长剑，并将全身的内力聚集在手中之剑。 长剑从未承受过如此多的内力，一时之间，剑身轻颤，剑鸣声起。 梅倾兮没时间多加思考，身前的两人也让她头疼不已。 今天真是碰到了硬茬。更让她头疼的是，冲过来的颜入已经跃身而起，将长剑劈了下来。 她用残余的枝条去接，费力的将颜入甩出去时，谁知道这人竟然空中一旋，直接横向一剑，斩断了树干。 刹那间，一声闷响。 巨大的梅树横空而断，轰然倒塌在夜色之中。 摇祉瞄准时机，对准了她的树根，在树桩中央纵向的刺了下去。 雄厚的剑气顺着树干直达地下，给了梅倾兮致命一击。 至此，膨胀的树干开始缩小，不多时便恢复成原本的大小。 百年的妖力敌不过一剑之威。 满天的花瓣不甘心的散落一地，梅倾兮惨烈叫声仿佛在空中传来。 树干开始枯萎，露出拥挤的人形。远处醒目的楼阁如泄了气般开始缩小，骤然间变成了一个破烂的二层小楼。 静谧的夜，在这一刻又归于平静。 摇祉这才拔出长剑，利落的收入剑鞘。 月色下，少女持剑而立。红绸发带随风飘荡，如同打了胜仗的旌旗。 谢绥站在不远处看着摇祉的身影，微微挑眉。 倒也不只是一位一身用不完牛劲的莽撞修士。 实力可比牛劲大多了。 但帅气姿势维持不到片刻，趁着大师兄还未到身前，摇祉转身将因为用力过猛而轻颤的手背在身后，颤抖呼出了一口气，“疼死我了，手都麻了，可终于解决了。” 然后在大师兄走到自己身旁时又恢复原样。 颜入上前冲她笑道：“恭喜小师妹首战大捷，除掉了树妖。厉害。” 摇祉不太好意思的摆摆手，“哪有。要不是大师兄的那一剑将树干斩断，我哪儿能除掉这梅树妖。” “但要是你不及时将剑插下去，我的帮助也是枉费。” 摇祉听他这么一说，感觉好像也有点道理。然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郑重的嗯了一声，“只能说我们都厉害，而且还配合默契。” 颜入笑道：“小师妹说的对。” 摇祉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结果余光不经意扫过树桩时，笑声戛然而止。 那平整的断面上，正冒出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黑气。 她笑容收起，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颜入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摇祉正色道：“有魔气。” 摇祉天生对魔气有超过常人的敏感度。 当其他师兄弟还在用法器提醒时，她只要站在一旁，便会察觉。 而且从不会出错。 所以当摇祉说树桩中有魔气时，颜入不疑有他。 他上前蹲下来查看，果然在摇祉的剑痕之下，捕捉到了一缕极细的黑气。 真的是魔气。 这让颜入有些想不通，“魔族百年前那场大战都没和妖族联手，怎么如今在树妖身上能见到魔气？” 摇祉也想不明白，“它们不是一向彼此瞧不上彼此吗。” 两人正费解着，谢绥踱步走了过来，“二位，看什么呢？” 摇祉脱口而出：“看这树妖死没死。” 颜入站起身补充道：“应该是死透了。” 经过地下那次的阵法，两人可再也不把他当做普通散修。 不过虽然知道他很厉害，也算有了携手除妖的情义。可关于魔气的事，还是越少些人知道越好。 何况，他们也不知道这里的实情，连解释都做不到。说了或许只会给他增添恐慌。 于是摇祉诚心的夸着他转移话题：“你居然会阵法，太厉害了吧。” 谢绥看了眼那断面平整的枯死树桩，“你一剑砍断了这百年大妖的根基，比我可厉害多了。” “哪有，我就没见过有人能布下这么厉害的阵法。”摇祉还比划了一下，“灵线一连，歘的一下，十几只妖瞬间消失了。” 别说见过了，她在扶玄宗这么多年，这宗门就没有人会单独布阵。 都是大家找好各自的位置，互相配合着形成的阵法。 谢绥解释着：“那不是灵线，是内力。” 摇祉睁大双眼惊叹，“居然是内力。” 更厉害了！ 这话真是发自肺腑，一点掺假的水分也没有。 谢绥无奈的垂眸一笑。 这姑娘怕是真没见过这种阵法。 颜入继而问道：“不知谢公子师承何人，刚刚用过的阵法是什么名字？” “我师父啊，是一名隐士，自称山云。至于我刚刚的阵法么，叫‘落地成笼’。” “……” 居然连人和阵法都没听过。 谢绥一看他俩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一个都没听过。 他不甚在意道：“我师父生前鲜少下山，你们没听过也正常。而我那个阵法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三人边说边往阁楼走。 眼下安全了，要去看看那些被安置好的百姓怎么样了。 摇祉对谢绥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那么多人安置好的？那个小孩子你是怎么找到的？” 谢绥边走边说：“那小孩不是我找到的，而是他找到的我。那些百姓，半数也都是在他的指引下安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