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她只想平静生活[gb]》 第1章 第 1 章 离家出走的工序还有最后两层。 阮空青单肩扛着琴包,拎一大兜快递,不算沉,只是体积太大,没法和之前两个行李箱一起,只能再跑一趟六层楼。 老式居民小区,没电梯,台阶都是灰色混凝土,角落淌着几滴油漆印。 阮空青开始觉得小臂有点痒,不知道是不是粉尘带来的心理作用。她走到转角平台,想把挽起的袖子放下去。 于是没留神,大号购物袋撞到墙壁上的长钉,被钩破。再一抬手,大小快递盒伺机作乱,滚了满地。 ……早知道还是让它们多在门卫待两天,等安定下来再回去接应。袋子是阮空青逃婚半途折返,拿房东找人闪送的钥匙,正好想起没取件,向安保借的。 阮大小姐在这方面刷脸一向无往而不利。 现在看来是还不了了。叹气的重点有些偏,阮空青对横遭意外已经习以为常。 她心态平稳,也不急着去捡,先将破洞处打个结,还能再撑一下。 耳边先传来脚步声。 其实阮空青一早就听到动静。她耳朵很灵,之前路过五楼,注意到隔着门的窸窣声响。她猜测是准备出门的未来邻居,虽然错了一层楼。如果刚好撞见,她还预备打个招呼。 结果意外比say hi先到。 阴影先落在她身上,盖住从窗口直射进来的阳光,倒是凉快了点。 很高大。 阮空青已经处理完临阵脱逃的购物袋,抬头看过去,但第一印象是觉得有些眼熟。 很莫名其妙的直觉,鉴于邻居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口罩遮住半张脸,往上是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阮空青没细究,也许只是在哪萍水相逢过,她见过的人可多,不至于一个个想,眼下更紧要的是自己的快递拦住了半条去路——装了键盘的琴包挡住另外半条通道,有大半个人高。她本身也算高挑的。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她说着,预备先把包放一边,再去拾取快递。 邻居好像有说什么。 阮空青隐隐约约听到很闷的鼻音,像是应声,接着却是阴影降下一半,快递盒被男人挨个捡起。 路遇好心人本该真诚道谢。但现实又有点差错,根源还是这一堆东西大小不一,还没被秦始皇统一尺寸,在邻居怀里无声地垒起。 有点像小熊掰苞米。 阮空青很难不想到曾经做过的动画项目。感谢的话语到嘴边,先忍不住笑了笑,她确信自己没出声,只是原本平静的心情多添了两笔弧度,眉眼也弯起来。 这下轮到苞米事件应验。 邻居或许只是走神了一下,却因为有两件垒得很高,没摆稳,又掉下来。 但在重新砸到地上之前,阮空青眼疾手快,敞开袋口去接。丰收季节,配合得很默契。然后她读出一点郁闷的情绪。 “谢啦,没有耽误你出门吧?这些给我就好。”阮空青补上谢意,示意他把剩下的也都丢进袋里,讲话时试图对上视线,在帽檐下捕捉到乌黑的眼。 很快被逃脱。 邻居似乎不善言辞,又只是闷闷应一声,然后折返了半段楼梯,回到屋里去。好像NPC固定刷新结束。 到底是不是要准备出门。阮空青习惯性思维发散,就那么一想,也不深入细究。 嗅觉没捕捉到其他信息,她悄悄判断:有些古怪但好心的Beta。 等安顿下来该添上给邻居们的见面礼。 阮空青并不熟悉这个流程,没什么经验,但在钱叔家里吃饭时遇到过一回,是他们家楼上新搬来的邻居拜访,带了一份果篮。 “我租下安全屋之后就没去住过。”发小在电话那边回答,理所当然表明,不认识这边的人,租金按年付清导致没有实感,其实她连具体位置都快记不清。 语气接着逐渐变得意:“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这就用上了。现在该谢我了,青青同学。” 阮空青正将通话外放,忙着收拾行李。 “不过也亏房东好心,愿意帮忙把备用钥匙闪送给你。待会我得发个红包过去,不然你就得等我寄快递回去了。” 周漪同那边还在继续往下说,不需要观众回应,自己就很有发挥空间。 “要说咱爷爷也真是,怎么突然想起娃娃亲,要给你安排结婚。人都没见过呢,好歹得相处个两年吧。” 两年过去我的坟头草都要半人高了。阮空青在她的念叨里来回忙活,边想。 并不纠正称呼问题,两家人是世交,互相借住也是常有的事,等到高中念同一个学校,接送也成了一起。 俨然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简单安置好,彻夜梦境带来的精神疲惫远超过身体,阮空青揉了揉额角:“漪同。”语气不重,但透过通讯失真,听上去淡淡的。 那边碎碎念就此戛然而止。时常坚持自己才是姐姐的周二小姐“哎”了声,安安分分准备听讲。 属于中二期逃学被阮空青领着一队保镖抓回来爆锤之后的血脉压制,姐位之争立见。 “谢谢。”阮空青认真道。 太正式了。周漪同反而有点手足无措,还好隔着一层通讯,又是异地。 应该的、罩着你天经地义,诸如此类话语结结巴巴还没组织成型,先被喷嚏声打断气氛。 阮空青确信现在的粉尘过敏症状不是错觉了。 揉了揉鼻尖,她打开窗户透透风,语气幽幽:“谢归谢,安全屋也要记得定时请保洁啊漪漪。” 完全没想过这件事。 周漪同心虚干笑,又佯装也咳嗽两声:“我给你找。” 阮空青满意地送一记远程飞吻,挂断了电话。 眼下还是先把卧室收拾出来,她需要空间理一理脑子里多出来的那段记忆。 虽然源自梦境,内容荒诞,但太过清晰了。又和周漪同大清早的通风报信契合,现在固定在脑海内。 说是收拾,也只是最基础的照葫芦画瓢。 阮空青先把需要晾晒的都在阳台铺开,床单被罩丢进洗烘一体机,对着说明书琢磨一下,手边竟然还能找到没开封的洗衣液。 虽然是老小区,但屋内装修都很新,没多少使用痕迹,设计应该精心考究过,或许房主人原本是预备自用。 阮空青装工作室时虽然找的熟悉团队全包,但也了解过行情。 结论是漪同这次在租房上的运气持续平稳发挥。 基本可以拎包入住,应该是出厂设置。她不觉得发小粗韧的神经能考虑到那么多细节,比如阳台上阳光好、又不至于太晒的位置上摆着的一把躺椅。 一体式的造型,加上三个不同弧度的靠垫。 阮空青靠上去,脖颈被承托,位置意外地刚刚好。腰部也经偏硬朗的线条支撑,神经稍稍松懈一点,她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确实整晚都没睡好。 她在夜里梦到一本小说。起初只觉得是自己最近追更追得太念念不忘,于是杂糅在一起入了梦。 经典带球跑剧情,高富帅Alpha和出身普通Omega之间的爱恨纠葛。他追她逃,最后终于超越世俗观念修成正果,happy ending。 阮空青客观点评,虽然大纲普通,但古早狗血风也确实有其受众,不能说一定会扑,只能说高达90%可能性罢了。 做梦也取名困难,全篇都用男主女主或者性别之类代称。 直到阮空青看到Beta女配被别人称作阮小姐,由祖父做主,和一个残废Alpha履行婚约,她当然不满意,还在发小的帮助下对男主死缠烂打。 顺便一提,男主和她分手两年的某度前任同一个姓氏,也同样接手家族生意,在影视娱乐行业颇有建树。 司家接班人,在一众富二代里业绩突出,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阮空青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但身份背景摆在这里统统契合。 就差点名道姓了。 醒来后,阮空青第一感想保持不变:Alpha就是麻烦。 尤其是不好好贴抑制贴就出门的那种。这也是当年分手原因之一。 原本她已经准备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梦丢到脑后,结果接到周漪同电话:她家母后说漏嘴,提到阮家早年订过一门娃娃亲,阿青爷爷准备今天让两人见一面,好商谈之后的婚事。 狗血照进现实,程度加倍。 阮空青业余爱好追剧,也常吃发小安利追更小说,头脑瞬间反应过来:梦里似乎并非无稽之谈,而是她真成了霸道总裁爱情番里的炮灰女配。 认知落地。 脑内也及时出现“叮”的一声。 系统播报:您已进入剧情模式,任务已触发,请及时完成,剧情一旦中断会掉落随机惩罚。 视网膜上浮起一行仿宋四号字。 后续跟着一串倒计时,死线是在中午十二点。 有什么奖励?阮空青在脑内询问。 系统:任务已触发,请及时完成。 惩罚是什么?她脸色不变,但再次询问。 系统重复古板播报:任务已触发,请及时完成。 阮空青:…… 最后还有一道杀手锏,阮空青:转人工。 没有回答。 看来是人工智障。 阮空青脑内编排了一通,也都没有收到其他回应。其实这样,她反而觉得更自在一点,都是在脑袋里搅浑水,按程序运行,总比有自主意识的好。 后者会让她产生**危机。 阮空青对于把自己卷入这个烂摊子毫无兴趣,不符合人生追求。更不想自己的生活被剧情裹挟着发展。 更别说自己和亲人好友最终的下场…… 于是很快,她在和发小的通话里做出决定:逃婚。 它甚至没奖励,那不就是打白工。又与她一贯受到的教育不符。 按看书多年的经验之谈,这个所谓系统大概是抱着要她维持剧情发展的目的出现。但比起小说情节,又显得太抠门了点。 跳出剧情发展的另一个原因,测试惩罚力度,以此也能以小见大,窥见更多。系统不至于在开头就让她打出BE线,阮空青有这个把握。 也有必要给自己约个脑部检查。重要性可以往后稍放几格。 理完思路,她缓缓睁开眼,睫毛先颤了颤,琥珀色的眼瞳盯住一处,默念任务列表。 早上被她摸索着收起来的那行仿宋字重新浮现,没有了倒计时。十二点,她正在打车过来的路上。 任务现在被红线划去,附一行字:任务失败,惩罚已发放。 阮空青试着回想,确信当时没什么感觉。看来不是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然后注意力落在那句话右上角的符号,意识集中,将批注点开。 阮空青:……? 还不如作用在自己身上。她扯了扯嘴角。 事实一致,蓝绿两处的余额都明显缩水,储蓄卡也是。而且悄无声息,连同过往的记录一起被改变。 阮空青翻了翻账单记录,没有异样,一半资金就这么凭空消失。 好消息:她的绝大部分资产都交给专业经理人打理,不在系统惩罚的范围内。 坏消息:本就不多的余额如今雪上加霜。 上个项目没结算到账,下周还要交工作室租金。 离家出走逃婚是一种态度,阮空青没打算这么快回去,尤其是在摸清系统之前。按照她对家里老爷子的了解,等他意识到自己离家出走,信用卡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没被收回的任务清单好像听到她所想,很快浮现出新的一条。 这次的倒计时大幅拉长,给了五天。 但谁家前任五天约会两次? 脑内又是刻板的机械音提醒:请及时完成。 阮空青沉吟片刻,拿起手机。 发给周漪同:要不你把找保洁的钱直接打给我吧 收获一个问号。 周漪同很快补上语音:我都给你约好了明天下午两点半上门而且安全屋交了租金押金损坏要赔的! 显然不放心此人动手能力。 动手,很可以。动手做家务,那就…… 阮空青没忘记把屏幕挪远,这样音量刚刚好。肺活量也好,听着很精神,看来还没因为泄露天机被阿姨制裁。 阮空青:那你说我去找司锋蹭几顿饭怎么样? 这下是一排问号。 周漪同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几次,最后才回复:姐你说个数吧我给你打TAT 正式开文啦,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前男友无疑洪水猛兽。 周漪同社交广泛,见识过不少恩怨情仇,于是很早就参悟到这一点。她自己和学术事业难舍难分,但对阮空青,从开始恋爱到分手,脑内就做过多种预案。 作为绝世好姐…姐妹,立场鲜明,当然绝对要站在阿青这边。 可惜无用武之地。 阮空青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期间没有争吵,分手也分得相当和平。周漪同问过原因,回答很官方:感觉不合适。 周漪同押上青梅身份又多追问一句:哪里不合适? 阮空青才流露出些正常的、感情刚刚结束的状态,皱起眉,沉思了会,虽然最后给出的答案也没好到哪里去:Alpha不好闻。 周漪同下意识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作为Alpha,只剩下限量版香水的气息,腺体处的抑制贴对日常信息素能够起到95%的过滤效果,以至于她自己也闻不到什么味道。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阮空青扫过去一眼,忍不住笑:“哎,这种事就不用对号入座了吧。”她只是指信息素。 接着失恋话题就转向科研频道,就“Beta对信息素的感知能力”进行第七次会议,阮空青翻出一篇新发表的论文,周漪同下意识先看通讯作者。 还是对家实验室的。 “爱卿通敌叛国,让朕好痛心。”主要是在痛心自己的博士论文开题还没着落,周漪同捂着胸口装虚弱。卿同青,她时不时就抓着谐音梗演一波。 阮空青不走科研这条路,但也听过她们实验室之间不少八卦。对家人品是有点差,她选择撤回,保证自己心无外物,专注支持周老师上位。 用一顿下午茶做贿赂。 分手风波就这么简简单单烟消云散。 现在周漪同已经发过去一个两百的红包,试图把发小找前任再续前缘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然后回过味,想起之前的事,觉得不对。 当初分手时候,阮空青就没显得多在意。要说是把心思藏起来,念念不忘,现在终于旧情复燃,那也未免有点久。 期间圈内聚会,各种人情往来,也不是没遇见过司家那位,对方怎么想她管不着,但阿青明显就是没放在心上。 大脑重新上线,她对自己对阮空青的了解程度还是很有自信。 那么答案只剩下一个。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骗我红包!!” 周二小姐不缺这两百块钱,只是怨念也足够化作吼叫信。这里不是霍格沃兹,但手机有语音功能,现代科技的力量。 阮空青习以为常,还是很尊重地把当下最大债主的语音播放出来,而不是转文字。声音还是有点压着的,不至于吵到楼下,但情绪很明显。 自动播放的下一条语气又轻下来,背景里隐约能听见嘈杂的交流声。 周漪同:“哎哟算了,还缺多少直接跟我说呗。”阮空青每回忽悠她总是有理由放的,最后又都会还回来,连本金带着吃吃喝喝一顿的那种。只是金额从来没这么小过。 连两百都要,周二小姐已经脑补出青梅孤苦伶仃没人接济的形象。叹气。还得是自己出马。 阮空青没有解释任务的事,在不确定能不能讲出来之前,她也不想用周漪同做实验,万一有什么后果。 两百先算赞助,她收下很快,其实提起司锋才是这次的重点。阮空青有个想法,能够尽量不掺和浑水,又保住余额。 鬼知道下次的惩罚会不会比五成更多。 她乐意花钱,但不愿意自己的钱平白无故人间蒸发。直接捐出去比被罚没好。 不过不着急,她给还在参加学术会议的青梅顺毛:先好好汇报,回来再救济我吧。再撑两天没问题啦。 顿了顿,又补充自己细思之下的念头:我觉得,我还能靠音乐梦想先赚一桶金。 周漪同这时候结束了茶歇,坐回座位,确实应该把手机收起来,离她上台不远。但看到这条还是神情古怪起来,被同实验室的师弟关心,赶忙忽悠了两句。 于是阮空青过了几分钟才收到回复:……你是说那个组乐队百战百败倒贴至今的音乐梦想? 被发小戳破的现实太现实,阮空青嘴角的弧度僵了僵。 但阮空青会有办法的。 她选择笑而不语。 :) 周漪同这边刚起身,被会议厅的冷气直吹,忍不住打个颤。 比起青梅在异地的感冒疑云,阮空青晒着太阳,补充维生素,显得更悠哉。她把任务清单重新收了起来,还真在躺椅上小小午睡了一觉,补充体力。 老式居民楼的隔音效果一般,阮空青断断续续听到一点楼下的动静,按方位算,应该就是之前见过的好人邻居家。 两间屋都是双数结尾。 主要是同在阳台这侧的窗户被打开,没过多久,又关拢。纱窗声有点刺耳,阮空青闭着眼,不觉得吵闹,反而职业病发作,琢磨起来这个动静要怎么模拟,草草列了两个方案。 但悠闲并未持续太久,消息声打断小憩。 是钱叔。集团首席助理,阮家老爷子左膀右臂。措辞严谨且礼貌,询问阮小姐是否中午临时有事,没能出席。或许晚上有空? 阮空青是被他看着长大,尤其在被祖父领回家后,囊括初高中家长会,因此回消息的语气也熟稔:“掐指一算,近日不宜吃香喝辣。所以决定外出体验生活一阵,不用担心。” 附上一个猫猫自顾自点头的表情包。 消息往前追溯,上午就有一条,说阮董中午要请朋友吃顿便饭,小姐如果有空的话,到时候派司机去接。 阮空青当时忙着收拾行李,不用想也知道,所谓朋友,估计就是梦里那个大反派,漪同听到的婚约对象。 于是暂且糊弄过去,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只说有空会过去。 当然没去。 晚上这顿就很难再忽悠了。阮空青也没打算二度把人晾在那,反正离家出走的事迟早要曝光,干脆坦白了讲。 按老爷子的性格,也不会把事弄得太难堪。比如昭告天下大肆追查行踪。反正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楼下出现两排黑衣人。 阮家家主做不出这种事。 顶多停信用卡。 阮空青没把它算进接下来的生活计划,都逃婚出走了。 倘若钱叔能读出她此刻的内心想法,肯定有点感想:在这方面,祖孙是一脉相承的要脸。 但钱叔没有超能力,也没有系统金手指,只能隐隐嗅出异样。他大致清楚老爷子的意图,中午也见过那位。 论能力无可指摘,但要同小小姐订亲…… 钱叔神色不定,在片刻之后回复:好的,我会转告阮董。 这句是出于助理立场。 体验生活也要注意安全,你姨昨天还念叨说想煲汤给你喝。 这是作为叔伯。 阮空青读懂言外之意: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来家里。 她很快回复一个大大的OK。 阮空青:过几天我就找姚姨给我开小灶! 钱叔拧起的眉缓缓舒展一些,虽然看上去依旧是板着脸。 他放下手机,心想:小小姐过了生日也才二十来岁,就算要订婚也还早。 肯定要精挑细选,……怎么能是个腺体有残缺的Alpha呢。 中午他做陪客,听到那位向阮董坦诚这点。 对此钱仲是不太赞同的。 万一不只是腺体——也影响到身体该怎么办。 阮空青不清楚消息另一头在想什么。 重要的是有钱叔帮忙斡旋,剧情发展还能再缓一缓。至少要等她理清任务标准。 只是话说到这里,梦里的剧情逻辑也愈发显得奇怪起来。 暂且不论自己怎么会对Alpha前任死缠烂打。光是老爷子做主给自己订婚—— 就不现实。 阮空青和阮家当代家主的关系很生疏。 旁支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那件事发生后。 虽然她是唯一的嫡系血脉,亲祖孙,也是唯一有资格和家主住在同一屋檐。但两人生活上就少有交集。 阮家老爷子身体健朗,集团大权在握,工作生活上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早逝的独女就是随了他的性子。 而阮空青在所有人眼里则是另一个极端。不管是学的专业,还是工作,都和阮家毫不沾边,好像完全无心继承。同辈在这个年纪,多少都已经进入家族产业实习工作。 只有她,明明是最名正言顺该进行历练的,却丝毫不碰,忙自己的小打小闹,整什么工作室。 老爷子也不管。 听说早年间发过火,但没什么结果,到现在都维持不冷不热的态度。 也可能是不想被克到,干脆放任自由了。 这个说法在背地里流传较广。不过有脑子的都不敢当面说,阮家家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外人置喙。 唯一纠结的是,如果阮家动了让阮空青选婿的心思,是该争取一下青云直上的机会,还是明哲保身、命更要紧。 这种谣言隔三差五要传一次。只是好像传开来的源头最后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于是集体噤声,也当作是命格太硬的表现。 阮空青不在意。 酸言酸语不影响她握紧股份拿分红。 这是老爷子将她领回主家后教的第一课: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抓住了什么。 她们的关系真的没有那么糟,只是生疏,她回到阮家时已经过了那个亲昵的年纪。 阮空青被给予最大限度的选择自由,想接管家族产业,自然名正言顺,可以沿着铺好的路往前走;不想做,那就交给专业团队打理,她只需要会用人。 至于结婚之类更是其次。 阮家不需要将唯一接班人的婚姻当作筹码。 她对这点有清楚认知,也是老爷子教会她的另一课。 剧情的力量有这么大? 阮空青揉揉眉心。剧情角落里提到的阮家家主因她所作所为被气倒,也是她选择跳出那条线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要婚事不成立,是否意味着之后的连锁反应也会有区别。 第一个任务失败后,系统转将目标挪向司锋,也在隐隐证实她的猜测。 她所看到的故事有太多含糊不清的地方。 阮空青缓缓呼出一口气:或许这就意味着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思路逐渐清晰。 阮空青想了想,又给钱叔发过去一条消息:这周帮爷爷安排一次全身检查吧;) 补充:最全面的那种。 正在开会的钱秘书还没来得及看消息。 一向对医院敬而远之的阮董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钱二把手的想法就这么与小小姐不约而同达成一致:是时候忽悠…建议老爷去做全身检查了。 阮董又打一个喷嚏。 钱仲表情保持平静,但在心底补充:做最贵的那档。 第3章 第 3 章 周漪同的学术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还要再持续一天,只是她的主场已经结束,可以睡个懒觉,等到点了再去她做了标记感兴趣的会场旁听。 结果接连被通话轰炸醒。 刚挂断母后远在异国度假还不忘的兴师问罪,她好不容易坚守住立场:问就是不知道青青去哪了。 装无辜的演技略逊,胜在一口咬定,亲妈也拿她没办法——也不是真的要从她嘴里套出话,更多还是想确认,青青安全就好。 顺便再督促一下女儿:也该找对象了吧?总不能真跟实验室看对眼一生一世一双人。 周漪同大脑发胀,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才将手机放下没两分钟,又响起铃声。她眼睛都不想睁开。 “我真的不知道阿青在哪也没有想和实验室厮守终生——!” “我赚到搞音乐的回头钱了。” 周漪同:? 阮空青:? “你和实验室现在……?”阮空青决定在详细分享好消息之前关心一下发小的心理状况。 周漪同则是飞快意识到自己认错人。 她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顺着话往下讲:“我们很好,谢谢祝福。份子钱两百。” “喂——信号好像不太好。”阮空青故意慢吞吞拉长音调。 不用太久,很快轮到周漪同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钱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昨天下午找了个新乐队还接到演出了吧。” “靠谱吗,不会又是骗子。”按照她对好友当下财务状况的推测,周漪同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找太急,遇到不怀好意的。 虽然也没多少钱好被骗,但有自己的两百块呢。那可是十分之一劳务费。 阮空青纠正:“首先,我没被骗过,请周老师您严谨一点,不要说‘又’。” 周漪同在电话那边乐:“你那边信号好得真快啊。” 但话又说回来,她还以为阮空青把之前的事选择性抛之脑后,得提醒:“就是你和司……就两年前你买了新键盘的时候。” 以防万一,还是先别提前任相关的事,她在心底表扬自己。 确有其事。 当时经训练室的前台介绍,说有乐队招键盘手,结果面试地点相当偏远。有人带路,七拐八拐在居民楼里绕圈,自称是经费不足,所以根据地租在民居里。 阮空青当然没忘,只是叹一口气,义正词严:“那叫潜伏卧底为民除害。” 最后成功端掉了个非法拐卖的组织,前台也是他们发展的下线之一。先入为主,把阮空青当做初出茅庐追求梦想的Omega。 唉,她只是横遭Omega易感期被蹭了一身信息素。 组织也没,她早在被领着转圈时就发出了定位信号。手机被他们找借口提前收起来,阮空青心里叹气但很配合,也架不住定位器就嵌在她的太阳镜里。 除奖金外,阮空青还得了个好市民表彰,也不是第一次了。照旧没公开,只有亲近的人知道这件事。 “好好好您说得对,”周漪同的观念里这就是被骗,不过自食恶果的是骗子,她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没少后怕,现在好奇心继续占上风,“所以这回是什么情况。” “你自己组了乐队?”又抛出一个猜测。 实在是阮大小姐踩雷次数太多,原因千奇百怪,她自己百折不挠,周漪同先患上了PTSD。 自己组也不失为一个方向,但是不是也有前科来着。 周漪同这边还在试图想,不怪她记不太清,实在是翻车太多。 她顺着随口问:“演出是什么时候,在哪办啊,我要是来不及回去,也一定摇人去捧场。” 论捧发小的场她是专业的。 阮空青:“今天中午,人广警务处对面。”回来之后刚好保洁上门。 周漪同嚯了声:“还是露天的。……等等,这么快?” 阮空青理所当然:“同城面交,当然露天更安全。” 周漪同:“?”这下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又不太清醒,被说得脑子一团糊浆。 阮空青笑意透过来,也不继续卖关子,直接解惑:“嗯,我把键盘卖了。” 周漪同再次冒出一个问号。她怀疑自己真的没睡好,是不是耳鸣。好友好像已经另辟蹊径到她反应不过来的路上。 “再说一遍……?” 阮空青格外有耐心地解释:如何一夜之间回本还倒赚一笔。 她昨晚把电子键盘挂上小黄鱼,标了个相当公道的价格,又预留了点点砍价空间。 包手续费,三句话内成交爽快可小刀。只限同城面交。 这款配置原价买来就要五位数,已经绝版,如今在二手市场上的行情又水涨船高了一波。 阮空青琢磨定价时搜了一圈参考,没想到真成了理财产品。 还是有点心疼,但与其在自己手上落灰,不过去发挥作用,它跟着自己还没有过正式完整的上场机会。 固定的保养费用也是相当一笔开支,尤其对现在的她来说。 照理来说也不用怎么养护,没那么精细。但阮空青花钱有自己的想法,陪自己长大的钢琴有的,新欢键盘也得有。很一碗水端平。 最后拍了张公式照,阮空青点击发布,又好奇去搜了搜,怎么涨的身价。 和她怀有同样疑惑的人不少,答案淅淅沥沥但众说纷纭,找不到根源。就是不知怎么的,业内突然炒了起来。 加上原本产能就低,阮空青当时预定就等了大半年。多少也有点物以稀为贵的原因在。 翻了半天,最早只能追溯到有个网红音乐人求购,说是好友的梦中情键。 被粉丝问:所以要买了送人? 他飞快回复:好友用不上了,我买来晒给他看LOL 百万粉丝,阮空青虔诚地在心底感谢了他及那位神秘好友。 最后敲定的买家识货且爽快。 阮空青应付了一波开头只会问“在吗”的账号,对这个开口问细节,三句话内确定面交的时间地点,拍付之前又大方提起‘小刀’问题的买家好感倍增。 于是她也爽快改价,同意让了200的步。交易确定得太快,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键盘收起,顺便又拍了下详细状态做介绍。 交流期间阮空青点开他的账号,没有交易评价,但信用认证是极好。头像是只网络热门暹罗猫。 和新号交易难免有点风险,但阮空青用自己百条好评的经验判断,会顺利的。 “用小猫当头像的怎么会是坏人。”她对周漪同这么说。 周漪同无语:“换个理由。” 阮空青从善如流:“这么识货的怎么会是坏人。放心,我是在警务站门口面交。” 暹罗猫还价确实精准落在她的心理价位上。当然后半句才是关键。 因此虽然出卖了梦想,但阮空青心情不错。 她也不会跟工作室下个月的房租过不去。 快到约定的时间,阮空青那些零零碎碎的快递才收拾到一半。多数是给工作室买的,不着急用,因此习惯寄到家里,方便一网打尽。 出门前她将过肩的卷发简单扎起,戴好口罩。走下楼梯,阮空青留意到,这两层楼,目前好像只住了两户人,也就是自己和楼下邻居。 毕竟这边隔音效果着实有限,昨天夜里也没听到别的动静。 倒是很安定。 阮空青继续往下走,本能注意昨天出过“事故”的位置,却发现那枚勾到购物袋的钉子已经被处理。 这份功德被她下意识归到那位邻居身上。 如果面交顺利,就去广场边的面包店看看,周漪同人在异地还念念不忘她们家的海盐可颂和椒盐曲奇。阮空青也觉得味道不错,但更喜欢盐味吐司。 也可以顺便带一份点心做搬家的见面礼,有密封条的那种。 阮空青在这方面习惯性谨慎,也推己及人。 广场离住处约莫两站公交,还要再走一段路。其实地铁更方便,但阮空青不放心键盘过安检。 太大只,她锻炼出来的力量基本是用这上面,单肩扎扎实实背起来。 工作日的这个点人流不多,一路畅通,她要比约定的准点还早到一刻钟。 阮空青看了眼手机,小黄鱼上没新消息,除了几条刷到链接已卖出,又追着来问,表示可以加价收。她统统无视,只将等待见面的暹罗猫置顶。 在快要抵达时阮空青发了条消息:在警亭对面的长椅等你(`>ω 第4章 第 4 章 交易和预期一样顺利。 暹罗猫……不是、邻居不愧是有识之士。阮空青在他检查键盘时也在观察。他对键盘很熟悉,很清楚自己要确认哪些细节,动作也是放轻的。 虽然价值确实摆在这,但她也能从对方的细节动作里看出:键盘不会跟错人。 阮空青在心底为自己的刻板印象小小忏悔一下,男人第一眼看上去确实不像相关从业者。 但又想了想,嗯,打架子鼓应该会很有劲。 面交的一大优势在于够直观。阮空青不太介意为重要物品多花费一些交通时间。 也没过多久,邻居重新把琴包拉链拉拢,很低说了声:“没问题。” 然后就现场确认收货,扣除手续费到账的消息来得很快,成功将阮空青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当然没问题,”她眨眨眼,在这方面显得很自信,这样的话经她轻巧的语气说出来,又不会让人讨厌,阮空青伸出手,好像是礼节性的表达,“交易愉快。” 平常当然没这一步,但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如果周漪同在场,一定会稍稍默哀三秒:阮空青有两种状态最好不要接触太多,也就是心情的两个极端。 足够多的经验教训让她学会趋利避害,尽管也没真的有害,但适当远离,明哲保身,已经流淌在周漪同的血脉里。 邻居显得有些迟疑,缓缓才抬起手臂,握住。 他被口罩盖住很多细微表情,似乎一直在逃避对视,目光自然从眉心与双眼构筑的三角区往下游移。 阮空青对不含恶意的视线很坦然,也注意到他在握手时施加的力道很轻。 有点太轻了,好像只是虚虚将宽掌摆在那,关节都显得僵硬起来。阮大小姐更觉得有趣,一开始伸手就是出于这样的直觉。 简单来说:故意的。 当然她将沟通把握在礼貌范围内,这意味着握住他的手指,然后送上自我介绍。 “阮空青,青天白云的空青。” 肢体触碰的时间被多延长几秒,阮空青将话语补完:“昨天刚搬到六楼,多谢您帮忙。今天也是,之后请多关照。” 男人的目光这下更加溃败,仓促落到被掌心握住的手。肤色差显著,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屈起来,指侧的薄茧半搭上掌心。 明明只是普通力道,他却觉得被千钧箍紧。并没有再持续太久,松开前指腹薄茧挲过他绷紧的指骨关节。男人迟迟回神,张了张嘴,指背好像还被手心温度炙烤,连此刻的阳光都显得不值一提。 “言林,”他终于给出回应,“交易愉快。” 似乎总是延迟慢半拍。 名字与暹罗猫账号名“YL”相符。 阮空青的唇角保持微弯的弧度:“是哪两个字?” “语言的言,双木林。”咬字其实很清晰,有点太清晰,反而显得刻意。 阮空青看着他:“我记住啦。” 言林要收回的手在空气里多滞了几秒,然后垂下来,视线已经重新落定在她的唇边,话音落下时,嘴角自然往上翘,单边颊侧陷下浅浅的涡旋。 “我也记住了。”好像在学她说话。 逗过一轮,算到此为止。 “那拜拜,回去记得给我写个好评呀。”交换过姓名,算是认识,和新邻居有个好开端。说起来她还没有过这种体验。 阮空青摆摆手跟人道别。 还惦记着烘焙店和下午的保洁。到家应该差不多,还来得及把剩下快递拆完。 租屋独居算得上宽敞,但没做过彻底清洁,她的活动范围还被局限在卧室和阳台上。 言林好像又是反应了半拍:“再见。”这个词的发音有了原先那些话语的对比,反而显得太正常。 阮空青戴好口罩,拿着手机准备给他写个交易评价,把能选的标签都选上,交易顺利、沟通愉快、… 可惜自带选项里没有:是个好人。很有意思的那种,阮空青略略遗憾,决定手动填补。 这样想着走远了几步,大脑此刻后知后觉,对刚才被忽略的熟悉感进行解析,告别话语成了关键线索。 一定在哪听过。 她对声音记忆比图像更直观。 阮空青选择直接提问。停下脚步,侧过身:“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声音没有刻意拔高,不轻不重,应该刚好够越过这几步距离的空气,但言林似乎没听清。 他正将包拎起来,在阮空青说话后,视线才迟迟落在她的口罩上,帽檐下因阴影而幽深的眼露出片刻的迷茫。 阮空青转过身,又重复一遍,语速平缓。 言林怔了怔,把琴包背到身后,这个长度和他身高显得相称。外套立领的拉链拉到最高处,几乎和黑色的口罩融为一体,只露出眉骨和眼,阮空青却又读出一些窘迫感。 分不清是眼睫还是帽子投下的阴影,将他掩成化不开的深色。 “我们…”言林重复前两个字,就在这里卡壳,接着脱口而出,“抱歉。” 阮空青更困惑,没反应过来在为什么道歉。 就看着他指了指耳朵,语气艰涩:“抱歉,我……” 言林在一瞬间想了很多。 急于解释自己没法听清楚,连贯的话语在这个距离下,没有助听器,他又没法借助唇语辅助,只剩下支离的音调。 我们……之前……? 这时候他都无法去思考问句本身背后的意味。是哪里暴露了吗。只剩下对自己的缺陷赧于启齿、在解释之后好像又会面临更多的问题。 一个聋子买电子琴键盘干什么。 言林下意识将琴包背带攥紧,又强迫自己松开手。 他没带助听器,原本只是想在阮空青面前装作正常人。 问题有很多。但在那些之前,浮上来的念头化成唯一的选项。 不想让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阮空青在感到疑惑。 “我的听力……”言林很少在别人面前这么剖开自己的缺陷。 哪怕戴着助听器主持会议,也没人敢多看一眼。达成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很简单,只要解决敢于提出异议的人就好。 但在阮空青面前不是这样。 他继续往下说,准备解释。 是中度障碍,另一边程度稍轻一些。 但又犹豫“初次”相识、剖白太多是否会吓到人。目光在此期间小心注意阮空青的神色。 并没有太多变化,没有同情或怜悯、她显然已经意识到原因所在,但只是恍然大悟。 阮空青小跑几步回到他面前,摘下口罩,距离要比刚才拉得更近一些。言林被椅子拦住却步的去路。 “不好意思喔,是我刚才太小声了。”她的嗓音柔和,自然接过他犹豫的话题,仰着脸看言林。 是睫毛浓密且翘长,于是扫过一片阴影,让他的眼眸显出深色。其实更像醇香的琥珀糖,深棕色,但剔透。阮空青顺利解开另一个疑问。 语速并没有刻意放很缓,但发音足够清晰。 言林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大脑已经伴随听觉读取内容,转换成可识别的文字,但有一部分的他在走神。 靠得太近了。 虽然只是稍稍越过一些社交距离,温热的空气停滞在两人之间。 靠近酒窝处有一点浅浅的痣。 言林很难不去注意。 然后又逃离,落在一缕垂下来的发丝上,耳廓被光线照得仿佛半透明,露出细微的青色肌理。 阮空青看着他:“言老师?” 圈内惯用的称谓,拿捏不准叫什么,叫老师基本不会出错。从阮空青口中说出来又显得有些不同,尾调往上扬,没有变成轻音。 言林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终于回过神。 “没有太小声,”他说,没有再示意耳朵,把欲盖弥彰的心思掩起来,“是我遇到过一些……意外。”最后那个词很轻。 “原来是这样。”阮空青的神情依旧不含评判意味,只是点点头,就像解开一道已知的谜题,然后就此打住。 分寸保持在这样的距离之间,也不准备将刚才的话题细究。 阮空青的直觉品察到眼前男人还有一些没说出口的,不愿说出口的。 这很正常。 她切换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我是想问,言老师晚上在家吗?” 言林没反应过来:“……嗯?” 进展是不是有点快。他差点要以为自己走神的片刻错过了什么重点。明明“刚刚”相识,就已经要上门……? “七点之后应该在家。”想归想,言林稍作思考,主要是将乱糟糟的念头压下去,如实回答。 阮空青把行程记下:“那我晚上把伴手礼带过去喔。” 然后语气从轻快切换到凝重,神色也一样:“最后一件事,你……” 言林抿了抿唇面,正在想礼物的事,压下去的念头雀跃着将这个词包裹起来。 虽然理智表明:只是乔迁的见面礼。 原本就绷着的脸因她的神情变化绷得更紧。他还不想被对方认出来…不管是哪个层面。拍下键盘时,言林想过,就算身份曝光、被当做别有用心也好。 倒不如说,这两日的每个举动,言林都预留心理准备:早点被发现、被讨厌,就早点放弃执念,继续远远看着。共同呼吸过的这片空气,和他已经得到的这些对话、包括这台键盘,足以成为慰藉。 但现在理智被更多渴求的念头团团围住。 不想就这样结束。 ……至少在拿到伴手礼之前。 阮空青好像完全没注意过去的几瞬里,眼前男人有过多少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认真看着他,好像将气氛渲染足够,话音又突然跳回原来的弦。 她对当事人直接做调研:“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的点心?” 言林愣住。 纷乱的想法齐刷刷被笑意占据,回复只是下意识。 “……咸口。” 他知道阮空青喜欢咸味。 第5章 第 5 章 阮空青结账时突然想到,用在邻居身上赚的钱买伴手礼送给邻居,怎么不算一种羊毛出在羊身上。 还好言林不姓杨。 不然这个谐音梗就已经在被周漪同一边吐槽好烂一边爆笑的路上了。笑点很低,很适合分享冷笑话。阮空青对发小定位也很明确。 这样比较有成就感。 她进家门后又打一个喷嚏。鼻腔对粉尘过敏,并不严重,用来判断环境质量刚刚好。 比起在户外因嗅觉太敏锐,被那些不自觉往外溢出的信息素环绕,还是家里更舒适。她会坚持给“抑制贴日常泛用化”投票,当然也投了钱。 最新款已经能做到安全亲肤防过敏,被纳入医保范畴。周漪同目前的研究方向多少就有受到她影响。 阮空青看了眼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等打扫完会更舒适。 她又窝进阳台,电脑摆在一旁,随机点开一部剧当背景声,然后蹲下来拆快递。这些之后都会带去工作室,得先把外箱拆开,减小体积。 还得留一笔预算找人帮忙收拾工作室。 上个项目做得不算顺利,甲方的要求被他们自己推翻多次,于是也返工多次,阮空青为此没少加班,尤其是一些不太方便事后剪辑,需要一口气录到底的片段。 导致她的工作室里现在难以下脚,之前周漪同带朋友来玩,艰难摸索半天,才找到两个囫囵凳子。 收拾整齐的工作量让她却步。 之前常合作的钟点阿姨的时薪也是,可靠又妥帖,但不是她当下能请的起的。还是要等项目结账,阮空青第一次体验被钱难倒,应该是第二次。昨天余额不翼而飞时她就体验到了。 她在昨天下午也申请了更详细的账单,依旧看不出问题。 已经超脱现实范畴,所谓系统的存在本身就是。 但又只是从经济上下手。阮空青在这个结果上反推,如果自己想要达成目的,又有足够权限,根本不会就用这种程度的随机惩罚。 不构成多少威慑力。 对当事人动手更有效。出自客观判断。在决定不完成任务的时候阮空青就做了相关准备,包括手机上的一键呼叫,也被设置成一旦拨通,会同时发出几条编辑好的信息。 只是笃定第一次任务不会存在直接抹杀的情况,就算女配也有自己的剧情要走。系统还不至于这么蠢。 她虽然胆大,但前提始终是珍惜生命。 不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生命。 所以虽然离家出走,还是做足了准备,结果没用上。最后的惩罚顶多让她不痛不痒为难一下,连做新任务都有些懈怠。还有时间啦。 阮空青在这些条件下得出一个初步结论:系统的权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还有待考证。 重复劳作让人思绪发散。 阮空青又开始想念家里的阿姨,至少帮自己分担三分之二的工作,剩下的这些纸箱也不用自己收拾,它们会被轻巧地压扁,收纳成一捆,拎去别栋的库房,之后怎么处理就不是她需要思考的内容了。 工作室的纸箱会留给物业打扫的阿姨,这里的——阮空青觉得应该不太可行。但又实在占地。 快递箱应该也在打扫范围内吧。 阮空青不想在思考这种细节,决定都交给万能的保洁阿姨,如果不行,就再加个红包。 不知道漪漪花了多少钱。她选择靠上躺椅犯懒,给好友发条消息询问。窗口还停留在阮空青截图宣告来自梦想的金钱就是让人身心愉快,以及在烘焙坊里的购物成果。当然没忘记感叹一下原来暹罗猫就是楼下捡苞米的小熊老师。 周漪同这个时候估计还没空看手机。 她盘算着,如果划算又能干,也可以拜托对方再接个新业务。俗话说优秀的阿姨只出现在口口相传代代继承和实践赌博之中。 或者钞能力。这点不得不被现在的阮空青划掉。 总之先问一下,再观望看看。 背景音正在放什么恩怨情仇,阮空青这时候有空看两眼,好像到了复仇最高点,开始当面对质的时候,背景音渲染得很到位。但被消息提示音破坏。 她又去看手机。 周漪同:“帅吗” 阮空青沉思,然后回复:“身材应该很好。” 确实是没看到脸。 连身材也是被长袖盖住,但宽松款式被他穿得有些紧绷,袖口下露出小臂的手腕线条,比健身房里很多人都漂亮。 “眉骨和鼻梁也很优越,睫毛很长。”她补充,体贴满足发小的好奇心。 周漪同:“臣掐指算一下,此人该是Beta。” 阮空青表扬她:“很有进步。” 周漪同反而不满起来:“怎么都不问我怎么算的!!” 阮空青淡定:“你会说:不是Beta的话你也不会关注这么多” “不准抢朕台词!” 阮空青选择把话题扭回正事:“好的没问题陛下篡位前先告诉我保洁多少钱” 阮空青对市场价有点缺乏概念。抓紧时间调研了几个平台,周漪同说这位是她给房东发红包时顺口问了句,对方介绍的。按平方面积,预计三个半小时,换算成时薪,阮空青觉得还挺优惠。 或许可以考虑加个联系方式,跳过中间商直接承包。她想着,看时间差不多,把拆出来的快递装进大号的NF包里,很可靠的容量,还能再装台笔记本。阮空青收拾行李时,率先把它压箱底带来。 然后门铃声响起。 这套房子用的还是传统钥匙门锁,两重防盗门,但租来就自带完备的猫眼监控系统,周漪同一眼相中的原因之一。阮空青手机已经关联了智能平台,跳出提醒,有人来访。刚好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五分钟。 阮空青也收拾完东西,剩下都是清理打扫的发挥空间。 她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去开门。先透过猫眼看出去,动作迟疑一下,手机消息来得很及时。 周漪同:“好像已经到咱家门口了,钱我已经付过去,你别重复给呀。” 阮空青回复一个惯用的猫猫点头,接着打开门锁。 透过猫眼畸变的镜头还没法百分百确认。 阮空青微微仰起脸,和来人对视。然后确信:羊毛又回到了羊身上。 他换了套深蓝色的连体工装裤,衣领扣紧,内搭贴身的高领,喉结滚动显得格外清楚,尤其从阮空青的视角来看。 好像在紧张。 “你还没给我写好评欸,言老师。”按预估时间打扫完,也确实要到六七点左右。阮空青的意外一闪而过,关注点落在别处。 毕竟搞音乐要从别处赚钱贴补实属正常。对此她深有体会。 另外眼前这套工作服将他身材愈发衬出来,她觉得可以把“应该”两个字去掉。 确实很好。 言林的心情截然不同。他在等待开门时斟酌了许久,连带从地下车库上来的这几层楼梯都显得格外漫长。 甚至萌生退意。 好像将见面堆得太紧促,太刻意。 还有时间可以找别人来做,他给助理开的高昂薪资也包括这种救急环节,以及保密义务。下午就会很正常地度过,等到七点,他就能够收到那份伴手礼。 这样才是正常的循序渐进的发展逻辑。很自然,应该是这样。不会被怀疑,是吗?言林在举棋不定,但脚步声很诚实地踏过台阶,到阮空青的家门前。 按响门铃。 开场白跳脱他预设的思考范畴。 “我还没拍照。”言林愣神之余给出回答。 他翻过阮空青的很多交易评论,谨慎地没关注。超过三十字会被系统默认成为优选评价,有特殊标签,带图也是,会更加显眼,在一众评论里更容易脱颖而出。因此尽管坐在车里,他对着交易窗口想了很久:阿青会留什么样的评价。但还是理智战胜草率回评的冲动,要等晚上有空拍照再回。 言林短暂地讨厌了一下需要相□□价完才能看到对方评价的机制。 阮空青朝他笑了下,让开路,请言林进门。 没被警惕、没被拒绝。言林悬起的心沉下来,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好似陷进柔软的平面里。 阮空青看着他把工具箱很轻放一边,套上鞋套,依旧没舍弃帽子和口罩,好像是标配。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阮空青等他重新直起身,视线看过来时才开口询问。 虽然她自己对这间屋都还不熟悉,坦白承认:“对这里没准还是你比我更熟啦。” 只是平常的社交对话,言林想要张嘴,说不用,但因后半句下意识咬住舌尖,声音都咽下去,和唾液一起。 ……她知道了些什么。 言林尽量掩饰不自然的神情,应该将目光挪开,装作没听懂,但落在笑颜上的视线更贪婪,定格住。 阮空青似乎没察觉异样,接着往下说:“楼下和这里的格局应该一样?不知道顶楼会不会有差别。” “总之拜托你了,”信赖又真诚的,阮空青双手合十,“有需要随时叫我。” 不要这么容易相信别人…、我。言林抿紧唇角。 掩藏的心思把这句话堵住,不肯说出口,也没有立场说出口。沉闷的空气被从窗户挤进来的风吹得流动起来,他摇摇头,回答刚才的提问:“不用做什么,只要休息就好。” “格局是一样的。”言林还站在玄关处,这样补充。 阮空青的眼神闪了闪。 合拢的掌心很快分开,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向他比划双倍的OK。 第6章 第 6 章 租屋是一室一厅,厨卫齐备,每个区域都很宽敞。理论上这个面积应该能够再隔出更多空间,但在设计时显然舍弃了很多隔断,显得更开放。 阮空青对这点没太多感触。 只要不是太密闭的空间,她并不挑剔。比如现在的阳台就很好。阮空青喜欢那把适合犯懒的椅子,窗外有浓荫,枝叶扫过楼房粗糙的外墙,往上生长。 鸟雀的叫声和细碎洒下的光影都成了一种陪伴。 除开被减半的余额,离家出走的开局称得上顺利且让人满意。 卧室门半掩着,透进来准备打扫的动静,电脑里的背景音还在此起彼伏互相指责,又加入一些狗血背德要素,节奏太快,阮空青已经有点看不懂,所幸也没打算看明白,主打热闹,但还是将音量又调低一些。 虽然言林原本应该也听不太清。 阮空青只是觉得这时候应该更安静一点。 这套房子还不需要深度打扫。周漪同说她签下租房合同后,房东就请人彻底清扫过一次。 她原本是给自己预备,用来防催相亲,到时候拖着行李箱从家里往这一搬,谁也管不着。距离大学城也是两站地铁。 可惜只租不卖。她还是爽快付了一年份的租金,正好用完过年时长姐给她发的红包。 阮空青其实觉得这个计划不太靠谱。周叔和阿姨如果想抓她去相亲,是真的会找人来堵门的。 如是表明,周漪同觉得所言极是,点头,接着次日宣布:把另一套看中的公寓买了下来。只不过等交付还要一段时间。这就是她的狡兔三窟计划。 最后的绝招是阮家宅子。 没想到这里先给让阮空青用上了。 思维随意发散,阮空青靠着躺椅上的软垫,把手机横屏过来,两只手捧着,拇指操作翻邮件。脚步声介入静谧之中,然后传来叩门的动静。 阮空青稍稍侧身,视线投向半开的门缝,捕捉到言林的目光,然后招招手,示意可以进来。 言林拎着他沉甸甸的工具包走进卧室内,已经戴上手套,向她补充计划:“从卧室和阳台开始。” 阮空青应了声,起身后将手机和笔电一起抱起。有点不舍躺椅的舒适度。 “床单和被套已经烘洗过了,”她突然想起来,提醒了声,避免重复劳动,“快递盒可以帮我处理一下吗?” “待会我会把它们罩起来,”言林点点头,同时应了两件事,目光越过她的唇角,落到椅子上,迟疑了下开口:“沙发套我放进洗衣机里了,椅子…搬出去?” 很熨帖,说到阮空青心坎上。 阮空青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真切的笑容,并不在这方面客套,答应得很快:“那就麻烦你啦。” 言林的神情隐在口罩下,但眉宇已经不自觉放松,好像被感染,嘴角也挑起细微弧度。 躺椅被安置到客厅靠窗的一角,暂时远离卧室尘埃。 阮空青刚才只是将电脑合上,没有设置自动休眠机制。因此撞上电视剧稳定发挥,一个男声拔高音调:“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就算做牛做马当仆人,也比住在这个肮脏的家里好!” 阮空青辨别了下声线,是被复仇归来的女主吸引,和家里闹翻的那位。太沉不住气,大概是男配。 接着是椅子拖拉的动静,花瓶被砸碎。 言林刚好在此时将躺椅轻轻放下,没发出其他声音。 还是成熟一点的好。阮空青在心底想,戏里戏外莫名对比上,她忍不住漏出一个笑音,接着将电脑打开,找个支撑平台放下。 言林将视频里大叫的声音只听了个大概,透过音响太闷沉,于是在他的世界里断断续续。被精简省略很多,只剩下譬如‘在一起’‘仆人’‘肮脏’之类,很难凑成完整的意思。 足够揪住他在柔软里沉沦的心。联想总能发挥能多的主观能动性,在这些词汇的基础上遣词造句,指向的结论都不太妙。 但阮空青的笑音落在耳畔,听力相对完整一些的那边。让他顿时抛下很多猜想。 言林不□□露出困惑神情,被转过身的阮空青看在眼里。 她开始觉得邻居似乎很好懂。之前的面交环节已经有过这种感觉,眼下更清晰,只是眼睛和眉宇的变化,阮空青觉得自己应该没读错意思。 但不好解释自己笑的原因——有点难说出口。 她发挥避重就轻的功底:“这部剧很有意思。”反正不算撒谎,确实是在此刻格外有意思。阮空青的语气很诚恳。 言林的辨别能力在她面前持续失效,将这句话听进去,余光佯装不经意,借着帽舌的掩护扫过屏幕标题。 记下来回去搜索。 他是这么想的,但困惑很快切换到惊愕。 好长的名字,内容更是重点。 《被退婚后我转身出道当影后撩Alpha霸总小叔》 言林缓缓眨了眨眼睛,感觉已经在剧名上看完一整部故事。 阿青喜欢这种类型的……? 要素过多,他看似冷静地应了声,然后转身,准备去开始工作。迈出脚步时却又僵一下,脑内想太多别的事,差点要同手同脚。 她应该没看到。 言林此刻也有点想要双手合十。 其实阮空青也是点开之后才发现是部竖屏短剧,节奏很快,标题已经讲完故事梗概,不用沉下心去看内容,对她而言确实是客观地听个响。 原本就打算关掉,但忽悠要彻底,阮空青有始有终,等人走进卧室开始工作过后一刻钟,才去行李箱里翻找出耳麦,长线已经把自己缠紧,好不容易解开,拎回来。然后关了视频网页,打开音频工程。 是她接的外快项目之一,做后期修音。 阮空青已经很少接这种活,投入产出不成比例,她习惯按时薪计费,就要面对更多对价格的怀疑。多数时候,还要遭受听力折磨,就像人会对噪音头疼,于她的听觉而言,失准的音色就堪比噪音了。 但来自朋友的朋友拜托,期限又设得很宽泛。阮空青自己对圈内的社交并不在意,但周漪同不是。虽然明确走学术路线,算少数,但交好广泛,时刻走在探听八卦的前线。 所以阮空青应下这件事,收到音轨已经是半个月前——正好是上个项目最忙的时候。打开是在忙里偷闲,叫了份跨市的外送到工作室,人在反复改工的时候就会很想吃一口心心念的东西,当时阮空青想的是牛舌饼,等待期间已经无心做事,干脆点开听一下。 然后搁置到今天。 其实还能再搁置两周。周漪同前几天带去工作室参观的朋友就是这段音轨的创造者。当事人温温柔柔,声音也好听,阮空青就没忍住多看了一会,沉思,想不通这样的妹怎么能录出一个音都不在调上的歌。 有音乐梦想是好事,但要找准方向。当时阮空青憋住了这句话,她自己也还在找方向,虽然更主要是时运不济…不、是搞事的人太多。 感谢言老师,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她是已经找准方向的人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等音频加载。 总要面对,不如早点做完。 还没结清的尾款也是一大原因。还好当时只说意思意思付点定金就好,不然又要多亏一笔。 但想到时运不济。关键词触动记忆,阮空青给自己扣上头戴式的耳机,抱着电脑坐回躺椅上,这样做事实在不算健康,但很适合这种犯懒又拖延的时候。这个角度刚好能越过敞开的卧室门,眺见里面干活的背影。 连身工装面料偏硬朗,将宽肩如实衬托出来。言林已经将整张床用防尘布罩起,开始由上到下打理房间。先清洁空调,要将尘网拆卸,他抬起手臂,使得衣服贴合,背肌轮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思路暂时跑偏一会,阮空青正大光明监督工作,然后在人转身后若无其事收回,神色很平静,握着无线鼠标。 思绪回归正轨,经由声音关联,阮空青想起一些事。 光想无益,她还是很快让自己投入工作里,先整体做调整,再细修,更近一步的完善还是需要回工作室。笔记本的风箱压在阮空青的腿面上,吵得厉害,还好被耳麦隔绝在外,不知不觉就过去一个钟。 言林把卧室和阳台先打扫完,干脆利落,将快递盒压扁、捆成一捆。然后替她又将座位搬回原处去。阮空青越修越皱眉,搬迁过程也是绷着脸,工作状态与平时日常截然相反。 言林也只是安静做事,不多干扰她,尽管目光下意识要被吸引过去,落在她被阳台的光线抚过的泛着光的发丝上。 收回,垂下眼,他强迫自己克制,然后估计高度,先将餐桌配套的高椅擦拭干净,转运到阳台,放到躺椅前。 电脑的轰鸣声连他都听见,阮空青过了几秒才从工作模式抽离出来一会,摘下耳机,神情缓缓松和了一些,扬起笑意:“谢谢。” 等到全屋打扫快到尽头,阮空青就算换了个健康点的坐姿,也没法再继续坚持下去干活。深深叹气,不涨价是作为朋友的朋友最后的坚持。 还好周漪同也和她私底下讲过,朋友这支曲子只是录着玩玩,也不是真要就此出道,还是自我认知比较清晰的。不然她多少会有一种自己在助纣为虐的感觉。 时长和预计的差不多,最后一个小时,阮空青已经开始摸鱼玩手机玩到快要没电,然后干脆伸个懒腰,舒展了筋骨,站起身去继续“监督工作”。 突然有点悟到之前周漪同兴致勃勃说要找肌肉男大厨上门做饭,她对此没什么想法,现在觉得也不错。主要是专心工作时确实赏心悦目。 言林正在客厅收尾,他刚把烘干后还没来得及套上的沙发套拎起来,抖开铺平,确认了四边的位置,再弯下身去将角落的系扣按上。 阮空青扫视了一周,明明和昨日是同间屋,现在显得清爽许多,地板甚至看上去亮得有些反光。 她用指腹蹭过柜子边的缝隙,也很干净。 这个季节室内温度还算阴凉,不然也不会还能穿住高领。但阮空青注意到他忙完几个小时,已经淌下汗,鼻梁骨没入口罩的交界处湿漉漉,凝成水珠。 “辛苦了,”阮空青将湿纸巾递给他,示意验收没问题,然后顿住片刻,好像只是随口问,“言老师和我是不是之前见过?” 这回是正对着言林,又一次提起这个问题。语气并不正式,视线落在他身上。 声音有些变化,包括咬字习惯,应该说是比记忆中更有进步。 阮空青想,但有些习惯是永远不会变的。恰巧她很擅长听这个。 第7章 第 7 章 无法再逃避。 言林被她浅色的眼瞳盯紧,依旧是微微盛着笑意的,却让他想要躲闪,又没有办法躲闪。 其实中午他也有回过神来阮空青在问什么,将两次听力结果拼凑起来,当她问到咸甜口时,言林已经得出结论。 但依旧装不明,阿青没有再问那件事,他便不主动提起。 言林不敢解释这一系列的“机缘巧合”。 但现在,阮空青的目光让他避无可避。 言林听不见自己艰涩的语气,他说:“是……我们见过。” 她会想起哪一次?还是……刚刚递来的湿纸巾被他攥在手心,言林不舍得用,如果这是最后的“礼物”。 “我果然没记错。”阮空青却只是轻眨了下眼,拂过他惴惴不安的心,语气依旧轻快,仿佛没注意到他的不安与异样。 “是之前Meow的演出吧?”她屈起手指摸摸下巴,回想时微微偏过头,视线往左侧偏,落在他帽子下溢出的发尾上,再往下一些是形状凌厉的耳廓。 思考走进片刻的岔路:不知道摸起来会不会也是硬的。 很快继续往下说,又有点苦恼:“言…Rin老师当时还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应该早点认出来的。”摸摸鼻尖,实话说阮空青现在想起那场没开始就结束的演出,第一时间脑内浮现的还是Alpha易感期带来的闹剧。 其实在她音乐梦想落空的许多次意外里不算什么,阮空青都已经习惯,要是哪天真能顺顺利利结束一场演出,她反而要觉得不真实。 就当体验生活了。 尽管她还是希望更平静一点。比如现在这样:房间刚刚打扫干净,空气里弥漫的是白天 将要落幕的昏光;让人困扰的外快项目可以暂时搁置一边,留给明天的自己;买了一袋点心还没拆封,晚上煮一杯咸奶茶,给自己挑一部电影看。 阮空青更享受专注于当下。 念头刚刚浮起,眼前突然再次出现任务列表,闪烁了三次。 系统不合时宜地在脑内响起机械式的提示音:请尽快完成任务。 碍事。 阮空青的笑意收敛了一瞬,很细微。却让言林刚刚放下一些的心又重新悬起。 在他的视角或许可以算是另一个故事。 * 当时阮空青刚与司锋分手。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前,言林是更早知情的那个。 司家不行,司锋也配不上她。 言林的评判标准很简单:家庭不够和睦,争权夺利吵得厉害,司锋算是其中矮个子里拔高个,敛权手段不错,但有前任。 他觉得不行。 恋爱期间的传言不少,与言林所想相反。压力多堆积在阮空青身上,八字太重、只是个Beta,背着当事人传得很热闹。言林回到言家后就一直幕后行事,推代理人上台,他只做最终决策。 这类八卦本该不入他的耳朵,没多少实际价值,也掀不起风浪。他偏要遣人听紧,又独独刻意传到司家那位的面前去。 司锋风轻云淡,很豁达,说什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他与阿阮过得好就行,让别人艳羡去。好像心胸开阔落落大方。 但言林自认如果有十分狭隘,他要占百分。 他依旧觉得不行。 于是传言很快平息不少,唯独漩涡中心的当事人好像不曾察觉。 最后确实是和平分手。言林不否认这点。阮空青继续忙项目,和周漪同玩在一处,还在寻找新乐队、又出国交流进修,把先前预定的键盘一并带回来。丝毫不受风波影响。 言林却依旧只敢透过共同好友分享的细枝末节注视她。 演出消息来自周漪同的转发,她自己就支援了好友三张vip票,把实验室的师妹都拉上,很捧场。全Beta乐队,阮空青相当满意的点。鉴于之前遇到过AO排练室里**,被她撞见,差点以为开门穿越到什么限制级片场、等等事件,这回总算保险。 排练磨合得也不错,结果鼓手老师临阵出事,就在上台前一晚被送进急诊部,乐队官号差点就要发布道歉信:因独自洗澡在浴室滑倒摔骨折。 贝斯手极限找到救兵顶替,说是朋友的朋友,虽然之前没合作过,但朋友是真圈内专业做音乐的,亲自担保绝对靠谱。 紧急排练了整个白天,得亏只是拼盘演出,还是三拼,给他们的时长有限,也没几首歌。 神秘的Rin老师话很少,记谱很快,节奏感相当好。阮空青对他的印象如是。 是言林。 他给自己随意起了个名字。与其说是被拜托救场,其实是直白提了要求,让朋友去操作,不管怎么样给他安了个名目。说不清出于什么念头,被朋友啧啧称奇:不是说再也不做音乐了。 但那是阮空青。 当然鼓手进医院的事不是他干的,真的是意外。 阮空青不会认出更久远之前的他。言林想。但依旧把自己用帽檐和口罩裹紧,和胆怯的心思一起。当时刚动完最后一次手术回国,只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主治医师提出另一个建议:人工耳蜗。对他来说并非必要,助听器也能够满足日常需求,但相对更方便。言林没有接受。他不想再次听到的阿青的声音是机械失真的。 架子鼓可以是一种有节奏的数学。就他曾经有过的经验,尽管没法完全捕捉同行人的声音,配合演出不是问题。 结果依旧伴随意外。 阮空青不舍得用新买的键盘、于是问他借鼓棒。言林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递出去,许久才迟缓地在这场单方面的交流中应声。阮空青已经朝他笑了笑,表示过感谢,回过神的神情又冷下来。 一个小乐队怎么能同时撞上Omega装Beta当主唱,和吉他手为了追主唱于是以Alpha假扮Beta。 你们就正常组个乐队不行吗。阮空青在吉他手因易感期被彻底抹去理智前动了手,很精准地把人从背后敲昏,又不至于让自己也惹上伤人的麻烦、虽然问题不大。然后幽幽叹气,主唱状态也被诱发得很糟糕。 都说了请合理使用抑制贴,它没有副作用,还可以医保报销。 这场演出显然崩盘,三分之一的盘,阮空青很想把这行内心想法用一号字体打印出来贴在两位身上。 至少贝斯和Rin老师还是正常人。她面无表情地想。 然后言林觉得自己心跳很快。 下意识想要摸后颈,那里的疤痕被贴剂覆盖。 剩下的事交给警察。阮空青已经打电话叫钱叔安排人过来处理后续。她现在只想把发小拉出去喝一杯。 她没忘记交还鼓棒,多看了一眼,力道刚好,没弄坏,同时认真道谢兼告别:“多亏Rin老师了。” 不然新键盘就要还没上班先喜提检查一份。 言林看着她。光影有些昏暗,但阮空青离得很近,唇面微微泛着闪,在她说话时更醒目。 “没关系,”言林握住鼓棒另一端,已经想好把这一套架子鼓买下来,视线不自觉定定看紧,“再见。” 阮空青松开手指,朝他挥了挥:“拜拜啦。” * 确实再次见到。 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有两千万人口,阮空青终于将熟悉感的那块拼图暂时拼齐。似乎边角还有不合身的缝隙,暂且不论。 意外,但又情有可原,识货的人加起来也没那么多。键盘确实找到一个好归宿。 阮空青敏锐地跳过听力受伤的问题不谈。 心底下意识有推测。排练虽然很顺利,但流露出只言片语,咬字比现在更刻意,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缺乏沟通,然后缓缓复健。如今已经好很多,只是她对声音方面更敏感,又有纵向比较,才能觉察出细微的不自然。 但已经与其他人几乎无异。 这两年里他应当过得还不错。 言林在这期间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是你解决的问题。”一边将湿巾放进口袋里。他原本想让助理继续关注这件事,避免对方想闹事提起诉讼,但阮家派来的人把事情解决得很好,也更名正言顺。 钱岸洲。阮老爷子最看中的副手之子,这两年开始着手开拓海外市场。言林还记得他。 “那我应该谢谢你递的鼓棒?”阮空青笑,“算我们平分功劳啦。” “嗯。”言林对此倒是没再推拒。 反而让阮空青意外一下,笑意更明显,眼睛也弯弯:“听起来有点像我们合谋了。” 言林只是没法拒绝被放在一起。 被用“我们”代称。 既然邻居就在这,阮空青去把点心打包袋拎过来,现场分赃。比起原先单纯的搬家伴手礼,现在又多一层共谋的关系。 她大方地往原先两罐盒装点心里多添两包:“盐面包的保质期比较短,早点吃掉,味道很不错。”装袋前拎起来给言林看。 阮空青与他分享口味,最后基本将购物成果平分,装了满满一袋,是她特地向店员多要的一个中号打包袋。 言林点头,尽管对“早点吃掉”一事有些不情愿,但没表现出来。 也谨慎地没有开口承诺。 只是点头。 阮空青把手提袋递给他,然后想起之前的打算,只是现在“保洁阿姨”的身份有两重反转变化,她有些不太确定。 对业务能力确实满意。开盲盒大成功,下次该让漪漪帮自己去摇隐藏,阮空青想。 干脆直白地问:“言老师接私活吗?也是清洁打扫的这种,不过可能更麻烦一点。”阮空青想到工作室那一坨就有点头疼,重新归类也很考验她自己的耐心。 “所以Rin就是林——”还没等到回答,她先发散思维,突然想到这个好简单易懂的名字关联,“该叫Rin老师还是…” “林哥、阿言?”阮空青思索。 只是随口一提。 言林却好像被问题轰炸,思考能力被大量数据拖沓到缓慢,他又不舍得一键清理。 语句更艰难:“……可以接。”这套清洁工具包还是昨天临时配置的,他准备再添一些内容。 接着是称呼问题。他被轻巧的音节敲得晕晕乎乎,眼睫垂下来,视线落在阮空青的唇面上。连解析话语都变得迟钝。 “都可以,”言林强迫自己回神,但语言匮乏,只能给出这样笨拙的答案,“只要你喜……” 最后一个音节被他吞下去。 他不敢说这个词。 不应该链接在两人之间。 不应该是他。 言林想。 但已经足够阮空青听清。 “我觉得都很好,好难挑,”像抱怨,语气带笑,她弯弯眉眼:“在我决定之前先加个联系方式啦?” 第8章 第 8 章 言林的绿信账号和小黄鱼保持高度统一,同样的“YL”,同一只暹罗猫头像,只是换了个角度。阮空青点开来,认出是白米最近更新的照片,昨晚自己刚点了赞。 原来是忠诚的猫党。 她觉得很萌。 阮空青咨询了时间,原本是想克服拖延,面对现实,最好明天就把工作室收拾出来。她发过去几张照片,阐明工作内容,形式太复杂,阮空青都很难预计要多久完工,于是提出也按时薪算,问来言林的价格。 很合理,与她预计的相差无几,在现下她能负担的起的范围内。底气来源依旧是言林买下键盘支付的羊毛。于是一拍即合,但在商定时间上有了偏差。 言林的对话框频繁显示正在输入中,但一直没有消息送达。 阮空青都要以为是信号太差,举起手机,wifi和通信网络一切正常,周漪同的消息也及时蹦出来,很热闹的文字:“明天我就回来辣给你带了特产!!!” 她回复一个欢欣鼓舞小猫转圈的表情包,决定把再遇Rin老师的八卦留给边吃吃喝喝边分享。 漪同口中的特产十有**是吃的,剩下一两成可能则是在吃的里再掺两支会议限定圆珠笔。阮空青深有体会。 YL:“明后两天我都有点事,周六可以吗?” 消息发送成功时阮空青正在回复发小。 周漪同刚回酒店,就已经忍不住要分享今天吃到的新鲜八卦,还只是前情部分,已经够发来一串60s语音,阮空青边听边捧场,什么Alpha大佬出轨之后要求学生二作给跨专业Beta男小三,比小说精彩,尤其是经周漪同跌宕起伏地讲述,足见她一下午前线吃瓜,再不分享都要憋出内伤。 直到说得口干才宣布散朝,明日当面再讲。阮空青回以星星眼期待,然后才想起这边还有言老师的消息没回。 阮空青:实在是瓜太诱人。 她咬住吸管,再喝一口快见底的咸奶茶,其实也没过几分钟。 阮空青开始打字,表示没问题,按你的安排来就好,不着急。——确实不着急,光明正大有了借口再休息两日,言老师好贴心,这个夸奖留在心底,倒是也正好给系统任务留出时间。 言林就在这时又补了一句。 YL:“明天也可以。” 句号结尾,语气相当正式。阮空青几乎在脑内模拟出他的咬字音调,虽然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但她已经同时把没问题的答复发了出去。 两条消息安静又尴尬地在聊天窗口对峙了几秒。 ‘YL撤回了一条消息。’ 言林冷静地长按。 然后又退出窗口,盯着同样是猫猫头像,被他备注了全名的唯一置顶。接着干脆将整个软件上划关闭,打开短信窗口,两分钟前刚给助理发了条消息,安排了明天的行程调整。 短信没法撤回,言林缓缓呼出一口气,冷静地打字:一切照旧。 助理秒回:好的老板 尽管在心底默默冒问号,但问是不可能问的。 重新打开绿信。 阮空青:“那就定周六上午八点半?再早我可能起不来TVT,言老师能载我一程的话我来负责早午饭!” 阮空青:“星星眼期待.gif” 言林回复:好。 但实质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当然不知道表情包是批发放送,刚在周漪同那里用过同款。知道也不影响。 他的大脑已经被占据,满满都是阮空青仰起脸看着自己、琥珀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睫毛翘长,目线弧度是柔软的。 YL又过了几分钟才补完回复:“没问题,我开车过去,麻烦你了”。 只是阿青什么时候学会下厨了?还有谁吃过。隐隐的疑惑并未盖住即将再次独处的雀跃,尽管还交织着紧张与不安,不敢触碰太深、该知足,却又不舍得拒绝。 言林看向自己摆在面前的点心袋,心想:不管怎样都一定是最好吃的。 * 周漪同第二天中午坐高铁回,去了趟实验室打卡,顺便散播特产。经典口味麻花,量大管饱,给一众来不及去食堂的学妹学弟雪中送炭。 然后才打车去找阮空青。 上帝给她打开了做学术的门,就势必要收回一些,比如找路的感觉。 看房签合同分别来过两次,能顺利完全全靠中介带路,本来是想给青青一个惊喜,没提前说自己在过来的路上了,结果现在在小区门口沉思,看哪幢楼都很像。 她记得单元号,阮空青就是这么找到的路。但看了两栋楼底的大门,没找出变化规律。这边还是21,下一幢就成了14…… 门口保安又刚好不在,周漪同举目无亲,紧急呼叫发小还没回应。 她只能心生一计,给房东发去消息:“那个……请问一下我租的是哪栋楼来着?” 另一边,言林正在开会。 内部会议,只有高层出席。会议桌首位坐着言家明面上的掌权人,言添文。辈分上算是他的子侄辈,只是年龄相仿。言林坐在次席,但众人视线都下意识纷纷越过他,不敢多抬眼,控制自己也别将多余目光落在他耳边的助听器上。 言林将重心稍稍往后靠,神情平静,对会议桌上放了几轮的明枪暗箭视若罔闻,并不表现出偏帮谁的态度。 言添文已经将求助的视线投过去好几次。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全靠听话,不够听话的同辈或上一代都已经身体力行证实了下场,符合现代文明的那种,但对有野心的人来说反而更折磨。 因此眼下这个决策总不能真让自己来做,他张了张嘴,又不敢直接开口问。万一小叔还有别的打算呢。 言添文保持端坐,内心来回挣扎了好几次,终于酝酿够了发言的进度条,准备开口打断新的一轮毫无进展的阴阳怪气,只是声音刚冒到嗓子口,还没发出来。 会议室内突然齐齐达成一致的安静,并在这种不约而同的安静中冒出一个消息提示音。 停顿周期重合导致的集体性沉默。 言添文对这个现象并不陌生,来源于他很寻常的学校生活。 但在眼下,这个“默契”就成了乱入的消息音的衬托。 是谁没开静音。有人皱眉,有人已经循着方向看去,然后自觉收回目光。还是别说了。就算是言林的那位助理,他们也不太想惹。在这时范围言添文胆子更大一点,也好奇。 韩助理做事向来妥帖齐全,他还萌生过求小叔让韩助来帮自己的念头,实在太万能,很难不心动,但在得知年薪后选择闭嘴。 韩宽坐在言林侧边做会议记录,神情与老板淡定得如出一辙,好像重要会议被消息声打断与他无关。他开了静音,唯独把特别提醒放在白名单,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于是稍稍侧身,对老板附耳两句,言林只是轻轻颔首,并未看他,目光扫过一圈,对其他人沉声:“继续。” 唯一得到老板批准的韩助理拿起手机,消息来自周家二小姐。 看到内容,饶是韩宽也失语了片刻,但回复动作很快,眉也不抬一下,却熟练地发送了个“我来了!”的表情包,并将租屋的定位发过去。 HHHHHH:“这里这里!!” 贯穿落实网络开朗好房东人设,其实他已经后悔当初给自己加戏,免不了心底幽幽叹口气。韩宽又继续实施热情关心:“怎么啦?有什么问题要我帮忙尽管说!” 精髓在于多加感叹号,配合一只土豆狗转圈圈的表情。 之前顶替老板租房给周家二小姐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真的住进去,然后那位来做客,不就能创造偶遇机会。 没想到真的用上。 还是一步到位的那种,阮小姐自己住了进去。 尽管起因是老板提起当年的婚约,才导致人离家出走逃婚。韩宽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也要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一句:好心机。 言林如果此刻能读心,还是会挽回一下形象:……并非故意。 只是阴差阳错刚好落进这个结局。 在和阮董共进午餐之余,让韩宽一边安排跑腿去送钥匙,一边抓紧把楼下收拾出来,也都是顺势而为。最后算准了时间,顺利赶在阿青进小区前到“家”。 他压住帽檐,从防盗网的缝隙里往下看,安静的视线就这样、落在被光线偏爱的发顶。 原本言林是想要主动提出,当年的口头婚约应是不作数的,却被疯长的念头包裹住。 再等一等。 等他找到最合适、最完美的人选。 …… 周漪同不知道“房东”的回复经历了多少人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觉得他一贯热心,并且很有闲。回复快又主动好心,连昵称都是大笑。 除了不肯卖房子,其他都很好。就算她没租过别的屋,也觉得自己遇到的一定能在房东排行榜里排前列。周漪同也没少听已经毕业的师姐师哥抱怨。 有了定位就好多了。 活人微死bot:“万分感谢!!” 她一边比划了下导航方向,所幸老居民区面积不算大,一边编辑文字表达感恩之心,还是没解释自己只是找不到路,租了好几个月都没再来过。虽然是好人,但她还是保持应有的警觉,没必要将情况全盘托出。 当时问备用钥匙也只是说自己在外地出差,有朋友想过去一趟。 活人微死bot:“没事啦!我刚也是要给朋友发定位OAO” HHHHHH:“OKKK没事就行!” 最后交换表情包结尾。 韩宽放下手机,也不自觉长松一口气。从前也没想过给老板当副手还要精通角色扮演。 周漪同很快顺利找到目标,刚走到单元楼下,就收到阮空青终于回消息。果然是睡完午觉,现在惊喜已经被自己主动揭穿,周漪同干脆差使起发小:“帮我倒杯冰水——要渴晕了”。 工作日午后很安静,只有鸟落在枝头的叫声。门禁卡和钥匙她也有一份,上楼畅通无阻。 但六楼没电梯还是有点高了。 另一个小缺点。 经过五楼时她顿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把散乱的不过肩的短发往后理,想起来当时好像这边还没住人,租下顶楼也是图清净。 青青那位身材很好又识货的邻居,估计也是最近几个月才搬进来。 当然,比起身材,她还是更好奇脸长得怎么样。 只是阮空青自己也还没完全见过庐山真面目。 第9章 第 9 章 “你知道吧,网上那种虾系男变装视频。” 周漪同进门后把特产往玄关一挂,就陷进沙发里,先干了大半杯水,剩下都是冰块。终于润了喉咙,可以开始发挥。她向好友比划自己的高速冲浪成果。 “把脸遮起来,再打个光凹造型,就有那种氛围感了。”并不是要和阮空青唱反调,只是想到哪说到哪,周漪同在被开题折磨的间隙里鉴赏了不少。 阮空青帮忙重新添了水,又把她拿来的特产拎进客厅。 一边放茶几上,一边诚恳应声:“没刷到过。” 接着顶着周漪同“oi——”的拟声背景音翻了翻,翻出麻花、麻花,还是麻花。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包装袋上这两个字,看过去一眼。 周漪同也就迅速切了话题,颇有点自豪的意思:“我把所有口味的都给你买了一遍,随便吃。” 阮空青:“我现在看你也像个麻花。” 周漪同确实是故意的,装作眼巴巴:“我好不容易拎回来的,都不舍得在实验室里给他们分——” 被阮大小姐无情搓揉一顿头毛镇压,周漪同忙着收拾发型,装可怜的话自然说不下去。 心意还是好好收下,阮空青从中挑出最奇怪的口味,也坐进沙发,拆开来,第一根请辛苦拎来的发小先吃。 周漪同两只手都忙,只剩嘴巴,把小麻花叼走。 阮空青就在这时开口,提出一个提议:“明天任然家里新餐厅开张,要不要加上还在首城的高中同学一起聚一聚,捧个场?” 任然是她们的共同好友,和周漪同更熟。开张的事也是阮空青前两天听她说起的。 周漪同正咬着麻花,还没咀嚼往下咽,正对着奇怪口味进退两难。先被呛到一下,直冲天灵盖,水杯被阮空青递到她嘴边,好像早就预备着似的。 她喝了两口,神色古怪:“这是什么口味?” 阮空青展示翠绿色的包装袋,自己没准备拿第二根:“芥末秋葵。” 周漪同:……想说什么但是自己买的。只能勉勉强强竖起大拇指,并怂恿:“很特别,青青你也试试。” 阮空青笑而不语。 周漪同没忍住,打了个嗝,干笑两声,把整袋拿回来往自己包里塞:“还是试试别的口味。” “嗯,”她自顾自认可自己,又转移话题,尽管另一个话题也让她表情微妙,斟酌着开口,“……青青你真对司锋那家伙…呃…” 很不巧,司锋也是她们的高中同学。 梦境在此刻再次浮现。 阮空青看着好友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自觉走神。 大纲里关于“她”的笔墨不多,镜头中心自然集中在男女主角上,而“她”的命运最后只被简单的‘自作自受’四字总结,与她相关的角色,除去反派、也都只有寥寥数笔:雷厉风行的祖父被气倒、产业被趁乱蚕食;多次帮她为难女主的发小最后中断学业、被家里人强行送出国。 就现实来看处处透露着不合常理,却又在所谓的小说里这么发生。 阮空青能泰然接受很多事,她自认并非热心肠,更利己。 唯独这些结局不行。 就这么走神了几瞬。 从周漪同的视角来看是另一种解读,不愿说又仿佛默认。 她沉思,沉思无果,最后咬咬牙:“不就是个司锋嘛,好看是好看的,想复合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吃回头草的原则放在发小身上,被打破也没什么。 “同学聚会旧情复燃这个剧本也挺不错,我来组织。”周漪同拍了拍沙发扶手,一副大义凛然、为好友恋爱抛头颅洒热血的架势。 也成功将阮空青的思绪拉回来。 还有这样有活力的样子更适合漪同。她想。 “漪漪真的肯看着我吃回头草呀?”阮空青笑了笑,偏头,又凑近一些,想法当然和她所说有出入,但故意这么问。 周漪同已经很快接受现实,都准备掏出手机去发消息,被突然靠近,闻言点头又摇头,乱七八糟晃了一通,忧愁叹气:“没办法,美色误国啊。阿青你都这么看着我了。”她对好友的抵抗力一直很低,各种方面都是。 然后被阮空青笑眯眯看着,伸出手,帮她将垂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阮空青谨慎地没将目的昭然讲出,系统怎么判定还待观察,于是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嗯,我知道漪漪对我最好了。” 周漪同的直觉觉得古怪,好像另有隐情,但不追问。 她听惯了阮空青的话。 大姐比自己年长七八岁、一直被当做继承人培养,阿青更像是另一个姐姐、年龄相仿,虽然偶尔要争一下排序,论起生日,她还要大两个月有余。但阿青天然带一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说服力,被她这样的眼看着,只觉得什么也不用多想。 等到能说的时候,阿青总会告诉自己的。而且有一点可以笃定,肯定不是真的旧情复燃。 还想着一个人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周漪同自己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几乎是在圈里恩怨情仇的八卦堆里泡着长大,在这方面有种天然的直觉。 她点点头,很快想通这一节,语气又轻快起来:“放心嘞,我去约他们一块捧场。这家可是阿然做主厨,就算你不说,我还想过两天请你去吃一顿呢。” 补充:“那得等我这个月的经费发下来。” 她也拿家里固定分红,但主体都被大姐把持着做投资,比家长更说一不二,周漪同从小就习惯了。买房算合理投资,其他日常开销:压岁零用是一部分,读博的工资则是另一部分。周漪同坚定认为都不可分割。 阮空青收回手,眨眨眼睛:“明天先去吃大户。” 肯定有人阔绰买单,这种程度都算不上人情往来,她对此完全没心理负担。 她们高中也是一贯的小班教育,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人,还有一半是出国发展,剩下还留在首城的,多多少少都有交集。 家境不能说是完全相仿,但基本都是在这个圈内,也都是从小学开始都在同一级念书。 阮空青这个高中考进来的反而成了异类,她不在乎被怎么看、需要在乎的时候也不会手软。 周漪同交好的朋友多,偏旗帜鲜明站在她这一边。 再加上阮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因此没过半个学期,就在班内造就了诡异的平衡。本身就是个小社会,家长态度成了缩影。不管怎么样,面上多少都维持着平和,应有的表面功夫不能少。 周漪同先找任然订了位,临时聚会,估计了下人数,刚好还有个自留的包厢可以用。之后就捧着手机联系关系相近的朋友和司锋、最后边接受阮空青的投喂,边顺手发个好友圈,总要招揽几个不是太熟的,让那位司总混在里面不那么显眼。 “这个好吃,”周漪同嚼嚼,夸自己的品味,“看来还是有几个口味很不错的。” 阮空青用那种鼓励的态度点头:“是啊,谁让这个是原味。” 周漪同咽下,讪讪一笑:“阿青挑得好。” 阮空青也微笑。 韩助理看到朋友圈已经是又开完一场会议之后。 嗅觉敏锐是第一要义,他迅速将内容转达到老板面前,办公室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让敲门进来的言添文差些望而却步,但已经打开门,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脑内回顾了一圈最近所作所为,自认都很本分。 只有昨天下午联系不上小叔,只能独自做决策,但也是在韩助理建议之下……不至于因为这件事。 除去言林脱离家族的那几年,往前往后数,他都是活在这位差了辈分的同龄人的阴影下。好像老鼠见了猫,就算脾气不是冲着自己,言添文也难免脊背发麻。 同为Alpha,他的直觉能更清晰的感受到空气里蔓延的情绪。尽管他从来没闻到过言林的信息素的味道。 还好只持续短短一阵,让他不巧撞个正着。 言林收敛得很快,见人走到面前,也起身,将一沓文件递过去。 “添文,”神情平淡,顿了顿,视线落在明显还有些瑟缩的人身上,对此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将原本要说的话说完,“昨天做得不错。” 在朋友圈之前,韩宽将昨天突发事件做了汇报。 反应很快,对危机嗅觉很敏锐,这是优点。但不够自信。韩助理如实给出评价。 他知道老板有意培养言添文全权接手生意。 言添文意外收获夸奖,原本的紧张迅速减轻几分,他试着扬起来的眉眼压下去,但掩不住欣喜,神色变化了几番:“谢谢小…言董。” 抓紧咽下好像在套近乎的称呼,结果组合起来显得更奇怪,他下意识想观察一下言林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是好事。只要不是生气,没变化是常态。 他甚至想过小叔是不是从小都是这样的扑克脸,就连找的助理也是这样。然后从记忆中努力发掘出片段。言添文所在的旁支和主家联系其实并不密切,对言林更多是只闻其名,只在家族聚会上见过他被众星捧月,也是这种表情。 只有隐约的碎片,当时他在老宅园林一角,被骗去在那里玩捉迷藏,躲在树丛中窥见的:言林被一对夫妻牵着,露出真切又柔软的笑容。 言添文没敢和任何人说这段记忆,过去太久,他也没再见过那对夫妻,记忆全然变得模糊,甚至要自我怀疑。 也许只是做梦呢。 言林管不了他在想什么,讲完正事就送客。 韩宽很好地充当了背景板,然后将小言总送出去,关上门,语速不紧不慢提出建议:“需要为您订位吗?” 当然是指任家明天新开业的餐厅。 这个时候再订位置难免有点太晚,但身为助理,总要能做到一些不容易做的事。韩宽表面上也是一派风平浪静,实则颇具危机意识。 言林垂下视线,指腹挲过面前摊开的文件边缘,然后合上:“不用了。” 他并不打算以这个身份出现在阿青面前。 韩秘书自然应是。 老板有自己的打算,也不需要他再多言。心意都展现出来了就好,当助理也该懂分寸。 他颇有一套准则,也将保底的预备方案咽下去:其实他和女友早早订了位置,情人餐厅的营销正打得火热。 因此PLAN B是想办法订个包厢,如果不行,C计划就是自己和女友约会地点无痛升级,把那处位置让给老板。 韩宽收敛心神,也不再多想,适当装聋作哑,预备继续汇报工作。 却看到办公桌后的男人拿起手机,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发生了什么大事。韩助理警觉,一瞬间想很多,能让老板神情如此紧张的时候不多。 总不至于言家明天就要破产。 就算是那样,也不一定能让言林露出这样的表情。 韩宽有时候觉得自己知道太多,比如言林对家里其实没多少感情。但无所谓,给他发工资和六险二金的是老板,不是言家。 难道是阮小姐…… 这个猜测和真相差不离。 言林脸色凝重,因为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还没在小黄鱼上给阿青回评。 第10章 第 10 章 周漪同已经一呼百应,联系到拢共**个人,已经占了还留在国内的高中同学的七八成人数,都肯在明晚临时挤出空来。说是给任然、任大厨捧场,更重要的还是维系人脉。 尤其在听说司锋也要出席之后,还有人临时改口,说正好明天要飞首城谈生意,请老同学留个位置,一定赶到。周漪同挑了挑眉,应得很爽快。 反正到时候不是她买单。 在这点上两位发小倒是不约而同,想法很一致。虽然原因不同,但都很有吃大户的自觉,即使两位自己就是真大户。 只是现在手头上的流动资金,放在哪都显得很捉襟见肘了。 最后正好凑齐一桌,其他几位也都表达了真的很想来同学聚会,但遗憾实在抽不出空。 周漪同在脑内名单里画叉叉,接着跟任然说一声,定了人数。 忙了半天终于收工,她伸了个懒腰,心安理得接受阮空青的再次投喂。一包原味麻花两人分着吃,差不多也见底。 周漪同原本是没什么形象地瘫坐着,在这里也不会被大姐说教,然后猛然坐直,好像想起什么正事,但自己先打了岔:“这沙发不错哎。比我姐夫挑的那个舒服,说什么意大利手工制作,要不是他真飞过去好几趟,我都要怀疑被骗了。” 阮空青抽纸巾擦了擦手指,坐得没那么瘫倒,不像周同学边捧着手机边往下滑。按她的说法,是这两天在会场要顾及形象坐端正,现在寻求补偿中。 但也是悠悠然往后靠,被抱枕支撑住一些,其余是沙发本身的支撑力,刚刚正好,不至于过软让人陷进去,也不会硬邦邦的,比如老爷子钟爱的紫檀木。 阮空青就不太能鉴赏得来。 确实不错。看着简约朴素,被纯色的沙发套裹住。 阮空青表示赞同,然后提醒:“你还有八卦没讲。” 周漪同噢了声:“对对对。”话音没落,又靠回去,拎了个抱枕圈在怀里,她清了清嗓子,预备发言,情绪都酝酿到位。 结果被一个消息提示声打断。 不是自己的,她瞟了眼已经放下的手机,黑屏,被面容识别唤醒,没有新消息。于是控诉的目光投过去。 阮空青比划暂停,大方用最后的原味麻花“做人情”,递给好友,然后去茶几上捡手机。 如果这个麻花不是周漪同刚刚送来的会更有效。 消息来自小黄鱼:您有一条新的交易评价。 阮空青心情上扬:言老师终于想起自己欠了什么了。接着点开,先感知到周漪同叼着小麻花,把脑袋压到她肩膀上的重量。 “笑什么呢您。这么开心,比我的八卦还重要?”周漪同嘟嘟囔囔,眼睛很诚实地去看。 来自暹罗猫YL的评价,已经被软件自动识别打上优质的戳。 三张配图,搭配一份近乎小作文的篇幅。 “沟通愉快、描述真实、回复快、包装好、有赠品。……” 开篇几乎是把能对应上的选项都选了一遍。接着是分点论述。 “……给了很详尽的视频作为参考,和描述一致。价格公道,物有所值……□□很顺利,实物没有磨损痕迹,维护得很好……” 太认真,有点像刷好评的了。阮空青嘴角扬起,笑意更明显。 “他是不是在阴阳你买来就没真正上台用过呢。”周漪同一目十行,发挥天赋,精准找到全文重点。 被阮空青无情伸手敲一下:“这点只有你知道吧。” 那倒也是。周漪同心情霎然又变好,接着又发现新方向:“那写得这么多,你答应好评返现了?” 阮空青语气淡定:“怎么不能是我的人格魅力让他心有所感,于是落笔成章呢。” 周漪同吸气,歪倒的身体又直回去,端详好友数秒。 然后发现: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YL在此时又跳出一条消息,顶着暹罗头像:不好意思,昨天回去之后有点忙。 言林看着消息显示已读,又沉沉盯了两分钟,直到收到对面回复:不着急的!言老师写得好认真,感谢(ω 第11章 第 11 章 “好久不见。” 司锋一一打过招呼,最后那句话向着阮空青。 周漪同和任然也给出礼貌回应。做过不止三年的同学,算起来,她们初中就在一个班里。抛开阿青同他分手的事不谈,关系确实挺熟。 阮空青颔首。 分手后在聚会上遇到过几次,也都是点头之交,没多少聊天的机会。她就当是普通同学,但有了那个梦境之后,观念改变不少。 可能有点先入为主。 阮空青不禁心想:不愧是男主,一句话让三个人都停下来等他。 她们三个已经迈进门内,司锋却还站在几步之外,刚走上台阶,偏偏要站定了打招呼,脊背挺直,被贴身剪裁的米色西装衬得很有风度。 但就是不再主动往前走。 得亏是私厨,本身位置隐蔽,开放出去的预定名额也不多,也分时段,因此没太挡路。 阮空青她们属于来早一步,毕竟周漪同算半个攒局人,加上这一路闲侃反而让师傅开得风驰电掣,还没怎么遇到红灯。 气氛莫名其妙陷入一种僵持。当事人尤其觉得莫名。 周漪同和任然就属于旧情人重逢的这个剧本里的背景角色,旁观者视角,品出一些复杂风味,互相眼神沟通了一下。 任然:阿青和他……? 周漪同:你在说什么我看不懂啊。 毫无沟通效果,眼神毕竟承载量有限。 阮空青打破这段突如其来的安静,这个距离已经能感知到收敛着的Alpha信息素的存在。 作为Beta,其实嗅不出具体气息是什么构成,她也一直挺好奇,甚至咨询过周漪同:你们A和O是能直接闻出来信息素属于什么味道吗? 周漪同当时还没确认做哪个方向的课题,对这个问题也挠挠头:是吧。就是有那个感觉,比如我大姐是雪松香。 阮空青感叹:当调香师一定很有前途。 后来发现是因为腺体的存在,神经能够对不同的信息素进行解析,与本人信息库里对气味的感知进行匹配,这样才诞生“感觉”。如果信息素构成本身超出认知,也就会出现没法形容的情况。 具体原因有更复杂的科学解释,而抑制贴的存在就是针对这个原理,对信息素进行消化和隔绝,将外溢的作用降到最低,从而避免激素不稳定诱发意外情况。 但大多数人没有这种使用习惯。 也能理解,某种程度上信息素和香水相似,能反应一个人的状态,构成社交里相对特殊的一部分。 只是阮空青不喜欢。 她从神情上并没表露出来,只是转向任然那边,开口,也是微微笑着:“任大师是不是待会还有的忙,走吧,我和漪漪期待今晚的大餐好久了。” 任然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跟着点头,然后招呼司锋一起进去:“哎,再忙也得把你们送到地,待会还得靠漪同帮我招呼下同学呢。” 司锋当然给面子。 他收敛起略带复杂的神情,重新换上得体的笑意,走进去。 余光扫过阿阮,心情依旧浮浮沉沉,下意识将这场突发的同学聚会当做一种想要挽回的示好举动。 但在心里轻轻叹气,当年快分手时他才发觉,自己其实一直只把阿阮当作妹妹看待,因此不想再继续辜负那份感情。 两年过去,也是时候找机会说清楚。 阮空青略过扫来的目光,侧回身,想的却是另个方向的事:男主终于凹完造型,也不知道多人聚餐算不算约会标准。她将任务清单唤出来,目前还是0/1。 还是再看看。 往里走,预留的包厢在最深处。任然与周漪同聊得热闹,余下两人一左一右缀着走,阮空青是在想量化计算、试探任务完成标准的事,自然安静下来。 于是气氛集中在中间,连廊被无形之中拉长。 路过从后勤位置出来的侍应生,阮空青稍顿了顿步伐,好像看到一个熟悉身影。转过头去却没了踪迹,又被周漪同招呼,也不执着于要把人找出来。 两步并作一步,阮空青又重新跟上,进了半掩的竹门。 任然又多陪聊了片刻,被经理掐着点找过来,这才离开。 这次的眼神交流里周漪同倒是读出了一点意思:不太舍得,想留下来吃瓜。 她眨眨眼睛回应:放心,之后给你播报。 明显偏心站在阿青这边的那种。 结果场内气氛反而变得自然起来,也许是过了最初的僵硬期。阮空青觉得是因为司大总裁不再刻意凹造型,坐下来一道喝茶,能搞出什么事。 茶很不错。 不过说到造型,她觉得司锋好像清瘦了些。 不知道是没坚持举铁,还是因为已经和女主重逢,为情所困害的。 阮空青脑内浮现另一个身影。 有对比,在某些方面就更突出。 接着同学陆陆续续被引进来,各自落座,也各有各的话题聊,多围绕着司锋展开,这边有人忙于妥帖应对,另一边,阮空青两侧都显得悠闲不少,闲聊两句等待开席。再一抬眼,司总已然被推举着坐到首位去。 他是习惯被众星捧月围着的。 也少不了推杯换盏。 阮空青陪着周漪同喝了几杯,是私厨自酿的米酒,搭着今日菜单饮的,口味相佐,是很不错。糯米的香气蔓延在舌苔味蕾,和新端上来的捧花蘸酱菜混合一起,阮空青愿意保守打个八分。 余光留意到好友又喝完一杯,挑了挑眉,她觉得之后估计还颇有机会来多吃几顿白饭。两人之间默契一致,谁更想吃谁买单。 阮空青神智还清明,只是面上微微染了醉意,带些绯色。之后被敬酒也装作不胜酒力,朝人笑了笑,碰杯,接着小抿一口。 桌上气氛也很是祥和,借着这桌菜说到任然刚从法国交流回来,还拿了国际性奖杯,也够在烹饪界立足脚跟。这个时候再聚,话题已经是绕着家庭和事业转,只是说好了不带家属,像周漪同这样还在念书的是极少数。 直到有人突兀开口:“听说阮董给空青订了门婚事,喜酒可要叫上我们这帮老同学。” 听称呼一看就是与阮空青不熟,又觉得连名带姓太生疏,于是开创新叫法。 她看过去,听声音已经对上号,从前和周漪同起过冲突。 也是漪同攒局时嘀咕过,估计直接冲着司锋来的。 消息很灵通。阮空青不着急接话,甚至没多看他两眼。 心底盘算,婚约一事本就没定下来,知情的除了自己和反派,也就寥寥几人,都不是会随便往外说的。如果是反派那边泄露,有可能,但概率比较小,他应该是不想履行这门婚事的。 念头转过几轮,她倒是有了思路,预备回头同钱叔说一声。 当下屋里却是齐齐安静下来,视线没聚拢在说话的人身上,而是阮空青和司锋两边五五分。 还挺均匀。 那人好似读不懂氛围,也可能是卯足了劲儿要交投名状:“虽然是个残废了的Alpha,但也是言家人不是。也算门当户对了,我敬空青一杯,日后多多照拂嘛。” 阮空青却在试图回想:当年是怎么忍受和这么个蠢人当了三年同学的。 也不完整是三年。与漪同有过冲突后,此人就去英国做了一年交流生,这是好听体面的说法,回来就是高三,更没空搭理。 谁给他的勇气。 周漪同也觉得莫名其妙,以为是冲自己来,于是朝阿青发难。刚要起身,被阮空青拍拍手背,示意没事。 阮空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平静放到桌面上,屏幕显示录音界面,已经运行了有两分钟,至少将那句残废Alpha录了进去。 她还不知道自己那个“订婚对象”是言家哪位,但从剧情大纲里看得出来,一定是个睚眦必报的。 不然怎么叫反派。 和言氏作风挺一脉相承。她听祖父讲起过。不含褒贬,只当做常识补充讲给孙女听,生意场上也没有所谓好坏。阮空青也推测,猜是与言添文同字辈的,他们家起名素有渊源,或者再上一代。 其实完全没缩小范围。 敬酒的杯子还僵在那,那人与阮空青坐得不远,只隔了一个座,中间的人得到阮空青授意,自觉往后靠,看着她站起身,却只是端着先前的茶杯。 那人脸色变了两变,这时多少有点恼了:“你这是什么意——” 阮空青没给他留足把话说完的时间,微微笑,主动去碰了碰杯,但不将沿口放低:“要是您到时还有空来喝,当然给留位。” 语气平平静静,也碰完杯。 接着在场的人齐齐听到唰的一声。 茶叶带茶水都被泼出去,把他袖口和西装前一片浇得湿透。 阮空青:“不好意思,头回听说我已经订了婚,有点太意外,手抖了抖,多担待。” 丝毫没有歉意。 那人脸青一阵白一阵,咬咬牙,此刻却怂得不敢故技重施回去。眼神下意识投向司锋,阮空青也坦然地随他看过去。 至少不会是自己这个前男友授意。 这个手段太蠢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会因此羞愤难堪吗,被当做联姻筹码嫁个残废确实不是好名声。 但这也不是被联姻的人的问题。 阮空青嗅到他浮躁的信息素往外扩散,礼貌弯起的唇角压下去,没有皱眉,但神色已然属于不耐。 她放下杯子,坐回位置上。对打扰邻座的歉意更实在一些,但迎上前线吃到瓜因此亮晶晶的眼神,把不好意思咽了回去。 不愧是漪同的朋友。 周漪同已经给她竖了大拇指。 然后司锋开口,语气温和,叫那人的名字:“让服务生带你去清理一下吧。没根据的事还是少说为好,免得坏了同学情。” 阮空青觉得漪同回去肯定要百般嫌弃地学他那么说话。 太装。 被叫进来的侍应生带着人去更衣室,气氛还是微微又僵了几瞬,很快恢复原先的热闹,只是没有人再往婚事上提,依旧谈家庭谈生意。 过了一会。 司锋接到一个电话:“我出去下,你们继续先吃。”眼神往阮空青那看过去,很快收回,平和地招呼了下几人,就走出去。 阮空青再一次唤出任务清单,倒计时继续跳动。 她干脆不再收回,只要不去刻意注意,并不影响。又多坐了两分钟,也收起手机,示意自己去趟洗手间。然后跨过门口的低槛,往来时的方向走两步,司锋刚刚挂断电话,目光投过来。 “我们聊聊吧,阿阮。”他说。 阮空青却在此时侧过头,往中庭营造的水榭方向看过去一眼,有个身影被假山石掩盖。 第12章 第 12 章 “阮空青。”她收回视线,这样提醒。 保持了两三步的正常社交距离,倒不是刻意避嫌,主要阮空青不想和Alpha靠太近。并非针对司锋个人,她只是对连鼻炎时候都躲不开的信息素感到淡淡无语。 司锋眼里却成了她故意躲自己,还强调称呼问题,反而成了旧情难忘的一大佐证,微微皱起眉,又斟酌着要怎么说。 还是先退了一步:“空青。” 阮空青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司锋心情变得更微妙,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刚才示意她出来,是想把话说清楚,但开场白接连被打断。……她刚才又在看什么?疑问蔓延开,因此话到嘴边又奇妙地卡壳了下。 阮空青好整以暇,就这么看着他。 铺垫被搅得一团糟,说出来的便成了直奔主题:“其实我一直只把你当妹妹。” 不对。说出来太快,司锋抿了抿嘴角,眼神里是三分歉意、三分温润,又补上一句:“过去的事是我不对,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有另一个人。” “你真的很好,但很抱歉,我们没有结果的。” 其实任务列表此刻刚好和他的脸重合,把上半张遮得严严实实,跳动的倒计时更像给司总打了一层码。阮空青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动。 这个场景很难让人入戏。 阮空青一边参考倒计时算着时间,语气不紧不慢给出回应。 “首先,单从我们当初恋爱时的情况来看,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直接驳回了他看似自省,实则扮弱势装真诚的意图。 反正阮空青没看出来他有多少真的歉意,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去打搅他的追妻路罢了。主要还是她自己对装作不好意思这件事很熟。 “其次,我们现在只是高中同学的关系。”这段独处在断断续续的静默中已经快要过去五分钟。 “最后,”阮空青顿了顿,“我也不想说祝你们幸福。” 她把双手浅浅插在裤兜里,语调平静的,实在对梦中大纲里虐身虐心的追求线提不起好感,哪怕很多剧情看上去只是阴差阳错。 但切实造成伤害了。 阮空青对追妻火葬场一词嗤之以鼻。直接扬了骨灰才好,当然,是在文明社会的前提下,一种夸张说法。 司锋皱起眉,沉着声,显然被某句话戳中:“不要无理取闹了。”他一字一顿叫阮空青,好像那样很有威慑力。 先兵后礼,语气又稍稍和缓一点,仿佛还在试图讲道理:“如果你是因为不想联姻,我可以去和爷爷聊聊。” 阮空青不语,在在他话音落下后几秒,终于等到系统提示:任务已达成(1/2)。 七分钟。 对约会的标准真是很快餐。阮空青感叹。剩下一次任务,还有一天半左右的时间。 她也不将任务清单收回,这样摆着刚刚好。 阮空青的语气变得漫不经心:“我也是头回知道你这么爱给人免费当爹,谢谢,不需要。” 主要是感谢他对任务进度的配合。 然后在司锋愠怒之前,阮空青将话又说回来,给剩下那个留点余地:“出来太久了。如果司总想好好谈谈,后天上午?” 合情合理,好像真的是想解决这件事。 阮空青其实没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一别两宽,别追着自己当爹就行。 司锋深呼吸,还能稳住情绪,收敛起复杂心情。原本应该恼火,但被后半句堵住,自然而然又脑补到另一个方向去:她果然还是忘不了我。 才用这样的办法激怒自己。 要让阮空青知道,少不了再找个茶杯。 他们这边的气氛回归和平,站在不远处柱子后边假装很忙的人终于看完全程,准备若无其事走出来,穿过路线去洗手间。 好巧不巧,正是韩宽。 他和女友订的位置离这边不远,院落里错落着设计,将包厢和大厅的座位借景分隔开,好保证各自私密性。 本来应该没交集。结果他和女友吃到一半,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却意外被酱汁蹭到衣袖。于是准备去洗个手,半途就横遭修罗场。 韩秘书这么定义。 他先认出来阮家大小姐,然后才是司总。两人离他有一定距离,很难听清楚在讲什么,只有隐约的字眼飘过来。 韩宽当然选择勤勤恳恳站岗,在前线,听到一点是一点。公共场合,光明正大的,借着柱子和宽大盆栽的遮掩,装作低头摆弄手机,只用余光看过去。 两人站得有点近。 不识好歹的前任。韩助理腹诽。但从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阮小姐应该是对他已经没别的想法。原本判断是这样,却在最后两人达成周日再见的一致之后犹豫起来。 感觉不对劲,主要犹豫要怎么和老板汇报。 首要还是去清理一下袖口,他都快站到风干。 韩宽迈出脚步,正好有侍应生端着点心路过,他只是随意看过去一眼。 等等。 ……见鬼。 韩秘书选择撤回一个自己,再忙一会。 这不是老板系咩呀。吓得他把乡音在心底吐出来。 言林当然听不见助理内心想法,目不斜视路过。其实看见了,但不重要。 于是阮空青也注意到他。 阮空青没多愣神,反而证实之前并非错觉,原本平静的神情染上些微笑意。 她在踏过院落门槛时候就注意到有熟悉的身影。 阮空青看向停下脚步的男人。侍应生统一的白衬衫灰色马甲被他穿得很挺括,略紧,衣领整齐妥帖竖起,也很衬腰身。 目光抬起,落到言林耳边的助听器片刻,然后对视,露出一个笑容:“好巧啊言老师。” 终于看到口罩和帽子以外的本体。 和虾系不沾边、与眉目和高挺的鼻梁骨一致,脸同身材一样赏心悦目。 “这是你朋友?”司锋不合时宜地插嘴,目光上下打量,不至于当面流露出不屑,但多少语气里沾点看不上眼,“怎么在这。” 应该表现得更礼貌一点,但他还在心情复杂。 阮空青很自然承认朋友这点,又懒于跟他多说:“接了这么久电话,司总请先回吧。” 客套官方地撇清关系。 然后言林认真地说:“因为我有健康证。”是在回答司锋那个问题。 奇怪但有趣的幽默感。 阮空青觉得自己笑点好像也下降了不少,兴许被传染的,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问的是这回事吗。说的好像自己没有…还真没有。他又不需要办这个。 司锋在绷不住神情之前果断选择往回走,并给阮空青的这个“朋友”贴上一个有病的标签。 不一般见识。他说服自己,走进包厢时尽量调整好了心情。 只剩下阮空青和言林二人。 确认了这盘点心正是往自己包厢送的,阮空青开始扮演拦住侍应生问路的客人,帮忙打个掩护顺便闲聊两句,主要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司锋带着他的信息素走远。这个转角变得清爽许多,包厢毕竟是几乎密闭的环境。 “她们家还招兼职吗。”阮空青表示好奇,说话时习惯看着言林,好方便他读清楚唇语。虽然今天戴了助听器。 但也可以顺便欣赏一下,直白地夸:“言老师穿这身很好看。” 阮空青的声音透过助听器清晰传递过来。 言林的神情这次没有了口罩遮掩,变化于是显得很直观。原本落定的眼神突然开始躲闪,手指也变得无措起来,要不是还端着木盘,可能下意识要捏拢拳头。 很有趣。阮空青笑盈盈看着他。当然已经将任务列表收了起来,看得很专心。 言林缓缓回过神,调整好了心态,说谢谢时还是磕绊了下。 同时后知后觉嗅到一些酒味,眼前人的脸颊好像被夕阳映照过,还有饱满唇面上的光泽。 言林顿了顿跟她解释:“之前认识的朋友介绍,好像是临时出了什么意外,正好开业人手紧。” 所以才对外招了两个兼职,临时培训了半个下午,主要还是做后勤搬运卸货,但也备了统一着装。点心是替另一位负责包厢的侍应生端过去。 阮空青恍然,点了点头:“我就说嘛。她们家从帮厨到其他小工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是御厨一脉,味道做得确实不错。你们员工餐怎么样?”语气里好像是带着些微的醉意,话题跳跃,但连贯起来依旧保持着逻辑。 言林没解释的是出意外的两位和他有点关系。 就连还在一旁装作很忙,这下不敢偷听,于是往回走两步,最后决定绕远路去另一边的洗手间的韩助理也不知道,他的老板昨晚举报了个赌博窝点。 送进去一锅。 “还不错。”言林回答,然后抿了抿唇角,下意识将视线挪回去,试图判断阿青对这个答案的满意程度,好像说得太简单,他试着回想,原本这个不太重要的部分已经被言林忘到脑后,“茄子炖土豆很入味,排骨有点咸,这盘好像不是主厨做的。” “其他都挺好。”他已经有点词穷了。 “那我回去再吃一口茄子。”阮空青眨眨眼,表示收获很大。自酿米酒度数的后劲让她小小打了个哈欠。 任家员工餐待遇相当不错,算是正餐的前调,方便试试口味,也很体现厨师功底。这是周漪同从朋友那抄来的经验之谈,大方分享给青梅,阮空青当时还吐槽了句:谢谢周老师的冷知识。 话还是说早了。现在有人脉,这不就用上了。 “这个味道也不错,”言林想了想,终于又补充一句,示意端着的雪衣豆沙,“不过是甜口的。” 是有赏味期的点心。 阮空青觉得时间差不多,于是招呼着一起过去。 “待会请放到我的面前,”她理直气壮要求开小灶走后门,“拜托言老师让我尝第一口了。” 言林觉得她的眼睛是亮闪闪的。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只是小事。 但无论大小,他永远没办法拒绝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