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靠营销爆红》 第1章 破产掌柜 大周王朝,景和十七年。 时值仲春,风絮盈城。 自打边关大捷的捷报传入京,京城内便似泼了釉彩的盛世长卷。 繁华街市里,四周人潮如织,各路商贾云集,街道两旁是茶楼,酒肆,当铺,作坊等一直延伸至肉眼无法所见之处。 商贩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有昂贵的车马穿梭而过,随处可见身着华丽缎绸之人。 路边乞讨的闲散人每日光靠贵人施舍都得以养活全家。 任谁来了见到此番景象不得赞叹一句: 好一个盛世太平! 就在这满城锦绣的转角处,“醉仙楼”的朱漆招牌却已蒙尘多日,一门之隔,外面的喧闹却闯不进冷寂的酒楼内,放眼看去每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昭虞也不例外,她神色恍惚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帐簿许久未翻一页,旁人瞧着认为她是在为生意的惨淡而难过。 但只有昭虞自己知道,她哪里是在难过,她分明是不敢置信。 旁人瞧不出差别,可这内里的芯子却早已换了个人。 没错,昭虞穿书了。 她穿到一本小说中,这是一本典型的失忆追妻火葬场文。 女主是一名大夫,男主是将军,两人经历种种挫折和误会最后在一起的故事。 昭虞得知自己穿书后,本还为来之前看过这本小说而沾沾自喜,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她穿的不是女主,而是在书中寥寥几笔带过的普通NPC,甚至连名字都只出现过一回。 至于她是如何记得的,不过是这名炮灰的名字竟与自己的一样,都叫昭虞。 所幸昭虞穿过来还能拥有原身所有的记忆。 原身是商贾之女,这栋醉仙楼便是名下产业,本该生活遂愿,偏家道中落。 醉仙楼本是京城最热闹的酒楼之一,可就在对面锦绣楼开业后,生意日渐急下。 锦绣楼,书里提过一嘴的反派产业,背后是当朝户部侍郎的侄子,仗着权势打压同行,用低价抢客,甚至暗中使绊子,让竞争对手做不下去。 父母因此事忧愁白了发,去年染病相继撒手人寰,只留下摇摇欲倒的酒楼。 原身所说不上有多大富大贵,不过也是自幼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懂得经营之道。 商贩个个都是人精,见原身不懂又没人撑腰便哄抬物价,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就亏损了几百两银子。 昭虞看着账簿上斑驳的墨迹,那一道道用朱笔勾勒的赤字叹了口气,唏嘘原身的凄惨遭遇。 不过现在可怜的倒变成她了。 虽说无法改变以前的遭遇,不过既然“昭虞”把自己的身子给了她,她总得好好活下去才是。 昭虞合上账单,揉了揉太阳穴,正思索着对策,酒楼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昭掌柜,这账拖了这么些天,也该还了吧!”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打手,面色不善的扫视酒楼内的伙计。 昭虞认得他,城南赌坊的李荣,专门放高利贷的狠角色。原身身前被逼得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曾向他借过一百两银子周转,如今利滚利,已经翻到了三百两。 几个伙计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桑枝见状连忙上前挡在昭虞面前,强装镇定道:“爷,您在宽限几日,我家小姐已经在筹钱了...” 李荣眯起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桑枝,突然咧嘴一笑:“哟,这小丫头倒是水灵。” 他转向昭虞,不怀好意地说:“昭掌柜,要是你实在还不上银子,不如就拿这丫头抵债?我们钱庄正缺个端茶倒水的丫头。” 桑枝闻言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一步。昭虞一把将桑枝拉到身后:“李爷说笑了,桑枝是我的人,不是货物。” 桑枝自小便跟在原身身边,即使后来家道中落后也不曾提过离开,两人情同姊妹。 被驳了面子的李荣顿时沉下脸,猛地拍桌:“那你是要现在还钱?” 他身后的打手们立即上前,将她们团团围住,酒楼内的气氛顿时剑张跋扈。 见此情景,昭虞也知硬碰硬对她们并无好处,眼珠一转,突然换上了笑脸。 “李爷别急嘛。”她凑过去,压低声音:“不瞒您说,我这儿正有个发财的路子,就等着跟您商量呢!” “什么路子?” 昭虞转头吩咐小厮去取东西。不多时,小厮捧着一个雕花檀木匣子快步走来。 “李爷请看。”昭虞接过,缓缓打开匣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纸契,“这是醉仙楼的房契。” 见李荣眼睛一亮,她赶紧合上, “诶,别急嘛!我用这个作抵押,再借五百两。一个月后,连本带利还您八百两!” 李荣嗤笑道:“你拿什么还?” 见他上钩,昭虞杏眼微弯向后一指:“不瞒您说,我父亲生前曾在后院里埋了一箱上好瓷器,值这个数!”她比了个手势,“就是挖出来得费些功夫...” 要说原身虽愚笨,生的却是一副好样貌。 一双杏眼盈盈似水,唇不点而朱,此刻正微微抿着,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天真又无辜。偏生她眼波流转间又带着几分狡黠,像只偷了腥的狐狸,让人摸不清她到底是真单纯还是在装傻。 李荣盯着她瞧了半响,心里还有些将信将疑。 “昭掌柜,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小女哪敢?”她故意顿住,羽睫低垂,在瓷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您要是不信,不妨随我去后院一探便知,那埋箱的地方我还记得呢。” 她说着就要引路,素净襦裙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几缕青丝垂在耳畔。 李荣眯着眼睛打量她,心想这丫头看着娇气,倒是个会来事的,他粗声粗气道:“罢了!就信你一回,一个月后若见不到银子....” “到时候这酒楼连同那箱宝贝,全都是李爷您的。”昭虞接的飞快,眉眼都带着笑意。 送走李荣一行人,昭虞终于松了口气。 她堵了一把,果真堵对了。 酒楼内其他人可就没昭虞这么淡定,尤其桑枝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小姐,咱们哪来的上好瓷器啊?” 昭虞吐了吐舌:“骗他的呗。” 眼下局势暂且是稳住了,可接下来的烂摊子更让人头疼,得抓紧时间找到能够重新让醉仙楼起死回生的商机。 想要在此地立足,需得以了解风俗。 深知此道理的昭虞当即就拉着桑枝出去。 来到最热闹的西市,叫卖声络绎不绝,昭虞的目光在这些商贩身上环视,最后停留在一铺卖糖糕的大娘身上。 以她在现代当营销号的狠辣眼光来看,在此人身上绝对能挖出不少有价值的瓜来。 “大娘,给我来两包桂花糖糕。”昭虞笑吟吟的递去几枚铜板,眼睛还不停的瞟向旁边几个坐着择菜的大娘。 桑枝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糖糕,心里直泛嘀咕:小姐今日怎么如此反常?往日从不与这些市井妇人打交道,如今却主动往人群中扎。 “哎呦,这不是醉仙楼的昭姑娘吗?”卖糖糕的大娘嗓门洪亮,“听闻今日李荣那泼皮又去闹事了?” 昭虞叹了口气,面上摆出一副忧愁的样子,声音却故意提高:“可不是嘛,非说我家后院埋着宝贝...” 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个大娘立刻围了过来,桑枝被挤到一边,看着自家小姐三言两语就跟这群妇人打成一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要我说啊那李荣就是个黑心肝的。”一个穿着褐色布群的大娘拍着腿道:“前个儿还把老刘家的闺女儿逼得跳了河。” “这算什么。”另一个瘦高个的妇人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户部那位张大人家的小舅子,在城南强占民田,逼死了好几户人家呢!” 昭虞适时捧场:“竟还有这等事?” 此番情景哪还像是个连市价都不清楚的闺阁小姐?倒像是...倒像是在市井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 “要说热闹,还得数城南钱庄这几日。” 昭虞一听,眼睛一亮。 她知道自己要等的消息来了! “哦?钱庄怎么了?”她故作不解道。 王大娘神秘兮兮地凑近:“姑娘不知道?侯府二公子要与北疆使团比试马球,钱庄里开了盘口,赔率高着呢!” “可不是。”旁边卖绢花的妇人插嘴,“二公子那边一赔十,北疆使团那边一赔二,明眼人都知道该押谁。” “二公子这么不被看好?” “姑娘有所不知,那二公子虽是侯府公子,却是个庶出的,平日里就不学无术平,上次马球赛连马都上不去。这次来的北疆使团可都是有真功夫的,听闻领头的那位小王爷在马背上长大的。” “姑娘要是想赚点银子,不妨去押北疆使团,稳赚不赔。” 昭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还听说二公子放话说,若是赢了就在锦绣楼摆三天流水席呢。”褐裙大娘打趣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噤了声。 周围几个妇人也都不说话了,眼神躲闪着看向昭虞。 锦绣楼三个字一出口,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谁不知道醉仙楼和锦绣楼是死对头?当着昭虞的面夸锦绣楼,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捅刀子吗? 昭虞却好似没察觉众人的尴尬,反而眼睛一亮:“二公子真这么说?” “呃...是,是啊...”大娘支支吾吾的,生怕戳到昭虞痛处。 桑枝在一旁急得直拽昭虞的袖子,生怕小姐受刺激。谁知昭虞不仅没恼,反而笑得越发灿烂。 “多谢几位大娘告知这些。”昭虞福了福身,“改日再来听您们说新鲜事儿。” 离开西市,桑枝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若那二公子真赢了在锦绣楼摆宴,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昭虞眨了眨眼睛,“岂不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所有人都唱衰这位二公子,那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桑枝瞪大眼睛,伸手就要去探昭虞的额头:“小姐,你莫不是气糊涂了?” 昭虞轻巧躲开没有解释,而是一把拉住桑枝的手脚步轻快的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走,我们现在去钱庄看看。” 钱庄门口挂着大红灯笼,上书“马球大赛”四个烫金大字,里面早已人声鼎沸。 “小姐,咱们真要进去吗?”桑枝扯了扯她的袖子,紧张道:“这地方可不是姑娘家该来的。” “怕什么,咱们是来下注的,又不是来闹事的。”昭虞拍了拍桑枝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一股汗气味夹杂酒气的热浪。 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赌桌,上面分为两列:一边堆满了金银,写着北疆使团,一边空空如也,写着侯府二公子。 “看吧小姐,大家都压北疆。”桑枝小声嘀咕。 昭虞却不慌不忙的挤进桌前,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啪”的拍在写着二公子的桌面上。 “一百两,押二公子赢。”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这个身穿素雅襦裙的年轻女子。 钱庄伙计惊的忘了动作:“姑,姑娘确定?这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怎么?难道还挑客人下注不成?”昭虞挑眉。 “不敢不敢。”伙计连忙赔笑,麻利的写下押票,“姑娘收好,若是二公子赢了,这一百两可就是一千两。”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这姑娘怕不是疯了?” “听说她是醉仙楼的掌柜,估计是生意不行,想搏一把。” “啧啧,这一百两怕是要打水漂了。” 桑枝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昭虞却气定神闲的接过押票,在众人异样的眼神里走出钱庄。 一出门,桑枝就记得直跺脚,“小姐,那可是咱们最后的银子啊!” 昭虞将押票收好,安抚着桑枝,“放心,我自有打算,要相信你家小姐。” 在现代做营销号时,她最擅长的就是“逆势营销”,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二公子,正是她出手的最佳时机。 “看来咱们要去会会这位二公子了。” “我倒想看看,这位“必输无疑”的二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抬头望向一处,那正是侯府所在的方向,心里已有了盘算。 倘若能助这位二公子赢得比赛,不仅能赢得赌注,更重要的事可以借机说服他将庆功宴改在醉仙楼。 这一箭双雕之计,正是扭转醉仙楼颓势的关键。 “二公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破产掌柜 第2章 白费心机 夜深,风寂。 侯王府的书房内烛火仍摇曳着。 一名男子正伏案疾书,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胸前,修长的手指握着狼毫,在宣纸上一笔笔勾勒出凌厉的笔锋。他长得极好看,烛光映照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愈发深邃,鼻梁笔挺,凤眼微挑。身上就披了一件玄色薄袍,衣襟微敞,倒显几分慵懒。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如同猫踩瓦片般。 男子手中的笔锋未动,只是薄唇微启:“进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单膝跪地:“主子。” “何事?”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文书,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今日钱庄来了名女子。”黑衣人低声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押了一百两赌您赢。” 狼毫在宣纸上顿住,墨迹晕开一小片。祈允谏终于抬起头,剑眉轻挑,素日冷清的眸子终于闪过一丝兴味:“哦?” “是长乐街一座名为醉仙楼的昭掌柜。”黑衣人继续道:“属下还发现,她今日差人四处打听主子的消息,似乎对主子颇为关注。” 祈允谏放下笔,修长的手指轻扣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思索了一番道:“醉仙楼?可是与锦绣楼对门的那家?” “正是。”黑衣人道。 一个女子,突然押重金赌他赢,又四处打探他的消息...是另有所图,还是...别有用心? 京中权贵纷争不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他早已掌握京中大半情报。可这女子的举动,却是他没算到的。 是冲着侯府而来,还是冲着他这个人? 亦或者...她背后另有指使之人? 祈允谏忽然轻笑一声站起身,玄色薄袍随着动作滑落至肩头,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踱步走至窗前,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去查查这名女子的底细。” “是。”黑衣人领命,起身的动作迟疑一瞬,又开口道:“主子,那马球赛的事...” “按原计划进行。”祈允谏眸色一冷,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北疆那边,我自有安排。” 待黑衣人退下后,祈允谏重新回到案前。桌上一封写着“密”的信封被他拿起,置于烛火之上,火舌瞬间吞噬了信纸,灰烬飘落在桌台上。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她主动靠近,那他便陪她玩一玩。 他倒要看看,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浪来。 翌日。 醉仙楼大堂内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宾客。 许是昨日昭虞太过威风,今日酒楼内的伙计们倒是精神气上来了,动作也跟着麻利起来。 昭虞正在后院清点账目,没有手机的日子着实有些无聊。 这时桑枝突然匆匆地跑进来。 “小姐。”桑枝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张纸条,“阿武他们打听到了,侯府二公子今日末时会去城外的画舫里小憩。” “当真?”昭虞眼睛一亮,立即放下手中的账本。 桑枝连连点头。 “这个关头他不去练习球术,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去观景?”昭虞蹙眉,纤细的手指轻点下巴。 以她见多识广的能力来看,这侯府二公子要么是扮猪吃老虎假意迷惑对手,要么就是真的如同百姓所说那般蠢笨不堪。 “备车,我们也去城外。” 桑枝一愣:“小姐,你这是要...” 昭虞狡黠一笑,“自然是去“偶遇”这位侯府二公子,探探他的真实实力。” 桑枝实在是不解,为何自家小姐这么相信这侯府二公子,可她既已吩咐,哪有不听从的道理,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缓缓驶出长乐街,朝城外而去。 城郊,不栖湖畔。 画舫静静的停泊在湖心,四周垂柳依依,微风拂过,泛起波光粼粼。 昭虞下了马车,远远的便瞧见远处那艘雕栏玉砌的画舫,透过轻纱帷幔隐约可以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斜倚在栏杆上。 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她要寻的人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发尾只用一条纯色缎带绑住,清丽脱俗,与平日里的艳丽截然不同。 “小姐,我们怎么过去?”桑枝问。 画舫停在湖泊的正中央,可这周围竟连一艘像样的小船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昭虞走到岸边,一时也发了难,早知该雇艘游船才是。正思索着对策,突然瞥见不远处缓缓划过一艘小舟。小舟上站着一名船夫,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昭虞心中一喜,连忙摆摆手示意船夫。 “师傅,这里!这里!” 船夫慢悠悠地向她们划过来,手捋了捋下巴的胡子眯着眼睛打量着昭虞,“姑娘,有何事?” 昭虞指了指湖中心,温声道:“师傅可否载我们一程,到那处的画舫?” 船夫闻言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可是侯府的画舫,寻常人不得靠近的。” “只需接靠近即可,不用登船。” 见船夫还是犹豫,昭虞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师傅,只需要你将我们送到画舫附近,这银子便是您的了。” 她就不信有人会拒绝金钱的诱惑。 船夫盯着那锭银子咽了咽口水,这足足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钱啊。 “这...这...” 船夫搓着手,左右环望一番,最后咬咬牙应了。 小船缓缓向湖心划去,水波荡漾,映着天光云影。昭虞站在船头,湖水拂过她的衣摆,倘若除去她伸长脖子去探的画面,倒真像一幅仕女游湖图。 “姑娘可站稳了。”船夫提醒道:“这湖心水急。” 昭虞点点头,目光却仍紧锁着那艘华美的画舫。 距离越来越近,帷幔后那道身影也愈发清晰。男子一袭墨色锦袍,玉冠束发,正执着一卷书册闲闲翻看。从昭虞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修长如玉的手指。 就在小船距离画舫还有十余丈时,忽然一阵怪风掠过湖面,掀起不小的浪花。小船剧烈摇晃起来,昭虞一个踉跄,脚下一滑, “小姐!”桑枝惊呼出声。 昭虞下意识抓住船沿,却还是被晃的失去平衡。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心生一念,索性松开了手。 “扑通!” 水花四溅。 “主子,有人落水了。”侍卫低声道。 祈允谏嗯了一声,依旧斜靠着垂眼看着手中的书,一个眼神都未看去。 昭虞的水性还不错,故意在水里扑腾着,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余光却一直瞄向旁边的画舫。 按照她的预想,祈允谏应该会立马派人救她才对。 可画舫上依旧静悄悄的,帷幔后的身影连动都没动一下。 昭虞暗恼,这侯府二公子怎么如此冷血? 湖水浸透了衣裳,沉甸甸的往下坠。昭虞决心放弃不在演戏,正准备往小船上游,突然感觉裙角被什么缠住了,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怎么回事? “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 桑枝在船上急得直跺脚,若不是她不习水性,看那架势马上就要跳下去救人。 冰冷的湖水漫过头顶,昭虞这下是真慌了,手脚胡乱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 心中暗骂自己的失策,原本只是想制造个落水的意外,哪成想这湖水竟如此之深! “救命...救...”昭虞艰难的呼喊着,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一个数据:古代女子因裙装溺水而亡的概率极高。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在濒死之际竟有些想笑。 难道她昭虞,就要这样...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渐渐没了力,缓缓下沉。 画舫上的人似有所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祈允谏走到栏杆边,垂眸看向湖面。落水的女子已消失在湖面之上,只留下发间那支白玉兰簪子在水中泛着莹润的光。 船头站着的几名随从心生怜惜,可没有祈允谏的命令下来,谁也不敢擅自下水救助。 “去。” “是!” 就在昭虞意识即将消散时,耳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水波,牢牢的环住她的腰身。 “哗啦。” 昭虞被带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模糊间她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是个面容冷峻的黑衣侍卫。 “姑娘,得罪了。” 侍卫低声道单手划水,带着她向画舫游去。 昭虞浑身发软,等拖上船时已经半昏迷,恍惚见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带她去换身衣裳。” 再次醒来时,昭虞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干燥的锦被。桑枝就守在旁边,见她醒来,红着眼眶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昭虞拖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头发也已经被擦干。 若不是外面的风景不同,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刚睡醒呢。 “二公子呢?”她哑着嗓子问。 桑枝撇了撇嘴,“把你救上来后便回舱了,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昭虞咬了咬唇,心里又气又恼。她精心设计的“偶遇”不仅没成功,还差点搭上性命,结果对方根本不屑一顾。 一名侍女端着热茶走进来,恭敬道:“姑娘醒了。主子吩咐给您准备了热茶,去去寒气。” 昭虞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 “多谢。”她看向侍女,“不知可否引见一下你家主子?救命之恩,当当面道谢。” 侍女犹豫了一下,福了福身,“姑娘稍等,奴婢去请示一下。” 待侍女退下后,桑枝不解问道:“小姐,咱们何必去见他?他方才见死不救,若非侍卫出手...” 桑枝愤愤不平地绞着手帕。 昭虞却若有所思:“正因如此,才更要见。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传闻中不学无术的纨绔,身边侍卫却训练有素,身手如此矫健...” 正说着,舱门再次被推开。方才的侍女恭敬道:“姑娘,主子请您过去。” 昭虞眼睛一亮,立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跟在侍女身后。 主舱内,祈允谏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抬眸,露出一张俊美中带着几分痞气的面容。 昭虞微微一怔。 听多了关于他的传闻,她原以为会是个纨绔子弟的轻浮样,没想到眼前人竟生得如此俊朗不羁,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反倒更添几分魅力。 醒醒,别花痴了!别忘了你的正事。 昭虞回过神,福身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祈允谏随手将棋子往案几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美人落水,本公子岂能见死不救?”说着还轻佻地眨了眨眼,指了指对面,“请坐。” 昭虞坐下后,悄悄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他现在这副模样与刚才昏迷前所听见的那清冷声完全不符,昭虞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今日为何会来此?”祈允谏随手拎起茶壶,漫不经心地给昭虞斟茶。 昭虞抿了抿唇,决定开门见山,“小女子姓昭,是长乐街醉仙楼的掌柜。” 祈允谏执壶的手一顿,茶壶险些倾斜。他夸张地“哎呀”一声,连忙扶正茶壶,“醉仙楼?可是昭通,昭东家那处?” “正是,您说的是小女的家父。” “如此,原来是昭掌柜,幸会幸会。”祈允谏将茶盏一放,整个人往软榻上一躺,翘起二郎腿,语气轻快。 昭虞瞧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又道:“实不相瞒,小女今日是特意来寻公子的。” “哦?”祈允谏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本公子这般有魅力?连昭掌柜都...” “是关于五日后与北疆使团的马球赛。”昭虞直接打断了他的调笑。 祈允谏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他撇撇嘴,随手抓起案几上的葡萄往嘴里一丢:“别提那劳什子比赛了。本公子连马球场都没去过几次,这不是存心让我出丑吗?” 说着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原定是我大哥去参赛的,谁知道他突然染病。这下好了,本公子怕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颜面。” “那公子说的赢了后在锦绣楼摆席之事?” “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昭虞瞧他这副样子不似装的,心里不免起疑。 难道她真猜错了,这侯府二公子的确如传言中所言那般? 昭虞不信,决心在试探试探,于是倾身向前认真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小女子昨日在钱庄压了一百两,赌公子赢呢!” “一百两!”祈允谏瞪大眼睛,一副被震惊的样子,“昭掌柜这是要血本无归啊!” “我连马球场都没去过几次,昭掌柜还是趁早把钱要回来吧。” 昭虞盯着祈允谏那玩世不恭的样子蹙了蹙眉,“公子说笑了。侯府弟子哪个不是从小习武?” “习武?”祈允谏噗嗤一笑,“我啊,就喜欢看看闲书,听听小曲。要不昭掌柜改日来我府上听曲?可比什么马球赛有意思多了。” “公子当真不打算认真对待这场比赛?” “认真?”祈允谏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腰间的玉佩,“输赢不过是个乐子,北疆那群蛮子想赢,就让他们赢去呗。” 他说着突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哎呀,时候不早了,昭掌柜要不要留下来用晚膳?我让厨子准备几道好菜...” “不必了。”昭虞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既然公子心意已决,小女就此告退。” 祈允谏也不挽留,只是笑嘻嘻地拱手:“那改日再约昭掌柜听曲啊!” 走出船舱,昭虞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气得指尖都在发抖。桑枝见势不对,连忙迎上来:“小姐,怎么了?” “回府再说。”昭虞压低声音,快步走向等候的小船。 直到马车驶离湖畔,昭虞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拳捶在车壁上:“可恶啊,气死我了!” “我原以为他是在扮猪吃老虎,没想到...”昭虞咬牙切齿,“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她昭虞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看错人的时候,简直奇耻大辱! 桑枝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们押的一百两...” 昭虞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只能使用B计划了。” 画舫上,祈允谏倚在窗边,看着逐渐远去的小船,脸上轻浮的笑容渐渐褪去。他指尖轻叩窗棂,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主子,为何要...”侍卫不解地问。 祈允谏轻笑:“有趣,好戏才刚开始。”他手执一颗黑棋,轻放至中间那盘胜负未分的棋盘上。 抬手间,棋盘上的局势瞬间扭转。 第3章 营销高手 昭虞在现代可是一人操手无数账号,引起网络腥风血雨的营销高手。 早在来时,她就发现了,这古人啊赚钱特别“憨”,只会一边倒的跟风下注,稍微风向一变就立马倒戈,而昭虞恰好最擅长的就是打舆论战。 她拿出一百两下赌的那日,又给了酒楼内的伙计们一百两,让他们去打听打听北疆使团的行动,找人各处散播流言,顺势捧一捧侯府二公子。 果不其然。 这几日,长乐街的茶肆酒楼便传开了北疆使团嚣张跋扈的消息,更甚有人开始押堵侯府二公子。 虽目前局势暂不能完全扭转,却已朝昭虞想要的结果一点点接近了。 “唉你们听说了吗?听闻北疆来的那几个使臣昨日在浮生楼闹事,把人清倌都气哭了。”茶楼里,一个络腮胡大汉拍着桌子嚷嚷。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可不是!我表哥就是在衙门当差的,说那几个北疆人前日在西市强买强卖,还打伤了好几个商贩。” “啧啧,这等蛮夷也配和我们大周比试马球?”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摇摇头,“要我说,就该让侯府二公子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角落里,昭虞戴着帷帽看似静静品茶,实则注意力全在几人的对话上,嘴角微微一扬。 看来这舆论攻势果然有效。 自上次与祈二公子一别后,昭虞怎么想心里仍有不甘,又借机接近过几次,却每每都遭碰壁,这下昭虞算是彻底放弃祈允谏这条路了。 “不过...”这时一位身着灰衣的青年开口,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这侯府二公子可是个好玩的主儿,这输赢怕是...” 他说完这话后,刚才还杂闹的争吵声又弱了下来,所说愤恨,可毕竟在京城谁人不知祈允谏的纨绔,这么短的时间内哪能有如此大的转变。 昭虞暗想,不妙。 刚想开口为祈允谏说些好话,邻桌的一位锦衣公子突然拍桌而起,将众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去。 “胡说八道!我上个月亲眼瞧见这二公子在城外郊区骑马,那骑术,啧啧,连禁军教头都连连称赞。” “当真?” “千真万确!” 他说得夸张,叫人分辨不出真伪。 昭虞暗自诧异这突如其来的“助攻”,她并未安排人吹捧祈允谏的骑术,微微侧首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却看到站在一旁的阿福满脸邀功的样子。 “阿福,这是你安排的?” 阿福立刻凑近,脸上带着得意:“小姐,我见这几日钱庄里还是有不少人押北疆使团,就自作主张找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兄弟...” 昭虞忍俊不禁,没忍住伸手比了个大拇指,“干得不错。” 阿福得了夸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过小姐,我还是有些不解,咱们如此散播流言,当真有用吗?” 昭虞轻抿一口茶:“阿福,你可知“三人成虎”的道理?” “小姐是指,谣言传多了便会成真?” “错。”昭虞点了点桌面,“是真相被埋没时,自要有人替它开口。” “那北疆使团打人是真,强买强卖也是真,我们不过是帮这些事曝光出来罢了。” “至于这祈二公子...就算是发发善心,帮他拯救他那岌岌可危的口碑吧。” 茶楼里的议论声越发嘈杂,那锦衣公子正绘声绘色描述祈允谏的英姿,引得众人惊呼。昭虞见几个原本犹豫的听客,此时正偷偷讨论等会要将银子押给侯府二公子。 “小姐快看!” 门外长街传来一阵骚动,一匹黑马车正横冲直撞,马背上正是她们刚讨论的北疆面孔,他挥着鞭抽翻了个躲闪不及的货郎。 昭虞猛地站起身,帷帽下的笑容彻底绽开。 这可比十场流言都管用。 “现在明白了?”她将茶钱按在桌上,“我们不是煽风点火...” 茶楼里已有愤怒的书生带头冲出去理论,昭虞的声音混在鼎沸人声中: “是借东风。” 回府的途中,昭虞难得心情不错,带着桑枝在街头缓步而行。 这几日整天为这该死的马球赛操心,还没有时间好好逛逛这古代的玩意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电视机里说的一样。 昭虞左看看胭脂铺,右看看绸缎庄,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注视着。 街边酒楼的三层雅间内,祈允谏正与对面之人商讨着什么,余光一撇,恰见楼下那道倩影。 鹅黄色的纱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裙摆随着昭虞轻快的动作微微荡漾,帷帽早已被摘下,露出一张明艳的脸,杏眼灵动,整个人透着几分娇俏和灵气。 祈允谏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昭虞前几日来寻他时的场景, 那日雨后初晴,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侯府门前,也不知是站了多久,裙角被雨水打湿都浑然不觉,看到他出来,眼睛蓦地一亮迎上前,仰着脸对他笑,“二公子,我最近刚寻得一本关于打马球的书,我一下就想到了公子。” 即使被他拒绝后也不恼,依旧每日准时来。 昨日不知为何,她竟破天荒的没来。祈允谏想,她大抵是受不了放弃了。 回忆至此,祈允谏突然无奈的笑了下。对面的青衣公子话音一顿,打趣道:“哟,咱们祈二公子这是想到什么趣事了?” 仔细一看,这青衣公子的眉眼竟与祈允谏有几分相似。 祈允谏收回视线,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没什么。” 楚如珩闻言不信,立即起身探头往窗外望去,“原是在看姑娘,祈二公子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祈允谏一个眼神扫过去,淡淡的开口:“她就是那日在钱庄押我赢的姑娘。” 楚如珩闻言顿时来了兴致,手中的折扇“啪”的合上,瞪大眼睛去仔细打量楼下的昭虞,“就是她?皇宫里最近都传的沸沸扬扬,源头竟是一个这么标致的小娘子。” 祈允谏指尖轻叩桌面,若有所思:“她不仅押注,这几日还派人四处散播北疆那群人的恶性,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北疆人此番入京,表面是庆贺大周旗开得胜,实则暗藏祸心,边疆战事刚歇,大将军裴玄离奇失踪,也不知道从哪走漏了风声竟让他们得知,迫不及待的前来挑衅。 企图利用马球赛之机羞辱大周,动摇军心。这场比赛,早已不是简单的竞技,而是两国直接暗戳戳的较量。 “这么说,她是故意在为你造势?莫不是对你有意?”楚如珩挑眉道。 祈允谏摇头。 “她接近过我几次,都被我拒绝了,如今看来,不过另辟蹊径而已。” “目的,大概是想要借我之手让她的酒楼起死回生?” 祈允谏也说不准昭虞到底所图为何,自她出现的那刻起,所做之事皆在他的意料之外,一切都发生了变数。 “能让一个姑娘家如此费心,祈二公子真是好福气啊。”楚如珩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的意味深长。 祈允谏抬眸轻瞥一眼没有搭话,目光不自觉的追随昭虞的身影。只见她停在一个糖人摊前,兴致勃勃的看着摊主捏糖人。 眉眼间尽是好奇与惊叹,倒是与京城那些循规蹈矩的闺秀截然不同。 又坐了片刻,祈允谏突然起身,“走吧,该去练球了。” “这就走了?”楚如珩莫名,连忙擦擦手,看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背影大喊道:“不继续看你的“小福星”了?” 两人下楼时,昭虞已经不在烫人摊前了,正朝着另一边的首饰铺子去走。祈允谏与她擦身而过,昭虞却浑然不觉,专心致志的挑选首饰。 太好看了,我的妈呀!这得多少钱啊,要是能带回现代就好了,这样我指定能成为百万富翁! 昭虞眼睛发亮的盯着这些首饰,拿起来往自己头上簪的同时还不忘旁边的桑枝,两人说说笑笑的挑选。 待祈允谏走远后,昭虞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海。 “小姐?怎么了?”桑枝问。 “没什么。”昭虞摇摇头,怎么突然感觉到一股晦气。 明日就是马球赛前的最后一天,也是昭虞该收网的时候了。 她派人在钱庄闭门前再去打探一下最新情况,得来的消息是,如今二公子那边的赔率从一赔十涨至一赔五,而北疆使团那边则从一赔二跌至一赔五,两边的胜率如今持平。 在旁人眼里这似乎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无论压那边最后所赚的银两都一样,无非就是看运气问题。 可昭虞却皱起了眉头。 “小姐这不是好事吗?”桑枝不解,“若二公子赢了,咱们可比别人多赚五成银子呢。” 昭虞叹了口气,将头埋在手臂间。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比赛前将祈允谏的赔率拉至一赔三左右,这样既能确保收益,又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但现在两边赔率持平,意味着庄家对比赛结果也没有把握。 这样的结果对她明天的计划很不利,倘若到明天赔率依旧没拉上去,再加上祈允谏必输的局面,她绝对亏的本都不剩! 不行,她得再想个法子。 “桑枝,你去把酒楼内的伙计都叫来。”昭虞坐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不多时,酒楼后院便聚集了十来名伙计。 昭虞站在台阶上,手里捏着几张银票。 “诸位,明日就是关键时刻了,今晚我要你们做最后一件事,”昭虞将手中的银两举起来,“这是二百两银子,我要你们分头行动,在京城各处散播一个消息。” 伙计们面面相觑,阿福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要我们传什么消息?” “就说...北疆使团今日在城外练球时,他们的主将不甚坠马,现在正在秘密请太医医治。” “啊?”桑枝惊呼,“这不是假消息吗?” “当然是假的。”昭虞唇角一勾,“但越是这种消息传的越快,等北疆人出来澄清时,钱庄早就封盘了。” 伙计们恍然大悟,立刻四散而去。 昭虞独自站在院中,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心里发愁。 祈二公子,我可是把全部身价都押你身上了。 翌日清晨,昭虞早早的便起身洗漱,怀着忐忑的心来到前堂。阿福一大早便去打探情况,此时还没回来。 昭虞内心急得团团转,表面却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 求求了,老天保佑,一定要成功啊! “小姐!”未闻其人,先闻其声。阿福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成了!成了!侯府二公子...一赔二的胜率!” 昭虞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被移开。 在喜悦中沉浸一下后,昭虞随后就感到有些不对,昨日流言传出时钱庄已然闭店,即使这传播速度再快,但这毕竟不是网络时代,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爆涨的? 昭虞问:“阿福你可是今早看着他们投的?” 阿福摇摇头道:“并未,我今早去时,赔率就已经变了。”随后他好像想起什么又道:“听掌柜的说,昨夜有人连夜押了一千两在二公子身上。” “一千两?”昭虞惊呼出声,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可知是谁?” “不知,掌柜的嘴严,死活不肯说。” 昭虞思索一番,能在京城一下掏出这么多银子,且无比确信二公子能赢的,除了一人,她想不到还有谁。 不过,为何如此? 昭虞想了想,发现想不明白,索性抛开不谈。 反正最后结果是她想要的即可。 当机立断,昭虞叫来阿武,让他立即准备一张告示贴。 上面用醒目的朱红写着: 【急售马球赛押票】 侯府二公子胜,原注一百两,赔率一赔十 限今日午时前,醉仙楼交易 高价者得 第4章 借势生财 -告示一经发布瞬间引起百姓的围观,昭虞和桑枝就坐在醉仙楼对面的茶摊旁,远远看着人群围着那张告示议论纷纷。 桑枝看着自家小姐如此悠闲晒太阳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不解的问道:“小姐,咱们好不容易等赔率涨上去,为什么现在要卖掉押票啊?” “若是等二公子赢了,咱们还能赚一千两呢!” 昭虞闻言,轻摇着团扇的手一顿,伸手揉了揉桑枝软乎乎的脸蛋,恨铁不成钢的叹道:“傻桑枝,你觉得那祈二公子能赢吗?” 桑枝一愣:“这......” “实话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指望他能赢。”昭虞凑近桑枝,压低声音,“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抬高赔率,好让这押票能卖个好价钱。” 这就好比现代的黄牛,黄牛以原价购买票务,等到热度炒的差不多时再以高价转手卖出,只要这热度炒得高,就不缺真正想要的客人,客人以高价买走事后觉得物超所值或后悔莫及,都与黄牛无关了。 昭虞深谙此道,她这一手操作,本质上与那些票贩子如出一辙。 自古以来,若想要赚大前就绝对没有把命运交给他人的道理,与其被动的等待结果,不如主动出击,真正的赢家从来都是见好就收。 这是昭虞在现代工作时就深知的道理,不然她这营销号还怎么当下去。 反观桑枝听的云里雾里的,心里诧异,她家小姐怎么突然一下子懂得这么多道理。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喧哗。 “五百两!我愿意出五百两!”一个衣着不凡的男子喊道。 “我出六百两!”另一个富商立马加价。 发财了发财了! 昭虞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根本压不下来,转头对桑枝道:“看到了吗?咱们这张纸现在可比真金白银要值钱。” 桑枝恍然大悟:“小姐这是...空手套白狼?” “错。”昭虞用团扇轻点桑枝的额头,“这叫‘借势生财’。咱们借的是祈二公子的势,借的是全京城赌徒的贪心。”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真是好计谋!” 这声音含着笑,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昭虞心头一跳,手中的团扇差点脱手。 她缓缓转过头,看见一位身着浅青色长衫,墨发半扎着的男子正倚在茶摊旁的柳树下,手中折扇轻摇,眉眼间尽是玩味的看着昭虞。 这人谁啊? “这位公子说笑了。”昭虞愣了一下,迅速调整好表情,团扇轻遮半张脸,在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小女子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昭虞礼数装的万分周全,谁料却听到那公子大笑几声,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没一会儿便收敛神色。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昭姑娘,当真如形容的那般...” 楚如珩一顿,挠挠头,回忆祈允谏是如何形容昭虞的来着。 好生奇怪的人,昭虞瞧着他的面容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一张面庞在脑海中闪过一瞬,又很快消逝捕捉不到,昭虞试探问道,“公子所为何事?” “姑娘莫怪。”楚如珩收敛笑意,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请帖,“有人啊托我把这个给姑娘。” 桑枝上前接过,递到昭虞手中。 昭虞接过一看,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大字“诚邀观赛”。 这观的什么赛,哪怕楚如珩不说,昭虞也大概猜到了,只是她有些奇怪,自己与这人素不相识,为何突然会给她这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抬头就看见一名小厮附在楚如珩耳边说着什么,而后他便脸色一变急匆匆的离开。 走到一半,楚如珩又回过头,冲昭虞挥手扬声道:“一定要来啊!” “小姐,这公子怎么神神叨叨的?”桑枝小声道。 昭虞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何意,姑且就先放在一边,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不多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一辆高调奢华的马车疾驰在道路上,路中央的百姓纷纷避让。 那马车通体漆黑,四角悬挂着的铜铃随着颠簸叮当作响,似乎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就在众人的视线中,那马车碾过板板路,缓缓停在醉仙楼门前。 车帘被掀起,一只带着翡翠扳指的胖手从里面伸出,紧接着,一个身着锦缎长袍,腰缠玉带的富态男子费力的钻出马车,还装模作样的拂了拂衣袖。 醉仙楼的伙计立马迎了出来,“客官,请问你要些什么?” 富商打量着醉仙楼内的布局,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用手捂住口鼻道,身旁的小厮见状立马狗腿的上前,语气不耐道:“你们家掌柜呢?让她出来,我们公子找他有事!” 昭虞早早地便在楼上观察着下面,看见这富商所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富商虽衣着华贵,但举止间透着几分市侩气,一看就是暴发户的做派,还敢嫌弃她们醉仙楼。 虽心里不服,但是昭虞也知道这人该是为了押票所来,面上还是扬起了虚假的笑容。 不,不对,也不完全虚假,还是有几分对金钱的真诚渴望。 马上她就可以狠狠捞一笔大的了。 怀着这样的心理,她理了理衣袖,款款走下楼梯。 “这位公子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昭虞福了福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知有何贵干?” 那富商一见昭虞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脸上的肥肉都挤作一团,与刚才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位就是昭掌柜吧?听闻你要出售那侯二公子的押票。” 昭虞故作惊讶,“公子消息真是灵通,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这押票现下可抢手的很呢。” 富商急不可耐的搓搓手,“我出五百两!”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昭虞却只是轻轻摇头,“方才已经有人出到六百两了呢。” 富商咬咬牙,“六百五十两!只要你出,我现在就买!” 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却远远达不到昭虞心中所想,于是她故作沉思了一番,而后语气可惜道:“少了些。” “那昭掌柜你心理价是多少?” “八百两。”昭虞轻轻摇着扇子,眼睛微微眯起,“少一分都不卖。” “八百两?!”富商顿时炸了,脸上的肥肉都气得打颤,“这,这也太离谱了,就是赢了不过也就拿一千两,我花八百两买岂不是亏大了。” 他甩了甩袖子,作势要走,“不买了不买了。” 昭虞也不拦他,不急不躁的悄悄给混在人群中的阿武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一个精瘦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高声喊到:“八百两我要了!” 富商猛的转头,眼睛瞪得和他的肚子一样圆溜溜的。 那男子作势要把银票掏出来递给昭虞,富商一下慌了神一把把他推开,“慢着!明明是我先来的。” 昭虞道:“公子方才不是说不要了?” “我还没走出这个门不算数!” 富商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他盯着袖中的银票,额头渗出一些小细汗。八百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得卖多少首饰才能赚回来啊。 可转念一想,若真让这男子买走了,那侯府二公子赢了比赛,这一千两不就进了别人的腰包?他越想越不甘心,仿佛已经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从他的指缝之间溜走了。 这昭掌柜可精得很。富商在心里暗骂,想到这几天听到的关于的西域使臣受伤的事,他心里的秤一下子不平衡了。 不过八百两,倘若那侯府二公子赢了,自己还能尽赚二百两,可比他规规矩矩的做生意赚的多了。 想到这,富商也不在纠结,一咬牙迅速掏出藏在袖中的银票一把塞进昭虞手中,“八百两就八百里!” 昭虞接过银票,眼睛都瞬间睁大亮了起来,却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强压着嘴角的笑意。 “公子爽快,请跟我来。” 昭虞笑吟吟得将押票递过去,待富商悻悻离去后,那“买主”立刻凑到昭虞面前,昭虞给了他几两银子,夸奖他干得好。 “这叫托儿。”昭虞数着银两,眼睛弯成了月牙,还要跟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解释,“你们要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什么?。” “是让买家觉得如果自己不买就亏大了。” 这边富商不过刚走一个时辰的功夫,消息竟不胫而走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里,侯府似乎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一向死气沉沉的侯府后院今个倒也热闹了起来。 一向人员稀疏的听雨轩外却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动静,下人们战战兢兢的站在两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祈允谏正倚在软榻上看书,手里把玩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玉扳指,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公子,大公子来了。”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 祈允谏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慵懒的支起身子,随手将玉扳指抛向半空又接住,语气调侃道:“哟,稀客啊。”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跨过门槛。 祈明衡一袭烟蓝色对襟长衫,身形清瘦,面容俊朗却微微带着些许病态,举手投足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他的目光快速的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榻上的祈允谏身上,见他一副如此轻浮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笑,“二弟真是好兴致,现下京城人人都传你有多神武,你还有心情玩乐。” 他缓步上前,语气中带着试探。 屋内的下人顿时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谁不知道侯府两位公子面和心不和,大公子从来都是瞧不上这庶弟的,如今突然造访,定没什么好事。 “大哥说笑了,我哪对这什子球赛感兴趣,若不是你突发疾病,哪轮到到小弟我啊。”祈允谏说着,慢悠悠的起身,衣襟半敞着,露出里面松垮的中衣,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倒是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破院子啊?” 说完,也不等祈明衡回复,他便仰头将酒壶内的酒一饮而尽,几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这副邋遢的样子让祈明衡皱了皱眉,心里对他的鄙夷更甚几分。要不是说是姨娘生的,连最基本的礼仪也不懂。 他强压心中的厌恶,故作关切道:“二弟,为兄听说你近日练球甚是辛苦,特意带了些补药来。” 说着,身后的侍从捧上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祈允谏看都没看,随手将空酒壶往匣子上一搁,发出咚的一声响:“大哥有心了。不过啊就我这身子骨,喝什么补药都是浪费。”挥了挥手示意他拿走。 祈明衡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试探祈允谏的虚实,见他依旧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里因这几日升起的危机感也缓缓放下,倒也不愿在跟他多说什么,又客套几句,便转身准备离开。 恰巧这时听闻祈允谏受伤的楚如珩急匆匆的赶来,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祈明衡与这位五皇子不甚相熟,只是圈子就这么大,多少听闻过一些事迹,也是不学无术整日与祈允谏厮混在一起。 这两人倒是甚配。 他心里暗想,故意停下脚步,拱手行礼道:“五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侯府?” 楚如珩也是没料到竟会在此看见他,脚步一顿,脸上重新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我听闻阿谏寻得一件宝贝,特意来看看。” 他刻意隐瞒了事实。 果然,祈明衡一听眼里就闪过几分轻蔑。 “殿下倒是与舍弟关系颇好,不过这几日常听人说起殿下,与那些个纨绔子弟厮混,殿下贵为皇子,怕是有些不妥?”他这话说的恳切,乍一听好似在关心楚如珩,细品却感觉不对,这不就是在指桑骂槐的说他们俩吗? 楚如珩闻言也不恼,反而笑的灿烂:“祈大公子教训的是。不过本宫向来随性,倒是羡慕大公子这般...规规矩矩的做派。”他特意在“规规矩矩”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祈明衡被驳了面子,心里对他的意见更大,只是明面上不得已显露出来,只得拱拱手先行告辞。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随着祈明衡离开,听雨轩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楚如珩这才收敛起笑容,快步走进屋内。祈允谏早已换了一副神色,正襟危坐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匕。 “你这大哥倒真是疑心。”楚如珩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抓起桌上的葡萄扔进嘴里,“明里暗里都在试探你。” “他向来如此。”祈允谏头都不抬道。 “我听闻你昨日在郊外遭遇偷袭,伤的重吗?”楚如珩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正事,看了眼周围凑近祈允谏压低声音道。 “无碍,小伤罢了。” “可知晓是谁?” 祈允谏将短匕拿起来立在中间,指尖轻抚那匕首,锋利的刀刃隐约发出冷光。 “除了那群北疆人,我实在想不出是谁。” 楚如珩还在喋喋不休得说着自己的猜测,祈允谏反而笑了出声, “等明日就知道了。” 第5章 逆风翻盘 翌日,天朗气清。 球场内人生鼎沸,旌旗招展,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巨大的环形观赛台上,早已坐满了锦衣华服的达官显贵。 若说这世家子弟个个喜欢看这流行的运动,倒也未必,多的是想借此机会交际攀附,或是炫耀家世的。 场边巨大的铜锣旁,司礼管已经到位,只待吉时。 昭虞坐在观赛台一个相对靠后的,不太起眼的角落,位置不高,视野却足够开阔。她今日依旧是一身鹅黄色襦裙,外罩一件薄纱披帛,乌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的本意是不想在人前太过显眼,毕竟以她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此处,可偏偏那抹鹅黄混迹在满座华服,和珠光宝气的贵女中反倒显得格外清新,就如同早春新抽的柳芽那般。 昭虞没注意到邻近的几位公子频频侧目的模样,反倒在偌大的球场中寻找着祈允谏的身影。 她倒要看看这祈二公子今日究竟会输的如何惨。 昨夜,醉仙楼。 烛火摇曳,映照着桌上那张烫金的请柬— —“诚邀观赛”。 桑枝正在衣柜里翻找着昭虞要穿的衣裳,见昭虞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请柬上难免的多问了一句: “小姐,你真要去啊?”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那马球场可不是我们一般人能去的,再说了,万一...万一祈二公子输了,那些押他赢的人会不会迁怒于你?毕竟...当初是你带头炒高赔率的。” 昭虞双手捧着脸,嘴唇紧闭着抿在一起,她突然伸手去轻抚请柬上鎏金的纹路,感受到指尖传来凉意。 她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炒作赔率,高价抛售押票,她这一手“黄牛”操作看似漂亮,实则在刀尖上跳舞。赢了,她是眼光独到的幸运儿;输了,她很可能成为众矢之至,被愤怒的赌徒当成泄愤的靶子。 在现代时,因为网络发达,大家传播信息的途径都在网上,谁又能知道屏幕后的她真实信息,赌输了,大不了换一个号重新再来,可这是在古代,一旦出事,她连躲都没处躲。 “可若不去...”昭虞喃喃自语,在心里分析利弊,眼神渐渐坚定下来,“岂不是更被动。” 她猛的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 “我决定了!去!为什么不去!”昭虞站起身,眼里闪过精明的光,自信的开口,“第一,我要亲眼看看这祈二公子究竟是骡子还是马。他若真是个草包,输得一塌糊涂,我也认了,我已经想好怎么应付那些可能找上门的麻烦了。第二...” 她顿了顿,拉过一旁桑枝的手,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越是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越是商机无限。” “桑枝,你想想,那么多达官贵人聚在一起,他们的夫人小姐们,难道不需要些消遣?我们醉仙楼新研制几样精巧点心,配上特制的花茶,此时不推销,更待何时?” 桑枝听了她的话,从一开始的担忧渐渐转为惊讶,最后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小姐,你这想法太妙了!” 桑枝觉得自家小姐真的变了好多。从前的小姐虽也每日带着笑,可那笑意总像浮在面上的薄纱,那时的昭虞,即便在笑时,眼底也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可现在的小姐不一样,她的笑容是从眼底溢出来的,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即便面对这般险境,她也能灵机一动,把危机变成商机。 “小姐...”桑枝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你真的不一样了。” 不管是出于何原因,总之桑枝看到小姐能够变得自信乐观起来,由心的感到高兴。 昭虞手上动作一顿,“人总要往前看的。”她轻轻捏了捏桑枝的脸蛋,“快去准备吧,明日可是场硬仗。” 害,这傻丫头。 “铛— —” 锣鼓声响彻云霄,这巨大的声响惊飞了球场周围树上的鸟儿。 “小姐,来了,来了。”桑枝扯扯了她的袖子,在一旁小声的提醒。 昭虞飘远的思绪也被这动静拉回,她顺着桑枝指的方向看去。 场子西侧,一群人马慢悠悠的入场,从他们的服饰以及嚣张的气势上来看,无疑的北疆使团了。 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大汉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那马生的高大威猛。昭虞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眯起眼睛打量,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那日在街上纵马伤人的那个吗? “呸,蛮子。”身后不知谁啐了一声。 昭虞正想回头看看是哪位好汉,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对玄甲侍卫散开,以祈允谏为首的马球队缓缓入场,他今日一身玄黑的劲装骑服,坐在马背上身形却懒散歪斜,脸上找不见半分紧张的影子,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惹眼,他还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阳光正好落在他束发的发冠上,晃得昭虞下意识遮了遮。 等手拿下来后,她再次看去,发现那人正朝看台这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昭虞的错觉,她觉得他好像看见她了。 “装模作样...”昭虞小声嘀咕,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是昭虞花痴,实在是今日的祈允谏与平常判若两人。 如昭虞猜测的没错,祈允谏确实看到她了,心里一阵诧异,这种场合昭虞不该出现在此才对。 他向右后方一撇,看到楚如珩笑的一脸狡黠的样子也多少猜到了。 心里有些无奈,收敛好神情,自若的向前进。 场边发出一阵呼喊,两队的人马已经准备就位,裁判管手里举着用皮革包裹的鞠球往场中央走。 “要开始了小姐!”桑枝激动的直拽昭虞的袖子。 随着又一声的锣鼓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皮质的鞠球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到棕色的线。 北疆领首— —昭虞现在知道了他叫□□,他一看见球落地,瞬间如同离弦之箭搬蹿了出去。 “砰!” 球杆与鞠球碰撞发出闷响声,□□这一击势大力沉,鞠球一下直飞大周队的球门。观赛区的人大声高喊:“拦下他!” 祈允谏似乎慢了半拍,等他策马上前拦截时,击球已经擦着他的球杆边缘飞入了球门。 “北疆得筹!”司礼高管唱喝。 观赛台上顿时爆发哀怨叹息的声浪。 第二局紧接着开始,这一局情况看起来更糟,祈允谏似乎完全不在状态,一个简单的截球动作竟失了手,球队配合丝毫没有默契,北疆人趁机抢过鞠球,在马上做了个花哨的动作。 “砰。” 又一分,北疆使团已经连胜两局了,只要他们在胜一局,比赛就结束了。 昭虞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响: “我就说这祈家庶子不靠谱...” “真是丢大周的脸,皇上怎么会应允他来带队?” “侯府这次可是遭喽。” 她朝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在她的斜对面坐着一户人家,坐在最中间的中年男子脸色很难看,旁边的妇人拿着茶递到男子嘴边,似乎再劝他消消气。 结合周围人的议论,昭虞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宁远侯,祁允谏的亲爹了。 看来今天祈允谏回家应该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昭虞暗想,还好她聪明,早早得便将押票卖了。 心里正偷乐着,没注意到场上的局势竟瞬间发生了变化。 为首的两匹马贴在一起,马球杆在空中交汇,□□冲祈允谏勾起一个挑衅的笑意,语气中满是讥讽:“看来你们大周人的实力也就如此,不敌我们北疆一半。” 祈允谏不语,目光落在□□的腰间,在腰带缠绕下隐约露出一点匕柄,那上面的图案与昨日偷袭他留下的那个匕首一样。 “果然是你。” 看来昭虞的行为着实让他们慌了阵脚,竟然敢在大周的地盘上就冒然行动。 □□一愣,随即狞笑道:“祈二公子在说什么?莫不是输不起,开始胡言乱语了?” 祈允谏不再多言,手中球杆突然一转,竟袭向了那鞠球。 旁人看来他依旧一副懒散模样,骑马时甚至有些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挥杆的动作也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可偏偏那球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绕过北疆人的防守,慢悠悠地滚进球门。 又是一记轻飘飘的击球,球杆甚至没发出多少声响,可那球却诡异地贴着地面滑行,北疆球员纷纷策马拦截,却总是差之毫厘,眼睁睁看着球滚入球门。 “大周得筹!”司礼官高声宣布。 观赛台上顿时一片哗然。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怀疑祈允谏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可他的动作明明毫无攻击性,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偏偏北疆人就是拦不住。 昭虞也看的目瞪口呆,不自觉攥紧了手心,心里暗骂:“靠,这厮竟然真的会打,还打得这么好!” 她看到宁远侯的脸色已经由阴转晴,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只是他身边的妇人脸色倒是变了变。祈明衡的脸色的是相当的精彩,捏着杯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偏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 目前场上2比2平局,决胜局一触即发。 北疆使团那边明显急躁起来,□□脸色阴沉,手中的球杆被捏得吱吱做响。 □□与身旁的几人对视上,悄悄做了个手势,这个动作几乎微乎其微,让人无法察觉到。 随着铜锣声响起,新一轮开始了。 这局北疆队似乎改变了战术,不在一味的进攻,桑枝在一旁疑惑的问道:“小姐,她们怎么不进攻啊?” 昭虞摇摇头,视线偶然扫过,敏锐的发现□□的手悄悄摸向腰间,这个动作顿时让她心头警铃大作。 不会吧,这是要搞小动作的意思?她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其他人依旧神情未变,看来是都没发现这一茬,又或者发现了只不过没在意。 昭虞压下心中的不安,聚精会神的盯着比赛。 场上,祈允谏策马上前,依旧是那副懒散摸样,就在他即将接近□□的瞬间,北疆队突然变换阵型,几名球员同时围了上来将他圈住。 “小心啊!”昭虞嘴里念叨。 □□接着马身遮挡,迅速将腰间匕首抽出,他飞快的在祈允谏的马腹上划上一刀,骏马吃疼,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凄惨的嘶鸣。 马儿不受控制的向前狂奔,其他的马匹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也一并失控,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观赛台上的人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围在栏杆处大声的起哄。 眼看马儿失控即将撞上围墙,千钧一发之际祈允谏猛地一拉缰绳,瞬间转换了个方向,凭着马身倾斜的力道整个人腾空而起。 □□默契配合球员,准备拿下这一球,谁料祈允谏竟直直的冲向这边,一个漂亮的转身击球,鞠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入对面球门。 “大周胜!” 欢呼声震耳欲聋,观赛台上的楚如珩猛地拍案而起:“简直卑鄙!”这一声怒喝清晰地传遍全场,北疆使团的脸色瞬间惨白。 昭虞却注意到,落地后的祈允谏并未露出胜利的喜悦。他快步走向受伤的马匹,修长的手指轻抚马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来人!把北疆使团拿下!”楚如珩厉声喝道,“竟敢在我大周境内行此龌龊之事!” 禁军立刻将北疆人团团围住。□□还想狡辩,却被祈允谏一把扯开衣襟,那柄沾着马血的匕首明晃晃地别在腰间。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想说的?” 北疆使团的几人被押下去,这一场闹剧算是彻底结束了。 今日祁允谏赢了这场比赛,先不说皇上会如何奖赏,光是这力挽狂澜的表现,就足以他在京中名声大噪。 宁远侯祁弘渊此刻红光满面,他从未想过,这个向来被他视为不成器的庶子,今日竟能为侯府挣来如此荣光。 “侯爷,二公子真是身手不凡啊。”身旁的户部尚书拱手笑道,语气中带着谄媚。 祁弘渊强压嘴角的笑意,故作矜持的摆摆手:“小儿顽劣,不过运气好罢了。”可眼角的皱纹却掩不住笑意。 坐在一旁的林氏却攥紧了帕子,她精心培养自己的儿子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在祁弘渊面前得到认可,可今日竟便宜了这庶子,不过赢了场球赛罢,竟能让侯爷如此开心,她怎能不气,这本该是属于她的儿的。 场边,昭虞热闹也看够了,心里又气又恨, 早知这祁允谏是有如此实力,她就不卖了。可卖出去的押票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她还没忘今日来这的主要目的,调整好心态后,拉着桑枝准备离席。 她盘算着趁现在正热闹,正好去宣传宣传自家的酒楼。 转过回廊时,昭虞突然撞上一堵人墙。他踉跄的后腿两步,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昭姑娘这么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啊?” 漫不经心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昭虞抬头,正好对上了祁允谏乌墨般的双眸。他额前的碎发还带着几分微湿,挺直的鼻下,唇色殷红,似笑非笑间,尽显风流倜傥之姿。 不知道是不是昭虞的错觉,他总觉得祁允谏身上除了尘土的气息,还夹杂着一股铁锈的腥气。 第6章 营销行 自那场轰动京城的马球赛结束,已有好些时日。对于昭虞而言,那场赛事就像一场荒诞的闹剧,除了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祁允谏身上栽的有多惨外,却也意外地为醉仙楼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只是本来计划好的推销产品,还没等实施,就被祁允谏的出现打断了。 昭虞想起那日祁允谏拦下她时说的话,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赛场上的祈允谏英姿飒爽,身手矫健,那份认真与专注很难不让人为之侧目。可一下场后他就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叫人不禁怀疑,刚才球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祁二公子。 “昭姑娘此前多次想助祁某一力,如今祁某如姑娘所愿获胜了,该是喜悦才是,怎么这般惆怅?” 还没等昭虞开口反驳,他又接着说道:“哦,瞧我这记性,听闻昭姑娘把押票卖了?真是可惜。”他当时笑得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昭虞总觉得他话里话外明显都带着调侃的意味。 可惜什么?是可惜没能多赚一笔?可能可惜她没能亲眼看他出丑? 昭虞气得牙根痒痒,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祁二公子说笑了,不过就是意外得了张请帖,来凑个热闹罢了。” 昭虞话音刚落,回廊尽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侧眸望去,只见楚如珩正朝这边走来。因为祁允谏挡在昭虞身前的缘故,楚如珩一下子并没有发现昭虞的身影,反而还在奇怪允谏怎么站在这里,于是从身后一下揽上了他的肩膀,待他抬头才发现昭虞正在对面。 “呦,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平日里说惯了玩笑话,这会儿惯常的调侃脱口而出,却在看清昭虞的脸色时顿住。他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意识到好像说错话了,搭在祁允谏肩上的手僵了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轻咳一声:“原来是昭姑娘啊。” 看着眼前勾肩搭背的二人,昭虞心中那股被戏耍的感觉越发强烈。难怪那日她就觉得有些奇怪,非亲非故却莫名来找她给她请帖,原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是认识。 三人之间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昭虞不想与他们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去。祁允谏意识到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拦,却又收回,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楚如珩还一头雾水,不知道现在这个场面就是他引起的。 “小姐,外面又有人说要找你。”桑枝急急匆匆地跑进醉仙楼后院,见昭虞正坐在石桌旁翻看账本,连忙上前道。 昭虞收回思绪,抬头道:“又是来问押注的?” “是啊,这次是几位公子,说是慕名而来,想请小姐指点一二。”桑枝说着,忍不住掩嘴轻笑,“这已经是今日第五位了。” 昭虞合上账本叹了口气。马球赛后不知怎的,京中竟传出了醉仙楼东家慧眼识人的说法,那些原本嘲笑她抛售押票的赌客,在见识了祁允谏的真实实力后,反倒觉得她深藏不露,纷纷上门求教。 这倒也不是不好,毕竟他们付银子请昭虞解答,谁也没有占谁便宜。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哪懂得看人啊,只不过是凭借一些话术唬唬人罢了。 人都找上门了,昭虞也不得不去,她起身整理了下衣裙:“让他们在前厅等着吧,我这就去。” 前厅里,几位锦衣公子正品着醉仙楼新出的桂花酿,见昭虞出来,连忙起身行礼。 “昭掌柜久仰大名。”为首的蓝衣公子拱手道,“在下听闻掌柜眼光独特,特来请教。下个月有场蹴鞠赛,不知掌柜看好哪支队伍?” 昭虞心中暗叹,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公子谬赞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哪里当得起眼光独到四个字?” “姑娘太谦虚了!”另一位公子插话道,“那日马球赛,姑娘可是唯一一个看出祁二公子实力的。如今京中谁人不知,醉仙楼的昭姑娘最会看人!” 昭虞闻言,嘴角微抽。 她哪里是看出了祁允谏的实力?分明是被那厮耍得团团转,但眼下这误会反倒成了醉仙楼的招牌,她也不好解释。 “这样吧,”昭虞略一思索,“几位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尝尝我们新出的点心。至于蹴鞠赛的事,容我打听清楚再给答复如何?” 几位公子欣然应允。昭虞趁机让桑枝端上特制的杏仁酥和桂花糕,又推荐了几款新酿的花茶。待送走客人,账上又多了十几两银子的进项。 “小姐,这样下去,咱们很快就能攒够钱开分店了!”桑枝兴奋地翻着账本。 昭虞却摇了摇头:“光靠这个不行。” “为何?这几日靠着指点押注,咱们赚的比卖酒菜还多呢!” “一来,赌局终究不是正经营生,官府若真要追究,咱们吃罪不起。”昭虞走到窗前,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二来,醉仙楼的债虽然还完了,但想在京城真正立足,光靠这点小聪明可不够。” 桑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小姐的意思是?” 昭虞还没来得及跟桑枝解释,又一名客人从门口走进,她当即噤了声。 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他穿着朴素,看样子与城中人格格不入,可周身的气质却能看出不一般,像是个文化人。他的目光一进来看到昭虞,立马作揖:“这位可是昭掌柜?老朽冒昧打扰了。” 昭虞俯身回礼:“老先生客气了,不知有何指教?” 昭虞扶着老者坐下,让阿福替他倒了杯茶。 老者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锦囊:“老朽姓陈,是江南人士。犬子今年要参加秋闱,听闻姑娘慧眼如炬,特来求个吉凶。” 昭虞闻言,差点被茶水呛到。她原以为又是来问赌局的,没想到竟是问科举前程的,这可比赌局棘手多了,一个不好可是要误人子弟的。这昭虞可不敢随便乱议论,她虽爱钱,可也不是什么钱都赚。 “老先生谬赞了。”昭虞将锦囊推回去,“科举大事岂是我一个民女能妄断的?” 陈老先生听闻却执意将锦囊放在桌上:“姑娘不必推辞,老朽打听过了,那日球赛前,姑娘是唯一看出侯府二公子有真本事的。这份眼力,老朽佩服得很。” 昭虞心中叫苦不迭。 她将锦囊郑重地推回老先生面前:“老先生,科举乃朝廷抡才大典,妄议科场可是要掉脑袋的。恕我实在不能从命。” 陈老先生闻言,双手微微发颤,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是,是老朽唐突了。”他颤巍巍地起身,连茶都未饮一口便蹒跚离去,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桑枝觉得老者有些可怜,不解地凑过来问:“小姐为何不帮啊?” “傻丫头!”昭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妄议科举,可是要杀头的。咱们醉仙楼好不容易起死回生,可不能栽在这上头。” 她想起刚才未说完的话,突然站起身叫道:“阿福,去把所有人都叫到后院来,我有大事宣布!” 不一会儿,醉仙楼上上下下十几名伙计齐聚后院。这一大阵仗,又让伙计们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昭掌柜又想出了什么新法子来。 昭虞站在石阶上清了清嗓子,用手做成喇叭状在嘴边喊道:“从今日起,咱们醉仙楼要改头换面了!” 众人面面相觑,厨娘王婶小声嘀咕:“掌柜的该不会是要卖酒楼吧?” “咋可能?现在不是赚钱了吗?”身旁的小二反驳道。 昭虞没有理会他们在底下的窃窃私语,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卷宣纸,走到桌子面前。她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写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醉仙营销行”。 “我们要成立醉仙营销行,专为京城达官贵人提供服务。”她故意拖长音调,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服务内容丰富多样,有厉声扬名,消弥物议,借势生波等等,只要银子到位,各种套餐任君选择。”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现代的人设包装、危机公关和热点炒作。昭虞打算重操旧业,并且让酒楼里的伙计全都参与进来,成为这营销大业的一份子。 伙计们听得一头雾水,账房先生却听明白了,扶了扶眼镜:“东家,这不就是拉皮条的吗?” “不是!”昭虞急得直摇头,“拉皮条说得多难听啊,我们这叫资源整合。咱们利用醉仙楼的人脉,帮客人牵线搭桥,从中抽成。” 账房先生恍然大悟:“小姐是说咱们要做中间人?” “正是,”昭虞拍手道,脸上洋溢着笑容,“不过要比普通中间人高明得多,咱们要把这营销行好好包装一番,显得更有格调,更上档次。让那些达官贵人一提起醉仙营销行,就觉得专业,靠谱。” 阿福挠了挠头,问道:“那咱们还卖酒菜吗?” “当然卖!”昭虞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说,“以后这醉仙楼就是咱们的营销会所,达官贵人来谈生意,不得顺便吃个饭?到时候,酒水上再加三成价,咱们不仅能从营销服务中赚钱,还能从酒菜生意上获利,这叫一举两得。” 账房先生飞快地拨着算盘,片刻后,惊喜的说道:“若是如此,每月进账至少能翻两番。” 他话一说完,众人立马发出一阵惊叹声。虽然大家还没有完全搞懂这其中的门道,但看着昭虞信誓旦旦的样子,也都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醉仙楼辉煌的未来。 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时,突然,角落里默默传出一个声音:“那咱们上哪去拉客啊?” 这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全都看向昭虞。昭虞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其实她还真没有想好这个问题。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跟伙计们说,不然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啊,昭虞虽然心里心虚,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 于是她强装镇定,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拍了拍手说:“咱们先把这招牌挂出去,打响名气,以咱们醉仙楼如今在京中的名气,再加上这新颖的营销概念,自会有客人上门。大家只管把各自的事情做好,其他的就交给我。” 伙计们闻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昭虞看着众人充满干劲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从今日起,所有人都要学习新规矩。阿福负责收集京中大大小小的消息,不管是哪家公子小姐要办宴会,还是哪位官员家中有喜事,都要第一时间知晓;王婶继续发挥你的厨艺,研发更多新菜式,一定要把咱们醉仙楼的招牌菜做得更好,让客人来了就忘不了;账房先生重新设计价目表,把营销服务和酒菜的价格都列清楚,要让人一看就明白......”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每个人的任务,说到最后,所有人都有了新活。 昭虞将他们遣散,吩咐他们先做一个巨大的横幅,一定要醒目,要让人隔老远就能看见。 桑枝这时扯了扯昭虞的袖子,有些着急的问道:“小姐,我还没有任务呢。” “你的任务啊,”昭虞眨眨眼,调皮地笑道:“就是跟我一起拉客。” “凭咱俩的本事,一定能把醉仙营销行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走,咱们现在就去想想宣传的点子。” 说着,昭虞拉着桑枝的手,兴致勃勃地朝着房间走去。 第7章 对手挑衅 阿武带着几个伙计将新写好的横幅高高挂起,鲜红的绸布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们站在椅子上,额头渗出些细汗,手里各攥着横幅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按照昭虞的指挥调整位置。 “再往上提一点…往下一点…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昭虞仰着头,双手比划着,“阿福,快把绳子系紧。” 突然一阵风吹来,横幅“哗啦”一下翻卷起来,差点把阿武从椅子上带下来。昭虞吓得立马上前扶住椅子:“小心,小心!” 这么大的阵仗让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一个接一个,很快就将她们围成一个圈。 “昭掌柜,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呦?” 昭虞见这么多人,灵机一动,顺势站上台阶,朝周围围观的百姓推销起自家新出的项目,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对面的锦绣楼里,掌柜赵德财正倚在窗前,想法子怎么能巴结上那些权贵。 近些日子,因为那昭虞不知从哪学来那些蛊惑人心的法子,平日里爱来小聚一番的公子哥们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入对面的大门,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再这么下去,他京城第一楼的名声怕是要保不住了。正为此事烦心着,又听见楼下吵吵闹闹的,他往底下一瞧,就看见那昭虞不知又在做什么妖,心中积郁的火气一下爆发,向后啐了一口,转头吩咐身旁的伙计:“去,叫几个人,咱们也去捧捧场。” 赵德财想,搞不定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收拾不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吗? 不一会儿,锦绣楼的几个跑堂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推开人群挤进来。为首的张大嘴叉着腰走到昭虞面前,故意提高嗓门:“呦,这不是快要关门的醉仙楼吗?怎么,生意不做,打算改行当起算命先生了?” 他说完,旁边的几名伙计立即捧场的哄笑起来,引得周围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着大笑。桑枝在一旁气得涨红了脸,她们与对面无怨无仇,却总偏要来惹事,一次两次就算了,如今竟如此光明正大地来砸场子,分明是看她家小姐好欺负。 正要出面反驳,刚向前一步准备替小姐打抱不平,却被昭虞伸手拦住。 桑枝一愣,侧头看向自家小姐,不知道这是为何。 只见昭虞低垂着头,手掌防至胸前紧握成拳,几缕青丝散落,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的容颜,朦胧的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昭虞见他们如此趾高气扬的态度,以她的脾气根本不可能白白忍受,只是还没等她动作,心里忽地生出一种害怕的情绪,是从心底深处传来的。 这绝对不是她的情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原身残留的记忆在作祟,她本能的对这些人感到害怕。 看来,从前的昭虞应该没少受这些人的欺负。 脑海里如走马观灯一般闪过许多零碎片段,被推搡在地的狼狈,故意泼在裙摆上的脏水,还有那些刺耳的哄笑声。原来原身曾遭受过这么多的欺凌,她心里忽然有些心疼。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就是昭虞,昭虞就是她,她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她轻轻拍了拍桑枝的手背,在心里对原身默念:你放心,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 短短几秒,昭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几个跑堂来得正好,她正愁没机会给新开张的营销行宣传呢。他们出来整这一出,免费的热度不是来了吗?试想,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被大酒楼欺负,这不是现成的好戏码?她再拱拱火,就说锦绣楼欺软怕硬,专门欺负一个小女子开的酒楼。到时候舆论一出,她再顺势推出“弱者逆袭营销套餐”,岂不是能卖爆了! 想到这,她掩去眼里的神情,脸上故意露出几分委屈抬起头:“这位大哥说笑了,我们醉仙楼好好开着,哪来的关门一说?”她故意放软声调,显得楚楚可怜。 张大嘴见她这般示弱,更加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们这破地方…” “诸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昭虞突然提高声音,猛掐自己的大腿,硬生生逼出几滴眼泪,“我们醉仙楼小本经营,从未得罪过锦绣楼,可他们却三番五次来欺辱我们。”她指着还在晃动的横幅,“今日我们不过推出了个新品,他们又来捣乱…” 说着她拿出帕子放在眼下状似抹泪,实则用余光偷偷瞟着百姓的反应,见她们还是没什么情绪,便暗中又掐了自己一把,这回力道更重了,疼得她眼眶瞬间红了。 疼死我了,给点面子啊各位,来点反应啊,不然我这戏不白演了吗?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又或是见她样子实在可怜,刚才还无动于衷的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几个大娘忍不住站出来道:“锦绣楼也太过分了!”“就是啊!” 见这一招奏效,那几个跑堂的壮汉脸色铁青,嚣张的火焰一下下去了。 昭虞忍着大腿的疼痛趁热打铁,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边抹眼泪边道:“实不相瞒,我们开设这营销行啊,就是为了帮助像我们这样被大商铺欺压的小本买卖。”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将册子展开给百姓看,只见一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子从锦绣楼跑堂身后踱步而出。那人约莫四十出头,身材微胖,一张圆脸上嵌着双精明的三角眼,下巴上稀稀疏疏的胡子,就像山羊那般。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走,腰间挂着的金算盘随着步伐“叮铃当啷”作响。 昭虞定睛一看,凭借记忆一眼认出这是谁,这就是那个明里暗里处处为难原身之人,也就是锦绣楼的掌柜,赵德财。只是别人不知道的是,他表面是这锦绣楼的掌柜,实际也就只是给人打工的,背后真正的投资人就是当朝户部侍郎的侄子。 她在打量赵德财时,赵德财也在打量着她。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锦绣楼那几个伙计见管事的来了,原本灭下来的气势又上去了,站在旁边活脱脱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若不是周围人那么多,昭虞真想翻个大大的白眼。 几个仗势欺人的狗腿子! 原以为这赵德财也是来找事儿的,昭虞都准备好如何反击了,谁知道他竟然变了脸色,对着那几个跑堂的厉声呵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们来醉仙楼撒野的?还不快给昭掌柜赔不是!” 那几个跑堂的顿时傻了眼,张大嘴更是结结巴巴道:“掌柜的,不是你让我们…” “闭嘴!”赵德财一甩袖子,金算盘哗啦作响,“我何时让你们来打扰昭掌柜做生意了?”他转头对昭虞拱手作揖,脸上堆满笑容:“昭掌柜,都是在下管教不严,让这几位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你,还望海涵。” 昭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老匹夫倒是聪明,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不愧是商人,一下就看穿她的想法。 她可不信赵德财所说的并未让他们来醉仙楼闹事的事,倘若没有他的默许,谁敢如此仗势欺人。 就在赵德财假意赔笑的当口,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让一让,侯府的人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只见一个身着靛青色侯府服饰的小厮快步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来到赵德财面前行了一礼:“赵掌柜,我家二公子让小的来传话。” 侯府二公子马球赛前曾大放厥词,赢了就来锦绣楼摆流水席,赵德财本不屑一顾,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谁料这公子哥竟真赢了,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派人打听祁允谏的口味,连日送去些膳食,就盼着他能如愿来。 这祁二公子虽说只是个庶子,可毕竟刚为大周赢得门面,风头正盛,他的席间保不齐全是那些个皇商权贵来参加,到时他只要巴结上几个,他这辈子不就飞黄腾达了?还用得着看别人的脸色。 赵德财越想越美,满脸堆起的都是笑容:“小哥,请讲请讲。” 那小厮清了清嗓子:“二公子说,今日锦绣楼送来的午膳实在不合口味。那红烧狮子头太咸,清蒸鲈鱼太老,连最简单的白灼菜心都煮过了火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到赵德财面前,“这是二公子亲笔写的菜式点评,还望过目。” 赵德财听到这一番话脸色铁青,气的脸上的肥肉都打起了颤。他没想到这祁二公子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打他的脸,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赵德财在心里咒骂,却不敢真说出口,只能赔着笑,用气的颤抖的手指接过:“这…这,小的会跟后厨说明情况的。” 他们的声音不算小,昭虞在一旁也听到了对话,垂眸掩去眼中的诧异,心中却已转过无数个念头。祁允谏此举,可真是在众人面前打赵德财的脸面啊。 不过这跟她可没关系,看着赵德财变了又变的脸色,昭虞暗笑,难得他做了一件让人大快人心的事。不过这祁允谏的嘴真够刁的,连白灼菜心都能挑出毛病来,这男人怕不是把锦绣楼的菜谱都批了个遍。 原本开心着呢,昭虞又突然想到祁允谏要在锦绣楼摆席的事情,顿时又笑不出来了。不过,他此番举动到底是何意思?她心思一转,莫非是见我受欺,特意…… 这个念头刚刚起来,就被她立马压下。 呸呸呸,昭虞,你也太不要脸了,这怎么可能?以那人的心机,一定是另有所图。 昭虞戏看够了,又忍不住嘴上跑火车,打算再膈应膈应这赵德财,添油加醋道:“哎呀,”昭虞突然惊呼一声,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原来祁二公子不喜欢锦绣楼的菜呀?”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突然想起来,前几日观赛时我不过随手带了几盒我们醉仙楼做的糕点,祁二公子尝了后赞口不绝呢!” 桑枝微微瞪大眼睛看向昭虞,那眼神分明再说,小姐,祁二公子何时夸过我们?昭虞眨巴眨巴眼睛。 赵德财一甩袖子冷哼道:“胡说八道!侯府二公子何等尊贵,怎会吃你们做的糕点?” 他这话讽刺意味极强,昭虞听到后生气的想,瞧不起谁呢? 她刚才那番话可不完全是骗人,那日走廊一遇离开后,走到半途,桑枝突然想起来自己带的食盒忘拿了,里面装着各式各样新奇的糕点,本是打算推销用却没派上用场,于是两人返回观赛台准备去寻,却见刚才的二人,也就是祁允谏与楚如珩正站在她座位面前,好奇的打量那食盒。 她看见楚如珩尝了一口后眼光发亮,祁允谏看着糕点没下手,反而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似乎察觉到有人的目光在注视他,于是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去,昭虞也不知怎的,突然像做贼心虚般,拉着桑枝就跑了,食盒就这样被遗弃在那。 看那楚如珩的样子应当是觉得糕点好吃的,既然祁允谏与他是好友,那他二人总有相似之处,说不定祁允谏也喜欢吃呢,只是她没看见而已。 不过赵德财的这个质问倒提醒了她,既然祁允谏还未正式在锦绣楼设宴,那她不就还有机会! “是不是真的,赵掌柜不如与我打个赌如何?”昭虞眼珠一转,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让人挑不出错处,她把阿武唤来:“去把咱们新研制的‘金玉满堂’端一盒来。” 不一会儿,阿武捧着一个漆盒过来。昭虞掀开盖子,顿时香气四溢,只见盒中正整齐的摆着几枚玲珑剔透的糕点,每枚都做成了元宝形状,表皮金黄油亮,隐约可见内里流心的馅料。 她将食盒递给侯府的小厮,“这位小哥,劳烦你把这个带回去,让二公子也尝尝我们醉仙楼的口味。若是他觉得不好吃,我们也甘愿承认醉仙楼确实不如锦绣楼。” 这赌约压上了名声,周围的百姓顿时哄声而起,赵德财被架在那,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最后只能咬咬牙甩袖离去。 主角都走了,百姓也见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都纷纷离去。 昭虞见面前的小厮盯着食盒犹豫,忍痛偷偷往他手里塞了几两银子,小厮感受到立马挤出笑脸:“小的保证,一定会帮您送到,只是到时…” “放心,只要送到即可,他吃或不吃都与你无关。”昭虞道。 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影,她们也转身回到内室,桑枝忙凑到昭虞面前:“小姐,你说二公子会喜欢咱们的糕点吗?” “管他喜不喜欢呢,横竖咱们先把礼数做足了。”昭虞倒了杯茶水,边喝着边在脑海中整理思绪。 “桑枝,你派人去打听打听祁二公子平日爱吃什么。”她突然吩咐桑枝,“咱们得去拜访拜访他。” “小姐,这……”桑枝有些犹豫,“不合规矩吧?” “谁说我要光明正大地去了?”昭虞嫣然一笑,一个巧妙的计划在她心里生成。 第8章 密探侯府 位于城东最繁华的街巷尽头,一户住宅落地此处,那府邸朱门高墙,门口石狮威严,两株百年古槐投下浓荫,将炎炎烈日隔绝在外,凑近细看,牌匾上写着“宁远侯府”几个大字。 就在府邸的侧门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只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猫着腰,在墙根下探头探脑。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桑枝死死拽着昭虞的袖子,环顾了一番周围,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惊慌。 “嘘。”昭虞一把捂住她的嘴,伸出一跟指头放在唇边,示意她小声点,“咱们就是来探探口风,又不偷东西,别怕。”说完她回过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桑枝心里又惊又怕,任她再怎么想都不想到昭虞的法子竟然是想要偷偷溜进侯府。 这还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昭虞带着桑枝规规矩矩地站在宁远侯府正门前。昭虞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精心撰写的各种合作方案,满心希望祁允谏能改变主意,不再与锦绣楼合作,转而与自己合作。 她看见侯府门口站着一名守门侍卫,连忙走上前,笑着对门口的守门侍卫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有人求见二公子。” 守门侍卫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目视前方:“二公子今日不见客。” 昭虞不死心,又递上精心准备的抄本:“那劳烦您将这个送进去。”侍卫依旧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昭虞偷偷给桑枝递了个眼神,桑枝立刻会意,连忙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昭虞接过,塞进侍卫手中。 这时,侍卫才真正正眼瞧了瞧他,态度缓和了些:“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昭虞心想稳了,果然还是钱好使。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时辰,昭虞和桑枝在门外等得腿都酸了,那侍卫却再没露面,她俩站在门口,活像两个傻子。 看着桑枝受不了,弯腰揉着发酸的膝盖,昭虞气得骂道:“这也太没有职业操守了吧,收了钱竟然还不办事,能不能见,倒是给我个准信呀?” 桑枝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昭虞气鼓鼓地转身要走,忽然瞥见侯府侧院的围墙。那墙头不算高,墙边还栽着棵歪脖子树,树枝斜斜地伸向墙内。 她眼前一亮,想起高中时为了躲过宿管阿姨拿外卖,偷偷练就的爬墙功夫,心里立马有了主意,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昭虞知道,两个女子进入侯府太过显眼,所以特意换了身粗布麻衣,头发高高束成男子发髻,脸上还抹了点皂灰,乍一看就像是偷溜出来的小厮。 凭借着技巧,昭虞一脚踩在树上,一脚踩在墙上,灵活地攀上歪脖子树,三两下就爬到了墙头。她坐在墙沿上,朝下面的桑枝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桑枝伸出手,想学着昭虞的样子爬上去,试了几次却怎么也够不到昭虞的手,好不容易拉住了,却因为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她带着哭腔说:“小姐,我...我真的不行。” 她的样子实在可怜,原本扎得整齐的马尾,现在松松垮垮地垂落在后脑。 昭虞又心疼又好笑地看着桑枝狼狈的模样,不过她在上面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于是,昭虞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为了不让桑枝伤心,她还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开玩笑道:“要是我一个时辰还没出来,你就去找个俊俏的衙役报官,就说侯府拐走了良家妇女。” 桑枝揉了揉手:“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呢。” 昭虞这时已经利落翻过墙头,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记得找个俊俏的啊!” 墙内传来“扑通”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昭虞小声的嘀咕:“哎呦,这灌木丛...” 桑枝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突然听见墙内传来昭虞刻意压低的惊呼:“完了完了,我的发髻!”紧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整理头发的声音。桑枝捂着脸,简直没眼看,她家小姐这哪像是来谈生意的,分明是来做贼的。 此时,墙内的昭虞正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发丝重新束好,一边小声嘀咕:“这男装打扮也太不结实了。”她猫着腰,沿着墙根的阴影处蹑手蹑脚地往前挪动,活像只偷腥的猫。 昭虞鬼鬼祟祟地在侯府内穿行,越走越是心惊。这侯府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如同迷宫一般。 她沿着一条小路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花园内。这花园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假山叠石间,点缀着几株名贵花木。 “这也太夸张了吧。”昭虞小声嘀咕,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粗糙的麻衣布衫。她躲在一座假山后,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早知道该先让桑枝打听清楚布局,这要找到祁允谏,得到什么时候啊?” 正想着,忽听前方花园转角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昭虞连忙屏住呼吸,往假山后面又躲了躲。只见两名身穿淡青色衣裳的侍女款款走来,年长些的约莫二十出头,梳着整齐的双环髻;年幼的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汤药。 “夫人的药煎好了吗?”年长侍女低声问道。 “刚送去主院,夫人这几日头疼病又犯了,夜里总睡不安稳。”年幼的侍女轻声回答。 “还不是因为二公子……”年长侍女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警惕地环顾四周。 昭虞隐约听到祁允谏的名字,不自觉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谁知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她踩断了一根枯枝,这声音在寂静的花园中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年长侍女猛地转身,目光扫向假山方向 完了。昭虞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从假山后站出来,不敢抬头,刻意压低嗓音道:“我是...是二公子院里新来的小厮,公子让我来问问夫人的情况。” 昭虞急中生智回答道。 那侍女明显不信,狐疑地打量着她。 昭虞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在自己脏兮兮的衣裳上巡视,又落在她散落的发髻上,方才翻墙时弄松的发髻,此刻歪歪斜斜地挂在脑后,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前。 “二公子院里的人?”年长侍女眯起眼睛,“我怎么没见过你?” 昭虞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小的是新来的,您没见过正常。 就在气氛僵持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褐色布衫的人匆匆跑来:“大公子到主院问安了,夫人让两位姐姐快些过去。” 年长侍女脸色一变,顾不得盘问昭虞,拉着小侍女就要走。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昭虞,小声嘀咕:“二公子院里的人怎么这副模样? 昭虞忐忑地目送她们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前——说不定能打探到什么其他消息,总比在原地打转好。 主院比想象中还要富丽堂皇,昭虞躲在一处灌木丛后,透过半开的雕花窗,能清晰地看见屋内陈设,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贵妇人斜倚在罗汉榻上,虽然面带倦意,但周身的气派却丝毫不减。 “母亲何必为那庶子烦心,”她的榻前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几分责备,“不过就是赢了场比赛,有何威胁? “你懂什么!”侯夫人突然激动地打断他,声音尖利刺耳,“那贱种如今得了圣上赏识,若真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旁边的丫鬟连忙递上帕子。 昭虞边听边仔细打量那青年男子,这才想起自己见过他——就是那日马球赛上,祁允谏明明赢了比赛,他的脸色却异常难看的那位。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侯府的大公子,看来这侯府兄弟不和啊 昭虞没少看电视剧,听到他们的话,大概也猜到了,无非就是为了家产或者爵位之争。 昭虞听得入神,紧接着屋内两人刻意放低了声音,似乎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夫人说:“那药每日只需放一点点,银针都验不出来。” 药?什么药?昭虞一下子警觉起来。 “母亲放心,”男子阴冷的声音传来,“我每日都在他的膳食里放了,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侯府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倘若那祁允谏规规矩矩的,就这样过一生也就罢了。偏偏他非要出风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侯府将来的位置,只能是你的,从前那薛氏就处处与我作对,如今她死了,她留下的种还偏要跟我作对...” 昭虞躲在窗下,听到这番话后,捂住了嘴。她原以为这些下毒害人的桥段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没想到现实中竟真有人如此歹毒,难怪都说小说来源于生活。 她正想悄悄退开,却不慎碰到了身后的花瓶,“哐当”一声,花瓶倒地破裂。 “谁在外面?”屋内传来一声厉喝。 昭虞惊慌后退,后背却撞上了一具坚实的身躯。她还没来得及回头,那人直接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带着她闪身躲到一边。 第9章 得知秘密 昭虞惊恐地睁大眼睛,后背紧贴着那人的胸膛,她能很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是个男子。宽厚的肩膀抵着他的后脑,捂在他嘴上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几分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禁锢,昭虞浑身僵硬,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发现对方的臂膀如同铁箍般纹丝不动。 隔着粗布衣衫,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那具身躯散发的灼热温度。 “别动。”身后那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揽着她腰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昭虞听到这人熟悉的声音,一下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正是她苦苦寻找的人。 祁允谏?他怎么在这? “祁...祁二公子?”她含糊不清地从对方指缝间挤出几个字。 身后的人似乎怔了怔,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昭虞趁机转身,正对上祁允谏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昭掌柜这身打扮...”祁允谏上下打量着昭虞粗布麻衣的装束,唇角微勾,“倒是别致。” 昭虞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门吱嘎地一声响起,祁明衡猛地推开木门,凌厉的目光扫过庭院。 祁允谏眼疾手快,连忙将昭虞往怀里带,两人紧贴着假山藏好。 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卷着打转,祁明衡眉头紧锁,大步走下台阶,鞋底碾碎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奇怪。”他喃喃自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处可疑的角落。忽然,他注意到假山后的灌木丛微微晃动。 “是谁在那里!赶紧出来!” 祁明衡迈着步子朝那处走去,昭虞躲在后面,看见祁明衡即将过来,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她甚至感觉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就在祁明衡即将绕过假山时,祁允谏突然松开昭虞,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大哥,这是在寻什么?”祁允谏疑惑道,懒洋洋地倚在假山上,顺手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鲜花。 祁明衡明显一愣,语气中略带些惊慌:“你怎么在这儿?” “来给母亲请安。”祁允谏把玩着手中的花枝,漫不经心地说,“听闻她近日睡得不安稳,我特意来看看。” 侯夫人闻声赶来,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纹褙子,发间的金步摇在熠熠生辉。 “谏儿来了?”她看到祁允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笑道,“怎么不进屋坐?” 祁允谏恭敬行礼:“看到母亲安好,儿子就放心了,府中还有公务要处理,儿子就先告退了。” 他说完,转身欲走,却被祁明衡一个箭步拦住。“二弟且慢,”祁明衡装作随意地问道,“方才二弟,可曾听见我与母亲说话?” 祁允谏脚步一顿,微微偏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大哥与母亲说话?”他修长的手指放在身前,轻轻敲击着,“我方才刚到,远远瞧见母亲院门开着,正想过来请安呢。” 祁明衡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试探:“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听见什么?”祁允谏忽然轻笑出声,眼尾微微上扬,随手将方才折的鲜花别在衣襟上,“莫非大哥和母亲在说什么悄悄话,怕人听见?” 侯夫人脸色一变,急忙插话:“衡儿!”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谏儿别听你大哥胡说,我们就是闲聊些家常。” 祁允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儿子就不打扰母亲和大哥说体己话了。” 他得体地行了一礼,转身时衣袂翻飞,走出几步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母亲,儿子近日得了一味安神的方子,晚些时候让人送来。” 侯夫人强笑着点头,待祁允谏走远,立刻沉下脸对祁明衡低声道:“你太沉不住气了!” 待二人离去,祁允谏转身回到假山后。 假山后,昭虞被祁允谏突然返回的身影吓了一跳。祁允谏不知何时绕了回来,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昭虞,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修长的剪影。 “人都走了,还躲在这里做什么?”祁允谏的嘴角挂着笑,双手抱胸地靠在假山上,就这样看着昭虞。 昭虞被他看得不自在,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向祁允谏道了一声谢。 祁允谏看了昭虞半晌,突然抬手。 昭虞以为祁允谏要对自己做什么,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后背抵上了坚硬的假山,她紧张地闭上眼睛,却感觉到发间一轻。 “怕什么?”祁允谏低声一笑,指尖夹着一片枯黄的落叶,在昭虞眼前晃了晃,“不过是帮你摘片叶子。” 昭虞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顿时涨红了脸,尴尬地清咳两声:“多谢二公子。” 祁允谏随手将落叶碾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很好奇,”他突然俯身逼近,将昭虞困于假山与自己之间,“昭掌柜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打扮成这副模样,莫不是...擅闯侯府?” 阳光被祁允谏高大的身影挡住,昭虞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在两人如此暧昧的氛围下,昭虞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上次果然没有闻错,祁允谏身上真的有股血腥味,而现在血腥味淡了很多,隐隐约约的是药的清香。 昭虞一路跟在祁允谏身后,兜兜转转地来到了祁允谏的庭院。 与方才侯夫人院中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这处院落清冷得近乎萧索,院中只种着几株萧瘦的翠竹,偌大的庭院,竟连一个扫地的丫鬟都没有。 昭虞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他原以为这侯府二公子的住处必定也是金碧辉煌的,没想到竟是这般寒酸。回想方才偷听到的对话,再看着眼前这清冷的院落,昭虞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祁允谏看似仗着自己侯府公子身份行事,其实在府中的处境也很困难。 昭虞突然觉得祁允谏有些可怜,在心里对他的印象小小的改观了一下。 祁允谏坐在桌前,看着昭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简陋的院落。昭虞那双灵动的眼睛,从斑驳的墙面扫到空荡的庭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祁允谏唇角微勾,觉得这情形实在有趣,这位昭掌柜怕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可怜虫。 不过想来也是,一个被嫡母苛待,被兄长排挤,连住处都这般寒酸的庶子,不就是可怜虫吗? 昭虞看着那掉漆的窗棂,指尖摸上去都能沾上一层薄灰。他想起醉仙楼后院那些伙计们的住处都比这里热闹些,至少还有欢声笑语,而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祁允谏看昭虞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这院落的简朴原是他刻意为之,那些华而不实的摆设,还有时时刻刻盯着的眼线,早就被他以各种理由打发干净。 昭虞深吸一口气,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件,郑重地放在案几上。 “二公子,”昭虞的声音比方才坚定了许多,“我今日来是跟你谈个合作的,这是醉仙楼新拟的合作方案。” 祁允谏挑眉,目光在那叠文书和昭虞认真的小脸上来回游移,看来这位昭掌柜也是把他这可怜的处境当成突破口了。 昭虞把文书往祁允谏面前推了推,祁允谏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在那份合作文书上扫过,伸手接过。 他看了片刻后,眉头微微皱了皱。 “昭掌柜,这是你写的?”祁允谏问道。 昭虞见他这副样子,眨了眨眼睛:“是,是啊,怎么了吗?” 祁允谏轻笑一声:“没什么。” 这昭掌柜的字还真是一言难尽。 祁允谏在看文书时,昭虞也在偷偷地打量着他。虽然这人三番五次地拒绝昭虞的提议,但是不得不说,祁允谏的颜值真的没得喷。 祁允谏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眉如墨画,鼻若悬胆,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线条流畅,如工笔勾勒,薄唇形状优美,唇色略显苍白,却意外地衬得肤色如玉。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指节处微微凸起,是常年执笔留下的痕迹,每一处都生得完美,只可惜偏偏性子生得如此恶劣。 “昭掌柜看够了吗?”似乎是察觉到昭虞的注视,祁允谏忽然抬眸。昭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祁允谏看了很久,慌忙移开视线,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她暗自恼火,自己好歹也是阅人无数,怎么就被这人的皮相迷惑了呢? 祁允谏看昭虞这副样子,觉得好笑,却还是慢条斯理地开口:“昭掌柜与我合作,你能给我的好处是什么?” 听到祁允谏聊工作,昭虞又挺直了腰背,眼里闪过一丝认真:“醉仙楼愿意将摆席的收益与二公子五五分成。”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竹叶沙沙作响。祁允谏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中似乎带着几分嘲弄:“昭掌柜,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觉得我在乎这点钱?” 昭虞抿了抿唇,目光不自觉地环视着简陋的院落,四周的一切无不在诉说着主人的窘迫,他在心里暗叹,这位二公子还真是死要面子。 祁允谏忽然话锋一转:“昭掌柜应该知晓锦绣楼背后的人是谁吧?” 昭虞一怔,点点头:“是户部侍郎的侄子。”他不明白祁允谏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那我为何要得罪官员之子,偏要与你合作?”祁允谏凤眼微眯,“这对我可没什么益处。” 昭虞咬了咬下唇,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那股不甘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忽然,她抬眸直视祁允谏的眼睛,这人既然没有直接拒绝,必定另有所图。 “那二公子想要什么?”昭虞声音清亮,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祁允谏唇角微勾,似乎早就在等她这句话,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我倒是很好奇昭掌柜经营醉仙楼的那些新奇法子。” 昭虞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听祁允谏又道:“至于我现在想要什么...”他放下茶盏,目光在昭虞脸上逡巡,“还没想好。” 这个回答让昭虞一时语塞,她看着祁允谏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二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祁允谏突然倾身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这笔交易,我们可以慢慢谈。” 祁允谏身上的药香若有似无地飘来,混合着淡淡的墨香,让昭虞一时恍惚。 “明日,”他头也不抬地说,“我们醉仙楼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得知秘密 第10章 达成交易 昭虞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她眨了眨眼,竟是有些没反应不过来。 来之前她准备了一大段说辞,结果竟然没有用武之地。 祁允谏见她没了动静,抬头看去,看着她一副呆愣的模样,唇角微扬,懒洋洋地靠在桌边,指尖勾着腰间玉佩的穗子,一圈一圈地绕在指间把玩,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昭掌柜这是高兴傻了?” 昭虞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不是……”她顿了顿,又忍不住确认道,“二公子当真愿意合作?” 祁允谏低笑一声,忽然倾身靠近,他身形高大,昭虞若想看清他,只能迫使自己抬头。祁允谏问道:“昭掌柜觉得本公子像是言而无信的人?” 祁允谏这时又说:“昭掌柜的字虽然丑了些,但内容倒是写得不错。” 昭虞感觉自己被冒犯到,抓过自己写的文书,不服输地嘟囔道:“哪里丑了,我这次明明……” 话音未落,她余光瞥见案机上摊开的一张宣纸,那是祁允谏方才随手放下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纸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笔锋遒劲有力,每个字都像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昭虞看看他的字,再低头看看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可比性。 她结结巴巴地抬头,正对上祁允谏戏谑的眼神。 “如何?昭掌柜还要比吗?” 昭虞耳根发烫,却还是嘴硬:“我这是为了写得快,若是认真写……”她越往后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把文书往身后一藏,“反正能看懂就行。” 祁允谏突然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昭掌柜若是想学本公子,倒是可以亲自教导你。”故意将“亲自”二字加重语气,透着暧昧。 昭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往后一缩,差点被自己的裙脚绊倒:“不、不必了!”伸手推了他一把,“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 她的手掌正好抵在祁允谏的胸前,指尖隔着衣衫触碰到一处微微凸起的柔软布料,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异样的触感。 “哼。”祁允谏突然闷哼了一声,眉头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方才还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神,瞬间暗了几分。他下意识抬手按住胸口,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昭虞怔住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祁允谏。 对方虽然很快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却骗不了人。 “你真的受伤了。”昭虞迟疑地开口。 “真的?” 祁允谏听出昭虞话中的意思,眼神突然一凛。 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受伤的事,这件事应该只有自己跟北疆那群人知道。昭虞为何会知道?他本就怀疑昭虞是否与朝堂中那群人有关,如今就连这等事都知道,莫非……? 他随手整了整衣襟,面上表情不显,心里却对昭虞的身份更多了一分怀疑。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昭虞:“昭掌柜,这都知道?” 昭虞还毫无察觉地继续说道:“那日你打马球赛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你身上有血腥味,今日虽然淡了一点,但隐隐约约还是能闻出来。” 祁允谏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是有些狐疑:“你能闻出来?” 他受伤之后,为了不让人察觉,每日都用了很重的香薰味遮挡。所幸他平日里的作风就不太好,倒没有什么人提出质疑。 “那当然!”昭虞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我鼻子可灵着呢!” 说着,她突然低头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荷包递给祁允谏:“喏,这个是给你的。” 祁允谏没有立马接过,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药喽”昭虞理所当然地说,殷勤地把荷包往前递了递,夸张道:“我上次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就立刻准备了这些药材,就想着能够给你。你现在可是大周的‘顶流’,可不能受伤!” 昭虞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状,心里却打着小盘算:还好我聪明,提前准备了这些,不怕用不着,就怕没用到,他看我这么用心的准备,一定大受感动吧。 她的手一直举在半空中,见祁允谏一直没伸手拿过,又故意往前递了递。 他怎么还不接过啊,我的手都要酸了。 祁允谏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终于伸手接过。他把荷包拿在眼前,仔细看着,用手细细地掂量着,最后,在昭虞的视线中,不动声色地将它放在桌上。 “昭掌柜费心了,祁某感激不已,看来与昭掌柜的合作,定会很顺利的。” 昭虞满意的离开。 祁允谏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望着昭虞离去的方向,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突然抬手,轻轻抚了抚方才被昭虞触碰过的衣襟。 房梁上这时突然闪身下来一个黑衣人。 “主子,有什么吩咐?”黑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 祁允谏将荷包递给黑衣人:“去查查里面有什么?” “是。”黑衣人回道。 …… 翌日卯时三刻,昭虞便早早地等在醉仙楼门口。 为了表示对祁允谏的欢迎,她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湖蓝色长衫,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然而,直到午时已过,祁允谏的身影仍未出现,昭虞心里渐渐焦躁了起来。 “该不会是耍我的吧……”她小声嘀咕,眉头微微蹙起。昨日,祁允谏答应得太快,反而让她心里没底。也不知为什么,祁允谏非要在醉仙楼商量具体事宜,难道还怕自己骗他不成?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派人去侯府打听时,远处终于传来一阵马蹄声。 昭虞抬头望去,只见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微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祁允谏。 马车在醉仙楼门前停下,祁允谏缓步下车,目光淡淡地扫过昭虞,唇角微勾:“昭掌柜久等了。” 昭虞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故作镇定:“二公子来得正好,酒菜已经备好了。” 祁允谏点点头,跟着她进了醉仙楼。 楼内宾客满座,热闹非凡。祁允谏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生意不错。” 昭虞微微一笑,那当然,这可是托了你的福啊,这样想着带着他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内,桌上已摆满了精致菜肴,香气四溢。 祁允谏落座后,并未急着动筷,而是抬眸看向昭虞:“昭掌柜昨日说,要与我谈合作,具体是什么?” 昭虞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醉仙楼想借侯府的名头,承办京中各大宴席。” 祁允谏挑眉:“哦?为何是我?” 昭虞直视他的眼睛,坦然道:“因为二公子在侯府虽不受宠,但毕竟是侯府血脉,身份尊贵,而醉仙楼需要这样的靠山。” 祁允谏闻言,轻笑一声:“昭掌柜倒是直白。” 昭虞抿了抿唇,继续道:“若二公子愿意合作,醉仙楼愿意每月奉上三成利润。” 祁允谏指尖轻点桌面,似在思索。 片刻后,他忽然开口:“我可以答应你。” 昭虞眼睛一亮。 然而,祁允谏下一句话却让她僵在原地。 “但我有一个条件。” 昭虞心头一跳,谨慎地问道:“什么条件?” 祁允谏眸光微深,缓缓道:“我要你...”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昭虞紧张的神色,忽而一笑:“亲自负责与我的所有对接。” 昭虞一愣:“就这样?” 祁允谏点头:“就这样。” 昭虞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祁允谏看着她爽快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淡淡道:“合作愉快。” 昭虞举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合作愉快!” 她心里暗自欣喜,却不知祁允谏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 确定合作下来后,昭虞的心情都变好了。 昭虞从雅间出来时,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回想起锦绣楼那赵德才听到祁允谏要来醉仙楼时的那副表情就觉得好笑,简直太爽了。 “掌柜的,东厢房的客人要加一壶醉春风!”跑堂的小厮匆匆跑来禀报。 “好,我亲自去取。”昭虞笑着应道,裙摆翩跹地往后院酒窖走去。这几日醉仙楼的生意明显好转,自从祁允谏那日来过之后,不少达官贵人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这位侯府公子选择的酒楼风采。 后院里,几个帮厨正围在一起小声嘀咕。昭虞本想直接去酒窖,却听见“价格翻倍”“欺人太甚”等字眼飘进耳朵,她放轻脚步走近。 “那王麻子简直黑心!前日青菜还是三文钱一斤,今日就敢要八文!”一个年轻帮厨愤愤道。 “可不是,”年长些的厨娘擦着汗说,“听说锦绣楼的钱掌柜在背后捣鬼,让城郊几个菜农都抬价……” 昭虞眉头一皱,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几个伙计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年轻帮厨大着胆子道:“掌柜的,这几日菜价飞涨,王麻子他们说,说是有人吩咐的,专涨我们醉仙楼的价。” 昭虞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她早该想到,赵德财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去把账房叫来。”她沉声道,“把这几日的采买单子都拿来我看看。” 不一会儿,账房先生捧着厚厚的账本匆匆赶来。昭虞翻看着近日的采买记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米面粮油,时令蔬菜,无一例外都涨了价,有些甚至翻了两三倍。 “欺人太甚!”她合上账本,脸颊气的微微鼓起,“锦绣楼这是要断我们的生路啊。” “掌柜的,要不咱们去远些的集市。”厨娘小心翼翼地问。 昭虞摇摇头:“来不及的,后日就是宴席...”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西城李员外家不是有个菜园子?” 账房先生面露难色:“可李员外向来只供自家。” “我去说。”昭虞整了整衣襟,眼中闪着坚定的光,“你们先按原计划准备,我自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