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 第221章 血洗洛阳 洛阳·金墉城附近·三更天 梆子声单调地响过三更,洛阳城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死寂中透着令人心悸的压抑。城西靠近金墉城的一段城墙根下,阴影浓得化不开。只有城墙上方叛军巡逻火把偶尔晃过的微光,短暂地撕裂黑暗。 老管家陈福如同惊弓之鸟,佝偻着背,紧贴着冰冷的城墙,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怀里揣着达奚珣用血泪写就的密信,那薄薄的白绢仿佛有千斤重,灼烧着他的皮肉。老爷那疯狂又绝望的眼神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想尽一切办法…送到…有棵大槐树的墙根下…用石头压好…献城——!只求活路——!” 他像壁虎一样在黑暗中挪动,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剧烈的心跳上。远处似乎传来狼牙卫巡逻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吓得他瞬间僵住,几乎窒息。汗水浸透了他的破旧棉袄,寒风一吹,刺骨的冷。 终于,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模糊的轮廓出现在前方。陈福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哆哆嗦嗦地摸到树根下一个凹陷处。他掏出白绢,用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死死压住,又胡乱扒拉了些枯枝败叶盖在上面。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半条命都去了。 他不敢久留,挣扎着爬起来,正要溜走,突然!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一声厉喝伴随着火把的光芒猛地从拐角处照来!是巡逻的叛军! 陈福魂飞魄散!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 “站住!抓住他!” 叛军士兵呼喝着扑上来! 完了!全完了!陈福绝望地闭上眼。老爷…老奴无能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 两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从城墙另一侧的黑暗处射出!噗嗤!噗嗤!正中两名叛军士兵的咽喉!两人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第三名叛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张嘴喊叫,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扑出!冰冷的刀锋瞬间抹过他的脖子!温热的鲜血喷了陈福一脸! “走!”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陈福耳边响起,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之中。陈福甚至没看清救命恩人的脸,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汗味。 洛阳城外·唐军东征大营·帅帐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高仙芝和封常清如同两尊石像,立在巨大的洛阳城防图前,眼睛死死盯着金墉城的位置。派去接应信号的小队已经出发一个时辰了,杳无音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都如同煎熬。 “报——!” 一声急促的嘶吼撕裂了帅帐的寂静!一个浑身是血、背上还插着半截断箭的唐军斥候被两名亲兵架了进来,正是那个救下陈福的黑影!他扑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沾满泥土和血迹的白绢,嘶声道:“大帅!信…信号…拿到了!达奚珣…愿献金墉城!约定…约定四更天…城头举三支火把为号…开…开西门…吊桥…咳咳…” 话未说完,他便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大口鲜血,显然伤势极重! 高仙芝一步上前,劈手夺过白绢!借着烛光,达奚珣那歪歪扭扭、却带着血泪印记的字迹清晰可见!“…罪臣达奚珣泣血顿首…安庆绪倒行逆施,屠戮忠良…洛阳军民苦其久矣…愿献金墉城西门…引王师入城…只求活命…四更天…火把三支为号…” “天助我也!” 高仙芝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所有的焦虑瞬间化为冲天的战意!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传令——!” “擂鼓——!聚将——!” “封常清!”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一万精兵,为先锋!直扑金墉城西门!见城头三支火把信号,即刻抢占城门!放下吊桥!控制甬道!不惜一切代价,给老子钉死在城门洞子里——!” “得令!” 封常清眼中寒光爆射,抱拳领命,转身冲出帅帐! “其余诸将!” 高仙芝的声音响彻帅帐,“随本帅亲率中军主力!紧随封将军之后!一旦城门洞开,全军突击!目标——伪燕皇宫!活捉安庆绪——!” “李嗣业(同名,东线将领)!” “末将在!” 一员身材魁梧的悍将出列。 “命你率陌刀营及精锐骑兵,为全军锋矢!入城之后,直插皇宫!遇有顽抗者…陌刀之下,鸡犬不留——!” “末将领命!” 李嗣业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告诉所有将士!” 高仙芝拔出佩剑,剑锋直指洛阳城那黑暗的轮廓,声音带着铁血与狂喜: “…破城——!就在今夜——!!!” 洛阳·金墉城西门·四更天 达奚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城楼狭窄的值守房里来回踱步。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汗水浸透了里衣。外面,安庆绪的爪牙“狼牙卫”如同跗骨之蛆,监视着城内每一个角落。他冒险派出去的心腹家将,刚刚回报,老管家陈福似乎被唐军救走了,但信号点附近死了几个叛军巡逻兵…这消息,随时可能引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办…怎么办…” 达奚珣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开城是死,不开城…等安庆绪缓过劲来,自己还是死!横竖都是死! 梆…梆…梆…梆… 四更的梆子声,如同丧钟,敲响在达奚珣心头! 他猛地冲到箭垛边,望向城外无边的黑暗。唐军…真的会来吗?他们能准时吗? “老爷!老爷!不好了!” 一个心腹家将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田…田承嗣将军的副将…带着一队狼牙卫…朝…朝西门这边来了!说…说要接管防务!查…查奸细!” 轰! 达奚珣只觉得脑袋里炸开一道惊雷!完了!暴露了!最后的生路…断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瘫软在地,眼神空洞。 不!不能就这么完了!横竖都是死!老子拼了!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猛地从达奚珣心底爆发出来!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跳起,对着几个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心腹守门军官嘶声咆哮: “点火!给老子点火——!三支火把!快——!开城门——!放下吊桥——!迎王师——!!!”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却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 几个军官被他吼懵了,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们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备用的火把,哆哆嗦嗦地用火折点燃! 一支…两支…三支! 三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被颤抖的手高高举起,在死寂的城头,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猛地刺破了夜空!如同三颗坠落的星辰,点亮了最后的希望! 几乎就在火把亮起的同一瞬间! “杀——!!!” 城外黑暗的旷野中,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无数火把瞬间亮起,汇成一片燎原之火!封常清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率领着如同潮水般的唐军精兵,朝着洞开的金墉城西门,汹涌扑来! “敌袭——!达奚珣反了——!” 城下,刚刚赶到西门下的叛军将领和狼牙卫发出惊恐欲绝的嘶吼!他们看着洞开的城门,放下的吊桥,还有那如同潮水般涌入的唐军铁流,瞬间魂飞魄散! “拦住他们!给老子拦住——!” 叛军将领拔出弯刀,试图组织抵抗。 晚了! 轰隆——! 如同钢铁洪流撞上朽木!封常清率领的先锋精锐,带着憋屈了太久的怒火和破城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仓促集结的叛军防线!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瞬间响彻西门内外! “冲进去——!控制城门——!” 封常清浑身浴血,如同杀神,手中横刀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血雨!他死死钉在城门洞中,为后续大军开辟通道! 达奚珣瘫在城楼上,看着下方如同地狱般的厮杀,听着越来越近的唐军战鼓和喊杀声,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开了…门开了…我…我活了…哈哈哈哈…” 洛阳城内·伪燕皇宫 安庆绪被震天的喊杀声和战鼓声惊醒!他肥胖的身躯猛地从龙床上滚落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声音?!” 他惊恐地嘶吼。 一个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来,面无人色:“陛…陛下!不好了!金…金墉城西门!达奚珣那老狗反了!打开城门放唐寇进来了!唐寇…唐寇已经杀进城里了——!” “什么——?!” 安庆绪如遭雷击!肥胖的脸瞬间扭曲成最恐怖的形状!他猛地跳起来,如同发狂的野猪,一脚踹翻面前的鎏金香炉! “达奚珣!田承嗣!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朕要诛你们九族——!诛九族——!”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的毁灭欲! “陛下!快走吧!唐寇快杀到宫门了!” 几个忠心的宦官和侍卫扑上来,七手八脚地给他套上外袍。 “走?往哪里走?!” 安庆绪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挣脱开,冲到寝殿一角,一把掀开盖在几个巨大木桶上的油布!里面是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粘稠液体——猛火油!这是他为了玉石俱焚准备的最后手段! “朕的洛阳…朕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安庆绪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抓起一个火把,就要朝着油桶扔去! “陛下不可——!” 一个老宦官魂飞魄散,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火一起…整个皇宫…您也跑不了啊!” “滚开!” 安庆绪暴怒,一脚踹开老宦官!就在这混乱的刹那! 轰隆——! 皇宫正门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唐军…已经杀进皇宫了! 安庆绪最后的疯狂被这巨响打断,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占据!他再也顾不上放火,如同丧家之犬般,在亲信死党的簇拥下,连滚爬爬地朝着皇宫最深处、通往城外地道的秘门方向逃去… 西域·碎叶城·唐军临时营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风,带着葱岭高原特有的凛冽寒意,吹拂着营地的旗帜。郭子仪和李嗣业站在刚修复不久的城楼上,眺望着西方广袤的河中草原。断魂谷的硝烟已经散尽,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焦糊味和血腥气。 “哈立德那老狗,命真大!居然让他从火海里爬出去了!” 李嗣业狠狠啐了一口,有些不甘。斥候回报,大食前锋三千骑,在断魂谷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出去不足百骑,主将哈立德身负重伤,生死不明。 “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郭子仪的声音沉稳,带着大胜之后的从容,“经此一役,大食人当知我大唐铁壁不可摧!其主力短期内,必不敢再窥视安西!” 他看向李嗣业,“李将军,疏勒城防务交予你。此地碎叶城,乃安西最西之重镇,控扼河中咽喉!本帅亲自坐镇于此,整军经武,抚绥诸胡,静观大食动向。若其贼心不死…” 郭子仪眼中寒光一闪,“…这碎叶城,便是其埋骨之地!” “末将遵命!” 李嗣业抱拳领命。他看向西方那片陌生的土地,眼中燃烧着征服的火焰。安西…只是起点! 玉门关外·丝绸古道 驼铃声声,悠扬地回荡在空旷的戈壁滩上。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迤逦西行。商队中间,几辆装饰相对华丽的马车格外显眼。 查拉维公主掀起马车的窗帘,最后回望了一眼东方巍峨的玉门关和连绵的长城轮廓。她的目光复杂,有不舍,有决绝,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长安的繁华与安稳已成过往,前方是充满荆棘与血腥的复国之路。 “公主殿下,过了前面那片沙碛,就真正进入昭武九姓的地界了。” 李琰派来的特使首领,一个名叫赵骁的中年校尉,策马靠近车窗,低声道。他面容坚毅,眼神锐利,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也是李琰精心挑选的、辅佐也是监视查拉维的核心人物。 查拉维放下窗帘,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尘气息的干冷空气。“赵校尉,联络石国康氏商会的信使,派出去了吗?” “按公主吩咐,三日前便已派出。用的是公主的狮鹫徽记和…陛下的‘通关文牒’。” 赵骁答道,“康氏商会与大唐贸易往来密切,其首领康拂耽延素来亲唐,且对大食的横征暴敛心怀不满。应当…是个好的开始。” 查拉维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冰冷的狮鹫徽章。她知道,李琰的“通关文牒”才是关键。没有大唐帝国的威慑和背后许诺的盐铁粮食,她这个流亡公主的号召力,在那些精明的粟特商人眼中,一文不值。 “告诉他们,我带来了光明神的眷顾和大唐皇帝的友谊。” 查拉维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充满蛊惑力的神秘感,“只要他们愿意提供落脚之地和庇护,我…萨珊的查拉维,将带领所有向往自由的波斯人和粟特人,点燃反抗大食暴政的第一把火!大唐的商路…将因我们的胜利而更加畅通!大唐的刀锋…将指向我们共同的敌人!” 赵骁看着查拉维在颠簸马车中依旧挺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位公主…很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手中的筹码。或许…她真能在河中搅动一番风云? 商队缓缓前行,在广袤的戈壁上留下蜿蜒的足迹。一粒名为“复国”的星火,已然撒入了河中这片干燥的草原。它能否燎原?时间…会给出答案。 长安·北衙羽林军大营·校场 寒风凛冽,但校场上却热火朝天。数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羽林军精锐,如同标枪般挺立。他们身上,不再是制式的明光铠,而是…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由无数细密鳞片组成的崭新铠甲——龙鳞甲!第一批试验型量产甲! 虽然由于阿史那云的“分段法”简化了最难的叠压工艺,但阎立德还是精益求精,首批只赶制出了三百副。此刻,这些覆盖着新型甲片的勇士,在阳光下如同披着龙鳞的猛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喝,李琰在阿史那云、阎立德及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登上点将台。看着下方那一片暗金色的钢铁丛林,李琰眼中爆发出满意的光芒。阿史那云更是兴奋地小脸微红,这可是她的点子! “开始吧!” 李琰沉声道。 演练开始! 首先是箭矢测试。五十步外,强弓手张弓搭箭,三棱破甲锥闪烁着寒光! “放——!” 嗡——!嗤嗤嗤——! 箭雨如蝗,狠狠撞在身披龙鳞甲的士兵身上! 铛铛铛铛——! 一片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火星四溅!羽林军士兵被强劲的冲击力撞得微微后仰,但低头看去,胸甲、臂甲上,只有一个个浅浅的白点和些许鳞片的卷边!无一人被射穿!防御力远超明光铠! 接着是劈砍对抗。手持横刀的士兵全力劈砍龙鳞甲! 铛!咔嚓! 精钢横刀要么被坚韧的甲片弹开,要么干脆崩断!而龙鳞甲,依旧坚固!士兵们活动着手臂、肩膀,关节处鳞片叠压的设计,让动作几乎没有滞涩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是负重行军和近身搏击演练。身披龙鳞甲的士兵,虽然重量比明光铠略轻,但依旧沉重。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校场上快速行进,模拟战场冲锋。随后,两两捉对进行激烈的近身搏斗,刀盾撞击,拳脚相加!动作虽不如轻装时灵活,但防御力带来的巨大优势显露无疑!寻常攻击根本无法破防!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只有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和士兵们粗重的喘息。所有观礼的将领,包括李琰身边的阿史那云,都看得目瞪口呆,热血沸腾!这…简直是刀枪不入的铁人! “好——!” 李琰第一个发出喝彩,声震全场,“有此神甲!我大唐儿郎,如虎添翼!阎卿!昭容!当记首功!” 阎立德激动得老泪纵横。阿史那云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像只开屏的孔雀。 “自今日起!” 李琰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校场,“羽林军龙鳞营——!成军——!尔等,便是朕横扫寰宇的…龙鳞铁卫——!!!” “万胜!万胜!万胜——!” 三百龙鳞铁卫齐声怒吼,声浪直冲云霄!那暗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征服的光芒! 灞上行宫·暖阁 小李寰在摇篮里睡得正香,胸前的“天赐金纹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婉儿温柔地注视着他,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羽林军操练的号子声和“万胜”的呐喊,心中充满了宁静与自豪。她的寰儿,降生在这样一个风雷激荡的时代,有如此强大的父亲,未来…必将身披龙鳞,执掌这铁血铸就的万里河山! 李琰悄悄走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但看到妻儿安详的睡颜,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轻轻走到摇篮边,俯身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就在这时,小李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他没有哭闹,反而好奇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父亲,小嘴无意识地咧开,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无齿的笑容。 李琰的心,瞬间被这纯真的笑容融化。他小心翼翼地将儿子从摇篮中抱起,笨拙却无比温柔地搂在怀中。小家伙也不怕生,伸出小胖手,好奇地抓住了李琰垂落的一缕头发。 婉儿依偎过来,一家三口,在这温暖的暖阁中,享受着乱世中难得的温馨。窗外的寒风与战鼓,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寰儿…” 李琰低声唤着儿子的名字,眼中是铁血帝王罕见的柔情,也是对未来无垠的期许,“好好长大…爹给你打下的江山…大得很呢…”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龙鳞初试 河东道·汾水北岸·史思明大营 寒风卷着雪沫子,抽打着残破的营帐,发出呜咽般的悲鸣。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比这严冬更刺骨。史思明裹着厚重的狐裘,坐在冰冷的胡床上,昔日枭雄的锐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惊惶。他面前摊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染着血污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洛阳城破,安庆绪败亡! “完了…全完了…” 史思明的声音嘶哑,如同被砂纸磨过。他猛地抓起案几上的酒囊,狠狠灌了几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暖不了那颗冰冷的心。安庆绪那个蠢货!坐拥洛阳坚城,十万大军,竟然被唐军里应外合,一夜之间就丢了!他自己倒是跑得快,可留下这烂摊子…苏定方这条老疯狗,正死死咬着他不放呢!河东之地,被唐军和各地义军挤压得只剩这汾水北岸一小片残山剩水,粮草将尽,士气低落。洛阳一丢,他史思明,彻底成了无根浮萍,丧家之犬! “大帅…大帅!” 一个心腹将领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脸上毫无血色,“哨骑回报!苏…苏定方老贼的前锋…已…已渡过汾水!离大营…不足五十里了!打的是…‘王’字旗!是王思礼那小子——!” “王思礼?!” 史思明手一抖,酒囊掉在地上,浑浊的酒液洒了一地。那个在雀鼠谷烧了他粮仓,在汾水冰河断了他归路,在霍邑几乎捅穿他心窝的杀神!他居然没死?!还带着兵杀过来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史思明的尾椎骨窜到天灵盖!王思礼对他的恨,那是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洗不清!落在这小子手里…想痛快的死都是奢望! “慌什么!” 史思明强自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传令!集结所有能战的弟兄!依托营寨…死守!告诉儿郎们…唐寇不会放过我们!想活命…就跟老子拼了——!”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试图鼓舞士气,但环顾帐下将领,看到的只有一片死灰般的眼神和难以掩饰的恐惧。 史思明大营外·十里坡 朔风如刀,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一支约五千人的唐军精锐,正以惊人的速度在雪原上推进。他们没有喧天的战鼓,没有飘扬的旌旗,只有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滚动的闷雷,碾过冰封的大地。 最前方,一杆“王”字大旗下,王思礼身披厚重的玄甲,内衬的伤处依旧隐隐作痛,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比这寒冬更凛冽。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地平线上史思明大营模糊的轮廓。霍邑的血债,冰河的仇,今日…该清算了! 在他身旁,是三百名身披暗金色鳞甲、沉默如山的战士。他们正是羽林军龙鳞营!奉李琰旨意,秘密北上,作为一把尖刀,投入这河东最后的绞杀战!他们的甲胄在灰暗的天色下并不显眼,但那沉重而内敛的质感,以及行进间鳞片摩擦发出的低沉沙沙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报——!” 斥候飞马回报,“史思明已收拢残兵,龟缩大营!营寨虽残破,但拒马鹿角齐全,弓弩手已上寨墙!看架势…是要顽抗到底!” “困兽犹斗!” 王思礼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他猛地勒住战马,手中马槊斜指前方史思明大营! “龙鳞营——!” “在——!” 三百铁卫齐声低吼,声音不大,却如同金铁交鸣,震得周围雪花都为之一滞! “尔等甲坚刀利,乃陛下亲赐神兵!今日首战,便拿史思明这老狗的血…为尔等开锋——!” 王思礼的声音带着铁血豪情,“破营之后,直取中军!目标——史思明项上人头!挡者…死——!” “诺——!” 三百龙鳞铁卫轰然应诺,面甲下的眼神冰冷如霜,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杀意! “其余各部!” 王思礼转向身后大军,“紧随龙鳞营之后!破开营寨!剿灭残敌!一个不留——!” “杀——!!!” 数千唐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王思礼马槊前指:“龙鳞营!锋矢阵——!进——!!!” 轰!轰!轰! 三百龙鳞铁卫瞬间变阵!如同一支巨大的、由暗金鳞片组成的锋利箭簇!沉重的脚步踏在积雪上,发出整齐而恐怖的闷响!他们无视前方稀稀拉拉射来的、被寒风吹得歪歪扭扭的箭矢,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从雪原上刮起的一股钢铁风暴,朝着史思明那残破的营寨,狠狠撞去! 河中地区·石国边境·赤沙碛 烈日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广袤的赭红色戈壁。热浪扭曲了视线,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肺里最后一丝水分。查拉维公主的商队艰难地跋涉在沙丘之间,驼铃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赵骁校尉策马走在商队最前方,脸上涂满了防沙的油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进入这片被称为“赤沙碛”的死亡地带已经两天了,按照约定,石国康氏商会的人应该在前方某个绿洲接应。但…四周除了连绵的沙丘和嶙峋的怪石,死寂一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校尉,不太对劲。” 副手老张凑过来,压低声音,他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太安静了…连只沙鼠都看不见。康氏的人就算没到,附近也该有些放牧的部族…” 赵骁心头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他猛地抬手:“停止前进!警戒——!” 命令刚刚发出! 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陡然从两侧的高耸沙丘背后响起!打破了死寂! “安拉胡阿克巴——!” 震耳欲聋的呐喊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海啸般涌来!只见两侧沙丘顶端,瞬间冒出无数头裹黑巾、身穿黑袍的身影!他们手持锋利的阿拉伯弯刀,骑着矫健的阿拉伯战马,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居高临下,朝着被夹在狭窄谷道中的商队,狠狠冲杀下来! “大食骑兵——!是哈立德的人——!” 赵骁目眦欲裂,嘶声狂吼!他认出了冲在最前面那面残破的、绣着新月和阿拉伯文字的黑旗!哈立德!那个在断魂谷火海中侥幸逃脱的“安拉之剑”!他居然没死,还带着残部,如同最狡猾的沙漠胡狼,埋伏在了这里!目标…显然就是查拉维公主! “结阵——!保护公主车驾——!” 赵骁拔出横刀,声嘶力竭!商队的护卫和赵骁带来的几十名唐军精锐,迅速依托驼队和马车,结成简陋的圆阵!弓箭手仓促张弓! 但太晚了!大食骑兵的速度快得惊人!箭雨稀稀拉拉射出,只射翻了冲在最前面的几骑,根本无法阻挡这黑色的洪流! 轰——! 如同巨浪拍岸!大食骑兵狠狠撞上了商队的防线!弯刀挥舞!血肉横飞!惨叫声瞬间响彻戈壁!商队的护卫虽然悍勇,但人数、装备、训练都远逊于这些百战余生的阿拉伯骑兵,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保护公主——!” 赵骁红着眼睛,带着几名最精锐的唐军老兵,死死护在查拉维公主的马车周围!他的横刀如同毒蛇,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但大食骑兵太多了!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 噗嗤!一名唐军老兵被弯刀砍中脖颈,鲜血喷溅!又一名护卫被长矛刺穿胸膛!防线…摇摇欲坠! “真神的叛徒!异教徒的婊子!出来受死——!”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独眼闪烁着凶光的大食悍将(哈立德的副手)狂吼着,一刀劈开挡路的马车厢壁!碎裂的木屑中,露出了查拉维公主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惨白、却依旧绝美的脸庞! “公主——!” 赵骁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查拉维面前! 铛——! 疤脸悍将的弯刀狠狠劈在赵骁匆忙格挡的横刀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赵骁虎口崩裂,横刀险些脱手!他踉跄后退,胸口空门大开! 疤脸悍将狞笑着,第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赵骁的胸膛!眼看就要将他开膛破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劲弩带着凄厉至极的破空声,如同来自地狱的追魂索,从斜刺里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来! 噗嗤——! 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疤脸悍将那只完好的眼睛!箭簇带着脑浆和碎骨,从后脑透出! 疤脸悍将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高举的弯刀无力垂下,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轰然栽倒在滚烫的沙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惊呆了!赵骁死里逃生,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侧后方一处高耸的雅丹地貌顶端,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岩壁。他手中端着一张造型奇特的劲弩,弩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正是那个在洛阳金墉城外救下达奚珣管家、又在西门血战中射杀叛军、被李琰破格提拔调入羽林军的神射手——绰号“鹞子”的少年!他奉李琰密旨,一直暗中跟随商队,作为最后的保险! “鹞子!干得好——!” 赵骁狂喜嘶吼! “放箭——!掩护——!” 鹞子嘶哑的声音在高处响起!他动作快如鬼魅,弩箭连珠般射出!每一箭都刁钻狠辣,专射大食骑兵的面门、咽喉等要害!瞬间又放倒了三四人!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打乱了大食骑兵的攻势!赵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撞开挡路的敌人,一把将吓呆的查拉维公主从破碎的马车里拽了出来! “走——!往西边沙丘跑——!” 赵骁嘶吼着,将查拉维推给身边仅存的几名护卫,自己则挥舞横刀,带着剩下的唐军,死死挡住追兵,用血肉之躯为公主争取一线生机! 查拉维被护卫拖着,跌跌撞撞地在滚烫的沙地上奔跑。她回头望去,只见赵骁等人如同礁石般被黑色的骑兵潮水反复冲击,不断有人倒下…泪水混合着沙尘,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为了复仇!为了…不辜负那些为她流血牺牲的人! 洛阳·上阳宫废墟 昔日繁华壮丽的上阳宫,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和破碎的琉璃瓦诉说着战火的残酷。高仙芝和封常清在一队精锐羽林军的护卫下,巡视着这片刚刚被彻底控制的区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报——!” 一名校尉疾驰而来,翻身下马,“禀大帅!伪帝安庆绪…找到了!在城北邙山脚下的一处废弃道观里…上吊了!尸体都冻硬了!” “死了?” 高仙芝眉头一挑,随即冷哼一声,“便宜这狗贼了!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他看向封常清,“城内肃清得如何?” “范阳系降将大部被安庆绪自己清洗了,剩下的群龙无首,降的降,散的散。顽抗的死硬分子,已被李嗣业将军的陌刀营清理干净。” 封常清答道,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忧虑,“只是…达奚珣那老匹夫,在开城时被流矢所伤,虽经救治,但伤势沉重,昏迷不醒…怕是…” 高仙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死了倒也干净!陛下要的是洛阳城,不是他这条老狗的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宫阙,“传令,张贴安民告示,开仓放粮!严惩趁乱劫掠者!尽快恢复洛阳秩序!此间事毕,你我当提兵北上,与苏帅合围,彻底剿灭史思明那最后一颗毒瘤——!” “末将遵命!” 封常清肃然领命。 长安·甘露殿暖阁 烛火柔和。上官婉儿轻轻哼着不知名的童谣,摇篮里的小李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母亲。他胸前的“天赐金纹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流转。 李琰坐在一旁,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刚刚接到飞鸽传书,查拉维的商队遭遇大食残兵伏击,损失惨重,但公主本人被赵骁和“鹞子”拼死救出,已进入石国境内。消息简短,却字字惊心。 “陛下…” 婉儿察觉到李琰的心绪不宁,轻声唤道。 李琰放下朱笔,走到摇篮边,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眸,心中的杀伐之气稍稍平复。他伸出手指,逗弄着寰儿的小手。 “寰儿啊寰儿,” 李琰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这天下…太大,也太乱了。爹要替你…把这乱麻,一根根斩断,把这江山…一寸寸打下来!” 小李寰似乎听懂了,小嘴一咧,发出咯咯的笑声,小手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指。那温软的触感和无邪的笑容,瞬间驱散了李琰心中的阴霾。 就在这时,小李寰胸前的“天赐金纹玉”,仿佛被他的笑声所引动,那中心流淌的淡金色纹路,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闪烁了一下。光芒极其短暂微弱,若非李琰正好注视,几乎无法察觉。 李琰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宝玉上。是错觉?还是…这块玉,真的与那远在万里之外、身处险境的波斯公主…有着某种奇妙的感应?他想起查拉维所说的“光明之泪”…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河东·史思明大营·中军帐 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史思明如同笼中困兽,在帐内焦躁地踱步,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完了!全完了!营寨被攻破了!王思礼!还有那群刀枪不入的魔鬼(龙鳞卫)!已经杀到中军了! “大帅!挡不住了!弟兄们…弟兄们死伤惨重啊!那铁甲兵…根本砍不动!” 一个浑身浴血、头盔都丢了的亲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哭喊道。 史思明猛地抽出弯刀,眼中凶光爆射:“废物!一群废物!跟老子杀出…”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高大、沉默、身披暗金鳞甲、如同地狱魔神般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冰冷的陌刀斜指地面,刀锋上滴落的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面甲下,只有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的眸子,死死锁定着他! 正是龙鳞营都尉! 紧接着,王思礼那带着刻骨仇恨的声音,如同寒风般刮了进来: “史思明!你的死期…到了——!” 史思明看着那柄滴血的陌刀,又看看王思礼那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如同冰雪般消融。他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肥胖的身躯晃了晃,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王思礼,也对着那尊铁塔般的龙鳞都尉,缓缓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跪了下去。 “王…王将军…饶…饶命…我…我愿降…献上河东…只求…只求一条活路…”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史思明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王思礼看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史思明,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马槊…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枭雄末路 河东·史思明大营·中军帐 时间仿佛凝固。史思明肥胖的身躯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瑟瑟发抖。他仰着头,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泥土和血污,肮脏不堪。那双曾经狡诈凶狠的三角眼里,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摇尾乞怜的卑微。 “王…王将军!饶命!饶命啊!” 史思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刺耳难听,“我…我愿降!真心归顺!河东…河东之地,还有数万兵马,我…我都献给朝廷!献给陛下!只求…只求留我一条贱命…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偷眼瞥着堵在门口、如同铁塔般沉默的龙鳞都尉,那柄滴血的陌刀,如同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王思礼站在史思明面前,手中的马槊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汹涌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霍邑城下,多少兄弟倒在史思明的叛军刀下?汾水冰河,为了断桥阻敌,多少忠魂永眠?那刺骨的寒冷,那撕心裂肺的痛,此刻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恨不得立刻一槊捅穿这老狗的喉咙,剜出他的心肝祭奠英灵! 帐外,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唐军士兵“放下武器!跪地免死!”的厉喝和叛军绝望的哀嚎。大局已定。史思明…已是瓮中之鳖。 王思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陛下要的是一个彻底平定的河东,要的是史思明这面叛军最后的旗帜被拔掉,更要将其押解回长安,明正典刑,昭告天下,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徒!若因一时之快,手刃此獠,痛快是痛快了,却可能让河东那些散落的叛军残部有了负隅顽抗的借口,甚至让某些观望的胡部生出异心。陛下的全局…重于私仇! “哼!” 王思礼冷哼一声,马槊的锋尖几乎要戳到史思明的鼻梁,“饶命?你史思明也配谈饶命?!” 他的声音如同冰渣,带着刻骨的寒意,“霍邑的血债!汾水的忠魂!千千万万被你叛军蹂躏而死的大唐军民!他们的命,谁来饶?!” 史思明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骚臭味弥漫开来。“我…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只求将军给个机会…让我…让我向陛下当面请罪…我…我知道很多叛军余孽的藏身之处…还有…还有史朝义那小畜生的下落…我都招!我都招啊!” 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献媚。 王思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至极的光芒。他猛地收回马槊,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鳞都尉!” “在!” 铁塔般的身影轰然应诺。 “将此獠拿下!五花大绑!用最粗的铁链!塞住他的嘴!别让他咬舌自尽!” 王思礼冷冷地盯着瘫软如泥的史思明,“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本将肃清残敌,即刻押解…回长安——!交由陛下…圣裁——!” “诺!” 龙鳞都尉上前一步,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将瘫软的史思明拎了起来。沉重的精铁镣铐咔哒作响,瞬间锁死了史思明的手脚。一块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的破布,粗暴地塞进了他不断求饶的嘴里。史思明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眼中充满了彻底的绝望。他知道,长安…那座他曾梦想着攻陷的帝都,如今将成为他的断头台! 看着史思明如同死狗般被拖走,王思礼胸中那股滔天的恨意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化作一股沉甸甸的责任。他大步走出营帐,看着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看着那些正在打扫战场、收押俘虏的唐军将士,看着阳光下那三百名沉默伫立、甲胄染血的龙鳞铁卫,猛地举起手中马槊,声音响彻战场: “传令三军——!” “叛首史思明已擒——!河东…光复——!!!” “大唐——!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短暂的沉寂后,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战场!将士们挥舞着兵器,热泪盈眶!持续数载的安史之乱,这荼毒天下、耗尽国力的巨大毒瘤,其最后一名魁首…终于伏诛!河东大地…重归大唐! 石国都城·拓折城·康氏商会大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皮革味和一种属于西域的异域风情。然而,康氏商会后宅一间守卫森严的华丽客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查拉维公主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石国贵族女子服饰,但脸色依旧苍白,惊魂未定。她身上有几处擦伤,已由随行的医官处理过。赵骁校尉坐在一旁,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脸色同样不好看,但眼神依旧锐利。瘦小的“鹞子”如同影子般立在角落,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房间的主人,石国康氏商会的掌舵人,康拂耽延,是一位年约五旬、身材微胖、留着精心修饰的胡须、眼神精明如狐的粟特商人。他穿着华丽的锦袍,手指上戴着硕大的宝石戒指,正用一口流利但带着明显粟特口音的汉话,慢条斯理地说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尊敬的公主殿下,赵校尉,贵使团的遭遇,康某听闻,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哈立德那条大食疯狗,竟敢在我石国边境行凶,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怒和同情,但那双精明的眼睛深处,却是一片平静的算计。 “康会长,” 查拉维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心中的后怕,努力维持着公主的仪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您的庇护之恩,查拉维铭记于心。但哈立德此次伏击,目标明确,就是要将我萨珊王庭最后的血脉斩尽杀绝!这不仅仅是对我的追杀,更是对大食控制下所有渴望自由之人的挑衅!是对…对与大唐友好邦交的严重威胁!” 她刻意加重了“大唐”二字。 康拂耽延的眼皮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公主殿下言重了。康氏商会与大唐贸易往来多年,深沐天朝恩泽。保护大唐的贵客,是康某分内之事。” 他话锋一转,带着商人的圆滑,“只是…公主殿下也看到了,大食人在河中势力庞大,爪牙众多。哈立德虽败,但其凶名犹在,且其背后是强大的大食哈里发。公主殿下欲高举义旗,复国雪耻…此事,干系重大啊。” 查拉维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推脱和顾虑。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枚李琰赐予的黄金狮鹫徽章,轻轻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徽章在烛光下闪烁着尊贵而神秘的光芒。 “康会长,” 查拉维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蛊惑力,目光直视康拂耽延,“我带来的,不仅仅是我萨珊王庭的意志。这枚徽章,代表的是东方最强大帝国——大唐皇帝的友谊与支持!” 她指向赵骁,“赵校尉和他的勇士,便是明证!大唐皇帝陛下承诺,只要反抗大食暴政的火焰燃起,大唐的商路将为我们敞开,大唐的刀锋…将指向我们共同的敌人!盐铁、粮食、武器…大唐…将是所有反抗者最坚实的后盾!”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亡国公主的悲怆与煽动力: “看看那些被大食人压榨的粟特商人!看看那些被强迫改变信仰的波斯子民!看看河中这片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如何被大食的贪婪所侵蚀!我们…难道要永远做待宰的羔羊吗?!” “哈立德的追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它证明了我们的存在,让大食人感到了恐惧!这恐惧…就是我们最好的武器!” 查拉维猛地站起身,尽管身形有些摇晃,但气势却如同燃烧的火焰,“康会长!您是有远见卓识的智者!石国…是昭武九姓之首!您…难道不想摆脱大食的枷锁,恢复祖先的荣光,让石国成为真正的…河中霸主吗?!只要您振臂一呼,昭武九姓必将景从!波斯遗民必将追随!大唐…将是您最强大的盟友!” 康拂耽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硕大的宝石戒指,目光在查拉维绝美的脸庞、那枚黄金徽章、赵骁染血的绷带和角落沉默如铁的“鹞子”身上来回扫视。房间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 良久。 “公主殿下…好口才!” 康拂耽延缓缓开口,脸上重新浮现出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复国大业,康某…心向往之。石国…也确受大食盘剥之苦。”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拓折城繁华的街景,“但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康某…需要时间,说服族老,联络其他城邦…” 他转过身,对着查拉维深深一揖,“公主殿下若不嫌弃,请在敝府安心休养。您的安全,康某以家族信誉担保!至于举义之事…容康某…徐徐图之。” 查拉维心中微沉。这老狐狸,还在观望!但至少…他松口了!提供了庇护,没有立刻拒绝!这就是机会! “如此…便多谢康会长了。” 查拉维优雅地回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徐徐图之?她查拉维…可等不起!哈立德的残部如同跗骨之蛆,大食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她必须…尽快点燃这把火! 长安·太极宫·宣政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气氛庄严肃穆,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李琰高坐于龙椅之上,玄色龙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目光如电,扫视着丹陛下的文武百官。 兵部尚书郭子仪(长安)手持笏板,声音洪亮,带着激动: “…启奏陛下!河东道八百里加急捷报!骠骑大将军王思礼率部,于汾水北岸大破史思明残部!斩首万余,俘敌两万!叛首史思明…已被生擒!现正由王将军亲率龙鳞营精锐,押解回京!河东之地…自此…光复——!!!” 轰! 整个宣政殿瞬间沸腾了! “天佑大唐!陛下神威——!” “史思明老贼伏诛!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河东光复!安史之乱…终于平定了!” 群臣激动得满面红光,纷纷出列道贺,声音汇聚成一片喜悦的洪流!持续数年、耗尽国力的巨大浩劫,终于在这一刻,随着史思明的被擒,画上了最终的句号!大唐…浴火重生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琰端坐龙椅,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平静。平定内乱,只是他宏图伟业的第一步!他微微抬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王将军忠勇可嘉,龙鳞营首战扬威,当重赏!” 李琰的声音沉稳有力,“着吏部、兵部议定封赏!待王将军押解史贼回京,朕…要亲审此獠!告慰天下亡灵!” “臣等遵旨!” 吏部、兵部尚书连忙出列领命。 “然!” 李琰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俯瞰寰宇的威严,“内乱虽平,外患未除!西域大食,狼子野心,觊觎我安西沃土!其前锋虽遭重创,然其国势正盛,必不甘心!倭国、新罗,朝贡懈怠,心怀叵测!更有吐蕃,盘踞高原,屡犯边陲!此皆我大唐之心腹大患!寰宇一统之路上…荆棘犹在!”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自今日起!举国上下,当以‘富国强兵,经略四方’为要务!” “第一,户部!全力筹措钱粮,恢复民生,疏通漕运,充盈府库!朕要看到…三年之内,关中无饥馑,仓廪足十年之需!” “第二,工部!将作监全力督造‘龙鳞甲’、‘猛火油’等军国利器!阎卿!昭容所献‘分段卡榫’之法,务求尽善,加快量产!朕要看到…两年之内,龙鳞铁卫…增至五千之数!” “第三,兵部!整顿府兵,汰弱留强!招募骁勇,充实边军!以郭子仪(西域)、李嗣业、高仙芝、封常清等将为柱石,打造…无敌之师——!” “第四,鸿胪寺!密切联络西域诸国、昭武九姓!凡心向大唐、抗拒大食者,赐予贸易特权,许以盐铁粮食!朕要…让大食的后院,烽烟四起——!” 李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无匹的豪情与征服的意志,在宣政殿内回荡: “内乱已平,当厉兵秣马!” “朕要这大唐的铁骑,踏遍天山南北,饮马波斯湾!” “朕要这龙旗所向,倭国称臣,新罗纳贡,吐蕃俯首!” “朕要这…日月所照,江河所至——!” “…皆为我大唐之臣妾——!!!”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被这宏图伟业激得热血沸腾,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一个崭新的、充满了铁血与征服气息的时代…随着史思明的覆灭,正式拉开了帷幕! 灞上行宫·花园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小李寰已经能在大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了。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小锦袍,胸前的“天赐金纹玉”在阳光下温润生辉。阿史那云像只护崽的母豹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随时准备伸手扶住这个小祖宗。 上官婉儿坐在凉亭里,看着儿子蹒跚学步的可爱模样,脸上洋溢着温柔幸福的笑容。她手中拿着一份誊抄的、关于河东大捷和史思明被擒的邸报。内乱平定,天下将安,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她心安的。 李琰处理完朝政,也来到花园。他没有惊动玩耍的母子,只是静静站在凉亭边,看着阳光下蹒跚学步的儿子,还有那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宝玉。宣政殿上的豪情壮志,此刻化作了心底最柔软的暖流。他想起昨夜接到赵骁密报,查拉维公主已安全抵达拓折城,并开始游说康拂耽延。当看到“公主无恙”四字时,他心中那丝莫名的担忧才悄然散去。 就在这时,小李寰似乎走累了,小脚一软,朝着旁边栽去! “哎哟!” 阿史那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 小家伙非但没哭,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小手胡乱挥舞着,正好拍在了胸前那块温润的宝玉上。 嗡… 李琰似乎感觉到怀中的玉佩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玉佩并无异样。是错觉?还是…他猛地看向儿子胸前那块玉。 只见那“天赐金纹玉”中心流淌的淡金色纹路,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比平时…更加明亮、更加灵动了一丝?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漾起了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晕涟漪。这光芒转瞬即逝,若非李琰目力极佳且一直关注,根本无从发现。 李琰心中剧震!昨夜接到查拉维安全的消息,今日寰儿触碰宝玉便有此异动…难道…这宝玉与那远在万里之外的波斯公主,真的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跨越空间的微弱感应?这感应,是因为查拉维提及的“光明之泪”传说?还是仅仅因为…查拉维的生死,牵动了他这位帝王的情绪,进而通过某种玄之又玄的父子连心,影响了寰儿身上的宝玉? 他缓步走到凉亭,从婉儿手中接过邸报,目光扫过“史思明已擒”的字样,又看向阳光下无忧无虑的儿子和那块神秘的宝玉。内乱已平,外敌环伺。这盘以寰宇为棋局的博弈,才刚刚进入中盘。而这块伴随皇子降生的宝玉…或许,将是未来征途上…一枚意想不到的棋子? “寰儿,” 李琰蹲下身,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目光深邃如海,“好好长大。爹给你打下的江山…远不止眼前这些。未来…还长着呢。” 小李寰似乎听懂了,咧开小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小手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指。那笑容,纯净无瑕,仿佛能照亮一切阴霾。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石国风云 长安·朱雀大街 初冬的寒风,也吹不散长安城万人空巷的狂热。宽阔的朱雀大街两侧,黑压压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他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脸上交织着愤怒、好奇和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喧嚣。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轰!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投向明德门方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队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羽林军骑兵,手持长槊,如同两道钢铁洪流,分开拥挤的人潮,肃清道路。紧随其后的,是三百名沉默如山、身披暗金色龙鳞甲的铁卫!沉重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而恐怖的闷响,鳞片摩擦的沙沙声令人心悸。阳光照在他们染血的甲胄上,反射出冰冷而内敛的光芒,如同移动的金属堡垒,散发着无言的威慑。长安百姓何曾见过这等神兵?无不倒吸凉气,敬畏交加! 在这钢铁丛林的中央,缓缓行进的是一辆特制的、四面透风的巨大囚车!囚车由粗大的硬木打造,外面包裹着厚厚的铁皮,上面布满了尖锐的铁刺!囚车内部,一个肥胖的身影被碗口粗的精铁锁链,如同捆粽子般死死锁在中央的柱子上!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昔日枭雄的威风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因恐惧和屈辱而扭曲变形的脸,正是史思明!他的嘴里塞着麻核,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哀鸣,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对周围汹涌人潮的畏缩。 “史思明——!狗贼——!” “杀千刀的叛贼——!还我儿命来——!” “打死他——!砸死这老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怒骂与诅咒!臭鸡蛋、烂菜叶、碎石块如同暴雨般朝着囚车砸去!啪啪啪!咚咚咚!污秽之物糊满了囚车和史思明的脸!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他额角,顿时血流如注!史思明疼得浑身抽搐,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更加凄厉的“呜呜”声,如同垂死的野兽。 “龙鳞铁卫——!威武——!” “王将军——!万胜——!” 当王思礼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囚车后方时,人群的愤怒瞬间化作了狂热的欢呼!这位生擒巨枭的将军,身披玄甲,面容冷峻,目光如电,享受着长安百姓发自肺腑的拥戴。他看着囚车里如同烂泥般的史思明,胸中郁积数年的仇恨,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宣泄。押解回京,明正典刑,远比一刀杀了他更能告慰亡灵,更能震慑天下! 囚车在龙鳞铁卫的护卫和百姓的唾骂欢呼声中,缓缓驶向皇城。这条通往太极宫的路,对史思明而言,是通往地狱的最后旅程。 太极宫·承天门外广场 气氛庄严肃杀。广场四周,羽林军甲士林立,刀枪如林,旌旗猎猎。丹陛之上,李琰端坐龙椅,玄色龙袍,冕旒垂珠,面容沉静如水,不怒自威。文武百官分列两班,肃穆无声。广场中央,跪伏着被除去枷锁、但依旧被两名魁梧力士死死按住的史思明。他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混合着污泥和秽物,肮脏不堪,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罪囚史思明!” 刑部尚书手捧卷宗,声音洪亮,如同惊雷,响彻广场,“尔本大唐范阳节度使,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与安禄山狼狈为奸,兴兵作乱!荼毒河北,祸乱中原,致生灵涂炭,社稷倾危!尔之罪孽,罄竹难书!今,天兵所至,尔等魁首相继授首!尔身陷囹圄,尚有何言——?!” 史思明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极致的谄媚和恐惧: “陛下!陛下饶命啊——!罪臣…罪臣知错了!罪臣是被安禄山那狗贼蒙蔽胁迫啊!罪臣…罪臣愿献上所有家财!献上叛军余孽的藏身图!还有…还有罪臣那不孝子史朝义!他…他逃往契丹了!罪臣知道他的落脚点!只要陛下饶罪臣一命…罪臣愿做牛做马…指认所有叛逆…只求…只求苟活性命啊陛下——!” 他语无伦次,如同疯狗般乱咬,只求能多活一刻。 李琰的目光冰冷地俯视着脚下这个曾经搅动天下风云、如今却卑贱如泥的巨枭。史思明的哀嚎求饶,在他耳中如同蚊蚋嗡鸣,只觉无比厌恶。 “胁迫?蒙蔽?” 李琰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威严,“安禄山已死,安庆绪授首,尔依旧拥兵自重,割据河东,负隅顽抗!霍邑城下,汾水冰河,屠戮我大唐军民之时,可曾想过被胁迫?!史思明,尔之罪,不在安禄山之下!尔之恶,百死莫赎——!” 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 “传朕旨意!” “叛国巨枭史思明!罪大恶极!天地不容!着即…押赴西市刑场!” “…凌迟处死——!枭首示众——!传首九边——!以儆效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家眷亲族,尽数连坐!男丁处斩!女眷没入掖庭——!” “…凡附逆叛军,限一月之内,自首者,视情减罪!逾期不降,负隅顽抗者…皆以此獠为鉴——!!!”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声震寰宇!无人对史思明有丝毫怜悯!如此处置,真是大快人心! 史思明如遭雷击,肥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腥臊恶臭弥漫开来。他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已然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两名如狼似虎的金瓜武士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将彻底崩溃的史思明拖了下去。这个祸乱天下的巨枭,即将迎来他罪有应得的、最残酷的结局。他的覆灭,正式宣告了安史之乱的终结,也向天下昭示了大唐帝国…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河中·石国·拓折城·康氏商会密室 气氛压抑而紧张。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康拂耽延那张阴晴不定的胖脸。他面前摊着一份染血的情报和一张简陋的地图。查拉维公主坐在他对面,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赵骁吊着左臂,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如同一尊守护神。“鹞子”则隐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不存在。 “公主殿下,赵校尉,” 康拂耽延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和不安,“哈立德那条疯狗…没死透!他在赤沙碛吃了大亏,手下精锐折损大半,自己也受了伤,现在像条受伤的毒蛇,带着残部缩在渴塞城舔伤口!但这老狗睚眦必报!他放出话来,悬赏重金要您的人头!更可恨的是…” 他指了指情报,“他污蔑我康氏商会勾结异教徒,包庇萨珊余孽!已经上报给布哈拉的总督了!总督府那边…已经派出了使者,不日将抵达拓折城…兴师问罪!” 查拉维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大食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 “康会长怕了?” 查拉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但更多的是决绝的压力,“大食使者一来,康会长是准备把查拉维绑了献出去,以证清白?还是准备…继续‘徐徐图之’?” “公主殿下!” 康拂耽延有些恼羞成怒,“康某并非怕事!只是…大食势大,总督府的精锐骑兵就在数百里外!我石国弹丸之地,兵微将寡,如何抵挡?贸然举义,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给石国招来灭顶之灾!” “以卵击石?” 查拉维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火焰,“坐以待毙,难道就不是灭顶之灾?!哈立德为何敢在石国边境伏击我?大食使者为何敢来兴师问罪?就是因为他们看准了昭武九姓一盘散沙!看准了你们…畏大食如虎!”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渴塞城”的位置! “哈立德新败!手下不足三百残兵!士气低落!渴塞城守军不过五百,且多为老弱!而您康会长,暗中掌控的石国城防军、商会护卫,加上我能联络的波斯遗民勇士,不下千人!更遑论…” 她看向赵骁和阴影中的“鹞子”,“…我们有最精锐的唐军勇士!有最锋利的唐刀!有陛下赐予的狮鹫徽章所代表的大唐支持——!” 查拉维的声音如同战鼓,敲在康拂耽延心头: “与其坐等大食使者来问罪,不如…先发制人!就在大食使者抵达拓折城之前,奇袭渴塞城——!斩下哈立德这条疯狗的狗头——!用他的血…点燃反抗大食的第一把火——!用这场胜利…告诉所有昭武九姓的城邦!告诉所有被大食压迫的波斯人、粟特人!大食…并非不可战胜!反抗…才有生路!而大唐…就在我们身后——!” 赵骁适时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康会长,机不可失!哈立德重伤,渴塞城空虚,正是天赐良机!我麾下勇士,愿为先锋!此战若胜,石国…便是河中反抗大食的旗帜!康氏之名,必将响彻西域!大唐的商路与友谊,将优先向您敞开!此战若败…” 赵骁眼中寒光一闪,“…所有罪责,赵骁一力承担!与石国无关!但…您甘心永远做大食人盘剥的羔羊吗?!” 康拂耽延的脸色剧烈变幻,汗水浸透了他的锦袍内衬。巨大的风险与巨大的诱惑在他心中激烈交锋。他看着查拉维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看着赵骁身上染血的绷带和那股百战余生的铁血气质,再想想大食人日益苛刻的盘剥和呼罗珊总督府那高高在上的嘴脸…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和不甘,猛地冲上心头! “干了——!” 康拂耽延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爆发出商人孤注一掷的狠厉光芒,“富贵险中求!石国的未来…不能捏在大食人手里!公主殿下!赵校尉!康某…愿倾尽全力!奇袭渴塞城——!斩哈立德——!” 将作监·秘坊 炉火熊熊,锤声叮当!比以往更加忙碌,也更加充满希望。阎立德亲自督阵,看着工匠们按照阿史那云的“分段卡榫”思路,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匠!成了!您看!这连接小件的模具,按昭容娘娘画的图,一次能浇铸二十个!淬火定型后,硬度韧性都够!” 一个工匠头目兴奋地捧着一把新铸造好的、如同微型榫卯般的精钢连接件跑过来。 阎立德拿起一个,仔细检查着卡扣的精度和边缘的光滑度,又用特制的小锤敲了敲,听着那清脆的回音,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好!这法子果然可行!废品率…降了七成不止!” 他转头看向一旁同样穿着工匠皮围裙、脸上沾着点黑灰却神采奕奕的阿史那云,由衷地赞叹:“昭容娘娘真乃神思妙想!解了将作监天大的难题!陛下若知,定当龙颜大悦!” 阿史那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那是!本昭容在草原上,连最烈的野马都能驯服,这点小机关算得了什么!” 她拿起一个连接件和一片锻造好的鳞片主体,熟练地卡扣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严丝合缝!“阎大匠,我看这量产速度,还能再提一提!多开几个炉子,多招些熟练工匠!陛下要五千龙鳞铁卫,咱们就给他造一万!” “娘娘豪气!” 阎立德哈哈大笑,旋即又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只是…这镔铁内衬…实在稀缺,价格堪比黄金,且多赖西域商路输入。大规模镶嵌,恐难以为继…” 阿史那云英气的眉毛一挑:“那就用在关键部位!比如都尉、旅帅这些军官的甲胄心口、后心!普通士兵的甲,用好点的百炼钢就行!关键是要快!要让更多的将士穿上这保命的家伙!” 她眼中闪烁着对前线将士的关切,“等咱们打通了西域,灭了那碍事的大食,还怕没镔铁用?” 阎立德深以为然。两人正讨论着如何优化流程,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启禀昭容娘娘,陛下口谕,请您速去甘露殿,有要事相商。” 阿史那云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定是河东大捷的封赏下来了!阎大匠,这里交给你了!本昭容去去就回!” 她解下围裙,风风火火地跟着小太监走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甘露殿暖阁 李琰并未如阿史那云所想谈论封赏。他面前摊着两份密报。一份是王思礼关于史思明押解途中及审讯情况的详细奏报,另一份…则是赵骁通过秘密渠道,刚刚传回的关于石国决定奇袭渴塞城的消息! “云儿来了。” 李琰看到阿史那云进来,脸上露出笑容,招手让她近前。 阿史那云凑过去,很自然地拿起一份密报扫了一眼,得意道:“陛下!阎大匠说了,按我的法子,龙鳞甲产量能翻倍!用不了多久,您的五千铁卫就能装备齐整!” “好!云儿立了大功!” 李琰赞许地拍拍她的手,随即指向另一份密报,“看看这个。” 阿史那云好奇地拿起,迅速浏览。当她看到“查拉维公主力主,康拂耽延已同意,三日后奇袭渴塞城,斩哈立德…”时,英气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被豪情取代。 “好!这波斯公主,倒有几分胆色!” 阿史那云放下密报,眼中闪烁着草原儿女对战斗的向往,“可惜…离得太远,不然真想看看那哈立德老狗是怎么被砍下狗头的!” 她看向李琰,“陛下,您说…他们能成吗?” 李琰的目光投向西方,深邃难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查拉维有胆魄,赵骁是百战老卒,康拂耽延被逼到了墙角…加上哈立德新败,渴塞城空虚…机会,有五成。” 他顿了顿,手指敲在案几上,“传旨鸿胪寺和安西都护府,密切注意渴塞城方向动向。若石国事成…立刻以大唐皇帝名义,公开褒奖康拂耽延‘义举’!谴责大食暴政!将石国…牢牢绑上我大唐的战车!若事败…” 李琰眼中寒光一闪,“…也要做好接应赵骁和查拉维…撤回安西的准备!” 阿史那云点点头,她明白李琰的意思。查拉维这枚棋子,还不能丢。 “对了,陛下,” 阿史那云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帕包裹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片龙鳞甲的废片和几个新铸造的连接件,“您看,这是阎大匠按照我的想法做的,只是…这连接件的小卡榫,锻造时还是容易出瑕疵断裂,我在想…” 李琰接过,仔细端详着。他对这些工艺细节同样关注。看着阿史那云那沾着灰却神采飞扬的脸,听着她认真讲述改进的想法,李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位草原明珠,不仅给了他炽热的爱恋,更在军国大事上,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助力。 “云儿,” 李琰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待龙鳞甲量产步入正轨,朕…带你去骊山行宫泡温泉,可好?算是…犒劳你的奇思妙想。” 阿史那云先是一愣,随即俏脸飞起两朵红云,眼中瞬间溢满了惊喜和甜蜜。她用力点点头,像个小女孩般雀跃:“嗯!陛下说话算话!” 石国·渴塞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寒风呼啸,卷起戈壁的沙砾。渴塞城低矮的土黄色城墙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城头几点微弱的火把摇曳,哨兵的身影在寒风中缩着脖子,显得无精打采。连续数月的平静,早已磨掉了他们的警惕。 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的一片风蚀沟壑的阴影中,如同鬼魅般蛰伏着数百名身影。为首的是赵骁和康拂耽延的心腹将领康鲁达。赵骁的左臂伤势未愈,但右手紧握着一柄打磨得寒光闪闪的唐刀,眼神锐利如鹰。康鲁达则显得有些紧张,握着弯刀的手心全是汗。 “鹞子”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紧贴在赵骁身边,手中紧握着那张奇特的劲弩,弩箭早已上弦,箭头在黑暗中闪烁着微不可查的幽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城头一个背对着他们、正在打哈欠的哨兵。 “赵校尉…时辰…差不多了吧?” 康鲁达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骁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城头。他在等,等那班哨兵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似乎更凛冽了。城头上,那个打哈欠的哨兵似乎和同伴说了句什么,转身朝着城墙另一侧慢慢踱去,将后背完全暴露! 就是现在! 赵骁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一挥手! “鹞子!” “咻——!” 一支弩箭如同黑暗中索命的毒蛇,撕裂寒风,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名哨兵的后颈!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栽倒! “上——!” 赵骁低吼一声,如同猎豹般猛地窜出!康鲁达一咬牙,紧随其后!数百名由石国城防军精锐、康氏商会悍勇护卫、波斯遗民死士以及赵骁带来的唐军老兵组成的突击队,如同决堤的洪水,悄无声息却又迅猛地扑向城墙! 云梯!钩索!瞬间搭上了低矮的城墙! “敌袭——!” 直到突击队攀爬过半,城头才响起一声变调的、惊恐欲绝的嘶吼!但已经晚了! 赵骁第一个跃上城头!唐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噗嗤!将一名仓促拔刀的守军连人带刀劈成两半!热血喷了他一脸! “杀——!” 震天的怒吼瞬间爆发!突击队如同猛虎入羊群,杀入惊慌失措的守军之中!有心算无心,加上赵骁等人的悍勇,城头的抵抗如同薄纸般被迅速撕碎! “目标!哈立德——!在城守府——!” 康鲁达砍翻一个敌人,嘶声狂吼!他熟悉渴塞城的布局! 赵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神冰冷如刀:“龙鳞营的兄弟!随我来——!康将军!你带人肃清残敌!控制城门——!” “诺!” 康鲁达应声,带着大部人马扑向城门楼和军营方向。 赵骁则带着“鹞子”和七八名最精锐的唐军老兵,如同锋利的匕首,朝着城内那座最显眼的土石建筑——城守府,直插而去!沿途零星的抵抗,在赵骁的唐刀和“鹞子”神出鬼没的弩箭下,如同螳臂当车! 渴塞城…这座大食钉在石国边境的钉子,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狠狠撬动了!复仇的火焰…即将吞噬盘踞在此的毒蛇——哈立德!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5章 龙鳞耀东瀛 渴塞城·城守府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城守府内却灯火通明,充斥着一种病态的紧张和压抑。血腥味、药草味和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粗重喘息交织在一起。 哈立德斜倚在一张铺着厚厚毛皮的胡床上,曾经精悍如铁的身躯此刻显得臃肿而虚弱。他裸露的上半身缠满了渗血的麻布,左肩胛骨处一个狰狞的贯穿伤尤其醒目——那是赵骁的破甲弩矢留下的印记。剧痛和持续的低烧折磨着他,让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 “废物!一群废物!”哈立德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几百人!连一群丧家之犬和卑贱的粟特商人都挡不住!让敌人摸到了城墙底下!”他抓起手边一个银杯,狠狠砸向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副将。 银杯砸在副将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副将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将军…是…是哨兵被悄无声息地干掉了…敌人…敌人像魔鬼一样突然出现…” “魔鬼?”哈立德狞笑,牵动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是那个唐狗!还有那个该死的波斯婊子!还有康拂耽延那个两面三刀的肥猪!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他狂怒地咆哮,胸膛剧烈起伏,伤口渗出的血迹迅速扩大。 “将军息怒!您的伤…”旁边的随军医官慌忙上前劝解。 “滚开!”哈立德一把推开医官,眼中凶光毕露,“传令!所有人!给我顶住!杀光所有冲进来的敌人!砍下唐狗和波斯女人的头,赏千金!升三级!怯战者…斩!全家贬为奴——!” 命令还未完全下达,府邸深处通往内院的小门猛地被撞开!一个浑身浴血、头盔歪斜的侍卫踉跄扑入:“将军!不…不好了!敌人…敌人杀到内院了!他们…他们太厉害了!我们的人挡不住…” 话音未落! “轰——!” 沉重的府邸正门,那包覆着铁皮的硬木门板,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被从外面生生撞塌!木屑铁片纷飞,烟尘弥漫! 火光与晨曦微弱的光线交织着涌入,勾勒出门口几道杀气腾腾的身影!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松,脸上溅满敌人的鲜血,手中一柄唐刀寒光凛冽,刃口犹自滴落着温热的血珠,正是赵骁!他身后,“鹞子”如同融入阴影的死神,手中劲弩稳稳指向屋内,冰冷的弩箭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致命幽光。再后面,是几名同样伤痕累累却战意冲天的唐军老兵,眼神如同饿狼,死死锁定胡床上的哈立德! “哈立德——!”赵骁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凛冽的杀意,“你这条大食疯狗!你的死期到了——!” 屋内的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和赵骁的煞气所慑,竟一时忘了动作。哈立德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但旋即被更强烈的疯狂取代!“唐狗——!是你——!”他挣扎着想从胡床上站起,却因剧痛和失血而趔趄了一下。 “保护将军!”副将终于反应过来,嘶吼着拔刀扑向赵骁。 “找死!”赵骁眼神一厉,不退反进!唐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撩而上!噗嗤!刀锋精准地切入副将甲胄的缝隙,从肋下直贯心脏!副将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软软栽倒。 “放箭!”哈立德歇斯底里地指着赵骁,对周围的侍卫狂吼。 然而,比他声音更快的是“鹞子”的弩箭! “咻——!”一道乌光撕裂空气,精准地洞穿了那个刚举起弯刀的侍卫咽喉!侍卫捂着喷血的脖子,嗬嗬倒地。 “杀——!”赵骁身后的唐军老兵如同猛虎出闸,怒吼着扑向其他侍卫!狭小的空间内,唐军老兵配合默契,刀光闪动,血花飞溅!石国的侍卫虽然悍勇,但在这些经历过尸山血海、装备精良、战技娴熟的唐军精锐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抵抗迅速被瓦解! “不…不可能!”哈立德看着自己最后的心腹侍卫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被屠戮殆尽,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他猛地从胡床下抽出一柄镶嵌宝石的华丽弯刀,这是他作为呼罗珊总督麾下大将的佩刀,象征着权力与武力。他挥舞着弯刀,试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卑贱的异教徒!真主的怒火…” “聒噪!”赵骁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狂吠。他根本不给哈立德任何施展的机会,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哈立德!唐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哈立德的心脏! 哈立德重伤之下,动作慢了何止一拍!他勉强挥刀格挡,但赵骁的刺击快如闪电,角度刁钻! “铛!”弯刀勉强磕开了唐刀的刀尖,却没能完全荡开! 噗嗤——! 冰冷的刀锋狠狠刺入了哈立德的右胸!虽然不是心脏,但巨大的冲击力和剧痛让哈立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弯刀脱手飞出! “呃啊——!”哈立德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的绷带。他惊恐地看着步步逼近的赵骁,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一刀,是为了那些被你屠戮的波斯妇孺!”赵骁的声音冰冷刺骨,手腕一拧,唐刀在哈立德体内搅动! “啊——!”哈立德痛得浑身抽搐,面目扭曲。 “这一刀,是为了那些被你们残害的大唐商旅!”赵骁猛地抽出刀,带出一蓬血雨,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刀,狠狠劈在哈立德的左肩,几乎将他整条手臂卸下! “嗷——!”哈立德的惨叫已经不成人声。 “这一刀,”赵骁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唐刀高高举起,对准了哈立德的脖颈,“是为了查拉维公主!为了所有被你践踏的亡魂!受死吧,疯狗——!” “不…饶命…我…”哈立德最后的求饶被淹没在刀锋破空的厉啸中! “嚓——!” 一道血泉冲天而起!哈立德那颗充满怨毒与恐惧的头颅,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滚落在地!无头的肥胖身躯,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地上,鲜血迅速在地毯上蔓延开来。 渴塞城守府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声。 赵骁喘着粗气,看着脚下哈立德身首分离的尸体,胸中积郁数月的仇恨和愤怒,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宣泄。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珠,沉声道:“割下狗头!用石灰腌好!这是献给陛下,献给公主殿下的战利品!” “诺!”一名老兵立刻上前,动作麻利。 “鹞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低声道:“校尉,城内的战斗还没结束,但康鲁达将军派人来报,城门已在我们控制之下,残余的大食兵正在被清剿。” 赵骁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欣慰的笑容:“发信号!告诉康会长和公主殿下…疯狗已死!渴塞城…拿下了!”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看着鸿胪寺刚刚呈上、还带着驿站风尘气息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笑意。密报是安西都护府通过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详细描述了渴塞城奇袭成功的经过,以及哈立德的头颅已被妥善处理,正星夜兼程送往长安。 “好!赵骁不负朕望!查拉维…果然有胆魄!康拂耽延…这次算是彻底站过来了!”李琰将密报递给一旁侍立的上官婉儿,“婉儿,你看。” 上官婉儿迅速浏览,秀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陛下英明。此战虽小,意义重大。哈立德乃大食呼罗珊总督麾下悍将,其授首,不仅雪耻,更极大震慑了大食在河中的势力,鼓舞了昭武九姓的反抗之心。康拂耽延既已动手,便再无退路,只能紧紧依附大唐。” “正是此理。”李琰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西域舆图前,手指点着河中之地,“传旨安西都护府和鸿胪寺:” “第一,以大唐皇帝名义,明发诏书,褒奖石国国王康拂耽延‘深明大义,勇诛暴虐’,赐绢帛千匹,金器百件,册封其为‘大唐河中诸国行营安抚使’。公开谴责大食在河中横征暴敛、迫害异教徒之暴行!言辞务必严厉!” “第二,命安西都护府,立刻抽调两千精骑,进驻碎叶城,做出威慑大食、声援石国之势。同时,秘密派遣使节,携带重礼,联络康国、安国等昭武九姓其他大城邦首领,晓以利害,分化瓦解大食联盟!” “第三,命赵骁所部,暂留石国,协助康拂耽延整军备战。查拉维公主身份特殊,务必保证其安全。哈立德的首级…待其运抵长安,朕要将其悬于西市,示众三日,再传首九边!让天下人都看看,犯我大唐天威、残害我大唐友邦者,是何下场!” “臣妾遵旨。”上官婉儿迅速记下,心中对李琰这连环手段赞叹不已。褒奖、册封、谴责、军事威慑、外交分化、巩固盟友、展示战果…环环相扣,将一场边境奇袭的战果最大化,牢牢将石国乃至河中之地绑上大唐的战车,同时沉重打击了大食的威信。 “陛下,”上官婉儿补充道,“倭国遣唐使藤原清河一行,已于昨日抵达鸿胪寺馆驿。按惯例,十日后陛下将在麟德殿设宴接见。此番倭使来朝,规模空前,据说携有倭王的亲笔国书和大量贡品。” “倭国?”李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他深知这个岛国表面恭顺,实则狼子野心,历史上曾多次挑战大唐权威。如今大唐内乱初平,西域又燃起与大食争锋的烽火,这些倭人难保不会生出异样心思。“来得正好。婉儿,传旨将作监和兵部。” 上官婉儿立刻凝神静听。 “命阎立德,从新近赶制出的龙鳞甲中,挑选五十副…不,一百副!要最精良、最威武的!给戍卫麟德殿的千牛卫换上!”李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让王思礼从龙鳞铁卫中,挑选五十名身材最高大、气势最剽悍的勇士,同样着新甲,作为朕的仪仗,于麟德殿外列阵!” “陛下是想…”上官婉儿瞬间明白了李琰的意图。 “不错!”李琰负手而立,目光如电,“倭人素来畏威而不怀德。史思明授首,哈立德伏诛,正是我大唐国威鼎盛之时!朕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是煌煌天朝的无敌之师!什么是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钢铁洪流!让那身经百战、煞气逼人的龙鳞铁卫,让他们身上那染过叛贼和大食悍将鲜血的甲胄,告诉藤原清河,告诉倭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任何觊觎天朝疆土、挑战天朝威严的念头,都只会招致灭顶之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陛下圣明!”上官婉儿由衷赞道。用一场精心准备的“武力展示”代替战争,震慑宵小,成本最低,效果最佳。这充分体现了李琰作为穿越者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和深谙心理威慑的政治手腕。 长安·鸿胪寺馆驿·倭国使团驻地 藤原清河跪坐在榻榻米上,眉头紧锁,仔细阅读着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关于长安近日盛况的简报。史思明被凌迟处死、枭首示众的细节,长安百姓的狂热,龙鳞铁卫的传说,以及那支生擒史思明的精锐…这些信息让他这位倭国重臣心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压力。 “唐主…竟如此酷烈?那龙鳞铁卫,当真如此神勇?”藤原清河喃喃自语。他此次肩负重任,除了常规的朝贡和学习,更肩负着试探大唐在经历内乱后国力虚实、尤其是军事实力的使命。倭国国内,随着律令制国家的巩固,一股试图摆脱大唐文化影响、甚至挑战东亚秩序的力量正在悄然滋长。 “大使阁下,”副使吉备真备低声道,“据闻十日后麟德殿宴饮,唐主将展示其新式甲胄与精锐卫队。此乃观察唐军虚实之良机。若唐军果真如传闻般强大无匹…我等回国后,当力劝天皇陛下,对唐之政策,需更加…恭顺。” 吉备真备作为深谙唐文化的学者,对大唐的底蕴有着更清醒的认识。 藤原清河沉重地点点头:“真备君所言甚是。传令下去,麟德殿之日,所有人务必谨言慎行,仔细观察!尤其是那‘龙鳞铁卫’!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契丹·松漠都督府边缘·无名河谷 寒风卷着雪沫,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队约百人、衣衫褴褛却仍带着剽悍气息的骑兵,如同丧家之犬,躲藏在河谷避风处。为首一人,面容阴鸷,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惊惶,正是史思明之子——史朝义! “少将军,探马回报,苏定方那个老匹夫…派了好几支精骑,正在松漠各部盘查…悬赏…悬赏您的脑袋!”一个亲信头目声音颤抖地禀报,脸上满是冻疮。 史朝义猛地一拳砸在身边的冻土上,指节破裂渗血也浑然不觉:“李琰!苏定方!老匹夫!杀父之仇,灭族之恨!我史朝义与你们不共戴天!”他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契丹人…大贺窟哥那个老狐狸,收了我们的金银,却不肯给一块立足之地!只让我们在这冰天雪地里等死!” “少将军,我们…我们怎么办?粮食快没了,马也死了不少…”另一个亲信绝望地问道。 史朝义眼中凶光闪烁,扫视着这群跟随他亡命天涯的最后心腹:“怎么办?天无绝人之路!契丹人不收留,我们就再往北!去找靺鞨人!或者…往西!去投奔回纥!听说回纥登里可汗野心勃勃,正与大唐貌合神离!只要我们能活着找到他们,献上…献上我们知道的大唐河北边防虚实…就不信换不来一条生路!” 他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告诉兄弟们,再坚持一下!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雪恨!李琰…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将作监·秘坊深处·司天台观星密室 烛光摇曳,气氛凝重而神秘。李琰身着常服,坐在主位。他面前的长案上,端放着那块“天赐金纹玉”。玉璧温润依旧,其上的金色纹路在烛光下似乎流转着微弱的光芒。周围坐着数位司天台的官员,以及两位被秘密召入宫中的博学鸿儒——一位是精通金石玉器的老博士,另一位是擅长星象谶纬的术数大家。 “诸位爱卿,”李琰指着玉璧,开门见山,“此玉来历颇为奇特。朕想知道,其上金纹,是天然形成,亦或后天人为?其玉质产地,可能追溯?更有一奇事…”他略一停顿,将在查拉维公主遇险时,玉璧曾产生微弱温热和感应的现象,隐去关键人物,以“心有所感”的方式描述了一遍。 两位鸿儒和司天监官员们围着玉璧,凑近烛光,或用特制的放大水晶仔细观察,或用手指轻轻摩挲感受,或低声讨论,神情专注而严肃。 良久,那位白发苍苍的金石老博士才抬起头,捋着胡须,缓缓道:“启禀陛下,依老臣愚见,此玉质地,乃上乘和田青玉无疑,其温润细腻,非他处玉石可比。至于这金纹…”他眉头紧锁,“其纹路走势,浑然天成,毫无雕琢痕迹,绝非人力所能为。且金丝深入玉髓,与玉质交融一体,此等异象…老臣研习金石一生,古籍之中,唯《拾遗记》等志怪杂书偶有提及‘金脉玉髓’,视为祥瑞,然实物…从未得见。” 那位术数大家也接口道:“陛下所言‘心血来潮,玉璧微温,似有感应’,此等玄妙之事…依阴阳五行、天人感应之说,倒非绝无可能。玉者,天地之精华,有通灵载气之能。若此玉真乃天赐,与陛下气运相连,或可解释一二。然…此终究虚无缥缈,难以实证。臣以为,或可将其视为天降祥瑞,昭示陛下承天景命、戡乱安邦之伟业,更为稳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司天监的监正也躬身道:“陛下,臣等夜观星象,紫微星近日光华大盛,辅弼之星亦熠熠生辉。此玉于此时现世,又与陛下心意相通,确乃大吉之兆!臣恳请陛下,将此玉奉于太庙,告慰列祖列宗,亦可安天下臣民之心。” 李琰听着这些解释,心中了然。以唐代的科技水平,想要科学解释这种超自然感应是绝无可能的。最终只能将其归结为“祥瑞”和“天人感应”。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他本就没指望真能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更多是想借这些专业人士之口,确认玉璧本身的物质特性,同时为那奇特的感应找一个“官方认证”的、符合时代认知的解释(祥瑞)。这对他巩固皇权、神化自身形象,有莫大好处。 “嗯,”李琰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释然表情,“既是天地造化之奇珍,又感应朕躬,确为祥瑞无疑。奉于太庙之事,容后再议。此玉,朕暂且留用。”他心中暗忖:这玉璧的“预警”功能虽然微弱且不可控,但终究是个特殊存在,留在身边或许将来还有用处。 骊山·华清宫·星辰汤 氤氲的温泉水汽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夜空中繁星点点,与池边悬挂的宫灯交相辉映。 李琰惬意地靠在光滑的玉石池壁上,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连日处理国事的疲惫似乎都被涤荡一空。在他对面,阿史那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素纱浴袍(唐时已有类似浴袍),浸在温热的泉水中,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颈肩,英气的脸庞在水汽蒸腾下泛着迷人的红晕,少了几分平日的飒爽,多了几分慵懒娇媚。 “陛下,您说话真算话!”阿史那云掬起一捧水,开心地淋在自己手臂上,像只满足的猫儿,“这骊山的温泉果然名不虚传,比草原上的热泉舒服多了!泡一泡,骨头缝里的寒气都跑光了!” 李琰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心情也格外舒畅:“朕金口玉言,岂能骗你?这次龙鳞甲量产难关得以攻克,你当居首功。这温泉,就当是朕给你的小小犒赏。” “嘿嘿,那点小机关算啥!”阿史那云嘴上谦虚,但扬起的下巴和亮晶晶的眼睛暴露了她的得意,“陛下您才厉害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史思明、哈立德那些坏蛋,都被您收拾了!现在连倭国人都吓得要来看您的铁卫了!”她显然也听说了麟德殿的安排。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震慑宵小,亦是安邦定国之策。”李琰淡淡一笑,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身边人的崇拜。他来自后世的灵魂深知,强大的武力是和平最坚实的基石。 “对了陛下,”阿史那云忽然凑近了些,带着水汽的馨香扑面而来,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那块会发热的宝玉…那些老学究们研究出什么了?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吗?” 李琰伸手轻轻刮了下她挺翘的鼻梁:“司天台和博士们都说,那是天地生成的异宝,是祥瑞,感应朕躬,是吉兆。朕也觉得,或许正是有了它,冥冥中才让朕感应到…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他巧妙地避开了查拉维的名字,但话语中的深意让阿史那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祥瑞好啊!”阿史那云笑得眉眼弯弯,“说明陛下是真命天子!连老天爷都帮您!”她忽然想起什么,眨眨眼,“那…陛下,等龙鳞甲造够数了,我能…能要一副吗?就一副!最小号的!我也想穿着试试,肯定威风!” 看着阿史那云眼中毫不掩饰的向往和跃跃欲试,李琰哑然失笑:“胡闹!那甲胄重数十斤,是杀敌护国的战阵利器,岂是玩物?你想要威风,朕让人用轻便皮甲给你仿制一副漂亮的就是了。” “哦…”阿史那云撅了撅嘴,有点小失望,但很快又释然了。能和陛下在这仙境般的温泉独处,已是莫大的幸福。她挪到李琰身边,很自然地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仰头望着漫天繁星,轻声哼起了草原上的歌谣。 李琰感受着臂弯中少女的依恋和信任,心中一片温软。后宫之中,上官婉儿是智囊,是解语花,是他精神上的依靠;而阿史那云,则是这炽热的火焰,是跃动的生命力,带给他截然不同的轻松与愉悦。他轻轻揽住她的肩,一同沐浴在这温暖的泉水与璀璨的星光之下。 **紫宸殿·御书房** 夜已深沉。李琰披着外袍,仍在灯下批阅奏章。上官婉儿安静地在一旁研墨,偶尔轻声提醒几句政务要点。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只是偶尔目光扫过御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份来自骊山华清宫、由阿史那云亲笔写的、字迹略显歪扭但充满欢快的谢恩笺——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只是将研好的墨汁,推得离李琰更近了些。 李琰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书案上堆积的卷宗:石国后续安排的奏报、安西都护府关于碎叶驻军的请示、鸿胪寺关于倭使接待的详细流程、苏定方追剿史朝义的最新进展…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份关于新式海船龙骨锻造工艺的奏疏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婉儿,”李琰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遥远和深邃,“你说,这大海的尽头…会是什么样子?那些乘季风远航的波斯、大食商人,他们抵达的远方国度,比之天竺又如何?” 上官婉儿研墨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不解地看着李琰:“陛下何出此问?《山海经》有云,海外有仙山,然虚无缥缈。前朝虽有法显大师(东晋高僧,曾陆路去天竺,海路归国)西行求法,所载亦多为佛国。大海浩瀚,风波险恶,尽头恐非人力所能及。”她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对渺茫的海外产生兴趣。 李琰笑了笑,没有解释。他来自后世,心中装着整个地球的轮廓。倭国、新罗只是起点,波斯、大食是必经之路,更遥远的欧罗巴、那有着金字塔和尼罗河的阿非利加(非洲)、传说中遍地黄金的殷洲(美洲)…这些名字在他心中翻腾。统一寰宇,并非仅仅指陆地上的征服。 “人力有时穷,然心志不可夺。”李琰拿起那份海船奏疏,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告诉工部和将作监,对能造大船、善造大船的工匠,重赏!对提出改进海船之法者,不吝爵禄!这大海…迟早有一天,我大唐的龙旗,要插遍它能到达的每一个角落!” 上官婉儿看着李琰眼中那仿佛能穿透时空、燃烧着无尽野心的光芒,心中震撼莫名。她虽不理解这宏愿的全部,却本能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壮阔。“陛下志存高远,非臣妾所能揣测。然陛下所指,便是臣妾剑锋所向。”她深深一礼,语气坚定。 李琰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西方和东方。渴塞城的烽烟还未散尽,石国刚点燃反抗的火种;东瀛的使者即将目睹龙鳞的寒光;史朝义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在北方雪原逃窜;而那块神秘的玉璧,依旧静静躺在锦盒中,等待着它下一次未知的悸动。寰宇一统的征途,才刚刚迈出坚实的一步,前方,是星辰大海,是无尽的疆域与荣光。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6章 麟德慑倭使 长安·麟德殿 时值岁末,长安城银装素裹,但皇宫之内,却是暖意融融,张灯结彩。麟德殿,这座大唐帝国举行最盛大宴饮、接见最重要外宾的宏伟宫殿,今日更是被装点得金碧辉煌,气派万千。高大的殿柱漆朱绘金,悬挂着巨大的宫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着彩衣的宫娥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馔,琼浆玉液。 大殿中央,铺着猩红的地毯。文武百官按品秩分列两厢,身着庄重的朝服,神情肃穆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自豪。今日的主角,是远道而来的倭国遣唐使团。以藤原清河大使、吉备真备副使为首的数十名倭国官员、僧侣、留学生,身着他们最正式的“朝服”,跪坐在大殿左侧的客席上,姿态恭谨,但那一双双眼睛,却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贪婪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煌煌天朝的威仪,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这繁复精妙的礼仪,以及…那传说中刚刚平定了滔天叛乱的无敌军队! 李琰高坐于丹陛之上的九龙御座,头戴通天冠,身着十二章纹玄色衮龙袍,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挡了他部分面容,却更显其威严肃穆,深不可测。上官婉儿作为女官之首,侍立在御座侧后方,仪态端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全场。阿史那云作为昭容,亦在妃嫔席中,今日她难得地穿上了繁复华丽的宫装,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雍容,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不时瞟向殿外。 宴会进行到高潮,觥筹交错,气氛看似融洽。倭使献上了倭王的亲笔国书和贡品清单,言辞谦卑,极尽恭维,表达了倭国世代愿为“海东屏藩”,永沐大唐教化之恩的意愿。 李琰面带微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倭王有心了。中日一衣带水,源远流长。贵使远渡重洋而来,足见诚意。望尔等用心观摩我大唐典章文物,归国后,辅弼倭王,教化臣民,永固邦谊。” 藤原清河连忙匍匐在地,以额触席:“天皇陛下及下臣等,谨记大唐皇帝陛下教诲!定当尽心竭力,学习上国圣德,永为藩属,不敢有违!” “嗯。”李琰微微颔首,话锋却陡然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千钧重压,“近来,朕闻东海之上,偶有不明船只出没,似有窥探我登州、莱州海防之举。不知倭使…可知晓一二?”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下!藤原清河和吉备真备心中猛地一凛!登州、莱州,那是大唐山东半岛直面倭国、新罗的海防重镇!皇帝此言,分明是意有所指,暗含敲打!难道倭国国内某些激进势力私下的小动作,已经被天朝察觉? 藤原清河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衬,连忙叩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启禀陛下!下臣…下臣实不知情!或有…或有海上流寇作祟?倭国对大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下臣回国后,定当严查此事,禀明天皇陛下,整肃海防,杜绝一切可能惊扰天朝之行为!” “哦?流寇?”李琰轻笑一声,那笑声让藤原清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愿如此。朕亦希望,倭国能如其国书所言,安守本分,做那‘海东屏藩’。须知…”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寒意,“…朕的龙鳞铁卫,能深入河东擒史思明,能远赴石国斩哈立德,这东海波涛虽阔,于朕而言,亦非天堑!任何敢犯我大唐海疆者,无论来自何方,朕必令其…灰飞烟灭,片板不得归海!” “灰飞烟灭,片板不得归海!”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麟德殿内炸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倭使耳中!藤原清河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瘫软在地!他们毫不怀疑,眼前这位年轻却手段铁血的皇帝,绝对说到做到!白江口之战的惨败,是倭国心中永远的痛和忌惮! “下臣…谨记陛下天威!倭国上下,绝不敢忘!”藤原清河的声音带着哭腔,头磕得更低了。 “起来吧。”李琰恢复了温和的语气,“今日盛宴,正当尽欢。来人,引倭使诸位,一观我大唐儿郎之军容!” “喏!”殿前侍立的宦官高声应和。 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麟德殿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凛冽的寒气涌入,但瞬间被殿内的温暖和更令人窒息的气势所取代! 殿外宽阔的广场上,早已肃立着两支钢铁雄师! 左侧,是戍卫麟德殿的千牛卫!整整一百名千牛卫精锐,全部换装了新下线的龙鳞甲!崭新的甲胄在宫灯和雪地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内敛的暗金色光泽!一片片经过改良、连接更为精密牢固的鳞甲,覆盖全身要害,关节处活动灵活。他们手持长戟,腰佩横刀,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虽未经历大战,但精良到极致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赋予了他们一种无坚不摧的森然气势!如同百尊沉默的金色战神! 右侧,则是王思礼亲自挑选的五十名龙鳞铁卫!他们人数虽少,但气势却更加恐怖!这些战士,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精锐!身上的龙鳞甲并非崭新,不少甲片上还残留着难以洗净的暗红色血垢,那是史思明叛军的血,是石国渴塞城大食悍卒的血!破损处经过修补,更添几分狰狞!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尸山血海淬炼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伐之气便扑面而来!如同五十头刚刚舔舐完爪牙鲜血的洪荒巨兽!尤其是站在最前列的王思礼本人,他并未着全甲,但仅那覆盖胸背臂膀的暗金鳞片,以及腰间那柄刀鞘古朴却杀气四溢的横刀,配合着他那张冷硬如铁、疤痕纵横的脸,目光扫过倭使团时,如同在看一群蝼蚁!不少倭国留学生和低级官员,被他目光一扫,竟吓得双腿发软,险些失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这就是龙鳞铁卫?!”藤原清河和吉备真备站在殿门内,望着广场上那一片冰冷的金属丛林和扑面而来的恐怖煞气,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狂跳,几乎无法呼吸!千牛卫的装备精良已让他们震撼失语,而龙鳞铁卫身上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更是彻底击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试探的念头!这绝非人力所能敌的雄师!倭国引以为傲的所谓“武士”,在这等钢铁洪流和尸山杀气面前,恐怕连一个冲锋都抵挡不住! “大唐…天威…浩荡…”藤原清河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无比,充满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恐惧。他彻底明白了皇帝召他们观看军容的用意。这不是炫耀,这是最赤裸裸的警告和威慑!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渤海国·忽汗城·王宫 与长安的煌煌威仪不同,位于苦寒之地的渤海国都忽汗城,笼罩在一片肃杀和压抑的气氛中。王宫大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的寒意。 渤海王大钦茂端坐主位,年约四旬,面容儒雅中带着精明,但此刻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下方分坐着渤海国的重臣:左相大氏、右相高氏、以及各部首领。 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处置逃亡至渤海边境,寻求庇护的史朝义残部! “大王!”右相高仁义声如洪钟,率先发言,带着武人的直率,“史朝义乃大唐皇帝钦点的叛逆!其父史思明刚被凌迟枭首!此等丧家之犬,犹如瘟疫!收留他,便是公然与大唐为敌!那李琰,连拥兵数十万的史思明都能生擒活剐,连万里之外的大食悍将哈立德都说斩就斩!其睚眦必报,手段酷烈!我渤海国小力弱,岂能为了区区百十残兵,引火烧身?臣以为,应立即派兵将其擒拿,缚送长安!既可向大唐表忠心,又可绝此后患!” “高相此言差矣!”左相大元义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反驳,“史朝义固然是丧家之犬,然其所言,亦非全无道理。他熟悉大唐河北边防虚实,更知大唐新近平叛,府库空虚,士卒疲惫。若我渤海能暗中收留之,加以扶持,使其在边境袭扰,牵制大唐北疆兵力…岂非于我渤海有利?大唐虽强,然其重心在西域与大食争锋,又需震慑新罗、倭国,未必有余力大举北顾我渤海。此乃‘驱虎吞狼’之策,可保我渤海数载安宁,甚至…伺机扩大疆域也未可知!” 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心。渤海国虽称臣于唐,但一直谋求在东北亚的独立发展和扩张。 “左相!你这是玩火!”高仁义怒道,“驱虎吞狼?那史朝义就是条疯狗!他能咬大唐,焉知不会反噬我渤海?更何况,苏定方那老匹夫的大军就在营州虎视眈眈!他奉旨追剿史朝义,岂会不知其可能逃入我境?若被其抓住把柄,以‘包庇叛逆’为名,兴兵问罪,我渤海拿什么抵挡?大唐的龙鳞铁卫,你以为是摆设吗?!” 高仁义显然也被麟德殿震慑倭使的传闻所震撼。 “高相何必长他人志气!”一名来自白山靺鞨部落的首领瓮声瓮气地道,“我渤海儿郎也不是泥捏的!这白山黑水之间,丛林密布,沼泽遍地,就是他苏定方来了,也让他有来无回!史朝义熟悉唐军战法,正好为我所用!大唐自顾不暇,怕他作甚!” “糊涂!”一名粟末靺鞨的老首领拍案而起,“我渤海立国不易,全赖历代大王谨守臣礼,恭顺大唐,方得休养生息!与大唐为敌,是自取灭亡!那史朝义乃不祥之人,沾之必遭大祸!大王,老臣恳请速速决断,将其驱逐或擒拿,以安大唐之心啊!” 两派意见针锋相对,争执不下。主战派认为可以利用史朝义牵制大唐,谋求独立空间;主和派则坚决反对引火烧身,主张立刻撇清关系。大钦茂听着臣下的争吵,心中如同压着巨石。他深知大唐的强大,尤其是李琰登基后展现出的铁血手腕,让他忌惮万分。但左相的话,又撩拨着他内心深处那不甘永远臣服、渴望真正独立的野望。更重要的是,史朝义手中可能掌握的“河北边防虚实”,对他确实有诱惑力。 “够了!”大钦茂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烦躁,“史朝义…暂且羁押于边境‘妥善安置’,严加看管,不得走漏风声!待本王…再仔细斟酌。” 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最危险的“拖”字诀。既不想立刻得罪大唐,又舍不得放弃史朝义可能带来的“价值”,更想观望一下西域石国那边的后续发展,看看大唐与大食的角力结果。 这个决定,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暂时平息了争吵,却埋下了更大的祸根。 渤海边境·无名密林营地·风雪夜 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在漆黑的林间呼啸肆虐,仿佛要将一切都冻结、掩埋。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里,几顶破旧的皮帐篷在风雪中摇摇欲坠。帐篷内,史朝义裹着肮脏的皮裘,围着一小堆勉强燃烧、冒着浓烟的篝火,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少将军…渤海王那边…还是没有明确答复…只派人送了点粮食,让我们…继续等着…”一个亲信头目缩着脖子,声音冻得发颤。 “等?等到苏定方那老匹夫带兵把我们包了饺子吗?!”史朝义猛地将手中一块冻硬的肉干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大钦茂这个老狐狸!首鼠两端!既想拿老子当枪使,又怕得罪李琰!呸!”他狠狠啐了一口。 “少将军,我们…粮食快没了,柴火也快烧光了…再这样下去…”另一个亲信绝望地看着帐篷外肆虐的风雪。 史朝义眼中凶光闪烁,如同濒死的饿狼。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厚重的皮帘。刺骨的寒风夹着雪片狠狠抽在他脸上,却让他更加清醒。 “不能等了!”史朝义的声音嘶哑而决绝,“渤海人靠不住!我们得自己找出路!” “少将军,您的意思是…” “往西!”史朝义指着风雪弥漫的西方,“穿过这片林子,渡过那水,再往西就是室韦人的地盘!室韦人剽悍,不服王化,与契丹、回纥都有摩擦!我们这点人马,投靠他们,或许还能当个马前卒,换口饭吃!总比在这里冻死饿死强!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室韦西边就是回纥!只要我们能活着到室韦,就有机会接近回纥!登里可汗雄才大略,早有南下之意!我们献上河北虚实,就不信换不来一个效力的机会!” 他环视着这群仅存的、眼神麻木中带着最后一丝求生欲的心腹:“兄弟们!跟我走!只要我史朝义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放弃!李琰!苏定方!渤海!还有那些看老子笑话的人!你们等着!这笔血债,老子迟早要你们百倍偿还——!” 在史朝义如同恶鬼般的诅咒声中,这支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抛弃了破败的营地,如同幽灵般,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风雪密林,向着更西、更寒冷、也更危险的未知之地亡命而去。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烛火通明。李琰看着一份来自营州、由苏定方亲笔写就、字里行间带着愤怒和无奈的密报,脸色阴沉如水。密报详细陈述了追捕史朝义的困难,以及种种迹象表明,史朝义残部极可能已得到渤海国某些势力的暗中庇护,虽未明面收留,却提供了藏身之处和少量补给。最后,苏定方判断,史朝义可能已不在契丹松漠,而是冒险向西,意图进入室韦地界。 “哼!好一个‘羁縻妥善安置’!好一个大钦茂!”李琰将密报重重拍在案几上,眼中寒芒四射,“朕念渤海恭顺多年,待其不薄!如今竟敢阳奉阴违,包庇叛逆!真当朕的刀不利吗?!” 侍立一旁的上官婉儿轻声道:“陛下息怒。渤海王此举,首鼠两端,无非是存了观望之心,想借史朝义之残力牵制我朝,又怕引火烧身,故行此暧昧之举。苏老将军兵锋所指,史朝义仓皇西窜,足见渤海亦不敢公然庇护。” “观望?”李琰冷笑,“他是在试探朕的底线!朕若对此视若无睹,那些墙头草般的羁縻州府,岂不都要效仿?西域刚刚稳住石国,东北若生乱,则东西难以兼顾!” “陛下所言极是。”上官婉儿点头,“然渤海地处苦寒,民风彪悍,兼有山川之险。若贸然兴兵讨伐,师出无名,恐耗费巨大,且易被其拖入泥沼。反观大食在西域虎视眈眈,石国新附,根基未稳。臣妾以为,当以震慑为主,迫其就范。” 李琰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婉儿分析得对,此时并非对渤海用兵的最佳时机。“依你之见,如何震慑?” “双管齐下。”上官婉儿思路清晰,“其一,陛下可下旨申饬渤海王,措辞严厉,直斥其‘包庇逆首,居心叵测’,令其即刻交出史朝义,并‘自缚请罪’!此旨意,明发东北诸羁縻州府,乃至新罗、倭国!让天下皆知渤海之过!” “其二,命苏定方老将军,移师渤海边境,大张旗鼓,举行‘冬狩’演武!着其挑选精锐,尤其是…装备了龙鳞甲的先锋营,于渤海边境耀武扬威!让渤海人亲眼看看,他们试图包庇的叛逆,在何等铁蹄之下,只能如同丧家之犬般亡命!也让大钦茂知道,朕的耐心有限,若再敢阳奉阴违,他渤海的忽汗城,未必就比史思明的范阳城更坚固!” 李琰眼中精光一闪:“好!就依婉儿所言!明旨申饬,大军压境!朕倒要看看,是大钦茂的骨头硬,还是朕的龙鳞甲更硬!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密旨给苏定方,若发现史朝义踪迹,无论其逃入室韦还是回纥境内…准其便宜行事!必要时,可‘越境追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朕绝不允许这条毒蛇,再有翻身的机会!” 所谓“便宜行事”、“越境追剿”,无异于赋予了苏定方极大的临机决断权,甚至不惜挑起小规模边境冲突也要除掉史朝义! “臣妾遵旨。”上官婉儿记下,心中微凛,知道皇帝对史朝义已是必杀之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时,李琰放在御案一角的那个锦盒,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甘露殿内,却格外清晰!同时,李琰感到胸口佩戴玉璧的位置,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温热感! 李琰和上官婉儿同时一怔!目光瞬间投向那个锦盒! 李琰迅速打开锦盒,只见那块“天赐金纹玉”静静地躺在明黄锦缎上,其上的金色纹路,在烛光下似乎比平时…明亮了那么一丝丝?但那感觉稍纵即逝,玉璧很快又恢复了温润内敛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错觉。 “陛下?”上官婉儿轻声询问,美眸中带着一丝惊疑。 李琰拿起玉璧,入手温凉,并无异常。他眉头微蹙,刚才那瞬间的温热和玉璧的嗡鸣,绝非错觉!结合玉璧的位置…他猛地看向东北方向! 史朝义!渤海! 是那个亡命奔逃的逆贼,还是渤海王做出了更危险的决策?亦或是…苏定方那边即将有重大行动? 这玄之又玄的感应,虽不明所以,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李琰的心神。他沉声道:“婉儿,立刻去办!旨意八百里加急发出!苏定方那边…朕要最快知道他的动向和任何关于史朝义的消息!” “是!”上官婉儿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去安排。 李琰独自站在殿中,手握温凉的玉璧,目光深邃地望向东北方那风雪弥漫的夜空。史朝义这条毒蛇,还有那首鼠两端的渤海王…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7章 玉璧示警 渤海西北·室韦地界·风雪莽原 天地间一片混沌。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疯狂地抽打着这片被严寒统治的莽原。积雪深可及膝,甚至没过了马腹。气温低得足以将暴露在外的皮肉瞬间冻僵。目力所及,除了白茫茫的风雪,便是影影绰绰、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枯树和灌木丛,如同一个个扭曲的鬼影。 一支小小的队伍,在这片死亡绝地中艰难地跋涉。正是史朝义和他那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他们已经在这风雪中挣扎了三天三夜,人困马乏,粮草断绝。马匹不断倒下,被无情地遗弃在雪坑里,很快就被大雪掩埋,连个坟头都不会留下。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脸冻得青紫,眉毛胡须上结满了厚厚的冰霜,眼神麻木而绝望,仅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挪动脚步。沉重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被狂风瞬间撕碎。 “少…少将军…走…走不动了…”一个士兵脚下一软,扑倒在雪地里,挣扎了几下,竟再也爬不起来,眼神迅速涣散。 “废物!起来!不想死的都给我起来!”史朝义嘶吼着,声音被风雪吞没大半,他挥舞着马鞭,狠狠抽在几个动作迟缓的士兵背上。但鞭子抽下去,却像是抽在冻硬的木头上,士兵只是木然地抖了抖,动作并未加快多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少将军…看…看那边!”一个眼尖的亲信突然指着右前方风雪稍歇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史朝义眯起几乎被冰封住的眼睛望去。只见风雪间隙,隐约可见一片背风的山坳,山坳里似乎有…几缕极淡的青烟升起!还有几点微弱跳动的火光! 有人!是室韦人的营地?! 一股狂喜瞬间冲散了史朝义的绝望!有火,就意味着温暖和食物!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兄弟们!加把劲!前面有营地!有活路了!”史朝义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因激动而破音。他带头,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地朝着那山坳的方向奋力冲去。身后的残兵也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力气,爆发出凄厉的嚎叫,争先恐后地跟上。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山坳口还有百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凄厉而悠长的号角声,突然撕裂风雪的呼啸,从山坳两侧的密林中响起!紧接着,积雪崩落,数十个披着厚厚白熊皮、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矫健身影,如同雪豹般从枯树和雪堆后猛地跃出!他们手持简陋却致命的骨矛、硬木弓和沉重的狼牙棒,口中发出怪异的呼哨,瞬间就将史朝义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包围了起来! 室韦哨骑! 这些生活在苦寒之地的猎人,对风雪中的任何异动都异常敏感!史朝义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早已被潜伏的哨探发现! “@#¥%……&!”(室韦语,意为:站住!什么人?)一个身材格外高大魁梧、脸上涂着赭石油彩的室韦头领踏前一步,手中的狼牙棒指向史朝义,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充满了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敌意。他身后,数十张硬弓已经拉开,粗糙的骨簇箭头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对准了这群衣衫褴褛的闯入者。 史朝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浇灭!他强行压下恐惧,挤出最卑微的笑容,用半生不熟的契丹语夹杂着汉语比划道:“好汉!好汉息怒!我们是…是南边逃难来的!被仇家追杀!风雪太大,迷路了!只求…只求借贵宝地避避风雪,讨口热水喝!我们…我们有财物!愿意献给好汉!”他示意手下拿出仅存的几块散碎金银和几件还算值钱的皮货。 那室韦头领的目光扫过那些金银,又扫过史朝义等人狼狈不堪、冻得半死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还是怀疑。他叽里咕噜地和身边的同伴商量了几句,然后猛地一指史朝义腰间那把虽然破旧但明显是唐军制式的横刀,厉声喝道:“唐刀?!你们…是唐人?!是官兵?!还是…逃犯?!” 室韦人虽然闭塞,但也知道南边那个庞然大物大唐的厉害,更知道唐人官兵和逃犯的区别。 史朝义心中一惊,暗叫不好!他眼珠急转,正想编个谎话搪塞过去… “呜——呜——呜——!” 一阵更加雄浑、更加急促、穿透力更强的号角声,如同滚雷般,从他们刚刚逃来的东南方向传来!这号角声节奏分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正规军队的铁血肃杀之气!远远盖过了室韦人的号角!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惊得抬头望去! 只见东南方的风雪中,一面猩红的、绣着狰狞狼头的战旗,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破了茫茫雪幕!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数十面战旗在风雪中猎猎招展! 战旗之下,是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如同钢铁丛林般的骑兵身影!他们队列严整,即使在这狂风暴雪之中,依然保持着令人震撼的冲击队形!最前排的骑兵,身上覆盖的甲胄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独特的、冰冷内敛的暗金色光泽——龙鳞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苏定方!是苏定方的大军!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史朝义亡魂皆冒,肝胆俱裂!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渤海边境·大唐营州军大营·演武场 与室韦地界的死亡挣扎不同,营州军大营此刻却是热火朝天,杀气冲霄!尽管同样寒风凛冽,但演武场四周插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偌大的场地照得亮如白昼,驱散了严寒。 苏定方身披玄色大氅,内衬精良锁甲,白发白须在寒风中飞扬,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万年青松。他端坐在点将台上,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肃立的数千精锐将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阵列最前方、约两百名身披崭新龙鳞甲的重装骑兵!他们如同两百尊金色的战神,肃穆无声,唯有甲片在火光下反射着流动的寒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大营辕门大开。受命“观礼”的渤海国使者——渤海王族成员大昌勃,以及几名渤海边境守将的代表,被“请”到了点将台侧翼的“观礼席”。他们裹着厚厚的裘皮,脸色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苍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惧和震撼。尤其是看到那两百名龙鳞铁卫时,大昌勃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这就是生擒史思明、令倭国使团胆寒的无敌之师?竟已陈兵于渤海国门之外! “冬狩演武——开始!”随着苏定方一声令下,声如洪钟!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擂响! “呜——呜——!” 苍凉的号角划破长空! 首先出场的是步卒方阵。数百名身披铁甲、手持长槊的步兵,踏着整齐划一、撼动大地的步伐,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演练着严密的进攻与防守阵型转换。长槊如林,寒光闪闪,每一次突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那股百战精锐的彪悍气势,让观礼的渤海人脸色发白。 紧接着,是轻骑兵的奔射表演。数百名轻骑如同旋风般掠过演武场,在疾驰中张弓搭箭,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远处的箭靶!弓弦响处,靶心应声而裂!其骑射之精,动作之迅捷,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铺垫。当鼓点变得愈发急促沉重时,整个演武场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龙鳞营——!”苏定方一声断喝! “吼——!!” 两百名龙鳞铁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杀伐之气,让观礼台上的渤海使节们差点从座位上滑下来! 轰隆隆——! 如同平地惊雷!两百名龙鳞重骑动了!他们并未全力冲刺,而是以一种沉重、稳定、却带着无坚不摧气势的“墙式推进”阵型,向着前方特意设置的、模拟敌方简易营寨和拒马阵的目标区域,碾压而去! 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颤抖!沉重的马铠和骑士身上的龙鳞甲在火光下连成一片流动的暗金色金属洪流!长槊如林,斜指前方!他们沉默着,唯有甲胄鳞片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之音!那种纯粹的、由钢铁、力量、纪律和杀戮意志构成的压迫感,让所有观者都感到窒息! “轰——!咔嚓!” 简易的木质营寨在重骑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瞬间被撞得粉碎! “喀啦啦——!” 碗口粗的拒马木桩,在包裹着铁甲的马胸和沉重的马蹄践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断裂! 龙鳞重骑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插入模拟的敌阵之中!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切阻碍都被无情地粉碎、碾平!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碾压式破坏!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让渤海使节大昌勃彻底瘫软在座位上,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身边的守将代表,更是吓得两股颤颤,几乎要当场失禁!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史思明的叛军会灰飞烟灭,为什么倭国使团会吓破了胆!在这种钢铁洪流面前,渤海国的所谓精兵,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大钦茂王的犹豫和那点小心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致命! “好!壮哉!我大唐儿郎!”苏定方抚掌大笑,豪气干云。他目光如炬,扫过魂飞魄散的渤海使节,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刀刮骨:“使者且看仔细!回去告诉渤海王!逆首史朝义,若在渤海境内,限他十日之内,缚送本帅大营!若敢包庇藏匿,或纵其流窜…休怪本帅的铁蹄,踏平尔等的忽汗城!勿谓言之不预也——!” 大昌勃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叩首如捣蒜:“下…下臣明白!下臣定当…一字不漏…禀报大王!请…请大将军息怒!息怒啊!”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李琰正在批阅来自西域的紧急军报——大食呼罗珊总督府已派出数千精锐骑兵,由总督心腹大将扎伊德率领,气势汹汹直扑石国拓折城!康拂耽延连发数道求援急报,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哭腔,赵骁则奏报已加固城防,整军备战,但敌众我寡,形势危急,恳请安西都护府速发援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琰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拓折城的位置重重敲击。石国这颗刚点燃的火种,绝不能就此熄灭!他正欲提笔调兵,忽然—— 嗡…! 御案角落那个锦盒,再次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嗡鸣!比上次在渤海事起时更加响亮!同时,胸口佩戴玉璧的位置,一股比上次更明显的温热感猛地传来,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刺痛感? 李琰猛地停下笔,霍然起身!他迅速打开锦盒,只见锦盒中的“天赐金纹玉”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柔和金辉!玉璧表面那些玄奥的金色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在烛光下缓缓流转!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顺着玉璧传递到李琰的心神! 这一次,感应如此清晰!如此强烈! 而且,方向…不止一个! 李琰闭上眼睛,凝神感受。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与冰寒的悸动来自东北!是史朝义!他遭遇了生死危机?还是苏定方已经与他交上手了? 另一股带着灼热与兵戈杀伐之气的悸动,则清晰地指向…西方!石国!拓折城!是大食大军兵临城下了?还是城防已经岌岌可危? 这玉璧…竟能同时感应到两处与李琰紧密相关的重大危机?! “婉儿!”李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立刻传旨!” “第一,八百里加急,传令安西都护府!命其不惜一切代价,抽调五千精骑,星夜兼程,驰援拓折城!告诉高仙芝,朕只要一个结果:拓折城不能丢!赵骁和查拉维,必须活着!大食军…给朕狠狠地打回去!” “第二,以最高密级,传讯苏定方!告诉他,史朝义就在他西北方向室韦地界,正与室韦哨骑对峙!苏定方…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十日之内,朕要看到史朝义的人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再让他跑了!” 上官婉儿被李琰罕见的急迫语气和那玉璧散发的微弱异象所惊,但她深知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立刻应道:“臣妾遵旨!即刻去办!”她转身疾步而出,脚步匆匆。 李琰独自站在殿中,手握那块依旧散发着微温、金纹流转的玉璧,感受着来自东北和西方那两股清晰的悸动。他目光锐利如鹰,穿透宫殿的重重阻隔,投向那风雪弥漫的北方和烽烟将起的西域。 “史朝义…拓折城…”李琰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璧,“看来,这盘棋,每一步都到了见生死的时候了。也好,就让这风霜刀剑,来试试朕这新铸的龙鳞,够不够硬!” 室韦地界·山坳口·风雪杀戮场 时间仿佛凝固。凄厉的风雪声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战马的嘶鸣、兵器碰撞的脆响,以及…濒死的惨嚎! 苏定方大军的出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这片小小的山坳口! 那队室韦哨骑的首领,在看到那面狰狞的狼头战旗和如同钢铁城墙般碾压而来的大唐铁骑时,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他再顾不上眼前这群可疑的“逃难者”,猛地吹响一个尖锐的骨哨,用室韦语狂吼:“唐军!是唐军主力!撤!快撤回部落报信——!” 他调转马头,就想带着手下往山坳深处逃窜! “想走?!晚了!”史朝义眼中却爆发出困兽般的疯狂和怨毒!他知道,被苏定方抓住,必死无疑!被室韦人抓去,也绝无好下场!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拉个垫背的!更要制造混乱,才有趁乱逃生的可能! “兄弟们!杀光这些室韦蛮子!抢马!抢食物!冲进山坳才有活路——!”史朝义嘶声狂吼,拔出腰间的横刀,如同疯狗般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室韦骑兵!他身后的残兵也红了眼,爆发出最后的凶性,嚎叫着扑向那些正欲撤退的室韦哨骑! “@#¥%!”(室韦语:找死!)室韦首领又惊又怒,挥起狼牙棒狠狠砸向扑来的史朝义! 铛!史朝义的横刀与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相撞,溅起一溜火星!史朝义被震得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但他状若疯虎,完全不顾防御,只是拼命地挥刀猛砍!其他残兵也和室韦哨骑混战在一起,刀光棒影,血肉横飞!风雪中,惨叫声、怒骂声、兵器入肉声混作一团! “杀——!” 就在这混乱之际,苏定方的前锋骑兵已然杀到!为首的正是苏定方麾下悍将、龙鳞营旅帅雷万春!他身披龙鳞甲,如同一尊金色杀神,手中的长槊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洞穿了一个试图用弓箭阻击的室韦哨骑的胸膛! “龙鳞营!冲锋!一个不留——!”雷万春怒吼! 轰!数十名龙鳞重骑如同下山猛虎,狠狠撞入了混乱的战团!他们甚至不需要挥动武器,仅仅依靠战马恐怖的冲击力和身上坚不可摧的甲胄,就将挡在前方的室韦人和史朝义残兵如同破布娃娃般撞飞、践踏!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在装备精良、士气如虹的大唐铁骑面前,无论是彪悍但装备简陋的室韦哨骑,还是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史朝义残兵,都如同螳臂当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史朝义亲眼看到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亲信被龙鳞重骑连人带马撞得筋断骨折,惨死当场!他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去抢什么马匹食物,猛地撞开一个挡路的室韦人,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山坳旁边的密林里钻! “逆贼史朝义!哪里走——!”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他头顶响起! 史朝义惊恐抬头,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人立而起!马上骑士,身披暗金龙鳞甲,白发白须在风雪中狂舞,眼神冰冷如同万载寒冰,手中那柄巨大的陌刀,在风雪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正是大唐军神——苏定方! 那陌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气势,撕裂风雪,朝着史朝义的头颅,狠狠劈落! 石国·拓折城·城头 与东北的酷寒不同,拓折城笼罩在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燥热和恐惧之中。城头上,守军紧张地眺望着远方地平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查拉维公主身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波斯式皮甲,外罩一件象征萨珊王族的紫色斗篷,站在城楼最高处。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赵骁站在她身侧,吊着的左臂已经放下,但动作仍显僵硬,右手紧握刀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城外空旷的原野。 康拂耽延则满头大汗,肥胖的身体在城头不安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援兵…安西的援兵怎么还不来…扎伊德的大军…探马说前锋已不足百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康会长!”查拉维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现在说这些丧气话有何用?援兵在路上,我们守得住!想想渴塞城!想想哈立德的狗头!大食人…并非不可战胜!” “可是公主…”康拂耽延哭丧着脸,“扎伊德带来的可不是哈立德那几百残兵!那是整整五千呼罗珊总督府的精锐!装备精良,还有攻城器械…我们这点人…” “我们还有城墙!有滚木礌石!有热油金汁!”赵骁沉声打断他,声音带着百战老卒的沉稳,“更有身后千千万万不愿再做奴隶的石国百姓和波斯遗民!康会长,开弓没有回头箭!自我们奇袭渴塞城那天起,就没有退路了!要么守住拓折城,等来援兵,成为反抗大食的旗帜!要么…城破人亡,你我皆成大食人炫耀武力的战利品!您选哪一个?!” 康拂耽延看着赵骁染血的绷带和坚毅的眼神,再看看查拉维公主那视死如归的神情,又想想大食人破城后可能的清算…他猛地一咬牙,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守!妈的!跟他们拼了!赵校尉,城防…全权交给你指挥!需要什么,我康氏商会倾家荡产也给你弄来!” 就在这时! “来了——!”城头了望塔上传来一声变调的、充满恐惧的嘶喊!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极目远眺,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如同潮水般的细线,正缓缓涌现!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烟尘腾空而起,遮天蔽日!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隐隐传来,敲打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头! 大食大军!扎伊德的五千呼罗珊精锐,终于兵临城下! 一面巨大的、绣着新月和弯刀的黑色战旗,在烟尘中高高飘扬,如同死神的召唤! 查拉维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一个不起眼的护身符,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赵骁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腰间的横刀,刀锋直指城下那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准备迎敌——!为了自由——!为了大唐——!杀——!!!”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8章 陌刀斩酋 室韦地界·风雪山坳口 时间仿佛在苏定方挥下陌刀的瞬间凝固。那柄巨大的、象征着唐军无上武力的凶器,撕裂了呼啸的风雪,带着积郁数年的国仇家恨,带着平定叛乱的铁血威严,更带着李琰那不容置疑的“必杀令”,化作一道死亡的光弧,精准无比地斩向史朝义那颗充满怨毒与绝望的头颅! 史朝义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冰冷刀锋,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或求饶,但风雪和极致的恐惧堵住了他的喉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呃——!” “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斩断朽木的闷响! 史朝义那颗因逃亡而变得瘦削、因恐惧而扭曲的头颅,带着一蓬滚烫的血雨,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又向前踉跄了两步,才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里,断颈处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迅速在洁白的雪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了一瞬。 整个山坳口,陷入了一片死寂。无论是正在混战的室韦哨骑、垂死挣扎的史朝义残兵,还是刚刚冲杀而至的龙鳞营铁骑,都被这干脆利落、震慑人心的一幕惊得停下了动作。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以及尸体倒地的闷响。 苏定方缓缓收回滴血的陌刀,刀锋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刀槽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红点。他看都没看史朝义的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叛国逆酋史朝义,已伏诛!余者,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杀无赦——!”雷万春和龙鳞营的将士齐声怒吼,声震雪野!那恐怖的杀气混合着血腥味,让幸存的室韦人和史朝义残兵彻底崩溃了! 哐当!哐当! 幸存的史朝义残兵纷纷丢下武器,扑倒在雪地里,磕头如捣蒜:“饶命!将军饶命!我们投降!投降啊!” 那些室韦哨骑也吓得魂飞魄散,那个首领更是面无人色,看着苏定方如同看一尊降世的杀神。他猛地丢掉手中的狼牙棒,翻身下马,匍匐在地,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室韦语喊道:“投降!室韦…投降!不敢与…天可汗…为敌!” 他身后的室韦人也纷纷下马跪倒,瑟瑟发抖。 苏定方目光如电,落在那个室韦首领身上:“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落的?” “下…下臣…乌素…乌素骨啜(虚构)…是…是乌罗护部(室韦一部落名,历史存在)的…小头人…” 室韦首领头都不敢抬,声音颤抖。 “乌素骨啜?”苏定方冷哼一声,“听着!今日之事,乃我大唐追剿叛逆,与尔等无干!念尔等不明真相,又及时投降,本帅可饶尔等性命!但…” 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回你们的部落!告诉你们的酋长和所有室韦人!史朝义乃我大唐必杀之逆贼!任何人敢收留、包庇,或与大唐叛逆勾结者,此人便是榜样!我大唐天兵所至,必将其部落…鸡犬不留,化为齑粉!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下臣明白!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谢天可汗隆恩!” 乌素骨啜如蒙大赦,连连叩首,额头都磕出了血。他再不敢有丝毫停留,带着幸存的几个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爬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冲进风雪弥漫的山坳深处,报信去了。 “雷万春!”苏定方喝道。 “末将在!” “打扫战场!割下史朝义首级,用石灰腌好!连同其尸身,一并妥善保管!这是献给陛下的战利品!其余叛逆降卒,严加看管!待风雪稍歇,即刻押回大营!”苏定方条理清晰地吩咐,随即目光投向史朝义那具无头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冰冷的尘埃落定,“安史之乱…最后一条漏网之鱼,终于了结了。” 石国·拓折城·血火炼狱 与东北风雪的肃杀不同,拓折城已然化作了沸腾的血火地狱! 大食呼罗珊总督麾下悍将扎伊德,显然吸取了哈立德轻敌冒进的教训。他并未急于发动蚁附攻城,而是首先在城外一箭之地外,建立起坚固的营垒。紧接着,数十架从布哈拉紧急调运来的重型攻城器械——巨大的配重投石机(回回炮前身)和包铁攻城槌,在数千大食士兵的号子声中被缓缓推向前线! “预备——放!”随着大食军官的嘶吼! 轰!轰!轰! 磨盘大小的巨石,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陨石天降,狠狠砸在拓折城那并不算特别高耸厚实的土石城墙上!每一次撞击,都引发城墙剧烈的颤抖!砖石崩裂,尘土飞扬!城头守军被震得东倒西歪,惨叫声不绝于耳! “隐蔽——!躲到女墙后面!”赵骁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指挥着城头守军。他身先士卒,冒着如雨般落下的碎石和箭矢,在城头奔走。一支流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稳住!稳住!他们的步兵还没上来!弓弩手!压制他们的投石机!”康拂耽延的心腹将领康鲁达也在另一段城墙上拼命嘶吼,但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恐惧。他亲眼看到一块巨石砸中城楼一角,瞬间将几名躲闪不及的石国士兵砸成了肉泥! 查拉维公主没有躲在安全的城楼里。她紫色的斗篷在烟尘和火光中猎猎作响,如同一面不屈的旗帜。她不顾赵骁的劝阻,坚持站在相对安全但视野开阔的角楼位置。每当有巨石砸落或箭矢横飞引起恐慌时,她便用清脆而坚定的声音,用波斯语和粟特语交替高呼: “石国的勇士们!波斯的兄弟们!看看城下!看看那些想要再次奴役我们的大食豺狼!我们的祖先在这片土地上自由生息时,他们还在沙漠里啃沙子!渴塞城的胜利告诉我们,大食人并非不可战胜!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妻儿!为了萨珊先祖的荣光!为了大唐盟友的信任!握紧你们的武器!让这些侵略者付出血的代价——!”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惨叫声中,奇迹般地传入许多守城士兵的耳中。那些来自石国城防军、康氏商会、以及波斯遗民组成的守军,看着这位在如此绝境下依然挺身而出的高贵公主,看着她眼中那视死如归的火焰,心中的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壮的勇气!是啊,身后就是家园,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为了自由——!为了公主——!”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很快,零星的呼喊汇聚成一股不屈的声浪,在硝烟弥漫的城头响起! 扎伊德在远处帅旗下,看着城头那抹在烟尘中依然倔强挺立的紫色身影,听着那隐隐传来的呼喊,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那个萨珊余孽的女人!还有那个唐军将领!传令!集中炮石,给我轰塌她站的那段城墙!我要活捉她,把她钉死在布哈拉的城门上!” 更密集的炮石开始集中轰击查拉维所在的角楼区域!城墙剧烈地摇晃着,大片的砖石开始剥落! “公主!危险!快离开那里!”赵骁目眦欲裂,冒着箭雨冲过来,一把将查拉维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轰隆——! 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烟尘弥漫!坚固的角楼垛口被砸塌了一大片! “咳咳…”赵骁和查拉维被震得气血翻涌,满身尘土。 “赵校尉!你…”查拉维看着赵骁被碎石划破的手臂和脸上的血痕,心中感动与焦急交织。 “我没事!”赵骁咬着牙站起来,将查拉维护在身后,“公主,这里太危险了!请您…” “不!”查拉维倔强地打断他,抹去脸上的灰尘,眼神更加坚定,“我的位置就在这里!我是萨珊的公主,是石国反抗的象征!我若退缩,军心必溃!赵校尉,守城要紧!不用管我!” 她再次挺直腰背,对着周围的士兵高喊:“看!神灵庇佑!我们毫发无伤!继续战斗!大食人的攻势…快到头了!” 城头守军看到公主安然无恙,甚至更加无畏,士气为之一振!弓弩手们冒着炮石,奋力向城下的大食炮车阵地和正在集结的步兵方阵倾泻箭雨!滚木礌石被奋力推下城墙,砸得抬着云梯从城头浇下,烫得大食士兵皮开肉绽,发出非人的惨叫!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消耗阶段!城墙上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砖石,又被新的尸体覆盖!石国守军伤亡惨重,但凭借着赵骁出色的临阵指挥和查拉维精神领袖般的鼓舞,以及康拂耽延咬着牙根源源不断输送上来的物资和后备兵员,他们竟然奇迹般地顶住了大食军一波又一波凶猛的攻势! 扎伊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这座在他眼中本应一鼓而下的“小城”,竟然如此难啃!那个唐军将领像块顽石,那个波斯女人则像根毒刺!更让他烦躁的是,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安西的唐军…会不会来? “报——!”一名探马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到扎伊德马前,声音带着惊恐,“将军!不好了!东南方向…发现大批唐军骑兵!看旗号…是安西都护府的高仙芝!距离…距离拓折城已不足三十里了!” “什么?!”扎伊德猛地勒住马缰,脸色瞬间铁青!高仙芝!那个翻越葱岭如履平地的疯子!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该死!”扎伊德看着城头那依旧在奋战的身影,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知道,攻下拓折城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了!再打下去,一旦被高仙芝的精锐骑兵从侧翼或背后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吹号!收兵——!退守营垒——!”扎伊德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刺耳的收兵号角响起,正攀附在云梯上、在城头与守军惨烈搏杀的大食士兵如蒙大赦,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留下了满地狼藉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城头上,精疲力竭的守军看着如潮退去的大食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退了!大食狗退了——!” “援军!是安西的援军到了——!” “大唐万胜——!公主万福——!” 赵骁拄着横刀,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退去的大食军,又望向东南方烟尘腾起的方向,布满血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查拉维靠在残破的女墙上,紫色的斗篷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她望着欢呼的人群,望着身边浴血的将士,再望向远方那越来越近的唐军旌旗,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悄然滑落。她知道,拓折城…暂时守住了!反抗的火种…没有熄灭!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端坐御案之后,神情看似平静,但紧握着朱笔的手指关节却微微发白。案头放着两份刚刚送达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一份来自东北苏定方,一份来自西域安西都护府。他尚未拆阅,但胸口佩戴玉璧的位置,那股萦绕不去的温热感,以及玉璧本身那微弱却持续的“嗡鸣”,在今日清晨时分,如同退潮般,悄然平息了。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反而让李琰的心提了起来。是尘埃落定?还是…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首先拿起了来自东北的军报。火漆封印完好。他拆开,苏定方那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臣定方谨奏陛下:天佑大唐,赖陛下洪福,三军效命!逆酋史朝义,已于室韦地界伏诛!臣亲斩其首级,尸身亦已妥善收殓,不日将押解回京献阙!随行逆党百余人,顽抗者尽诛,余者皆降!室韦乌罗护部小酋乌素骨啜,慑于天威,已率部归降,并承诺约束部众,永不敢犯!东北余孽已清,渤海震怖,边境暂安!唯史逆首级传送需时,恳请陛下宽限数日。臣定方顿首再拜!” “好!”李琰猛地一拍御案,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史朝义授首!东北最大的隐患彻底拔除!苏定方老当益壮,不负朕望!他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玉璧感应的平息,果然印证了此处的成功! 他放下东北军报,带着轻松了不少的心情,又拿起了来自西域的军报。封印同样完好。拆开,是高仙芝那飞扬跳脱、却字字杀伐的笔迹: “臣仙芝急奏陛下:臣奉旨昼夜兼程,幸不辱命!于拓折城岌岌可危之际,率五千精骑突至!大食贼酋扎伊德,慑我兵锋,仓皇退兵,龟缩营垒!拓折城得以保全!查拉维公主安然无恙,赵校尉轻伤无碍!康拂耽延感泣涕零,誓死效忠!此战,拓折城军民浴血奋战,伤亡颇重,然士气未堕!臣已与赵校尉合兵,加固城防,整军备战!扎伊德新败,然其主力尚存,必不甘心!臣料其或将求援,或寻机再战!恳请陛下速调粮秣军械,增派援兵!臣当与贼周旋到底,必保石国不失!扬我大唐天威!高仙芝顿首急报!” “好!好!好!”李琰连赞三声,心中豪情激荡!拓折城守住了!查拉维和赵骁没事!高仙芝来得及时!西域这盘棋,不仅没输,反而因这场血战,让石国更加死心塌地绑在了大唐的战车上!玉璧的预警,在此处也得到了完美的回应——危机解除! “婉儿!云儿!”李琰心情大好,朗声唤道。 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闻声而入。上官婉儿看到李琰脸上的笑容,心中已猜到了几分。阿史那云则直接问道:“陛下,是不是有好消息?史朝义那狗贼抓住了?拓折城守住了?” “哈哈哈!”李琰大笑,将两份军报递给她们,“苏定方不负朕望,已斩史朝义于室韦地界!高仙芝及时赶到,拓折城转危为安!大食贼酋扎伊德,已如丧家之犬!” “太好了!”阿史那云兴奋地跳了起来,英气的脸庞上满是光彩,“我就知道!陛下洪福齐天!苏老将军和高将军都是好样的!赵校尉和波斯公主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上官婉儿仔细看完军报,秀美的脸上也露出由衷的笑容:“恭喜陛下!东北叛逆彻底肃清,西域门户得以稳固!此乃双喜临门!足见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此乃前线将士用命,三军效死之功!”李琰心情愉悦,但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婉儿,立刻拟旨!” “第一,明发天下!昭告逆酋史朝义伏诛!其首级传至长安后,悬于西市示众三日,再传首九边!以儆效尤!厚赏苏定方及有功将士!抚恤阵亡士卒家属!” “第二,加急传旨安西都护府!擢升高仙芝为安西副都护,总领拓折城防务及对石国诸事!命其全权负责,务必顶住大食后续反扑!所需粮秣军械,由陇右道、河西道全力筹措,星夜运往安西!另,以朕的名义,嘉奖拓折城全体守城军民!赐康拂耽延绢帛五千匹,金器三百件,加封其子为‘大唐石国都督府长史’!赐查拉维公主明珠十斛,锦缎百匹!擢升赵骁为昭武校尉,实授龙鳞营都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第三,”李琰目光转向东北,“传旨苏定方!命其将史朝义尸身就地焚化,挫骨扬灰!首级按旨处置!大军可徐徐撤回营州,留一部精锐驻守边境,继续震慑渤海!另,代朕申饬渤海王大钦茂!斥其首鼠两端,包庇逆贼(虽未证实,但需敲打)!念其最终未敢公然助逆,且献‘贡马千匹、人参千斤’以赎其罪,此次姑且记下!若再有异心…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李琰的旨意条理清晰,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既最大程度宣扬了胜利,震慑了四方尤其是渤海和可能存异心的羁縻州府,又给予浴血奋战的将士和盟友以丰厚的回报和坚实的支持,同时不忘敲打心怀鬼胎者。 “臣妾(婉儿)/臣妾(云儿)遵旨!”两人齐声应道。 “陛下,”阿史那云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说,“赵校尉升官了,龙鳞甲又立了大功!咱们将作监是不是该多招点工匠,再开几个炉子?这次拓折城血战,肯定又报废了不少甲片!” 李琰看着她那对军械无比热衷的样子,忍俊不禁:“好!阎立德前日还上奏说产量已稳定提升。云儿,这事就交给你去盯着,和阎大匠商量着办!务必要让更多的将士,穿上这保命的甲胄!” “包在我身上!”阿史那云拍着胸脯,得意洋洋。 上官婉儿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泛起温柔的笑意。她轻声道:“陛下,倭国遣唐使藤原清河一行,已于昨日启程归国。临行前,藤原清河再次恳请觐见,言辞极其恭顺惶恐,献上重礼,并保证倭国永为大唐‘不侵不叛之臣’。观其神色,麟德殿之威,已深植其心。” “嗯。”李琰淡淡点头,目光深邃,“倭人畏威而不怀德,其性如狐。震慑一时易,慑服一世难。传旨登州、莱州水师,加强海防巡逻,密切监视倭国海船动向。另外,让鸿胪寺挑选一批‘精于百工、通晓海务’的‘留学生’,随下一批遣唐使船前往倭国。名为学习交流,实为…观察其山川地理、城防武备、民情动向。” 这是光明正大的“技术交流”掩护下的情报收集。 “陛下深谋远虑,臣妾佩服。”上官婉儿心领神会。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散发着淡淡海腥味的卷轴,小心翼翼地呈上:“启禀陛下,明州市舶使八百里加急密奏,并呈上一份…海图。” “海图?”李琰心中一动。他接过卷轴,解开油布。里面是一份绘制在坚韧羊皮上的地图。图上山川岛屿的线条略显粗犷,但大致方位清晰。最引人注目的是,图中清晰地标注了一条从明州出发,沿东南海岸线南下,穿过一片星罗棋布的群岛,继续向南延伸,最终指向一个被特意用朱砂圈出、标注着“流求大岛”和更南方的“香料群岛”的航线!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图的边缘空白处,还用细笔勾勒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岛屿轮廓,旁边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字迹:“…传闻有巨岛,地热如汤,多金…疑为…瀛洲?” 绘制者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海商或探险者,图中还标注了洋流方向、季风时间、以及一些危险的暗礁区域。 “陛下,这是…”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都好奇地凑过来看。 李琰的手指沿着那条南下的航线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香料群岛”和那模糊的“瀛洲”字样上。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征服”的火焰。东北已定,西域鏖兵,而更广阔的舞台…在浩瀚的海洋! “寰宇一统…岂能少了这万里波涛?”李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雄心,“传旨工部、将作监,还有明州市舶司!朕…要造能劈波斩浪、远航万里的…真正的艨艟巨舰!”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9章 余波荡扶桑 长安·西市 岁末的寒风依旧刺骨,却丝毫吹不散长安西市口那万人空巷的狂热。宽阔的广场上,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高台中央,一根粗大的木杆顶端,悬挂着一个用石灰仔细腌制过、却依旧难掩狰狞和灰败的头颅——正是史朝义! 头颅被特意面向东南方,双目圆睁,空洞地“俯视”着下方汹涌的人潮。额角被石头砸破的伤口、脸颊上的冻疮、逃亡时留下的污垢,都清晰可见,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叛逆末路的凄凉与罪有应得。 “呸!狗贼!叛国逆种!” “还我儿命来——!你在河东杀良冒功的时候,可想过今天?!” “砸死他!砸烂他的狗头!”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比当初史思明游街时更加汹涌的怒骂狂潮!臭鸡蛋、烂菜叶、碎石块如同暴雨般砸向高台,噼里啪啦地落在木杆和头颅上!更有情绪激动的老妇,挣扎着想要爬上高台去撕扯!负责维持秩序的京兆府差役和少量羽林军,组成人墙,奋力阻挡着几乎失控的人群。 “诸位父老!诸位父老请肃静!”一名刑部官员站在高台边缘,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叛逆史朝义,罪大恶极,伏诛于室韦蛮荒之地!今悬首于此,示众三日!以告慰河北、河东无数罹难军民之亡灵!以彰显我大唐国法森严,天威浩荡!凡叛逆者,虽远必诛!勿谓言之不预——!” “大唐万岁——!” “陛下万岁——!” “苏老将军威武——!”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浪直冲云霄!这不仅仅是针对史朝义个人的仇恨宣泄,更是大唐百姓在经历了数年安史之乱的动荡和血泪后,对朝廷重振威严、扫平叛逆的一种集体情感释放!史朝义的首级,就是那根定海神针,彻底宣告了内乱的终结! 人群中,几个穿着普通商贩衣服、眼神却异常阴鸷的汉子,默默地看着那高悬的头颅,脸色铁青,拳头紧握。他们是侥幸逃脱追捕、混入长安的史思明旧部。看着少主如此凄惨的下场,听着周围百姓山呼海啸般的唾骂,一股兔死狐悲的寒意和刻骨的仇恨,在他们心中疯狂滋长。 更远处,一个裹着厚厚风帽、操着生硬汉话的粟特胡商,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狂热的人群和高台上的头颅,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是大食呼罗珊总督府安插在长安的密探。史朝义授首,东北彻底平定,意味着大唐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向西方…拓折城的压力,将会更大。 渤海国·忽汗城·王宫 渤海王大钦茂看着面前书案上并排摆放的两样东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同开了染坊。 左边,是苏定方派人送来的、措辞极其严厉的申饬诏书副本。上面历数他“包庇逆首”、“首鼠两端”、“心怀叵测”等大罪,最后那句“若再有异心,新账旧账,一并清算!勿谓言之不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惊肉跳。 右边,则是刚从营州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大昌勃,呈上的关于亲眼目睹苏定方“冬狩演武”、尤其是那两百名龙鳞铁卫如墙推进、摧枯拉朽般恐怖威势的详细报告。大昌勃那心有余悸、声泪俱下的描述,更是在大钦茂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大王…”左相大元义硬着头皮开口,还想辩解几句,“苏定方这老匹夫,分明是借题发挥,恐吓我渤海!史朝义明明没在我们境内…” “够了!”大钦茂猛地一拍桌子,把大元义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他指着那份报告,手指都在哆嗦,“恐吓?你亲眼去看看!看看那能撞碎拒马、踏平营寨的龙鳞铁骑!看看那苏定方劈死史朝义的陌刀!那是恐吓吗?那是实实在在能把我们忽汗城碾成齑粉的力量!” 他想起史思明父子被凌迟枭首的下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右相高仁义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大王英明!大唐皇帝李琰,手段酷烈,军威正盛!我渤海乃大唐藩属,世代受其恩泽,岂可因小失大,自取灭亡?当务之急,是立刻按照苏定方和朝廷的要求,献上贡马、人参,并再次上表请罪,言辞务必恭顺恳切!同时,严查境内,若有任何史朝义余孽或可疑之人,立刻锁拿,送交大唐!如此,方能消弭祸患,保我渤海安宁!” 大钦茂颓然坐回王座,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环视殿中,那些之前还叫嚣着要“驱虎吞狼”的主战派官员,此刻都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现实,如同冰冷的雪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不甘的欲望。 “就…就按高相说的办吧。”大钦茂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贡品…再加三成!表文…由高相亲自起草,务必…务必让大唐皇帝感受到孤的悔过之心和恭顺之意!至于境内…严查!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他彻底认清了形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投机取巧,都只会带来灭顶之灾。渤海国,终究只能是大唐羽翼下的一只谨慎的雀鸟。 石国·拓折城外·唐军大营 高仙芝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目光锐利如鹰,眺望着数里外扎伊德大食军那连绵不绝、戒备森严的营垒。寒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身边站着吊着左臂、但精神矍铄的赵骁。 “扎伊德这老小子,倒是学乖了。”高仙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惯有的狂傲,“缩在乌龟壳里,深沟高垒,连个屁都不敢放。看来渴塞城和拓折城这两巴掌,把他打疼了。” 赵骁点头,语气沉稳:“高将军威名远播,龙鳞铁卫之威更是震慑敌胆。扎伊德新败,又惧我安西援军后续不断,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末将观其营垒布置,法度森严,营中炊烟密集,显然后勤充足,并未有撤军迹象。恐怕…是在等待布哈拉或木鹿的援兵。” “等援兵?”高仙芝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本将就怕他不等!他等来的援兵越多,功劳簿上本将的名字就越靠前!正好一锅烩了,省得再跑一趟布哈拉!” 他拍了拍赵骁的肩膀,“赵都尉,你这拓折城守得好!硬生生顶住了五千大食精锐的猛攻,给本将争取了时间!陛下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全赖将士用命,公主殿下鼓舞士气,康会长倾力支持,更有陛下洪福、将军神威及时来援!”赵骁谦逊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将军,扎伊德虽暂退,但拓折城经此一役,城墙损毁严重,军民伤亡巨大,急需休整和加固。城内粮草军械也消耗甚巨。康拂耽延虽竭力筹措,但石国毕竟国小力弱…” “放心!”高仙芝大手一挥,“陛下的旨意和第一批粮秣军械已在路上!本将已命人加固拓折城防,同时在我们大营与拓折城之间,依托地形,再构筑一道防线!他扎伊德想耗?本将就陪他耗!看谁耗得过谁!等我们的援兵和物资一到,哼!” 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两人正说着,查拉维公主在几名波斯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了望塔下。她换下了战时染血的皮甲,穿着一身素雅的粟特长裙,外罩那件象征性的紫色斗篷,虽然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战后疲惫的苍白,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坚定。 “高将军,赵都尉。”查拉维微微欠身行礼。 “公主殿下!”高仙芝和赵骁连忙还礼。对这个在绝境中挺身而出、极大鼓舞了士气的波斯公主,两人都给予了相当的尊重。 “将军,城中受伤的军民已得到初步安置,康会长正在组织人手清理废墟,修复房舍。”查拉维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联络的波斯遗民勇士,也愿意加入城防,协助唐军守卫家园。只是…”她看向高仙芝,“听闻大食人可能增兵?不知将军有何应对之策?城中百姓,心中仍有不安。” 高仙芝看着查拉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忧虑和期待,收起了几分狂傲,正色道:“公主殿下放心!有我高仙芝在,拓折城就丢不了!大食人敢来多少,本将就灭他多少!陛下已调集粮秣军械,援兵亦在途中!当务之急,是安定民心,恢复生产,整军备战!公主在石国和波斯遗民中威望崇高,安抚民心、凝聚力量之事,还要多多仰仗公主!” 查拉维迎上高仙芝自信的目光,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复。她用力点点头:“将军放心!查拉维定当竭尽全力!石国和波斯的自由之火既已点燃,就绝不会熄灭!我们与大唐…同生共死!” 倭国·平城京·皇宫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倭王孝谦天皇高坐御座,面容沉静,但紧握着桧扇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下方,以藤原清河、吉备真备为首的遣唐使团核心成员匍匐在地,正在详细汇报此次大唐之行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麟德殿盛宴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 “…那龙鳞铁卫,身上的甲胄非金非铁,却坚固异常,甲片相连如同龙鳞!其色暗金,染有血垢,煞气冲天!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地狱中爬出的魔神!百战精锐,莫过于此!更可怕的是那苏定方麾下的龙鳞营,冲锋之时,如同山崩海啸,拒马营寨,触之即溃…”藤原清河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场景,“…大唐皇帝陛下…更是深不可测,言出法随,其言‘片板不得归海’之威,臣等…至今思之,犹自股栗!” 吉备真备补充道,语气更加沉重:“陛下,臣观大唐,虽经安史之乱,然其底蕴之深,恢复之速,远超我等想象!长安城之繁华鼎盛,更胜往昔!其军械之精良,尤以龙鳞甲、强弓劲弩为最!臣窃以为…大唐国力,非但未衰,反因新君登基,扫平内乱,而更显峥嵘!其兵锋之盛…绝非我倭国…所能抗衡!” 两人的汇报,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殿内倭国群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些原本对大唐心存轻视、或主张“脱唐自立”的官员,此刻都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孝谦天皇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藤原卿、吉备卿,辛苦了。尔等带回的消息…至关重要。”她目光扫过殿中群臣,语气陡然转厉,“自即日起,凡有妄议‘轻慢上国’、‘擅启边衅’者,视同叛逆,严惩不贷!我倭国,世代为大唐‘海东屏藩’,此乃国策,永世不易!传旨沿海诸国,严查海船,绝不允许有任何惊扰大唐海疆之举!违令者,诛三族!” “陛下圣明!”藤原清河等人如蒙大赦,连忙叩首。主和派大臣也纷纷附和。 然而,在群臣末尾,一个身披紫色袈裟、面容俊秀却带着一丝阴柔的僧人——道镜和尚,低垂的眼帘下,却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他精心培植的、试图削弱藤原氏和大唐影响力的势力,被孝谦天皇这道旨意和遣唐使带回来的恐怖消息,彻底压制了下去。但他并未死心,只是在心中暗自发狠:“大唐…龙鳞甲…总有一天…” 明州·官办船场 咸湿的海风带着寒意,吹拂着繁忙的明州港。在远离市舶司码头的海湾深处,一片被划为禁区的巨大船场内,却是热火朝天!号子声、锯木声、锤打声、号令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新任工部水部郎中崔琰,正陪着一位身着便服、却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正是微服南巡的太子李豫视察船场。同行的还有明州市舶使冯崇和几名将作监派来的大匠。 他们的目光,都被船坞中那几具初具雏形的巨大船体骨架所吸引!那龙骨,用的赫然是来自岭南的百年铁力木,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船肋的间距和弧度,明显比传统的海船更加合理,显然借鉴了那份神秘海图上的标注和某些南方海商的建议。 “殿下请看,”崔琰指着最大的一号船坞,语气带着兴奋,“此舰便是按陛下旨意和那张海图所示,结合岭南疍民与波斯海商的经验,设计建造的‘镇海级’艨艟!设计满载排水量当在两千料以上!设三层甲板,底舱采用水密隔舱设计,即使一舱破损进水,亦不危及全船!船艏特别加固,可装撞角!两侧预留炮位…呃,是预留重型弩炮和拍竿位置!” 李豫虽然年轻,但自幼受李琰熏陶,目光敏锐。他抚摸着那冰冷坚硬的铁力木龙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问道:“工期如何?可能按期完成?所需木料、工匠可还充足?” 冯崇连忙回答:“回殿下,工部已行文岭南、江南诸道,优先供应上等木料、桐油、麻绳、铁钉等物!工匠方面,除将作监调派的大匠外,明州本地及扬州、泉州等地招募的熟练船匠已达八百余人!日夜轮班赶工!只是…”他有些迟疑,“这‘镇海级’前所未有之大,许多结构需反复试验,尤其是那水密隔舱的密封和巨帆的操控…恐非一蹴而就。且如此巨舰,所需操船水手,亦非寻常…” “无妨!”李豫断然道,眼中闪烁着与其父相似的锐气,“父皇常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劈波斩浪、远航万里之舟,便是帝国未来之利器!再难也要造!再贵也要造!工期可以适当放宽,但质量必须保证!要造,就造能经得起大洋风浪的真正的海上堡垒!工匠待遇从优,有突出贡献者,不吝爵赏!至于水手…冯市舶使,你立刻着手,在沿海招募熟悉海情、敢于远航的老舵工、老水手!待遇优厚,其家眷由官府妥善安置!告诉他们,为皇家效力,搏的是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臣遵旨!”冯崇和崔琰肃然应命。他们从这位年轻的太子身上,看到了不亚于其父的魄力和对海洋的重视。 “殿下,”将作监派来的首席大匠鲁承恩捧着一卷图纸上前,指着上面一个特殊的结构,“此乃按昭容娘娘托人带来的建议,结合海图所示风浪情况,设计的‘减摇龙骨’。虽会增加些阻力,但若试验成功,可大大增强巨舰在风浪中的稳定性!只是…耗费工料甚巨…” 李豫仔细看着图纸,他虽然不懂具体技术,但明白“稳定”对于远洋航行意味着什么。“准!立刻选一条中等船只进行改装试验!若效果显着,不惜工本,装到‘镇海级’上!”他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大海方向,仿佛看到了那巨舰扬帆、龙旗猎猎的未来,“这万里海疆,终将成为我大唐通衢!” 长安·将作监秘坊 与明州船场的宏大不同,将作监秘坊内是另一种紧张有序的精密。炉火熊熊,锤声叮当,汗流浃背的工匠们正围绕着改进后的流水线,全力锻造、组装着龙鳞甲片。 阿史那云依旧穿着那身沾着油灰的工匠皮围裙,小脸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正和阎立德蹲在一副刚刚组装好的新式龙鳞甲前,激烈地讨论着。 “阎大匠,你看这腋下和腿弯的连接处,”阿史那云指着甲片缝隙,“还是太硬了!穿着的人活动起来肯定别扭!我在想,能不能用更软一点的熟牛皮衬底,再把这些连接小件的边角打磨得更圆滑些?” “娘娘高见!”阎立德捻着胡须,连连点头,“确实如此!之前只追求防护和连接牢固,忽略了关节的灵活。还有这头盔的面甲,”他拿起一个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缝隙的精钢面罩,“按您说的,加了两道横筋,确实结实多了!就是…有点沉,戴久了怕将士们脖子受不了。” “沉点怕什么?保命要紧!”阿史那云不以为然,随即眼睛一亮,“哎!你说,咱们能不能用薄一点的镔铁做内衬,只护住心口、后心这些要害?其他地方还是用百炼钢?这样既能减轻分量,又能保证关键部位防护,还省了珍贵的镔铁!” “妙啊!”阎立德一拍大腿,满脸佩服,“娘娘真是天工巧思!此法可行!老臣立刻安排人手试验!” 他越发觉得这位草原昭容娘娘简直是军械天才,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往往能切中要害。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呈上一份来自辽东的密报。阿史那云擦擦手接过一看,是苏定方关于彻底肃清史朝义余党、并押解其首级回京的详细奏报,里面还特意提到了赵骁在拓折城血战中的表现和龙鳞甲起到的防护作用。 “好!赵都尉没事就好!龙鳞甲又立功了!”阿史那云开心地笑起来,英气的眉毛飞扬。她将密报小心收好,干劲更足了,对着满场工匠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前线将士等着咱们的甲胄保命呢!多造一副好甲,就能多活一个咱们大唐的好儿郎!等这批甲造好了,本昭容请大伙喝酒吃肉!” 工匠们轰然应诺,秘坊内的锤声更加密集有力。阿史那云看着那一片片在火光下逐渐成型的暗金鳞甲,仿佛看到了它们未来在更广阔的战场上,守护着大唐将士,开疆拓土的英姿。她心中充满了自豪,这就是她能为陛下、为大唐,贡献的力量! 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放下最后一份奏章,揉了揉眉心。东北已靖,西域对峙,海船开造,倭国震慑…一切似乎都按着他的规划在推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天赐金纹玉”温润如常,沉寂无声。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缓缓扫过帝国的疆域:东北的渤海已臣服,西北的西域烽烟暂歇,东方的倭国被震慑…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南方浩瀚的海洋,以及舆图边缘那片模糊的、标注着“流求”、“香料群岛”的区域。 “寰宇一统…”李琰低声自语,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陆上的疆域,已初定格局。而这万里海疆,蕴藏着无尽的财富与机遇,也潜藏着未来的挑战与敌人…是该让帝国的目光,投向更深的蓝了。” 他拿起朱笔,在明州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第230章 西线起惊雷 长安·紫宸殿 李琰的御案上,两份来自不同方向的密报几乎同时抵达。一份来自东南明州,另一份来自遥远的西域拓折城。他先拆开了明州市舶使冯崇的密奏,眉头却随着阅读逐渐锁紧。 “臣冯崇惶恐顿首:启奏陛下,前番献海图之海商名唤‘林海通’,岭南疍民出身,世代操舟,往来南海三十余载,人称‘南海活舆图’。其人献图后,臣遵旨厚赏,并留其于官驿,待太子殿下垂询。然…三日前,林海通于驿馆中离奇失踪!门窗完好,随身细软皆在,唯其随身携带之一口旧藤箱及数卷航海笔记不知所踪!臣已封锁消息,命人秘密搜寻,至今…杳无踪迹!” “失踪?”李琰指尖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海商,在重重官驿护卫下无声无息地消失?这绝非意外! “臣查其遗留于驿馆之零星草稿,”冯崇的奏报继续写道,“发现数处语焉不详之标注。其一,提及‘香料群岛’之南,尚有‘巨岛’,其地‘炎热多雨,土人黧黑,持石斧木矛,然…沙中偶见金粒闪烁’!其二,于海图边缘模糊岛屿旁,注有‘…遇飓风漂泊至此,见其山巅终年积雪,腹地有烟腾空,地热如汤…疑为古之‘瀛洲’?然其土人凶悍,船坚难近…’ 臣愚钝,不解其详,唯觉此中或藏惊天之秘!林海通失踪,恐与此有关!臣已加派人手,追查其下落及笔记去向,并严密封锁相关消息!” 李琰的目光死死盯住奏报上“沙中偶见金粒闪烁”和“地热如汤”几行字。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中翻腾。南海以南的巨岛?遍地黄金?火山地热?这描述…难道指向的是那传说中的南方大陆?还有那模糊的“瀛洲”…是日本?还是更遥远的太平洋岛屿?林海通掌握的信息,恐怕远超那张海图!他的失踪,绝非偶然!是有人盯上了这些价值连城的航海秘密?是觊觎黄金的亡命徒?还是…不希望大唐拓展海疆的势力? “婉儿!”李琰沉声道。 “臣妾在。” “立刻密令百骑司!选派精干人手,星夜南下明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林海通,追回他的笔记!同时,严查近期进出明州港的所有可疑船只和人员,尤其是…与大食、倭国有关联者!给朕挖地三尺,也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李琰的语气带着冰冷的杀意。任何阻挡他海洋战略的绊脚石,都必须被无情碾碎! “臣妾遵旨!”上官婉儿神色凝重,立刻转身去安排。她深知这份海图背后可能牵扯的巨大利益和风险。 李琰平复了一下心绪,拆开了来自拓折城的第二份密报。是高仙芝的笔迹,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惊疑和凝重: “臣仙芝急奏陛下:事出突然!围城大食贼酋扎伊德,于三日前突然拔营!然其退兵诡异,非是东撤布哈拉,而是…倾巢西去!臣遣精骑尾随探查,发现其大军一路疾行,目标直指…河中腹地之安国方向!据擒获之大食溃兵供述,扎伊德乃是接到呼罗珊总督八百里加急密令,命其火速率军西进,镇压撒马尔罕爆发之大叛乱!叛军势大,已连克数城,甚至威胁到了布哈拉总督府安危!故总督急调扎伊德回援!” “撒马尔罕叛乱?!”李琰猛地站起身,疾步走到巨大的西域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康国都城撒马尔罕的位置!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撒马尔罕,昭武九姓之首,河中地区最富庶、最重要的城邦!它竟然爆发了足以威胁布哈拉总督府的大叛乱?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查拉维公主处可有消息?叛乱首领何人?规模如何?”李琰迅速追问信使。 信使连忙回答:“禀陛下!查拉维公主闻讯后,立刻动用了所有波斯遗民的情报网。初步得知,叛乱首领自称‘纳斯尔’,乃波斯祆教大祭司后裔!打着‘光复波斯’、‘驱逐大食暴政’的旗号!据说得到了康国境内大量不满大食苛政的粟特贵族、波斯遗民以及底层民众的支持!叛军人数不详,但攻势迅猛,已控制了撒马尔罕及周边大片区域!大食在河中的统治根基…正在剧烈动摇!” “纳斯尔…光复波斯…”李琰眼中精光爆射!这突如其来的叛乱,瞬间搅动了整个河中乃至西域的局势!扎伊德被迫撤军,拓折城之围不攻自破!大食呼罗珊总督府自顾不暇,短期内根本无力再对石国用兵!而波斯复国势力的崛起,对于正在积极拉拢河中诸国、对抗大食的大唐来说,是巨大的利好!但同样,这也是一把双刃剑!这个纳斯尔,是坚定的反大食盟友?还是另一个潜在的枭雄? “高仙芝作何反应?”李琰追问。 “高将军已停止加固营垒,命赵都尉率部分兵力协助石国修复拓折城防,安抚民众。高将军本人则亲率五千精骑,尾随扎伊德大军西进!高将军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臣当伺机而动,或可助叛军一臂之力,痛打落水狗!或可…相机收取河中!’ 大军已开拔三日!” “好个高仙芝!果然胆大包天!”李琰忍不住赞了一声,但随即又皱起眉头。高仙芝此举,风险与机遇并存!深入河中腹地,介入大食与波斯叛军的混战,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甚至破坏大唐与河中诸国刚刚建立的脆弱联盟。尤其是那个态度不明的康国! “婉儿,拟旨!”李琰当机立断,“八百里加急,追送高仙芝!” “其一,准其相机行事,但务必谨慎!首要目标,削弱大食在河中之统治根基,支持一切反抗大食之力量,尤其是波斯遗民!但绝不可轻易陷入攻城略地之泥潭,亦不可与河中本地势力轻启战端!” “其二,命其立刻派遣得力人手,设法秘密联络叛军首领纳斯尔!传达朕之善意:大唐愿助其反抗大食暴政!若其愿奉大唐为宗主,接受册封,共抗大食,则大唐可提供军械、粮秣乃至有限兵力支援!” “其三,命赵骁稳住石国,加强与康拂耽延之联系!同时,利用查拉维公主之渠道,密切注意康国境内动向!若康国王族有意摆脱大食,或可暗中接触,许以重利!” “其四,传旨安西都护府,立刻再抽调一万精兵,陈兵碎叶城!做出随时西进之态势!给大食人…也给河中那些墙头草,再加一把火!” 李琰的旨意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既要利用这千载难逢的良机狠狠打击大食,又要避免大唐过早陷入全面战争,更要防止波斯叛军或康国坐大,脱离掌控。他要做那个掌控全局的渔翁! 倭国·平城京·藤原不比等宅邸 夜色深沉。藤原不比等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遣唐副使吉备真备正襟危坐,向藤原不比等和几位藤原氏核心重臣详细汇报着遣唐使团带回的情报,尤其是关于大唐军力、朝堂动向以及…那些“留学生”的安置。 “…大唐皇帝李琰,雄才大略,手段酷烈远超其父。其登基后,先平史氏叛乱,再慑渤海、倭国,如今又剑指西域大食…其志恐不在小!”吉备真备语气沉重,“麟德殿所见龙鳞铁卫,绝非虚言!其甲胄之精良,士卒之悍勇,非我倭国武士所能敌!贸然与之冲突,恐招致白江口之祸重演!” 藤原不比等白发苍苍,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缓缓道:“清河信中亦言,李琰深不可测。其对我倭国,表面安抚,实则戒心深重。此次派来的‘留学生’,名为学习百工海务,其中必有精通刺探之辈!道镜和尚那边,对此有何反应?” 一名藤原氏家臣低声道:“道镜和尚极为不满,称此乃大唐对我神国之窥探。他暗中指使其控制的僧兵和部分地方豪族,对安置‘留学生’的寺院和工坊多加刁难,甚至散布谣言,称留学生为‘唐谍’,意图窃取我国神器,污秽神国净土!” “愚蠢!”藤原不比等冷哼一声,“道镜目光短浅!此等行径,非但不能阻挠唐人,反而授人以柄!若被唐使察觉上报,岂非坐实我倭国‘心怀二意’?李琰正愁找不到借口敲打我倭国!” “那…家主的意思是?”另一家臣问道。 “以礼相待!”藤原不比等斩钉截铁,“传令下去,所有接待唐国留学生的寺院、官署、工坊,务必殷勤周到!他们要学什么,只要不涉及神社核心秘法、不窥探军事重地,皆可满足!甚至…可以主动展示一些无关紧要的‘技术’!同时,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他们接触了什么人,打听了什么事,去了哪里,都要详细记录,定期汇总于我!记住,是监视,不是阻挠!要让他们觉得宾至如归,却又…一无所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芒:“另外,让那些留学生‘无意中’看到我倭国武士的‘刻苦训练’和‘对天皇陛下的绝对忠诚’!让他们‘偶然’听闻一些关于‘神风’庇佑、‘八百万神灵’护国的传说!要让唐人知道,我倭国虽小,却非任人宰割的羔羊!上国虽强,然跨海征伐,天时地利皆不在彼!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家主高明!”众人纷纷赞叹。藤原不比等的策略,核心就是“表面恭顺,暗中示强,严密监控”。既不得罪强大的大唐,又要在心理上形成一定的威慑,让大唐在考虑对倭用兵时,不得不掂量那高昂的跨海成本和可能的“神罚”。 “至于道镜…”藤原不比等眼中寒光一闪,“派人盯着他!若他再敢妄动,坏了藤原氏与天皇陛下定下的国策…哼!” 未尽之意,充满了世家大族对僧侣干政的厌恶和掌控力。在藤原氏看来,维持与大唐的和平与朝贡关系,才是符合倭国根本利益的选择。道镜的野心,只会带来灾难。 石国·拓折城·波斯遗民秘密据点 摇曳的烛光下,查拉维公主仔细阅读着一份刚刚由秘密渠道传递来的、用波斯文书写的情报。她的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激动。 “公主殿下,撒马尔罕的消息…是真的吗?”赵骁坐在她对面,沉声问道。他伤势已基本痊愈,眉宇间更添几分沉稳杀伐之气。 “千真万确!”查拉维将情报递给赵骁,“纳斯尔大祭司…他终于行动了!而且比我们预想的更迅速,更猛烈!他麾下的‘圣火军’联合了康国境内不满大食的粟特贵族私兵,还有大量被苛捐杂税逼得走投无路的平民!他们趁着大食主力被我们拖在拓折城的时机,一举攻占了撒马尔罕!现在兵锋直指布哈拉!扎伊德仓皇回援,高将军也尾随而去了!” 赵骁快速浏览着情报:“纳斯尔…此人可靠吗?他的‘光复波斯’,是真心为了波斯的自由,还是…另有所图?” 作为军人,他本能地对这种突然崛起的势力保持警惕。 查拉维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纳斯尔大祭司…是祆教仅存的几位德高望重者之一。我幼时曾随父王见过他,他…对萨珊王族血脉十分尊崇。他此次起事,打出的旗号中,也包含‘拥戴萨珊正统后裔’这一条。” 她指了指情报中一句模糊的表述,“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赵都尉,高将军西去,拓折城由你坐镇。我想…亲自去一趟撒马尔罕!” “什么?!”赵骁大吃一惊,“公主!万万不可!撒马尔罕如今是风暴中心!大食、叛军、康国王室、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太危险了!”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查拉维语气坚定,“纳斯尔大祭司需要一面旗帜来凝聚人心!萨珊公主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旗帜!我可以帮助他团结更多的波斯遗民和反抗力量!更重要的是,我要亲眼看看,这位纳斯尔大祭司,究竟是志同道合的盟友,还是…另一个潜在的哈立德?我必须确保,波斯的复国之火,不会被引入歧途,更不会成为损害大唐利益的工具!” 她的目光清澈而决绝,为了复国的理想,她愿意以身犯险。 赵骁看着查拉维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劝阻无用。他沉默片刻,沉声道:“公主若执意前往,末将不敢阻拦。但请允许末将挑选一队最精锐的龙鳞营老兵,乔装改扮,贴身护卫!另外,我会立刻密报高将军和长安,请求沿途策应!请公主…务必以安全为重!” 他深知查拉维对大唐西域战略的重要性,更对她本人怀有敬意。 “谢谢你,赵都尉!”查拉维眼中泛起一丝感动的泪光,“我会小心的。为了波斯,也为了…我们共同的希望!” 明州外海·无名礁盘 夜色如墨,海风呼啸。一艘悬挂着普通商船旗帜、吃水却颇深的双桅帆船,如同幽灵般悄然驶近一片远离航线的礁盘区。船头,明州市舶使冯崇的心腹干将、百骑司派驻东南的校尉秦川,正举着单筒“千里镜”,警惕地扫视着漆黑的海面。 “秦校尉,那边!有火光!”一名眼尖的了望手指着礁盘深处低声喊道。 秦川调整“千里镜”望去。只见一处背风的礁石坳里,隐约有微弱的火光闪烁,似乎有人影晃动!更让他瞳孔一缩的是,火光映照下,礁石旁的水面上,赫然漂浮着几块…崭新的、断裂的船板!看那木料和工艺,绝非普通渔船! “放下舢板!小心靠近!”秦川低声下令。数名精干的百骑司好手和熟悉水性的市舶司差役,悄无声息地滑入小舢板,如同水鬼般向火光处摸去。 靠近礁石坳,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秦川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艘大约三五百料的快船,侧翻在礁石上,船体从中断裂,焦黑一片,显然遭遇过猛烈的火攻和撞击!船体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礁石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大部分穿着水手短打,死状凄惨,显然经过激烈搏斗。还有几具尸体穿着黑衣,蒙着脸,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和精巧的手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搜!仔细搜!看有没有活口!找那个藤箱和笔记!”秦川强压着心中的震惊,下令道。 手下立刻散开搜索。很快,在一处较高的礁石后面,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汉子!他浑身是伤,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惨白如纸,正是失踪的海商林海通!他身边,紧紧抱着一个被海水浸透了一半的旧藤箱! “林…林海通?!”秦川立刻扑过去,掏出金疮药想为他止血。 林海通艰难地睁开眼,看清是官服打扮的人,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秦川的手臂,声音微弱却急促: “…船…三桅…黑帆…骷髅…旗…不是…倭人…是…是海…海…”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断了气!手指却死死地指着东南方向的大海! “林海通!醒醒!”秦川用力摇晃,但人已气绝。他掰开林海通紧握藤箱的手指,打开箱子。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罗盘,只剩下几本被海水泡烂、字迹模糊不堪的航海笔记,还有…一张同样被海水浸染、但依稀能看出部分轮廓的…更加精细复杂的海图残片!那残片上,除了熟悉的香料群岛,在更南方的空白处,用朱砂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岛屿轮廓,旁边标注着几个几乎无法辨认的字:“…金…山…?” “三桅…黑帆…骷髅旗…不是倭人…是海…海盗?”秦川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望向林海通临死前指着的东南方向。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林海通的死,那艘被毁的船,还有这指向神秘“金山”的残图…都预示着,大唐通往南方海洋的道路上,潜藏着比风暴更可怕的敌人!而那面传说中的“骷髅旗”…又将属于何方神圣? 第230章 怒海骷髅 河中·撒马尔罕·“圣火”王宫 空气中弥漫着没药和香料焚烧的浓烈气息,混合着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味。曾经属于大食呼罗珊总督的华丽宫殿,此刻已被改造成了波斯“圣火军”的大本营。巨大的祆教圣火坛在宫殿中央熊熊燃烧,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和匆忙覆盖的波斯风格挂毯。 查拉维公主身着象征萨珊王族血脉的紫色金边长袍,头戴小巧的金质王冠,在十余名乔装成波斯商队护卫、实则精锐无比的龙鳞营老兵簇拥下,走进了这座气氛压抑而狂热的殿堂。她努力维持着王族的雍容与镇定,但微微加速的心跳和紧握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有狂热、有敬畏、有怀疑,也有毫不掩饰的贪婪。 “萨珊王室的明珠,查拉维公主殿下驾到——!”一名身着祆教祭司白袍的司仪高声唱喏。 殿堂尽头,高踞于原本属于大食总督宝座上的身影站了起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他穿着镶嵌金线的深红色祆教大祭司袍,头戴象征至高神权的三重冠冕,手持一柄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权杖。正是叛军领袖——纳斯尔大祭司!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查拉维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掌控欲。他没有立刻走下台阶迎接,而是站在原地,用洪亮而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伟大的阿胡拉·马兹达庇佑!流亡的萨珊血脉,终于回到了她忠诚的撒马尔罕!查拉维·阿娜希塔公主,你的到来,如同圣火照亮黑暗,必将鼓舞所有渴望自由、反抗暴政的波斯儿女!” 查拉维深吸一口气,按照波斯王室的古老礼仪,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晰而庄重:“尊贵的纳斯尔大祭司,阿胡拉·马兹达的使者。感谢您和英勇的圣火军,为被奴役的波斯人民点燃了希望之火。查拉维此来,非为个人荣辱,只为追随圣火的指引,与所有渴望光复波斯的勇士并肩,驱逐大食豺狼,重现我萨珊荣光!” 她巧妙地将自己定位为“追随者”而非“领导者”,既尊重了纳斯尔当下的权威,也强调了萨珊血脉的象征意义。 纳斯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这才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查拉维面前,伸出权杖,轻轻触碰了她的肩头,这是一个祆教中象征接纳与祝福的仪式。 “公主殿下深明大义!”纳斯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和,“你的到来,正是圣火赐予我们的吉兆!请随我来,让我们在圣火的见证下,共商驱逐大食、光复波斯的大计!”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看似谦和,实则主导着一切。 查拉维在纳斯尔的引领下,走向圣火坛旁专设的席位。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圣火军将领和粟特贵族们复杂的目光。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圣火军将领眼神炽热,显然被王族血脉所鼓舞;而另一个衣着华丽、眼神精明的粟特老者则目光闪烁,带着商人般的算计;更有一个站在纳斯尔近旁、面容阴鸷的年轻祭司,看向查拉维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公主殿下,”纳斯尔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圣火军初战告捷,撒马尔罕重回波斯怀抱!但扎伊德的大军正在回援,布哈拉的大食总督也正在调集更多力量!我们急需盟友,需要武器、粮草、战马!听闻公主与东方的大唐帝国关系密切?不知大唐皇帝陛下…对光复波斯的事业,意下如何?”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查拉维,这才是他急于见到她的真正目的——借势! 查拉维心中了然。她早有准备,从容答道:“大祭司阁下明鉴。大唐皇帝陛下雄才大略,深知大食暴政乃河中西域共同之敌。陛下对圣火军驱逐大食、光复家园的义举,深表钦佩!陛下有言:若圣火军愿尊奉大唐天子为天下共主,接受大唐册封,共抗大食,则大唐愿成为波斯最坚定的盟友!可开放商路,优先提供铁器、布匹、药材等军需物资,甚至…在必要之时,可提供精锐的军事顾问与有限的武力支持!” 她抛出了李琰的筹码,但刻意隐去了“宗主国”的强势,强调了“盟友”和“共同利益”。 “册封?宗主?”那个阴鸷的年轻祭司阿尔达希尔忍不住冷笑出声,语气尖刻,“伟大的波斯,何时需要向东方异教徒的皇帝俯首称臣?我们有自己的王!萨珊的血脉就在这里!” 他挑衅地看向查拉维,又看向纳斯尔,“大祭司,我们拥有圣火的指引和勇士的刀锋!足以驱逐大食!何必引狼入室,再招来一个更强大的主人?” “阿尔达希尔!不得无礼!”纳斯尔沉声呵斥,但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反而带着一丝默许。他转向查拉维,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公主殿下勿怪。年轻人血气方刚,对萨珊荣光过于执着。只是…这接受册封一事,涉及波斯国体与信仰尊严。阿胡拉·马兹达才是我们唯一至高的信仰。大唐皇帝陛下若能以平等盟友相待,提供无私援助,圣火军上下必定感激涕零!” 查拉维心中一沉。纳斯尔的态度很明确:想要大唐的援助,但拒绝任何形式的臣服!他甚至纵容手下质疑萨珊血脉的权威!这绝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更像是一个想利用一切资源为自己攫取权力的枭雄! “大祭司阁下,”查拉维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依旧平静,“波斯的光复,离不开强大的盟友。大唐的诚意,在于共同的目标——驱逐大食。至于未来波斯与大唐的关系,是兄弟之邦,还是君臣之分,皆可在驱逐大食之后,由波斯人民与萨珊正统共同决定。当务之急,是生存,是胜利!若因虚名而错失强援,令圣火军将士血染黄沙,令波斯复国大业功败垂成,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她以退为进,将皮球踢了回去,同时点明利害关系。 殿堂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祆教祭司们低声议论,将领们则更关心实际的援助。纳斯尔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查拉维的话击中了他的软肋——他需要大唐的物资来支撑这场战争! “公主殿下所言…不无道理。”纳斯尔缓缓开口,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驱逐大食,确为当务之急!这样吧,请公主殿下暂居王宫,我立刻安排人手,护送殿下的信使前往石国与大唐安西都护府!具体援助事宜,我们可慢慢商谈!至于册封…待我们光复波斯全境,迎回公主殿下登基为王之时,再议不迟!如何?” 他巧妙地回避了核心问题,将查拉维“保护”在宫中,实为软禁,同时拖延时间,试图先拿到援助。 查拉维看着纳斯尔那看似热情实则不容拒绝的笑容,知道自己已踏入龙潭虎穴。她微微一笑,仿佛接受了安排:“如此,便有劳大祭司阁下了。为了波斯的自由,查拉维愿尽绵薄之力。” 心中却已警铃大作,必须尽快将这里的真实情况传递给赵骁和高仙芝! 明州外海·风暴角 狂风怒号,巨浪如山!天空如同被泼了浓墨,豆大的雨点砸在船板上噼啪作响。秦川所率的双桅快船“飞鱼号”,在狂暴的海浪中如同一片无助的树叶,剧烈地颠簸起伏。船帆早已收起,水手们拼尽全力操控着船舵,与大自然搏斗。 “稳住!左满舵!避开那道浪墙!”秦川浑身湿透,死死抓住桅杆,嘶声吼叫。他奉冯崇和李琰密令,追踪林海通临死前指向东南的线索,深入这片以风高浪急、暗礁密布闻名的危险海域。 “秦头儿!看!那边有船!”桅杆上的了望手顶着狂风暴雨,突然指着左前方惊叫。 秦川举起“千里镜”,透过迷蒙的雨幕望去!只见在数道巨大的浪峰之间,一艘造型奇特的三桅帆船如同鬼魅般若隐若现!船身狭长,线条流畅,涂着漆黑的船漆,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格外阴森!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主桅杆顶端悬挂的旗帜——一面狰狞的黑色旗帜上,赫然绣着一个惨白色的骷髅头,交叉着两柄滴血的弯刀!骷髅的双眼,似乎还镶嵌着某种反光的宝石,在电闪雷鸣间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骷髅旗! 林海通临死前说的“三桅…黑帆…骷髅旗”!不是倭人,是海盗! “是它!就是它!”秦川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直冲头顶!他瞬间明白了林海通遇害的原因——这伙神秘而强大的海盗,不想让任何人分享南方海域的秘密,尤其是关于那可能存在的“金山”! “头儿!他们好像…搁浅了!撞上了风暴角的暗礁群!”了望手再次喊道。 秦川凝神望去。果然,那艘三桅骷髅船正被狂暴的海浪推搡着,狠狠撞向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似乎已经受损!隐约可见船上人影慌乱奔走,试图放下小艇逃生。 “天助我也!”秦川眼中寒光一闪!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飞鱼号”体型较小,吃水浅,在暗礁区反而灵活!他当机立断:“兄弟们!穿好水靠!带好家伙!准备登船!这帮狗娘养的海盗,一个也别放过!抓活的!老子要撬开他们的嘴,看看那‘金山’到底在哪儿!” 十几名百骑司精锐和市舶司好手齐声应诺,迅速换上紧身水靠,检查弓弩、短刃、飞爪。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水陆好手,深知此行的凶险与机遇。 “飞鱼号”如同一条灵活的鲨鱼,在惊涛骇浪中穿梭,凭借着舵手高超的技术和对海况的熟悉,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致命的浪峰和暗礁,迅速向那艘搁浅的骷髅船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骷髅船上那些海盗的惊恐面孔!他们肤色黝黑,穿着杂乱的皮甲或赤裸上身,纹着各种海洋生物的刺青,手持弯刀、鱼叉和短弩,对着靠近的“飞鱼号”发出威胁的吼叫和零星的箭矢。 “放箭!压制他们!”秦川怒吼! 嗖!嗖!嗖! “飞鱼号”上的劲弩率先发难!特制的破甲弩矢穿透风雨,精准地射倒了船艏几名试图投掷火油罐的海盗! “登船——!”秦川身先士卒,甩出飞爪牢牢勾住骷髅船的船舷,如同猿猴般攀援而上!其余好手紧随其后! “杀光这些唐狗!”一名独眼、脸上带着巨大刀疤的海盗头目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砍刀,咆哮着迎了上来!他身后,数十名悍不畏死的海盗也嚎叫着扑上! 狭小的甲板上,瞬间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风雨声、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百骑司好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弓弩与短刃结合,不断收割着海盗的生命。但海盗们仗着人数优势和亡命徒的凶悍,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秦川与那海盗头目“海狼”巴沙尔战在一起!巴沙尔力大刀沉,招式大开大合,带着一股蛮横的海腥气!秦川则身法灵活,唐刀刁钻狠辣,专攻要害! “铛!铛!铛!” 火星四溅!两人在湿滑摇晃的甲板上激烈搏杀! “唐狗!敢来你巴沙尔爷爷的地盘找死!”巴沙尔狞笑着,一刀劈向秦川头颅! 秦川侧身闪过,唐刀顺势刺向巴沙尔肋下!巴沙尔回刀格挡,动作稍慢,被刀锋划开皮甲,带出一道血痕! “啊!”巴沙尔吃痛怒吼,攻势更猛!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巨浪狠狠拍在已经受损的骷髅船船体上!船身发出令人绝望的断裂声!整个甲板猛地倾斜! 秦川和巴沙尔同时站立不稳,向船舷外倒去! “头儿小心!”一名百骑司好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秦川的腰带! 而巴沙尔则惨叫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巨浪卷入了漆黑汹涌的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巴沙尔老大——!”残余的海盗们发出绝望的哀嚎,士气瞬间崩溃! “投降者免死!”秦川趁机大吼!残余的海盗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唐军好手,再看看吞噬了老大的恐怖大海,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风雨依旧狂暴。秦川站在倾覆的骷髅船残骸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雨水,目光扫过被俘的海盗和一片狼藉的甲板。 “搜!给老子仔细搜!船舱!货舱!船长室!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找到海图!找到关于‘金山’的所有东西!”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林海通的死,这艘骷髅船的秘密,还有那神秘的“金山”…必须水落石出!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夜色深沉。李琰刚刚批阅完关于渤海王“悔罪”贡品清单和言辞恳切到近乎卑微的国书,嘴角带着一丝冷峻的笑意。东北的钉子彻底按了下去。他放下朱笔,习惯性地摩挲着胸口的玉璧。 突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嗡鸣从锦盒中传来!同时,胸口佩戴玉璧的位置,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与混乱气息的温热感猛地涌来!紧接着,另一股带着潮湿、风暴与凶戾之气的温热感也接踵而至! 两股截然不同却都充满危机的感应,如同两把锥子,狠狠刺入李琰的心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更加清晰! 一股指向西方!撒马尔罕!查拉维有危险! 另一股指向东南!大海!风暴角! 李琰霍然起身,脸色骤变! “婉儿!”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立刻传旨!” “第一,八百里加急!传讯高仙芝!查拉维公主在撒马尔罕处境危险!命其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向撒马尔罕方向靠拢!设法接应公主!必要时,可动用一切手段!务必保证公主安全!” “第二,密令明州冯崇和秦川!风暴角行动若有进展,立刻回报!若遇强敌…准其调动明州水师战船!朕要那‘骷髅旗’背后的主使者,付出代价!” 上官婉儿被李琰罕见的失态和玉璧同时发出的强烈异象所惊,不敢有丝毫迟疑:“臣妾遵旨!即刻去办!” 李琰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手握那两块微微发热、仿佛在共鸣的玉璧,感受着来自万里之外的两股凶险气息。撒马尔罕的宫廷暗流,风暴角的怒海搏杀…他仿佛能看到查拉维在权谋漩涡中挣扎的身影,看到秦川在惊涛骇浪中浴血奋战! “查拉维…秦川…”李琰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坚持住!朕的援兵…马上就到!” 第231章 怒涛擒鬼 撒马尔罕·“圣火”王宫深处 查拉维公主名义上被奉为贵宾,实则被软禁在一座守卫森严的华丽偏殿中。纳斯尔派来的侍女恭敬而疏离,门外是忠于大祭司的祆教圣火卫士,目光锐利如鹰。透过雕花的窗棂,她能看到宫殿广场上日夜不息的圣火坛,以及一队队行色匆匆、传递着战报的信使。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告诉她,扎伊德的大食军正步步紧逼,撒马尔罕的局势岌岌可危。 “公主殿下,大祭司请您共进晚餐。”侍女的声音打断了查拉维的沉思。 查拉维心中一凛。这绝非普通的宴请。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紫色的长袍衬得她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在几名精锐护卫的“陪伴”下,她再次踏入那座气氛压抑的主殿。 晚宴设在圣火坛旁的小厅。除了纳斯尔,还有那位对她充满敌意的年轻祭司阿尔达希尔,以及几名心腹将领。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公主殿下,”纳斯尔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刀,“前线军情紧急。扎伊德的先锋距撒马尔罕已不足百里!圣火军将士浴血奋战,然军械粮草匮乏,恐难久持。不知公主殿下联络大唐安西都护府之事,可有回音?大唐的援助,何时能到?” 他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查拉维心中冷笑。她派出的信使,恐怕连撒马尔罕城门都没出去就被截下了!她放下银质餐刀,迎上纳斯尔的目光:“大祭司阁下,大唐援军非朝发夕至。然查拉维深信,以大唐皇帝陛下之信义,既已承诺,必不会食言。当务之急,是撒马尔罕上下同心,固守待援!查拉维虽不才,愿亲上城头,鼓舞军民士气,与圣火军共存亡!” 她以退为进,将焦点引向守城,同时争取离开宫殿的机会。 “公主千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阿尔达希尔立刻尖声反对,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莫非公主是想借机…离开撒马尔罕?还是说,大唐的援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公主殿下…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赤裸裸的指控,瞬间让气氛降至冰点。 纳斯尔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查拉维,显然默许了阿尔达希尔的发难。 查拉维心中警铃大作!阿尔达希尔这是要置她于死地!一旦被扣上“动摇军心”、“欺瞒大祭司”的帽子,后果不堪设想!她猛地站起身,紫色长袍无风自动,王族的气势瞬间爆发: “阿尔达希尔祭司!你是在质疑萨珊王族血脉的尊严,还是在质疑所有为波斯自由而战的勇士的信念?我查拉维·阿娜希塔,以先祖阿娜希塔女神之名起誓,若有一字虚言,甘受圣火焚身之刑!” 她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如电般扫过在场众人,“大敌当前,不思同仇敌忾,反而在此猜忌内斗!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看着撒马尔罕重蹈布哈拉的覆辙,让圣火再次熄灭在大食人的铁蹄之下吗?!” 查拉维的誓言和凛然质问,让阿尔达希尔一时语塞,也让几名将领面露愧色。纳斯尔眼神闪烁,查拉维的誓言和王族气势确实震慑了他。他正要开口缓和气氛—— “报——!!!”一名圣火卫士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进小厅,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大祭司!不好了!东门…东门被攻破了!大食的‘黑旗军’…杀进来了!卡瓦德将军…战死了!” 轰! 如同晴天霹雳!整个小厅瞬间死寂!纳斯尔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恐!阿尔达希尔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不可能!扎伊德的主力还在路上!”纳斯尔失声吼道。 “不…不是扎伊德!”那卫士哭喊道,“是…是打着黑色狼头战旗的骑兵!人数不多…但…但太厉害了!像…像地狱里冲出来的魔鬼!他们的刀…能劈开我们的铠甲!为首的老将…一刀就斩了卡瓦德将军啊!” 黑色狼头战旗?老将?一刀斩将? 查拉维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高仙芝! 大唐的援军…竟然以这种方式,在撒马尔罕最危急的时刻,如同神兵天降般杀到了! “是唐军!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高仙芝将军!”查拉维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无比的肯定,“大祭司!援军已至!此刻正是里应外合,全歼入城大食军,重创扎伊德士气的最佳时机!请立刻下令反击!” 纳斯尔脸色变幻不定,从震惊到狂喜,再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唐军竟然如此神速!如此强悍!但此刻,这强悍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吹号!集结所有圣火军!反击!把入城的大食狗赶出去!迎接大唐友军!”纳斯尔终于做出了决断,嘶声吼道!他看向查拉维的目光复杂无比,既有感激,也有更深的忌惮。这个萨珊公主…比他想象的更难掌控! 查拉维不顾阿尔达希尔怨毒的目光,对纳斯尔道:“大祭司,请给我一队护卫!我要亲上城头!让所有撒马尔罕的军民看到,萨珊的公主没有抛弃他们!大唐的盟友正在与我们并肩作战!” 这是她脱困并掌控部分话语权的最佳时机! “……好!准!”纳斯尔咬牙应允。查拉维在,能极大鼓舞士气,也能安抚那支强悍的唐军。 撒马尔罕东门·血火炼狱 高仙芝一马当先,手中那柄特制的加长横刀早已被鲜血染红!他身后的五千安西精骑,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混乱的撒马尔罕东城区!他们并非盲目冲杀,而是分成数股,沿着主干道迅猛穿插,切割、包围涌入城中的大食“黑旗军”! 这些安西老兵,身经百战,装备精良,战技娴熟,配合默契。面对仓促入城、阵型散乱的大食敢死队,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挡我者死——!”高仙芝怒吼一声,横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将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大食百夫长连人带盾劈成两半!滚烫的热血喷溅在他暗金色的胸甲上,更添几分狰狞! “大唐万胜——!”安西铁骑齐声咆哮,声震全城!所过之处,大食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 城内忠于纳斯尔的圣火军和粟特民兵,看到如此神勇的援军,士气大振!原本被冲散的队伍开始重新集结,在唐军铁骑的引领下,向入城的大食军发起了凶猛的反扑!巷战瞬间进入白热化!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在激烈争夺! 查拉维在纳斯尔派来的一队精锐护卫簇拥下,登上了尚未陷落的一段城墙。她紫色的身影在火光和硝烟中格外醒目。她不顾流矢横飞,用尽全身力气,用波斯语和粟特语交替高喊: “撒马尔罕的勇士们!看!大唐的雄师已至!圣火的光辉永不熄灭!为了自由!为了家园!随我杀敌——!”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注入干涸的土地,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许多士兵看到王族公主亲临险境,感动得热泪盈眶,爆发出更加凶猛的战斗力! “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在和我们并肩作战!” “为了公主!为了波斯!杀光大食狗!” 守军的怒吼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高仙芝在乱军中看到了城头那抹紫色的身影,听到了她的呼喊,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好个有胆色的公主!儿郎们!加把劲!别让友邦小瞧了我大唐男儿!” 唐军的攻势更加猛烈!在内外夹击下,突入城中的大食“黑旗军”终于支撑不住,死伤惨重,残部狼狈不堪地向城外溃退!撒马尔罕东门,暂时守住了! 风暴角·搁浅的骷髅船残骸 风雨已经停歇,但海面上依旧波涛汹涌。秦川站在倾覆的骷髅船相对完好的船艉甲板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下从船舱深处搜出的东西。 几箱被海水泡烂的丝绸和香料,价值不菲但并非目标。一些淬毒的弩箭和奇形怪状的弯刀,显示这伙海盗装备精良且狠毒。真正让秦川心跳加速的,是船长室里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藏在暗格中的铁盒! 铁盒打开,里面是几卷用特殊鞣制鱼皮绘制的海图!海图比林海通那张更加详细精确!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从南海到香料群岛,再到更南方那个被特意用金粉勾勒出轮廓的巨岛!巨岛旁,用醒目的朱砂写着两个扭曲的汉字:“金山”!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释:“…土人黧黑,穴居,持石斧…东南海湾,沙中多金粒…西北有死火山,地热如汤…需避开‘鬼涡’与‘食人鲨群’…”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另一张海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从倭国九州岛出发,穿越琉球,直抵“金山”岛东北部的另一条航线!旁边注着倭国假名和几个汉字:“…风魔众专属航路…金脉所在…” “风魔众?倭国海盗?!”秦川瞳孔骤缩!林海通临死前说“不是倭人”,看来是指直接动手的并非倭人,但这航线图却证明,这伙挂着骷髅旗的海盗,竟然和倭国的“风魔众”有勾结!甚至共享着“金山”的秘密! “头儿!抓到个活口!是个二副!”一名百骑司好手押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缺了只耳朵的海盗过来。 秦川一把揪住那海盗的衣领,染血的唐刀抵住他的喉咙,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说!你们是什么人?‘骷髅旗’是谁的?‘金山’在哪里?和倭国‘风魔众’什么关系?林海通是不是你们杀的?!” 那海盗看着秦川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再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唐军好手和漂浮的同伙尸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饶…饶命!我说!我说!我们是…是‘鬼面龙王’陈枭的手下!这骷髅旗…是龙王的标志!林海通…是龙王下令灭口的!因为他发现了‘金山’,还想把图献给官府…金山…就在南海最南边的大岛…具体位置只有龙王和几个心腹知道…倭人…倭人‘风魔众’是龙王的生意伙伴…他们用倭刀和硫磺换我们的金沙和香料…航线图是龙王给他们的…方便他们自己来挖金子…” “鬼面龙王?陈枭?”秦川记下了这个名字,“他在哪?老巢在哪?” “龙王…行踪不定…老巢…在…在‘恶鬼屿’…那地方暗礁密布,只有我们的人知道航道…”海盗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就在这时,海天相接处,出现了几面巨大的帆影!是明州水师的战船!接到秦川发出的信号,冯崇亲自率领两艘大型楼船和数艘斗舰赶到了! “秦校尉!冯大人到了!”了望手兴奋地喊道。 秦川看着越来越近的援军,又看看手中的海图和脚下这艘象征着巨大秘密与财富的海盗船残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鬼面龙王陈枭…倭国风魔众…金山…这条线,越来越深了! “打扫战场!把所有俘虏、海图、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搬到水师战船上去!这艘破船…烧了!”秦川下令。他要带着这些至关重要的战利品和俘虏,回去向陛下复命!南海的棋局,该由大唐来主导了!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几乎一夜未眠。胸口的玉璧,那两股强烈的危机感在午夜时分达到顶峰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最终归于沉寂,只留下淡淡的温热。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但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天色微明时,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被上官婉儿亲自送到了御案前。 第一份,来自西域,高仙芝那飞扬跳脱的字迹中带着血火硝烟的气息: “臣仙芝急奏陛下:赖陛下洪福!臣率轻骑五千,日夜兼程,于撒马尔罕城破在即之际,自东门破敌而入!阵斩大食悍将卡瓦德,击溃大食‘黑旗军’先锋!查拉维公主临危不惧,登城助战,极大鼓舞守军士气!现撒马尔罕东门已复,臣已与纳斯尔合兵,共御扎伊德主力于城外!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已脱困!唯纳斯尔此人,枭雄之姿,对公主及大唐戒心深重!臣当谨遵圣谕,相机行事,以保公主周全,并谋河中大利!高仙芝顿首再拜!” “好!好!好!”李琰连赞三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高仙芝不负“山地战之王”的威名,千里奔袭,力挽狂澜!查拉维也安然脱险,更在危难时刻展现了非凡的勇气和智慧!至于纳斯尔的戒心…在李琰看来,不过是枭雄面对更强力量的本能反应。只要查拉维安全,高仙芝在侧,纳斯尔翻不出大浪!河中的局面,已牢牢掌控在大唐手中! 第二份密报,来自明州,冯崇的奏报详细汇报了风暴角的行动结果,并附上了秦川的现场报告和那些至关重要的海图、口供抄件。 “…臣冯崇、秦川谨奏:赖陛下天威,风暴角一战,尽歼‘骷髅旗’海盗,俘获其船副及喽啰十三人!搜得秘图数卷,确证南海以南有‘金山’巨岛!更查明此股海盗乃‘鬼面龙王’陈枭所属,其与倭国‘风魔众’海盗勾结,共享航线,盗掘金沙!林海通系被陈枭下令灭口!陈枭老巢疑在‘恶鬼屿’,然其行踪诡秘…臣等已押解人证物证返航,并命水师加强巡逻,广布眼线,定将此獠及其党羽绳之以法!冯崇、秦川顿首!” “鬼面龙王?倭国风魔众?”李琰看着奏报,眼中寒光闪烁。果然有倭人在背后搞鬼!这群喂不熟的狼,表面恭顺,背地里却支持海盗,劫掠商旅,觊觎大唐海疆之外的财富!还有这个陈枭,盘踞南海,杀人越货,堪称毒瘤! 他走到巨大的海疆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恶鬼屿”的大致方位,又划向倭国九州岛。 “婉儿!” “臣妾在。” “传旨!” “其一,擢升秦川为明州水师游击将军,专司清剿南海海盗!命其整合明州、泉州、广州水师精锐,组建‘靖海营’!优先装备新式龙鳞水战甲及强弓劲弩!朕给他三个月时间,摸清‘恶鬼屿’底细!半年之内,朕要看到‘鬼面龙王’陈枭的人头悬于明州港!” “其二,密令登州、莱州水师,加强对倭国海船之监视!凡悬挂‘风魔众’标志或行踪诡秘之倭船,一经发现,无需警告,立刻击沉或擒拿!朕倒要看看,倭王如何解释她国内的海盗,为何会出现在我大唐的‘金山’航线上!” “其三,工部、将作监、明州市舶司!‘镇海级’艨艟巨舰建造优先级提升!朕要最快的速度,看到能远航万里、犁波斩浪的帝国艨艟下水!这南海的金山,这无垠的海疆,该由我大唐龙旗来守护了!” 李琰的旨意杀气腾腾,充满了对海盗的零容忍和对倭国暗中手脚的强硬反击。同时,加速巨舰建造,彰显了他经略海洋、将一切潜在威胁扼杀在萌芽中的决心。 “陛下,”上官婉儿轻声道,“查拉维公主脱险,高将军稳住了撒马尔罕局势,秦校尉也立下大功…是否该论功行赏?尤其是公主殿下,此番深入虎穴,临危不惧…” 李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和:“婉儿提醒的是。查拉维公主忠勇可嘉,赐南海明珠百斛,蜀锦千匹,加封‘大唐波斯都督府大都督’!其护卫之龙鳞营勇士,皆厚赏!高仙芝千里驰援,功在社稷,赐金千斤,帛万匹,其功绩明发天下,昭告四海!秦川升官如前旨,另赐其‘靖海’宝剑一口,勉其荡清海氛!” “至于云儿…”李琰嘴角勾起笑意,“她改进的龙鳞甲,在高仙芝的突袭战中可是立了大功!传旨将作监,再拨专款,扩大生产!另外,把朕私库里那套‘七宝琉璃盏’赐给她!告诉她,朕等着她造出更好的战甲!” 上官婉儿微笑着应下,心中为阿史那云高兴,也感佩李琰赏罚分明,不忘每一个有功之人。 “还有,”李琰走到窗边,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语气带着深远的谋划,“传旨礼部和鸿胪寺,筹备一场盛大的‘万国海贸之会’!地点就设在明州!广邀南海诸国、新罗、倭国、以及波斯、大食的商贾!向他们展示我大唐的丝绸、瓷器、茶叶,也展示我大唐的艨艟巨舰和靖海水师!告诉他们,凡尊奉大唐海贸律令,缴纳合理税赋者,皆可享受大唐水师之保护!凡心怀叵测,劫掠商旅,觊觎海疆者…‘鬼面龙王’便是前车之鉴!” “陛下此策大妙!”上官婉儿由衷赞叹,“名为海贸,实为扬威!示之以利,慑之以威!南海诸国,必将慑服!” 李琰负手而立,胸中豪情激荡。撒马尔罕的烽火,风暴角的怒涛,都只是寰宇一统这盘大棋上的波澜。他仿佛看到,大唐的铁骑在西域所向披靡,艨艟巨舰在南海犁波斩浪,龙旗所至,万邦来朝!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脚下这座巍峨的长安城,就在他——穿越者李琰的运筹帷幄之中! 将作监秘坊 “真的?陛下把‘七宝琉璃盏’赏给我啦?”阿史那云拿着圣旨,像只欢快的小鹿蹦了起来,脸上沾着黑灰也掩不住灿烂的笑容,“还有高将军的信里说,我改的甲在撒马尔罕可威风了?哈哈!阎大匠,你听见没?本昭容厉害吧!” 阎立德捋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娘娘天纵奇才,老臣佩服之至!陛下厚赏,实至名归!” “那是!”阿史那云得意地扬着下巴,随即眼珠一转,“不过…那‘七宝琉璃盏’好看是好看,但中看不中用啊!阎大匠,你说咱们要是能用琉璃…呃,我是说透明的宝石…做出那种能望远、又能防火防箭的东西,装在头盔上或者船头上,是不是更厉害?” 阎立德一愣,随即陷入沉思:“娘娘是说…类似‘影筒’,但更大更坚固?这…这想法匪夷所思,但若真能成…嘶…” 这位老匠宗,又一次被草原昭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震撼了。新的课题,似乎又摆在了将作监面前。而阿史那云,已经哼着小调,开始琢磨怎么把陛下赏的琉璃盏拆了研究研究了… 第233章 恶鬼屿迷雾 明州港·靖海营驻地 咸腥的海风裹着号令声刮过校场。秦川按着腰间新得的“靖海”剑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眼前黑压压的阵列。 近千名水师健儿肃立,鸦雀无声。他们是从明州、泉州、广州三地水师中遴选出的精锐,此刻皆换上了簇新的行头——阿史那云督造的“龙鳞水战甲”。这甲胄并非传统沉重的铁叶札甲,而是以精炼的冷锻钢片,如鱼鳞般层层叠覆于坚韧的熟牛皮衬里上,要害部位如心口、咽喉、肩肘做了加厚处理,关节处却异常灵活。甲片表面做了特殊的防锈钝化处理,呈现出一种暗沉如深海的玄色,在阳光下不反光,入水后却比寻常铁甲轻便迅捷得多。 “都看清楚自己身上的甲!”秦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海风淬炼出的金石之音,“这不是铁王八壳子!这是将作监阎大匠和昭容娘娘的心血,是陛下赐给咱们砍海盗脑袋的宝甲!轻便、合身、水里游得动,岸上砍得狠!倭人的破刀片子,想轻易捅穿它?做梦!” 阵列中响起一阵压抑着兴奋的粗重呼吸。 秦川猛地抽出“靖海”剑,剑刃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穿上它,你们就不再是普通的水师兵!你们是‘靖海营’!是陛下亲口赐名,专司荡平海寇、护我大唐海疆的利刃!今日起,操练加码!划桨、接舷、弓弩、水战刀法,一样不能落下!三个月!”他剑尖遥指东南隐约可见的群岛方向,“三个月内,我要带着你们,摸进那‘恶鬼屿’的肠子里,把‘鬼面龙王’陈枭的底裤都扒出来!半年内,他的脑袋,必须挂在明州港的旗杆上,给南海所有敢伸手的杂碎瞧瞧下场!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千条喉咙迸发出的怒吼,如同海潮拍岸,震得港区桅杆上的鸥鸟惊飞。 秦川满意地收剑入鞘。他深知,装备的精良只是基础,真正的战力在于严酷的训练和刻骨的仇恨。这些选出来的汉子,不少同袍曾折损在骷髅旗海盗手中,更有家乡商船被劫掠屠戮的血仇。那股憋在胸口的戾气,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战来宣泄。 “百骑司的兄弟,看你们的了。”秦川转向身后几名穿着水手短褐、毫不起眼的汉子,声音低沉,“所有能打听到‘恶鬼屿’、陈枭、风魔众消息的渠道,渔民、海商、甚至那些在海上讨生活的灰色人物,一个不漏。重金、威压,随你们使。我要知道那鬼地方的暗礁分布,潮汐规律,守备力量,陈枭的船多久出来一趟,在哪补给!” “将军放心。”为首一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冷得像礁石下的冰,“海里的事,鱼知道,风知道,那些吃过亏、想报仇的人,更知道。消息,很快会堆到您案头。” 撒马尔罕·“圣火”王宫 圣火坛的火焰昼夜不息地燃烧,却驱不散弥漫全城的紧张与焦灼。城外,扎伊德的大食主力军如同黑压压的蚁群,将撒马尔罕围得水泄不通,营垒相连,刁斗森严。白日里,攻城器械的咆哮和士兵的呐喊厮杀声震天动地;入夜,则是伤兵痛苦的呻吟和城头巡逻士兵疲惫沉重的脚步声,交织成绝望的乐章。 王宫深处,查拉维公主的临时居所内气氛同样凝重,却带着另一种无声的较量。她面前摊开着一卷刚刚由城外射入的羊皮密信,字迹是用炭笔匆匆写就,带着风沙的粗粝感。这是高仙芝通过唐军特有的隐秘渠道送来的。 “公主殿下钧鉴:扎伊德攻城甚急,然其粮道漫长,军心已显浮躁。纳斯尔借吾唐军之威,勉强维系局面,然其麾下圣火军各部损耗惨重,疑惧日深。阿尔达希尔等祭司派,近日频繁密会,恐有不利于殿下之异动。殿下所获‘波斯都督府大都督’之荣衔,乃陛下妙手,名器煌煌,正可借势而为!当速以‘大都督’之名,召见忠于萨珊之旧部、城内惶惶之粟特豪商,许以复国后之利,聚拢人心,组建班底!仙芝当全力策应,保殿下无虞。高仙芝顿首。” 查拉维纤细的手指抚过“波斯都督府大都督”几个字,冰封般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一丝灼热的光。李琰这一手,堪称神来之笔!这并非实权官职,却是大唐皇帝亲封的、名正言顺的波斯最高象征!它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也像一面招展的旗帜! “来人!”她霍然起身,紫色长袍拂过冰冷的地面,声音清越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大唐波斯都督府大都督’之名,向城内所有萨珊旧臣后裔、粟特行会首领、尚有战力的圣火军中层将领,递送请柬!本督要在这圣火宫偏殿,设‘波斯复国’之宴!告诉他们,大唐皇帝陛下并未忘记萨珊的子民,大唐的铁骑就在城外与圣火军并肩作战!复国的希望,就在眼前!” 侍女领命而去。查拉维走到铜镜前,仔细整理着仪容。镜中的女子,面色依旧带着被软禁后的苍白,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宝石,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知道,这场宴会,是她挣脱纳斯尔无形枷锁、真正在撒马尔罕发出自己声音的关键一步!高仙芝的刀锋在外,李琰赐予的名分在内,她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长安·太极宫·两仪殿 巨大的海疆舆图前,李琰的目光冷冽如冰,手指重重敲在代表倭国九州岛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回响。他面前,是兵部侍郎和鸿胪寺卿肃立的身影,殿内气氛凝重。 “登州水师急报,三日前于黄海巡弋,遭遇悬挂‘八幡大菩萨’幡旗的倭国关船两艘。”兵部侍郎声音沉肃,“依陛下前旨,我水师斗舰当即发旗号警告,令其停船受检。倭船非但不停,反而升起满帆,意图穿插逃遁,更有倭寇持弓向我船攒射!” 李琰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然后呢?” “我水师斗舰以拍竿击碎其一船艏楼,弩炮覆盖,当场击沉一艘!另一艘被钩拒锁住,跳帮接舷!擒获倭寇二十七人,其船主自称‘风魔小太郎’麾下,供认受命前往‘金山’岛附近,接应一批‘鬼面龙王’处运出的金沙!”兵部侍郎语气带着一丝快意,“人赃并获!倭船残骸与俘虏已押回登州港!” “好!”李琰抚掌,眼中毫无意外,“倭王孝谦和那个妖僧道镜,不是喜欢在奈良的庙里念经装慈悲吗?鸿胪寺!” “臣在!”鸿胪寺卿连忙躬身。 “立刻以朕的名义,草拟国书!措辞要严厉!”李琰的声音如同出鞘的横刀,“质问倭王!其一,倭国官方船只是否参与支持海盗‘风魔众’?其二,‘风魔众’持械抗拒大唐水师巡检、攻击天朝战船,是否受其朝廷指使?其三,其国海盗与‘鬼面龙王’陈枭勾结,劫掠大唐及南海诸国商旅,盗掘本属大唐藩属之地的‘金山’资源,倭王作何解释?!其四,倭国对此,将如何处置?如何赔偿?限其三十日内,给朕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陛下,措辞如此激烈…恐倭国颜面尽失,激起事变…”鸿胪寺卿有些迟疑。以往对藩属国,总还要留几分天朝上国的雍容体面。 “颜面?”李琰冷笑一声,如同腊月寒风,“他们勾结海盗,劫掠海疆,攻击朕的战船时,可曾想过给大唐留颜面?朕就是要撕破他们那层虚伪的恭敬!就是要让孝谦和道镜知道,在大唐的卧榻之侧搞这些魑魅魍魉的把戏,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国书就按朕的意思写!一个字都不准改!另外,登州、莱州水师,巡弋范围扩大至对马海峡!凡遇可疑倭船,无需再警告,可先击沉,后禀报!” “臣…遵旨!”鸿胪寺卿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年轻的天子对倭国已是动了真怒,决心以最强势的姿态碾压过去,不留丝毫转圜余地。这封国书,无异于一道冰冷的战书! 恶鬼屿·龙王窟 这里与其说是个岛屿,不如说是一片被狰狞礁石和狂暴海流拱卫的迷宫。嶙峋的黑色岩山从墨绿色的海水中突兀刺出,常年笼罩在咸湿的浓雾里,怪石形态扭曲如同挣扎的恶鬼,呜咽的风声穿行其间,更添阴森。“恶鬼屿”之名,名副其实。 在最大一座形似骷髅头骨的岩山内部,天然溶洞被人工开凿拓展,形成了庞大的海盗巢穴“龙王窟”。潮湿的空气混杂着劣质酒气、汗臭和铁锈味。洞窟深处,一座高台上铺着斑斓的虎皮,端坐着一个身形异常魁梧的巨汉。 他便是“鬼面龙王”陈枭。脸上罩着一张用深海某种巨型鱼类的头骨打磨雕刻而成的青黑色鬼脸面具,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凶光四射的眼睛。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如岩石,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最狰狞的一道从左肩斜劈至右腹,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他手中把玩着一块沉甸甸、未经提炼的金疙瘩,粗糙的表面在昏暗的火把光下闪烁着诱人又冰冷的光泽。 一个独眼海盗头目单膝跪在台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龙王!全…全完了!风暴角…咱们的船…被唐军堵在湾里…二副被活捉…‘黑旗号’被烧得只剩个架子…唐军领头的,是个叫秦川的煞星,下手太狠了…” “秦…川…”陈枭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嘶哑沉闷,如同砂砾摩擦。他手中的金疙瘩被捏得咯吱作响。“老子的船…老子的兄弟…老子的航线图!”一股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炸开,洞窟内所有海盗都噤若寒蝉。 “龙王息怒!”旁边一个穿着肮脏文士袍、留着鼠须的干瘦中年连忙开口,他是陈枭的狗头军师“鬼算盘”吴先生。“唐军水师这次是有备而来!那秦川新得了什么‘靖海营’的名号,装备了新甲,凶得很!咱们现在硬拼…不智啊!” “不智?”陈枭猛地扭头,鬼面獠牙仿佛要择人而噬,“难道让老子当缩头乌龟?让唐狗骑在头上拉屎?!” “龙王!小不忍则乱大谋!”吴先生凑近低语,“咱们的根基是什么?是这片恶鬼屿的迷宫!是外面那些吃人的暗流和礁石!唐军船再大,敢开进来吗?耗!咱们就跟他们耗!把剩下的船都藏进最隐秘的水道里,派小舢板出去,用咱们最拿手的‘鬼打墙’!再让那些依附咱们的小股,去袭扰唐军的补给线!时间一长,唐军补给困难,锐气一挫,自然退兵!到时候…”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毒光:“咱们再联络‘风魔众’那边!倭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憋着火!让他们从东边给唐军找麻烦!咱们两家联手,还怕找不到机会,把那个秦川和他那什么狗屁靖海营,一起送进海龙王嘴里?!” 陈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吴先生,粗重的呼吸如同风箱。洞窟里死寂一片,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良久,他猛地将手中的金疙瘩砸在岩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金块深深嵌入石中。 “就依你!传令下去,所有船只,退入‘幽冥水道’!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露头!派‘水鬼队’出去,给老子盯死唐军的船!还有,给九州岛那边传信!告诉他们,唐狗咬人了!想继续发财,就拿出点真本事来!” 撒马尔罕·圣火宫偏殿 气氛与外面战火纷飞的景象截然不同。偏殿内点燃了昂贵的波斯香料,驱散了硝烟味。长条桌案上铺着洁白的亚麻布,摆放着撒马尔罕城内如今极为珍贵的烤馕、干果、少量肉食和浑浊的葡萄酒。受邀而来的二十余人,身份各异:有须发皆白、穿着破旧但浆洗干净的萨珊旧式官袍的老者,那是流亡的贵族后裔;有眼神精明、衣着相对体面却难掩惶恐的粟特商人首领;也有几名铠甲残破、身上还带着包扎痕迹的圣火军中层将领,他们的眼神复杂,带着疲惫、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的查拉维公主身上。她并未穿着华丽的宫装,而是一身裁剪合体的深紫色武士常服,腰间束着镶嵌蓝宝石的腰带,乌黑的长发简单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标志性的、深邃如星空的紫色眼眸。她身旁的案几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那是大唐皇帝册封她为“大唐波斯都督府大都督”的圣旨,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诸位,”查拉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也蕴含着王族血脉天然的威严,“感谢诸位在撒马尔罕危难之际,应查拉维之邀前来。此刻,城外大食人的刀锋正对着我们的咽喉,城内的粮食和药品一日少于一日,恐惧和绝望如同瘟疫在蔓延。” 她环视众人,目光坦荡而坚定:“但请诸位看看我身边这份来自大唐天可汗陛下的圣旨!陛下没有忘记流淌着萨珊血脉的子民!没有忘记与我们世代交好的粟特友邦!陛下亲封我为‘大唐波斯都督府大都督’,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号,这是大唐帝国对我们波斯故地、对撒马尔罕、对在座每一位仍在为自由和生存而战之人的承诺!” 她拿起圣旨,缓缓展开,那明黄的色彩在昏暗的殿内仿佛自带光芒:“陛下承诺,大唐的铁骑,将与圣火军并肩作战,直到将扎伊德的大食军赶出河中!陛下承诺,待光复波斯故土,所有在危难中襄助萨珊王族、忠于故国之人,都将得到应有的封赏和荣耀!”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波澜。老贵族们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激动地以手抚胸。粟特商人们交换着眼神,看到了贸易通道重新畅通的希望。那几名圣火军将领的脊背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 “然而!”查拉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大唐的援助,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城外的血战需要勇士,城内的秩序需要维持,受伤的士兵需要救治,饥饿的妇孺需要粮食!查拉维在此,以萨珊王族血脉、以阿娜希塔女神之名、亦以大唐皇帝陛下亲封‘大都督’之权柄,恳请诸位!” 她站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礼。这一礼,让所有人都动容了。 “恳请忠于萨珊的旧部,联络散落城中、尚存忠贞之志的勇士,组建‘波斯复国义勇军’!协助圣火军守城,维持城内秩序!恳请粟特行会的首领们,打开你们的仓廪,拿出囤积的粮食、药品、布匹,按需分配,救济伤患妇孺!查拉维承诺,此间所耗,待复国之后,必以十倍金银、通商特权相偿!恳请圣火军的将军们,约束好你们的士兵,告诉他们,大唐的援军就在城外,胜利的希望就在前方!我们每坚守一日,扎伊德就离崩溃更近一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悲壮而极具煽动性的力量,将个人的命运与家国的存亡、现实的困境与未来的希望紧紧捆绑在一起。更关键的是,她巧妙地利用了大唐册封的“都督”身份,赋予了自己在纳斯尔地盘上发号施令的合法性,并且将资源分配、组建武装这些关键权力,从纳斯尔手中巧妙地转移、分散到了这些受邀者手中。 “为了萨珊!为了撒马尔罕!为了大唐皇帝的恩义!”一名老贵族颤巍巍地站起来,老泪纵横地高呼。 “为了行会!为了日后的通商!”粟特商人们也纷纷表态。 “愿随公主殿下死战!”圣火军的将领们也抚胸行礼。 一场看似简单的宴会,在查拉维精准的运作下,悄然改变了撒马尔罕城内的权力格局。一个以她为核心,凝聚了萨珊遗民、粟特财力和部分圣火军力量的新兴势力,开始浮出水面。她不再是那个被软禁的、空有血脉的公主,而是真正拥有了撬动局势的支点! 圣火宫深处·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纳斯尔阴晴不定的脸。阿尔达希尔垂手侍立在一旁,脸上充满了怨毒和焦虑。 “组建义勇军?开仓放粮?她还真把自己当‘都督’了?”纳斯尔的声音冰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借大唐皇帝的势,挖我圣火军的墙角!那些粟特商人,平时吝啬得一个铜板都要攥出水,现在倒大方起来了?哼!” “大祭司!不能再放任她了!”阿尔达希尔尖声道,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她这是在收买人心,架空您的权柄!什么义勇军?我看就是她查拉维的私兵!等赶走了大食人,她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还有那个高仙芝,他的唐军就在城外,随时可以成为她的刀!” 纳斯尔沉默着,眼神变幻。查拉维的崛起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李琰的册封和高仙芝的武力,给了她绝佳的跳板。但眼下,他确实还需要查拉维来鼓舞士气,需要高仙芝来对抗扎伊德。 “除掉她?现在?”纳斯尔缓缓摇头,“扎伊德的大军还没退。杀了她,高仙芝立刻就会翻脸,城内那些被她煽动起来的萨珊遗老和粟特商人也会暴乱!撒马尔罕顷刻间就会从内部崩溃!” “那就让她…‘意外’死在战场上!”阿尔达希尔凑得更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大食人攻城那么猛,流矢、火油、坍塌的城墙…死个公主,不是很正常吗?只要做得干净,推到扎伊德头上!高仙芝就算怀疑,没有证据,又能如何?唐军还需要我们守城!到时候,您依旧是撒马尔罕、是河中唯一的王!萨珊复国?哼,等收拾了扎伊德,慢慢炮制那些遗老和粟特人也不迟!” 纳斯尔的目光猛地一凝,如同淬毒的针尖,钉在阿尔达希尔脸上。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冰冷到了极点。摇曳的烛火,将两人扭曲的影子投射在石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 长安·将作监秘坊 巨大的水槽占据了大半个工坊,浑浊的水中浸泡着几套刚下线的龙鳞水战甲。阿史那云挽着袖子,露出两截白藕似的小臂,正拿着个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弯曲的弧形钢板,小脸上蹭了好几道黑灰。 “不对…还是不对!”她懊恼地丢下锤子,拿起旁边一个用厚厚水晶磨制的圆筒,凑到眼前,对着水槽方向看了看,又沮丧地放下。“阎大匠!这影筒水里看东西还是模模糊糊的!而且太重了!戴在头盔上,脖子都要压断!还有这护目片,一沾水汽就糊!” 阎立德捋着胡子,也是一脸愁容:“娘娘,这水晶磨制透光已是极限,水下折射又与空气不同,难啊…至于重量…除非找到更轻更透光的材质…” 阿史那云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水槽里沉甸甸的甲胄和水晶筒。李琰赏的那套流光溢彩的七宝琉璃盏就摆在旁边的架子上,她好几次都想抄起锤子把它砸了磨镜片,终究没舍得。 突然,她目光扫过工坊角落里堆放的一些用于制作弓臂的胶合材料,又瞥见架子上几片用于测试防水漆的薄木片,脑子里灵光一闪! “阎大匠!”她猛地跳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咱们不用整块水晶!太笨重!咱们把它…磨薄!磨成小圆片!像…像鱼眼睛那么薄!然后…用胶!把两片薄水晶片,中间留一点点空隙,粘在一个轻巧的圆筒两头!这样是不是就轻多了?而且中间的空隙…是不是能隔开一点水汽?” 阎立德先是一愣,随即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发出精光:“娘娘是说…用两片凸透镜(此时无此概念,阿史那云凭直觉描述)组合?中间形成空腔防水雾?妙啊!妙啊!虽然磨制如此薄的透镜难如登天,但…值得一试!值得一试啊!”老匠宗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仿佛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在眼前打开。新的风暴,在将作监的工坊里再次酝酿。 第234章 风起倭岛 倭国·奈良·平城京 初夏的熏风本该带着草木的清新,此刻却吹不进平城京中心那座被高大寺墙和森严禁卫拱卫的宫殿。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大唐天子李琰那封措辞如刀、质问如雷的国书,被平正地摊在紫宸殿的御案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在场的倭国权贵们坐立不安。 “八幡大菩萨在上!”孝谦天皇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保养得宜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雍容,只剩下被冒犯的惊怒和深藏的恐惧,“唐皇…唐皇怎敢如此无礼!竟将朕与…与那些卑劣的海寇相提并论!还…还要赔偿?限时答复?他当我倭国是什么?任他宰割的羔羊吗?!” 她身旁,僧侣打扮、气度却更似王者的道镜,双手合十,低垂的眼睑下寒光一闪即逝。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息怒。唐皇李琰,少年登基,气焰正炽。其国新挫突厥,威震漠北,又于西域与大食争雄,连战连捷。其水师击沉我船,擒我子民,无非是恃强凌弱,欲寻衅扩张于海疆罢了。” 他将倭寇的劫掠行为轻飘飘地带过,将责任完全推给大唐的“扩张野心”。 “大国师所言极是!”一个身材矮壮、穿着华丽朝服的老者立刻接口,他是藤原氏中主张对唐强硬的代表人物藤原仲麻吕,“唐狗欺人太甚!我堂堂日出之国,岂能受此奇耻大辱?风魔众所为,不过是为国取利!唐人商船富庶,其金山更是无主之地,能者居之!陛下,臣请立刻征发九州、四国水军,联合风魔众,与那‘鬼面龙王’合兵一处,就在那恶鬼屿海域,迎头痛击唐军水师!叫那李琰知道,我倭国刀锋之利!” “仲麻吕卿!慎言!”一个清瘦矍铄、面容沉静的老者立刻厉声打断,他是藤原不比等,代表着藤原氏内部主张隐忍学习的一派,“唐国国力,十倍于我!其楼船如城,兵甲精良,绝非我关船、小早所能抗衡!贸然开战,只会重蹈白村江覆辙!届时国破家亡,悔之晚矣!” 他转向孝谦天皇和道镜,深深一躬:“陛下,大国师!当务之急,是忍一时之辱,谋万世之安!臣以为,应立即将涉事之风魔众头目缚送大唐,或宣称其乃叛逆,已为朝廷诛杀!再备厚礼,遣使赴唐谢罪,解释皆为海盗私自妄为,与朝廷无关!同时,严令九州、四国守护,全力清剿境内海盗,绝其根源!唯有如此,方可暂息唐皇之怒,为我朝争取喘息之机,精研唐之技艺,徐图自强!” “缚送?谢罪?”藤原仲麻吕气得胡子直翘,指着藤原长明的鼻子,“长明!你这是要挖我倭国的脊梁骨!向唐狗摇尾乞怜!那些风魔众,纵然是匪,也是我倭国之民!岂能交给外人屠戮?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够了!”道镜一声低喝,如同暮鼓晨钟,瞬间压下了殿内的争吵。他抬起眼,目光如深潭般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孝谦天皇身上:“陛下,唐皇此诏,意在试探,亦在立威。其兵锋正锐,不可撄其。藤原长明卿所言,乃老成谋国之道。然…”他话锋微妙一转,“一味示弱,亦非良策。缚送风魔头目,有损国体,断不可行。”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可对外宣称,风魔众抗拒朝廷清剿,其魁首风魔小太郎及其骨干,已于日前伏诛。再选一二无关紧要之喽啰,枭首送往大唐,算是交代。同时,备下珍珠十斛、上品硫磺千石、名刀百柄、能工巧匠十人,以天皇陛下之名,遣使谢罪,重申恭顺之意。至于清剿海盗…九州、四国守护,需‘尽心竭力’,然海疆辽阔,匪类狡猾,非一朝一夕之功。” 道镜的“妙计”,核心就一个字——拖!用虚假的“诛杀首领”和有限的替罪羊顶罪,换取表面上的交代;用厚礼和“恭顺”麻痹大唐;至于实质性的清剿,则阳奉阴违。他要为倭国争取时间,更要为自己利用海盗渠道攫取金山财富留下后路! 孝谦天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大国师此策甚善!甚善!就依大国师!速速去办!务必稳住唐皇!” 她只求眼前过关,至于风魔众是否真的被清剿,金山利益能否保住,远不如她与道镜在奈良的权势来得重要。 藤原仲麻吕恨恨地瞪了道镜和藤原长明一眼,却不敢再反驳。藤原长明眉头紧锁,心知这不过是饮鸩止渴,埋下更大祸根,却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封国书,已让倭国朝堂的虚弱、分裂与侥幸心理暴露无遗。 恶鬼屿外围·迷雾海 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像巨大的棉絮,沉甸甸地覆盖在墨绿色的海面上。能见度不足五十步,海水在船底发出沉闷的呜咽,四周只有单调的水流声和偶尔几声凄厉的海鸟鸣叫,更添死寂。一艘明州水师制式的斗舰,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在这片被海盗称为“鬼打墙”的海域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船艏,秦川身披玄色龙鳞水战甲,按着“靖海”剑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浓雾深处。他身后,百名靖海营精锐同样甲胄齐全,弓弩上弦,短兵出鞘,屏息凝神。 “将军,罗盘…又开始乱转了!”舵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水流也怪得很,忽东忽西,推着船走!” 秦川走到船舷边,探身舀起一捧海水,入手冰凉刺骨,颜色比正常海水更深沉。“鬼打墙…哼,装神弄鬼!”他冷笑一声,“百骑司的情报没错,这底下有强磁性的礁石!水流乱,是暗礁改变了水道!传令!减速!所有桨手听鼓点,我说停就停!了望手,给我盯死水面!有任何异常礁石影子,立刻示警!” 话音刚落! “左舷!水下有东西!!”了望手凄厉的喊声撕破死寂! 几乎同时,船身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坚硬之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船体剧烈倾斜,几个水兵猝不及防,险些摔入海中! “稳住!不是触礁!是钩索!”秦川反应极快,一眼看到几条带着倒刺的粗大铁链从浑浊的水下弹出,死死钩住了左舷船板!紧接着,浓雾中传来尖锐的呼哨和划水声! “水鬼!接舷战!准备!”秦川厉声下令,同时猛地抽出靖海剑!玄色的龙鳞甲在雾气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数条狭长低矮、涂成墨黑色的舢板如同鬼魅般从浓雾中窜出!每条船上都蹲着七八个精赤上身、只穿皮裤、口衔短刀的海盗,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白,眼神却如同嗜血的鲨鱼!他们怪叫着,借着水流和钩索的拉力,敏捷地甩出飞爪,直扑斗舰船舷!显然是想利用浓雾和水下暗礁的限制,打一场迅捷残酷的跳帮战,吃掉这艘落单的唐军战船! “放箭!”靖海营的队正怒吼。 嗡!一片密集的弩箭射向扑来的海盗!惨叫声立刻响起,几个海盗中箭跌落海中,鲜血染红水面。但更多的海盗凭借敏捷的身手和舢板的掩护,躲过了箭雨,飞爪已经牢牢抓住了船舷! “杀!”海盗们怪叫着,口衔短刀,手脚并用地攀爬上来! “靖海营!结阵!杀光这些水耗子!”秦川怒吼,身先士卒,靖海剑化作一道匹练寒光,迎向第一个跳上甲板的海盗头目! 那海盗头目身材魁梧,手持一柄沉重的开山刀,狞笑着劈向秦川!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海盗头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势大力沉的一刀,竟然被秦川看似轻巧地格开!更让他惊骇的是,对方那身古怪的黑色甲胄,自己的刀锋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竟未能破甲!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秦川手腕一抖,靖海剑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刺入其咽喉!噗嗤!鲜血狂喷!海盗头目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栽倒。 “好甲!”秦川心中大定,信心倍增!这龙鳞水战甲的防护力远超预期! 甲板上,战斗瞬间白热化!靖海营士兵三人一组,背靠背结阵。海盗们凶狠的劈砍,砍在龙鳞甲上,大多只能留下刮痕,难以造成致命伤。而靖海营士兵手中锋利的横刀和精良的臂张弩,却成了收割生命的利器!弩箭在近距离穿透海盗单薄的皮肉,横刀劈砍,血光飞溅!海盗依仗的水性优势和亡命打法,在装备和训练的双重碾压下,变得苍白无力! “鬼啊!他们的甲砍不穿!”有海盗惊恐地大叫。 “撤!快撤!”眼见同伴如同砍瓜切菜般倒下,剩下的海盗魂飞魄散,纷纷跳海逃命。 战斗来得快,去得更快。浓雾中只留下几艘空荡荡的舢板、漂浮的尸体和染红的海水。靖海营这边,仅有数人轻伤,无一阵亡! “清点战场!把水里喘气的都捞上来!老子要口供!”秦川抹去剑上的血,声音冰冷。这场遭遇战,不仅检验了新甲的战力,更证明百骑司的情报无比精准——陈枭果然想用“鬼打墙”和“水鬼”战术消耗唐军!他望着浓雾深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陈枭,你的把戏,玩到头了。这恶鬼屿的迷雾,该散了!” 撒马尔罕·东城头 烈日炙烤着饱经战火的城墙,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尸体腐败的恶臭。查拉维公主站在女墙后,紫色的武士服外罩着一件轻便的皮甲,脸上蒙着面纱抵挡异味,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却坚定地注视着城外如同蚁群般再次涌来的大食军阵。高仙芝派给她的一小队精锐唐军护卫紧紧跟在她身后。 “稳住!弓箭手准备!”守城的圣火军将领嘶声力竭地呼喊着,声音沙哑。士兵们疲惫不堪,许多人身上带伤,眼中布满血丝,靠着对“波斯都督”查拉维亲临前线的鼓舞,以及对城外唐军铁骑的期盼,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士气。 查拉维并非只是做做样子。她亲自将一捆捆箭矢送到射手身边,用波斯语和粟特语为伤兵包扎,分发着城内粟特商人挤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干净饮水和肉干。她的存在,像是一股清泉,滋润着守军干涸绝望的心田。 “是公主殿下!殿下与我们同在!”士兵们低声传递着,疲惫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就在此时,一阵异样的喧嚣从城头西侧传来,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和金属碰撞声! “塌了!城墙塌了!大食狗上来了!” 查拉维心头一紧,立刻带人向西侧赶去。只见一段饱受投石机轰击的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烟尘弥漫中,数十名凶悍的大食重步兵,顶着盾牌,嚎叫着从缺口处蜂拥而入!守卫此处的圣火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正节节败退! “堵住缺口!把他们打出去!”查拉维厉声高呼,拔出腰间装饰性的波斯弯刀,便要上前!她身边的唐军护卫立刻抢前,组成一道人墙,弩箭齐发,射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大食兵,暂时遏制了攻势。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查拉维身后不远处的城垛阴影里,一个穿着普通圣火军士兵皮甲、眼神阴鸷的人影,悄然张开了手中的强弓。弓弦上搭着的,并非普通的箭矢,而是一支箭头闪烁着诡异幽蓝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的短矢!他的目标,正是被唐军护卫稍稍遮挡、侧身指挥的查拉维!弓弦拉满,箭头微调,手指即将松开! 千钧一发之际! 一支更为强劲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闪电般从城楼更高处射下! 噗嗤! 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刺客拉弦的手腕! “啊——!”刺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淬毒短矢脱手掉落在地!他捂着手腕,惊恐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高仙芝一身明光铠,手持一具还在冒着青烟的强弩,如同天神般屹立在城楼最高处,眼神冰冷如刀锋,扫过混乱的城头,最终定格在那名刺客身上。他身边,数名唐军神射手手中的弩机,正牢牢锁定着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的可疑身影。 “阿尔达希尔祭司的手,伸得可真长啊。”高仙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保护公主殿下!把这些趁乱作祟的鼠辈,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唐军护卫如狼似虎地扑上,瞬间将受伤的刺客及其同伙制服。查拉维回头望向高仙芝,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高仙芝微微颔首,查拉维则报以感激而坚定的眼神。这无声的交流,宣告了阿尔达希尔卑劣刺杀计划的彻底破产,也再次巩固了两人在撒马尔罕危局中脆弱的同盟。 “缺口!堵住缺口!”查拉维压下心中的后怕,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战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力量,“萨珊的勇士们!随我杀敌!” 她紫色的身影,再次成为混乱城头最醒目的旗帜。 明州港·万国海贸会筹备地 喧嚣鼎沸,人声如潮!巨大的港湾内,桅杆林立,帆影蔽日。来自林邑(越南中南部)、占城(越南中南部另一古国)、真腊(柬埔寨)、三佛齐(苏门答腊岛古国)等南海诸国的商船,涂装各异,载满了香料、象牙、犀角、珍珠等奇珍异宝,正依次在引水船的带领下,缓缓驶入规划好的泊位。码头上,身穿崭新号服的市舶司吏员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苦力装卸货物,查验关防文书。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混合的浓郁气味,还有海腥味、汗味和一种名为“财富”的躁动气息。 码头旁新搭建起的高大彩楼内,气氛更为热烈。李琰派来的礼部高官、明州刺史以及市舶司主管正设宴款待最先抵达的几位重量级海商。阿史那云也兴致勃勃地跑来“见世面”,好奇地打量着那些肤色黝黑、衣着奇特的异国商人。 “尊贵的天朝上官!”一位来自三佛齐、名叫普瓦提的大商人,操着流利的官话,态度恭敬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能受邀参加天朝举办的盛会,是我等的无上荣幸!此次前来,不仅带来了敝国最好的香料和玳瑁,更有一桩关于‘金山’的要闻,欲禀报天朝!” “哦?普瓦提先生请讲!”礼部官员精神一振。这正是陛下期待的“利诱”效果! 普瓦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小人去年船队南下,曾因风暴偏离航线,靠近过那‘金山’巨岛的东岸!那里…并非只有土人!小人亲眼所见,有巨大的海船停泊,船上之人,卷发深目,鼻梁高耸,皮肤白皙,穿着奇异的锁子甲和长袍,旗帜上绣着双头鹰的图案!他们也在岛上建立营寨,驱使土人挖掘金沙!言语不通,但极其凶悍,曾攻击过靠近的小船!” “卷发深目?双头鹰旗?”礼部官员和市舶司主管面面相觑,一时想不起这是何方势力。 “是拂菻人!”旁边一个粟特老商人插话,他常年跑波斯、大食一线,见识更广,“普瓦提兄弟说的,像是拂菻帝国的军队!他们的皇帝叫…叫‘巴塞琉斯’,双头鹰是其徽记!他们怎么会跑到南海最南端的岛上去?” “拂菻人?!”众人皆惊。这消息太意外了!遥远的地中海强权,竟然也把手伸到了大唐视为囊中之物的“金山”? 阿史那云眨巴着大眼睛,突然插嘴:“那他们的船,比咱们的楼船还大吗?打仗厉害不?” 普瓦提摇摇头:“船体很大,但样式古老笨重,不如天朝楼船威武。不过…他们船上似乎有一种能喷火的管子,颇为骇人。” 消息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拂菻人的出现,让“金山”的归属陡然增添了巨大的变数!这消息必须立刻飞马传报长安! “还有一事!”另一位占城商人接口,带着讨好的笑容,“小人等航行南海,最惧者莫过于那‘骷髅旗’海盗!听闻天朝新近大破其船队,组建‘靖海营’,专司扫荡海寇?若天朝水师真能肃清航道,保我等商旅平安,莫说缴纳‘舶脚’,就是再加三成,我等也心甘情愿啊!平安,才是最大的财富!” “正是!正是!”众海商纷纷附和,脸上充满了对安全的渴望和对大唐水师力量的期盼。李琰“威慑”与“利诱”的双重策略,在万国海商云集的明州港,正显现出强大的吸引力。大唐海疆秩序的建立,已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海疆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温润玉璧。撒马尔罕的烽火、恶鬼屿的迷雾、奈良的争吵、明州的喧嚣…似乎都在这方寸玉璧的温热中沉淀下来。那双重危机预警后的沉寂,并未让他放松,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拂菻人…双头鹰…”李琰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拜占庭帝国!这个横跨欧亚、与波斯萨珊缠斗数百年的老牌帝国,竟然也盯上了“金山”?是偶然的探险,还是其东方战略的延伸?他们与倭人、海盗之间,是否也有看不见的勾连? 玉璧的温热似乎比往常更恒定了一些,像一盏微弱的灯,虽不明亮,却固执地存在着。李琰的心念沉入其中,不再寻求清晰的画面,而是试图捕捉那“指引”的微妙趋向。这一次,当他的思绪掠过东南海疆、掠过那标注着“金山”的巨岛时,玉璧传来的温热,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荡起的涟漪,短暂而清晰。 李琰猛地睁开眼,精光爆射! “来人!” “奴婢在!”当值宦官立刻躬身。 “传旨!召司天台监正、将作监大匠阎立德、秘书省精通西域及海外舆图的学者,即刻入宫觐见!”李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要他们带上所有关于南海及极南之地、关于拂菻国的图籍档案!朕要知道,那‘金山’岛上,除了金沙,还有什么能让拂菻人远涉重洋!朕更要看看,这玉璧…与那万里之外的岛屿,究竟有何牵连!” 他再次低头看向胸前的玉璧,温润的光泽在宫灯下流转。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只是好奇,而是充满了征服者发现新目标时的炽热与决心。撒马尔罕的棋局由高仙芝执子,倭国的麻烦交给秦川的靖海剑,而这遥远的“金山”以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拂菻身影,似乎正成为玉璧指引的下一个焦点。寰宇之大,尽在棋枰! 第235章 拂菻疑云 长安·太极宫·集贤殿 平日里存放典籍、供翰林学士修书撰史的集贤殿,此刻气氛肃穆得如同庙堂。沉重的紫檀木案几上,摊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籍:有绢帛绘制的《海内华夷图》,有竹简穿成的《异物志》,有羊皮卷上绘制的、线条粗犷模糊的《西域诸国图》,甚至还有几卷明显带着异域风格、用不知名颜料绘制、标注着扭曲蝌蚪文的航海草图,据说是早年海商从大食人手中重金购得。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墨香和羊皮膻味混合的独特气息。 李琰端坐主位,面色沉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温热的玉璧。下首,司天台监正周元朗、将作监大匠阎立德、秘书省首席校书郎郑玄清,以及几位皓首穷经的老博士,正襟危坐,额角都微微见汗。陛下深夜急召,摊开这许多尘封的、甚至来源可疑的海图,追问那远在天涯海角的“金山”巨岛和拂菻人的踪迹,实在让他们这些埋首故纸堆的学究倍感压力。 “诸位爱卿,”李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目光扫过案上那堆“宝藏”,“朕心有所惑,关乎海疆万里之外。前日明州急报,南海巨岛‘金山’之上,竟有卷发深目、悬双头鹰旗之异族出没,疑为拂菻(拜占庭)之军。朕翻阅内库所藏,所得寥寥。尔等司职天文地理、图籍校勘、器物营造,可知这‘金山’岛,除却传言中遍地金沙,还有何特异之处?拂菻人万里迢迢,跨重洋而至,所图为何?总不会只为那几粒金沙吧?” 司天台监正周元朗率先开口,他须发皆白,声音带着星象观测者的缥缈:“陛下容禀。臣观星象分野,南海极南之地,确有大片未知之陆,其星野混沌,气象迥异中原。《淮南子·坠形训》有载,‘南方曰大暑,其地多火’,或指其酷热。前朝僧侣法显所着《佛国记》中,亦提及自狮子国(斯里兰卡)乘商船东归时,曾遇飓风,漂流至一‘耶婆提’巨岛,其民‘裸形黑身’,或与‘金山’土人相类。然拂菻人…其国远在极西泰西之地,按常理,其船纵能远航,亦不应绕过天竺、三佛齐,直抵金山之东岸…除非…” 他犹豫了一下,“除非其船队自极西之地启程,向西…向西航行,绕过大地尽头,复折向东而至?此乃惊世骇俗之想,近乎…近乎《山海经》所载‘大瀛海环之’的荒诞了。” 他的意思是,拜占庭人可能是从大西洋向西航行,绕过了美洲,横渡太平洋抵达澳洲,这在当时是不可思议的。 秘书省校书郎郑玄清连忙接话,他是个务实的老学究:“周监正所言‘向西绕行’太过渺茫。臣等校阅秘书省所藏前代海图及波斯、大食商贾献上的零散图卷,发现关于此‘金山’巨岛,除金沙外,另有三处特异记载,或可解拂菻人之惑!” 他小心地展开一卷明显被虫蛀过的泛黄海图,指着巨岛东北部一处被朱砂圈出的区域:“其一,此岛东北沿岸,盛产一种巨蚌,其壳内孕育之珠,大如雀卵,光华夺目,世所罕见!其价值,百倍于寻常南海珍珠!拂菻贵族妇人,最喜此等奇珍!” 他又指向岛屿中部一片画着扭曲山脉和烟囱状山峰的区域:“其二,此地多‘火焰山’,其山非火,然地热蒸腾,有硫磺之气冲天,终年不散!更奇者,山中涌出之泉,其水滚烫,可烹牛羊!硫磺乃制火药、医药之紧要物,地热之能,亦为奇观!拂菻人精于工巧,或为此而来!” 最后,他的手指点向岛屿东南沿海一片广袤区域,那里画着成片波浪状的线条:“其三,此地草木之盛,冠绝寰宇!有一种奇树,其叶如刀,四季常青,其木坚逾铁石,耐水火虫蛀!更生有一种巨兽,其形怪异,非驼非马,腹有皮囊可育幼崽!此地土壤肥沃,若得开垦,必为膏腴之地!拂菻人国中耕地有限,或有拓土殖民之野心!” 阎立德听到“木坚逾铁石”、“耐水火虫蛀”,浑浊的老眼顿时亮了,忍不住插嘴:“若真有此等神木,用于造船,其坚牢耐久,远胜寻常楠木、樟木!陛下之‘镇海级’巨舰,若以此木为龙骨、船板,必能纵横四海,无惧风浪礁石!” 李琰静静听着,手指在玉璧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珍珠、硫磺地热、神木、沃土…拂菻人的目标显然不只是金沙,而是将整个“金山”岛视为一个资源宝库和潜在的殖民地!他们的野心,触角竟伸得如此之长! “至于陛下所询玉璧…” 周元朗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谨慎,带着面对未知的敬畏,“臣等反复参详陛下所述之‘温热’与‘微弱趋向’,结合堪舆古籍《青囊海角经》残篇所载‘天地有灵脉,蕴奇珍,通人心’之说…大胆揣测,陛下此璧,或非人间凡物,乃上古天地灵脉所钟之‘地脉灵玉’碎片所化!” 他见李琰并无不悦之色,才继续道:“此等灵玉,生于地脉汇聚、钟灵毓秀之地,或伴生于旷世奇珍矿脉之侧。其性通灵,能微弱感应同源之地脉或奇珍之气息。陛下于金山岛消息传来时感应增强,或正因那岛上,蕴藏着与此璧同源,或至少性质相近的磅礴地脉之力或旷世奇珍!此非神怪,实乃天地造化之奇,以微不可察之‘气’相连,唯陛下身怀此璧,心神澄澈时方能偶有感应,如观星者见微光而知星宿。” 李琰心中豁然开朗!这个解释,巧妙地将玉璧的感应归结于“地脉”或“奇珍”的物理性“气”的微弱共鸣,而非玄幻的神力。它符合古代自然哲学的认知框架,也为自己利用这感应提供了“合理”的依据!金山岛上,必然藏着与玉璧同源,或者至少能引发其感应的巨大秘密!拂菻人的出现,让这场争夺陡然升级! “善!”李琰抚掌,眼中精光灼灼,“周爱卿之言,拨云见日!阎大匠,神木之事,记下了!郑校书,将关于金山岛特异之处的记载,誊抄清晰,连同这些海图,一并封存,朕要细览!传旨工部及将作监,待‘镇海级’龙骨铺设,优先选用金山神木!不惜代价!” 他心中已然将“金山”岛,视为囊中之物!拂菻人?那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从大唐的虎口中夺食了! 恶鬼屿·幽冥水道入口 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海雾,如同巨大的尸衣,将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笼罩得严严实实。海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流速极快,打着旋涡,发出沉闷的呜咽,仿佛水下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恶鬼。几条被俘获、经过加固的海盗舢板,如同幽灵船般静静地漂浮在雾霭边缘。每条舢板上,都蹲伏着十名靖海营精锐,人人身披玄色龙鳞水战甲,脸上涂抹着防水的黑泥,只露出一双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手中紧握着上好弦的臂张弩和分水破浪的横刀、短矛。 秦川蹲在为首舢板的船头,手中摊开一张刚刚由俘虏“水鬼头目”在酷刑和重赏双重压力下、结合百骑司零碎情报拼凑出来的“幽冥水道”草图。草图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标注着暗礁的位置、水流的走向、以及几处关键的哨卡。 “都听清了!”秦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水道狭窄,暗礁密布,水流诡异,大船根本进不来!这是陈枭老贼最大的依仗!但今天,老子就要用他的船,捅进他的屁眼!” 他指着草图:“第一道鬼门关,就是前面那片‘乱牙礁’!水下全是刀锋一样的暗礁,水流乱得跟开了锅似的!按图上的标记走‘之’字形,桨手听鼓点,慢!稳!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过了乱牙礁,水流会推着我们走一段,前面就是‘水鬼哨’!两个了望洞,藏在水线以上的礁石缝里!必须在靠近前无声解决!” 他看向身旁两个身材精瘦、背负特殊装备的靖海营好手:“‘水蜘蛛’,看你们的了!用‘飞梭’上去,弩箭封喉,不准见血落水惊动鱼群!明白?” “明白!”两人低声应道,眼中闪烁着猎豹般的冷光。 “解决哨卡,顺着水流加速,直扑‘龙王窟’的后门水道!”秦川眼中寒芒一闪,“陈枭老贼肯定以为我们还在外面转悠!打他个措手不及!接舷之后,三人一组,先清甲板,再压船舱!遇抵抗,格杀勿论!首要目标,陈枭的脑袋!死活都要!” “得令!”低沉而整齐的回应在几条舢板上响起,杀气凝如实质。 秦川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和铁锈味的雾气,猛地一挥手:“下桨!入幽冥!” 几条舢板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雾笼罩的墨绿色水域。桨叶入水,只带起微不可察的涟漪。眼前的景象瞬间被翻滚的灰白吞噬,只有水流冲击船体的呜咽和桨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根据草图指引,桨手们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舢板,在嶙峋的礁石缝隙间穿行。好几次,锋利的礁石几乎贴着船板擦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浑浊的水下,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湍急的乱流拉扯着船身,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突然,左前方一条舢板猛地一晃! “小心!暗涌!”有人低呼。 只见一股强大的暗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将那舢板推向右侧一片如同巨兽獠牙般突出的礁石群!眼看就要撞上! 千钧一发之际,舢板上的桨手齐声低吼,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数支长桨同时插入水中,死死顶住暗流的推力!船身险之又险地贴着礁石滑过,溅起大片水花。 秦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那条舢板稳住,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抬头望向雾霭深处,隐约可见前方高耸的礁石壁上,似乎有两个不起眼的凹陷。水鬼哨! 两条“水蜘蛛”的身影如同壁虎般,借助飞梭绳索和礁石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片刻后,两声极其轻微、如同夜枭振翅般的“噗噗”声从上方传来。秦川知道,哨卡解决了。 “加速!”秦川低喝。 舢板顺着陡然加快的水流,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冲过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浓雾似乎变薄了一些,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幽深洞口!洞口两旁怪石嶙峋,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栈道和腐朽的木桩。这里就是“龙王窟”的后门! “敌袭!唐狗从后门进来了!”洞窟深处,终于响起了海盗凄厉的、变了调的警报声!但已经太迟了! 几条舢板如同嗜血的鲨鱼,狠狠撞上洞口的栈道!靖海营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呐喊着跃上栈道!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仓促迎来的海盗,横刀在昏暗的火把光下划出道道死亡的寒芒!龙鳞甲硬抗着海盗慌乱劈砍的刀锋,发出叮当脆响,火星四溅! “陈枭老狗!滚出来受死!”秦川一马当先,靖海剑劈开一个海盗的头颅,怒吼声响彻洞窟!血腥的接舷战,在“龙王窟”的心脏地带,轰然爆发! 撒马尔罕·圣火军大营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纳斯尔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手指死死捏着酒杯,指节发白。下首的将领们个个面带疲惫和焦虑,阿尔达希尔则眼神闪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高仙芝一身风尘仆仆的明光铠,大马金刀地坐在客位,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查拉维公主坐在他侧后方,紫色武士服纤尘不染,面色沉静如水,只有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扫过在场众人时,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大祭司,”高仙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战场磨砺出的金石之音,“扎伊德围城已逾两月,攻势一日弱过一日。我军斥候探得确切消息,其后方粮道屡遭我游骑袭扰,军中已现缺粮之象,马匹倒毙甚多,士兵怨声载道!其军心浮动,已成强弩之末!” 他站起身,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手指重重一点城外大食军主营位置:“反观我军!撒马尔罕军民同仇敌忾,在公主殿下鼓舞下,士气可用!我五千安西精骑养精蓄锐,战意高昂!城内圣火军主力虽疲,然筋骨犹在!此刻,正是内外夹击,一举击溃扎伊德,解撒马尔罕之围,重创大食东征军气焰的最佳时机!若再拖延,待其国内援兵或粮草运至,恐错失良机,前功尽弃!” 查拉维适时开口,声音清越而充满说服力:“大祭司阁下,高将军所言极是。波斯复国义勇军虽初建,亦有三千敢战之士,愿为先锋!城内粟特行会,愿倾尽所储粮草、药品,犒劳三军!此战若胜,大祭司便是拯救撒马尔罕、拯救河中的第一功臣!萨珊王室与河中万民,永感大恩!大唐皇帝陛下,亦必不吝厚赐!” 她的话语,将个人声望、物资支持、未来政治回报巧妙地捆绑在纳斯尔身上,描绘出一幅辉煌的胜利图景。 营帐内一片死寂。将领们的目光都聚焦在纳斯尔身上,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反击?他们被大食人压着打了两个月,死伤惨重,早已憋了一肚子窝囊火!高仙芝带来的消息和查拉维描绘的胜利前景,如同火星掉进了干柴堆! “大祭司!”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圣火军悍将猛地站起来,他是守城战中损失最惨重的一部将领,“弟兄们受够了!与其窝在城里等死,不如跟唐军兄弟杀出去,剁了扎伊德那狗贼!我们愿打头阵!” “对!打出去!” “杀光大食狗!” 几个将领纷纷附和,压抑已久的战意被点燃。 阿尔达希尔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要反对,却被纳斯尔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纳斯尔心中天人交战。他当然想反击,想立下不世之功!但高仙芝和查拉维的势力借守城之机已深深渗透城中,此战若胜,他纳斯尔的威望固然达到顶峰,但高仙芝的兵锋和查拉维的“都督”名分,将彻底成为悬在他头上的利剑!若败…万事皆休! 他的目光扫过高仙芝平静却深不可测的脸,扫过查拉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紫眸,最终落在群情激奋的将领身上。他知道,军心已动,大势难违!此刻若再压制,恐生内变! “好!”纳斯尔猛地将酒杯顿在案上,酒液四溅,他脸上浮现出枭雄的决绝,“既然唐军兄弟愿为先锋,公主殿下亦愿倾力相助,我圣火军将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传令全军!三日之内,整军备战!待高将军号令一出,我圣火军主力开东门,与唐军铁骑里应外合,直捣扎伊德中军!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营帐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反击的号角,终于吹响!查拉维与高仙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破局的时刻,到了! 明州港·万国海贸会主会场 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巨大的港湾码头被装饰一新,临时搭建起连绵的彩棚,各色彩绸在初夏的海风中猎猎作响。来自林邑、占城、真腊、三佛齐、乃至遥远天竺和少数几个胆大的波斯商团的旗帜,在泊位上空飘扬。空气中混合着香料、皮革、油漆、海腥和人群汗水的复杂气味,喧嚣的人声如同沸腾的海潮。 码头最醒目的位置,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大的观礼台。李琰派来的钦差、礼部侍郎身着紫袍,明州刺史、市舶司使陪坐左右。阿史那云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胡服,兴致勃勃地挤在观礼台一侧,好奇地打量着下方。 重头戏开场!首先驶过观礼台前方的,是明州水师的两艘主力楼船。其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高耸的楼橹上旌旗招展。船身侧舷的挡板轰然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射击孔!随着令旗挥下,嗡!一片密集如飞蝗的弩箭腾空而起,划过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覆盖了数百步外海面上预设的浮靶区域!紧接着,船舷两侧粗大的拍竿在绞盘驱动下缓缓抬起,如同巨人的手臂,带着沉闷的风声重重砸落海面,激起数丈高的白色水柱!其威势,让观礼台上下的各国商人、使者无不色变,发出阵阵惊呼! “天朝楼船,真如山岳浮海!有此神兵守护海道,我等无忧矣!”三佛齐大商人普瓦提抚掌赞叹,声音洪亮,充满了刻意的恭维和真实的震撼。 楼船之后,是数艘新近编入“靖海营”、经过改装的斗舰。与楼船的巍峨不同,它们显得更加精悍迅捷。船上的靖海营士兵身着玄色龙鳞水战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他们表演了快速划桨变阵、模拟接舷跳帮、以及精准的弩箭点射。其动作之娴熟,配合之默契,装备之精良,再次引来一片赞叹。 “看!那便是‘龙鳞甲’?果然刀箭难伤!” “有此雄师,骷髅旗海盗授首之日不远了!” 商人们的议论充满了对安全的信心。 水师操演完毕,真正的“利诱”开始。长长的码头栈道上,无数苦力穿梭如织,将一箱箱、一捆捆来自大唐天南海北的珍品卸下商船,在指定的彩棚展区铺陈开来: 光洁如玉、薄如蛋壳的越窑青瓷,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色彩绚丽、图案繁复如云霞的蜀锦、缭绫,引得那些异国女眷们目不转睛;清香四溢的湖州紫笋、蒙顶石花等名茶,让嗜茶的南海商人趋之若鹜;还有精美的金银器、漆器、雕刻…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与之对应的,是各国商人带来的胡椒、丁香、豆蔻堆成小山般的香料;粗大的象牙、犀角;成筐的珍珠、玳瑁;色彩斑斓的热带硬木、珍禽异兽的皮毛… 讨价还价声、各种语言的赞叹声、市舶司吏员高声唱报税单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整个码头变成了一个沸腾的、流淌着黄金的超级市场!大唐的富庶与包容,海疆秩序的初步保障,通过这直观的“利”与“威”,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中。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角落,一艘悬挂着倭国“日之丸”旗、形制明显小于其他商船的关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最偏僻的泊位。船上下来的几名倭人使节,穿着正式朝服,脸色却极其难看。他们带来的硫磺、倭刀等贡品,在琳琅满目的大唐货品和南海奇珍面前,显得如此寒酸。更让他们如坐针毡的是周围投射来的目光——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得知登州事件后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警惕。 “藤原大人,我们…” 一个年轻随从低声道,声音带着屈辱。 为首的使节藤原清河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看着观礼台上谈笑风生的唐国高官,看着码头上那些对大唐水师露出敬畏神色的异国商人,再看看自己这艘寒酸的船,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对奈良朝堂昏聩的愤怒涌上心头。道镜国师的“妙计”,在这煌煌大唐的威仪与富庶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卑劣! 恶鬼屿·龙王窟深处 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在巨大的溶洞中回荡,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秦川如同杀神附体,靖海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玄色龙鳞甲上早已溅满黏稠的血浆。他身边的靖海营士兵结成紧密的战阵,如同黑色的礁石,将一波波涌来的海盗浪潮狠狠拍碎在脚下。龙鳞甲的超强防御力,让他们在混战中占尽优势。 “陈枭!滚出来!”秦川一脚踹飞一个挡路的海盗,怒吼着冲向洞穴深处那座铺着斑斓虎皮的高台。高台上已空无一人! “将军!这边!有密道!”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高台后方一处被垂落藤蔓遮掩的狭窄缝隙喊道。 秦川毫不犹豫,一剑劈开藤蔓,率先钻入!甬道狭窄潮湿,仅容一人通行,脚下湿滑。追出数十步,前方隐约传来水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追!别让老狗跑了!” 又追出百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隐藏在岩壁后的天然小码头!一条狭长的水道通向外面雾气弥漫的海域。一条比寻常舢板大上不少、船身涂成墨黑、形制怪异的快船正解下缆绳,几个心腹海盗正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船离开!船头,一个戴着狰狞鬼面面具的魁梧身影,正死死盯着追来的秦川,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和怨毒,正是陈枭! “秦川!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陈枭的声音透过面具,嘶哑如恶鬼咆哮。他猛地一挥手!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巨响从龙王窟深处传来!整个洞穴都在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这老狗要炸毁巢穴!”秦川脸色一变!陈枭竟如此狠绝,宁为玉碎! “放箭!射死他!”秦川厉喝,同时脚下发力,如同猎豹般扑向即将离岸的快船! 数支弩箭嗖嗖射向船头的陈枭!陈枭挥动一柄沉重的鬼头刀格挡,铛铛几声,火星四溅!一支弩箭刁钻地穿过刀影,噗嗤一声射中他的右肩!陈枭闷哼一声,身体一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川已如大鹏般跃起,凌空扑向船头!靖海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寒光,直取陈枭咽喉!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和必杀之志! 陈枭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竟不闪不避,左手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铁罐,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快船中央堆积的几个木桶! “一起死吧!!”他狂吼! 秦川瞳孔骤缩!那铁罐…是火油罐!木桶里…是火药! “跳船!”秦川在空中强行扭身,对着身后追来的士兵嘶声大吼,同时剑势不减,狠狠刺入陈枭的胸膛!噗嗤!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那条狭窄水道中的快船!巨大的冲击波将刚刚跳入水中的秦川狠狠抛飞,撞在冰冷的岩壁上!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木石碎片横扫整个小码头! 水花四溅,浓烟滚滚。破碎的船体燃烧着,缓缓沉入墨绿色的水中。陈枭那狰狞的鬼面具被炸飞了一半,露出半张血肉模糊、充满不甘和怨毒的残脸,旋即被火焰吞噬。 秦川从水中挣扎着冒出头,剧烈咳嗽着,半边身子被震得发麻,龙鳞甲上布满了划痕和焦黑。他死死盯着那团逐渐下沉的火焰残骸,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余悸和一丝未竟全功的遗憾。 鬼面龙王陈枭,葬身火海。但恶鬼屿的迷雾,似乎并未完全散去。那亡命一击中砸向火药桶的火油罐…是谁给他的?风魔众?还是…藏在更深处阴影里的手? 第236章 龙殒火海 恶鬼屿·幽冥水道出口 浓烟裹着刺鼻的火药味和皮肉焦糊味,如同粘稠的墨汁,从炸塌了小半的“龙王窟”后门水道中滚滚涌出,混杂在终年不散的海雾里。海水被染成一种诡异的红褐色,漂浮着燃烧的船板碎片、焦黑的肢体残骸和散落的杂物。侥幸逃过爆炸的靖海营士兵们,正互相搀扶着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爬上礁石,剧烈地咳嗽、呕吐,不少人被冲击波震得耳鼻渗血,甲胄上布满划痕和焦黑。 秦川拄着“靖海”剑,半跪在一块湿滑的礁石上,半边脸被爆炸的气浪燎得生疼,龙鳞甲肩甲处一道深深的凹痕清晰可见。他死死盯着那逐渐被海水吞没、只剩零星火苗跳跃的沉船残骸,眼神锐利如鹰,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未散的杀意。 “头儿!水里捞到个喘气的!”两个浑身湿透的靖海营士兵,拖着一个同样狼狈不堪、却穿着相对体面皮甲的海盗爬了上来。那海盗面如死灰,右臂软软垂下,显然是被炸断了,正是陈枭的一个心腹头目。 秦川猛地站起,几步跨过去,染血的剑尖抵住那海盗的喉咙,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说!陈枭死了吗?!那火油罐和火药桶,谁给他的?!” 那海盗被冰冷的剑锋和秦川眼中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断臂的剧痛都忘了,语无伦次地哭嚎:“死…死了!肯定死了!龙王…龙王就在船头,挨了将军您一剑,又…又被炸了个正着!尸骨都…都碎了啊!那…那火油罐…是…是前几天…九州岛那边…风魔众的人…偷偷送来的!说是…说是‘八幡大菩萨的怒火’…龙王一直藏着当…当杀手锏…” “风魔众!又是这群倭狗!”秦川眼中寒光爆射!果然是他们!陈枭临死前的疯狂反扑,差点拉着自己同归于尽,竟是倭人在背后递的刀!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恨不得立刻提兵杀向九州岛! 强压下沸腾的杀意,秦川继续逼问:“风魔众现在谁主事?联络人是谁?老巢在哪?说!” “风魔小太郎…被…被倭国朝廷‘诛杀’了…现在主事的…叫…叫服部鬼藏…是个使忍刀的狠角色…联络…都是通过‘恶鬼屿’西边八十里外的‘鬼哭礁’…那里有个水下岩洞…放…放漂流竹筒…老巢…老巢在九州岛萨摩的深山里…具体…小的真不知道啊…”海盗头目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 “服部鬼藏…鬼哭礁…萨摩…”秦川记下这几个名字,眼中杀意更浓。“把他带下去!好好治伤!留着当人证!”他转向惊魂未定的部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搜!掘地三尺也要搜!陈枭的尸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他积攒的金沙、劫掠的财货、所有文书海图,一点都不能少!这恶鬼屿,从今往后,改名叫‘靖海屿’!插上大唐龙旗!” “得令!”士兵们轰然应诺,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肃清残敌、搜刮战利品的兴奋。黑色的龙鳞甲再次行动起来,如同最有效率的工蚁,开始彻底清理这片浸透鲜血的海盗巢穴。秦川则走到高处,望着东南方向九州岛的位置,握紧了剑柄。倭国风魔众…这笔血债,老子记下了! 撒马尔罕城外·怛罗斯河畔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广袤的粟特平原被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大战前特有的铁锈腥味。死寂,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这片即将化为修罗场的土地上。 突然!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沉睡巨龙的咆哮,猛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声音来自撒马尔罕高耸的东门城楼! 紧接着,东门外,唐军大营方向,回应般响起更加激昂、穿透力更强的号角!呜呜呜——! 轰隆隆! 如同平地惊雷!撒马尔罕沉重的东门,在绞盘刺耳的呻吟声中,轰然洞开!早已集结在门洞后、憋足了劲的圣火军主力,在满脸络腮胡悍将的嘶吼声中,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出!刀枪如林,甲胄铿锵,虽然疲惫,但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怒火和压抑了太久的战意! 几乎在同一瞬间! 撒马尔罕城西、城北方向,也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查拉维亲自率领的“波斯复国义勇军”三千余人,以及纳斯尔派出的另一支圣火军偏师,同时对城外围城的大食军营地发起了猛烈的佯攻!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大食营垒,战鼓擂得震天响,制造出多点突破的假象! 城外,扎伊德的大食中军大营瞬间被惊动!如同被捅了马蜂窝!警报的号角凄厉地响起,无数士兵慌乱地从帐篷里钻出,匆忙披甲,寻找兵器。营地里一片混乱! “稳住!不要乱!是唐狗的诡计!”扎伊德在亲卫簇拥下冲出帅帐,厉声咆哮,试图稳定军心。然而,他脸上的惊怒和眼底深处的一丝慌乱,出卖了他内心的震动。唐军和圣火军,竟然敢主动出击?! 就在大食军的注意力被东西两侧的佯攻和正门涌出的圣火军洪流吸引时—— 轰!轰!轰!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滚滚闷雷,从东北方的地平线下碾压而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扎伊德猛地扭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东北方的晨雾中,一道钢铁洪流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当先一面巨大的赤红色战旗,猎猎作响,上书一个斗大的金色“高”字!旗下,高仙芝一身耀眼的明光铠,手持加长横刀,如同战神降临!他身后,五千安西精骑,人马俱甲,长槊如林,组成了锋矢突击阵型,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直插大食中军大营的右翼软肋! “高仙芝!安西铁骑!”扎伊德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他终于明白唐军的意图了!圣火军的正面冲击是吸引火力的铁砧,而高仙芝这支养精蓄锐、装备精良的重装铁骑,才是致命的铁锤!目标就是他的指挥中枢! “右翼!挡住他们!弓骑兵!放箭!快放箭!”扎伊德声嘶力竭地怒吼。 仓促集结的大食弓骑兵试图拦截,稀疏的箭雨射在安西铁骑厚重的铠甲上,叮当作响,却如同隔靴搔痒!高仙芝甚至没有下令变阵减速,只是将手中横刀向前一指! “凿穿他们!目标,扎伊德帅旗!” “大唐万胜——!”五千条喉咙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铁蹄踏碎大地,钢铁洪流瞬间撞上了大食军仓促组成的右翼防线!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 噗嗤!咔嚓!啊——! 骨骼碎裂声、兵器折断声、垂死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装备简陋、阵型散乱的大食轻步兵和弓骑兵,在安西重装铁骑的集团冲锋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锋矢阵型如同巨斧劈柴,狠狠凿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铁蹄践踏下,大食士兵如同麦秆般被成片割倒! “顶住!给我顶住!”扎伊德目眦欲裂,挥舞着弯刀狂吼。然而,兵败如山倒!右翼的崩溃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恐慌瞬间席卷了整个大食军营!正与圣火军激战的前营士兵听到后方震天的喊杀和惨叫声,军心大乱! “大食狗败了!” “高将军神威!杀啊!” 从东门冲出的圣火军主力看到这一幕,士气瞬间爆棚!在悍将的带领下,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冲击着大食军摇摇欲坠的正面防线! 查拉维在城西的佯攻阵地上,远远看到高仙芝的铁骑如同神兵天降般撕裂大食军阵,看到那面醒目的“高”字大旗所向披靡,紫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彩!她猛地拔出弯刀,指向混乱的大食军营:“萨珊的勇士们!大唐的铁骑已为我们撕开了道路!为了复国!随我杀敌——!” “为了公主!为了波斯!杀——!”义勇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佯攻瞬间转为真正的猛攻! 内外交攻,三面夹击!大食军彻底崩溃了!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扎伊德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砍倒了几个挡路的溃兵,仓皇跳上战马,头也不回地向西逃窜,连帅旗都顾不上了! “追!别让扎伊德跑了!”高仙芝横刀染血,厉声下令。一支精锐的安西轻骑立刻脱离主阵,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扎伊德逃窜的方向衔尾急追! 大局已定!撒马尔罕城外广阔的平原上,彻底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杀和溃败!唐军铁骑纵横驰骋,圣火军和义勇军奋勇砍杀,大食军的尸体铺满了怛罗斯河畔的草地,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河水。一面面残破的大食黑色战旗被践踏在泥泞之中。 查拉维在护卫簇拥下,策马来到战场核心。她看着眼前这尸横遍野、但大唐与波斯旗帜高高飘扬的景象,看着远处高仙芝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再望向撒马尔罕城头那重新燃起的、更加旺盛的圣火,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豪情与悲怆。波斯复国的第一缕曙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霾!她紫色的身影,沐浴在初升朝阳的金辉下,如同一尊浴火重生的神只。 明州港·市舶司官衙后院 喧嚣的万国海贸会仿佛被一堵高墙隔绝在外。后院书房内,气氛凝重。秦川派出的信使,风尘仆仆,单膝跪地,将恶鬼屿血战的详细战报、俘虏口供以及最重要的——从龙王窟深处搜出的几份染血的海图和密信,呈送到了坐镇明州的钦差大臣和冯崇面前。 “…陈枭确认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其巢穴‘龙王窟’已被我靖海营彻底肃清,缴获金沙、财货无数,具体数目正在清点。据俘获之陈枭心腹供认,其临死所用之火油罐与火药,乃倭国‘风魔众’新任魁首服部鬼藏数日前秘密送至!风魔众现盘踞于九州岛萨摩深山,联络点位于恶鬼屿西八十里外‘鬼哭礁’水下岩洞…此乃搜获之密信及海图,上有倭国假名及风魔众印记,可为铁证!” 钦差大臣拿起那份用防水油布包裹、沾着暗褐色血渍的密信。信纸是特制的桑皮纸,上面的倭国假名书写潦草,但末尾一个扭曲的、如同鬼爪的“风”字印记却清晰无比。海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从九州岛到鬼哭礁,再到恶鬼屿的隐秘航线! “倭贼!欺人太甚!”钦差大臣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表面缚送假人枭首谢罪,背地里竟敢资敌火器,袭杀我大唐将领!此等蛇蝎心肠,豺狼行径,罄竹难书!” 冯崇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秦将军伤势如何?” “回大人,将军被爆炸波及,震伤内腑,甲胄受损,幸无性命之忧,正在靖海屿休整,清点战果,追剿残匪。” “万幸!”冯崇松了口气,随即眼中寒光闪烁,“钦差大人,证据确凿!倭国两面三刀,包藏祸心!此事必须立刻八百里加急,奏报陛下!请旨严惩!” “这是自然!”钦差大臣重重点头,提笔疾书,“本官这就拟写奏章,连同这些铁证,一并飞马送呈御前!冯大人,秦将军处,令其好生休养,暂以肃清残匪、稳固靖海屿防务为重。至于倭国…哼!待陛下圣裁,定要其付出百倍代价!”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巨大的海疆舆图那标注着“金山”的巨岛轮廓上。胸口的玉璧传来恒定而温润的热度,如同一个无声的坐标。殿内,只有上官婉儿轻柔研墨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陛下!八百里加急!明州钦差、靖海将军秦川联名奏报!恶鬼屿大捷!另有倭国通寇铁证!”当值宦官几乎是小跑着进来,双手高举着一封厚厚的、插着三根染红翎毛的紧急军报。 李琰霍然转身:“念!” 上官婉儿立刻上前接过军报,展开,用她那清越而平稳的嗓音,清晰地念诵。当念到陈枭引爆风魔众提供的火油火药,秦川险死还生时,李琰的眼中寒芒如刀锋般闪过。当念到缴获的密信和海图铁证时,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好!好一个‘诛杀魁首’!好一个‘恭顺谢罪’!”李琰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孝谦,道镜,藤原氏…尔等是把朕当三岁孩童戏耍吗?!” 他走到御案前,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口谕如同利剑般迸射而出: “其一,明州、泉州、广州三地市舶司!即日起,断绝与倭国一切商贸!所有在港倭国商船、货物,一律扣留!人员羁押审查!凡查实与风魔众有染者,就地正法!” “其二,登州、莱州、明州水师!巡弋范围扩大至对马海峡及九州岛近海!凡悬挂倭国旗帜之船只,无论军民,一经发现,无需警告,立刻击沉或俘获!朕要锁死倭国海疆!” “其三,百骑司!动用所有在倭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风魔众巢穴‘萨摩深山’之具体位置,及魁首服部鬼藏行踪!绘制详细地图!” “其四,工部、将作监!‘镇海级’艨艟巨舰建造,再提速!所有船坞,日夜轮班!朕要看到舰队成型,扬帆东瀛之日,不会太远!” “其五,擢升秦川为明州水师副都督,总领靖海营及三州水师缉盗剿倭事宜!赐其部‘靖海破倭’旗!阵亡将士,三倍抚恤!伤者,厚赏!其所缴获之陈枭财货,三成赏赐靖海营将士,余者充入水师军资!” 一道道旨意,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勒紧了倭国的咽喉!断绝贸易,等于掐断了倭国重要的财源和物资输入;封锁海疆,将其彻底困死;暗查巢穴,为致命一击做准备;加速巨舰建造,则是磨砺斩向倭国头颅的屠刀! “婉儿,”李琰放下笔,眼中的寒冰稍稍融化,看向一直静立的上官婉儿,“拟旨礼部及鸿胪寺。明州万国海贸会,办得很好。着令扩大规模,延长会期。再发一道‘招抚海寇令’:凡南海诸岛,曾为生计所迫,依附陈枭等巨寇者,若能幡然悔悟,携船械来投,检举同伙及倭寇踪迹,朝廷既往不咎,按功行赏,编入靖海营或水师效力!若执迷不悟,继续为倭寇爪牙者…陈枭之下场,便是榜样!” “陛下此策大妙!”上官婉儿眼中闪过钦佩,“恩威并施,分化瓦解!倭寇失此爪牙,如断臂膀!南海可靖矣!” 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海图上的“金山”巨岛,手指轻轻点了点。玉璧的温热似乎随着他心念的专注,又清晰了一分。解决了倭国这个背地捅刀子的毒瘤,下一个目标,就该是这片蕴藏着神木、珍珠、硫磺,并引来了拂菻人觊觎的无主沃土了!寰宇虽大,尽在掌中! 撒马尔罕·“圣火”王宫广场 胜利的狂欢如同烈酒,彻底点燃了这座饱经战火摧残的城市。圣火坛的火焰从未如此炽烈地燃烧,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夜空,将广场上每一张激动、疲惫却充满狂喜的脸庞映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劣质葡萄酒的酸涩和人群汗水的味道。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纳斯尔身着最华丽的祆教祭司长袍,头戴象征至高权力的火焰冠冕,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红光。他正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调,向广场上汇聚的圣火军将士、粟特贵族、萨珊遗民和普通民众,宣扬着自己的伟大胜利,描绘着河中将在他领导下重现辉煌的蓝图。 “…是圣火的意志!是伟大阿胡拉·马兹达的庇佑!是忠诚的圣火军将士的浴血奋战!我们!赶走了残暴的扎伊德!守住了撒马尔罕!守住了河中的希望!”纳斯尔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引来山呼海啸般的“大祭司万岁!”的呼喊。 高仙芝一身常服,抱着臂膀,站在高台侧后方稍暗的阴影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查拉维公主则站在高台前方显眼的位置,紫色的长袍在火光下流淌着尊贵的光泽。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接受着民众崇敬的目光和“公主殿下千岁!”的欢呼,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冷静。 她知道,这广场上的狂热,至少有一半,是属于城外那支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唐军铁骑,是属于她这位“大唐波斯都督”所凝聚的人心。纳斯尔此刻的风光,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高塔。 果然,纳斯尔的演讲接近尾声时,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为酬谢大唐友军千里驰援之深情厚谊,本座决定,将怛罗斯河以东,直至药杀水畔的广阔草场,划为大唐安西都护府屯田牧马之所!此乃河中之地,赠与兄弟之邦的诚意!” 此言一出,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一下。怛罗斯河以东!那可是河中地区最丰美的草场之一!是无数粟特部落和圣火军骑兵的传统牧场!就这么…送出去了?不少圣火军将领和粟特贵族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高仙芝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老狐狸!慷他人之慨!用河中的土地来酬谢大唐,既显得大方,又能将唐军的利益暂时限定在河东,避免其触角深入撒马尔罕核心区域,更在粟特人和部分圣火军心中埋下一根刺!好算计! 查拉维心中更是冷笑连连。慷的是萨珊故土之慨!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全场:“大祭司阁下慷慨!查拉维谨代表萨珊王室,亦表谢忱!然,大唐皇帝陛下乃仁德之君,岂会贪图友邦寸土?”她巧妙地将“河中之地”偷换成了“萨珊故土”的概念。 她转向民众,声音带着悲悯与力量:“查拉维深知,此战过后,撒马尔罕疮痍满目,子民流离失所。当务之急,是抚恤伤亡,重建家园,恢复商路!查拉维以‘大唐波斯都督府大都督’之名宣布:凡此战阵亡将士遗属,皆可至都督府登记,领取抚恤粮米!凡房屋损毁之民,都督府将协调粟特行会,助其重建!凡愿重开商路之粟特行商,都督府将奏请大唐皇帝陛下,给予税赋减免,并签发通关文书,确保其在大唐境内畅通无阻!” 没有虚无缥缈的许诺,只有实实在在的粮食、房屋、商路!民众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阵亡者家属热泪盈眶,无家可归者看到了希望,商人更是激动不已!广场上爆发出比刚才献给纳斯尔更热烈、更真挚的欢呼:“公主殿下仁德!都督大人万岁!” 查拉维微笑着接受欢呼,紫色的身影在圣火的光芒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晕。她再次看向纳斯尔,眼神平静无波。纳斯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慷慨”和“权威”,在查拉维这实实在在的“仁政”面前,竟显得有些空洞和虚伪。无形的较量,在胜利的狂欢中,才刚刚开始。 第237章 东瀛惊雷 靖海屿·龙王窟深处 爆炸残留的硝烟味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和尸体腐败的恶臭,在空旷的溶洞中久久不散。昔日喧嚣的海盗巢穴,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燃烧后的焦黑痕迹和死一般的寂静。靖海营的士兵们如同工蚁般穿梭其间,清理着残骸,将搜刮出的财货一箱箱抬出洞外。金沙、散碎银钱、劫掠来的丝绸瓷器、成捆的皮毛…在洞口临时平整出的空地上渐渐堆积成小山,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诱人又刺眼的光芒。 秦川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龙鳞甲已经卸下,只穿内衬的皮甲,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血渍。爆炸的冲击让他内腑受了震荡,此刻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手中捏着一卷刚从一个炸塌的石柜里扒拉出来的海图,眉头紧锁。 这图显然比之前缴获的更加精细。上面不仅清晰地标注了恶鬼屿复杂的暗礁和鬼打墙区域的安全通道,还用朱砂详细描绘了一条全新的航线——从明州港出发,贴着琉球群岛外围南下,避开风浪险恶的深海区域,借助一串不起眼的小岛作为跳板,直抵“金山”巨岛的东北部!旁边注着一行小字:“避飓风鬼涡,需于‘燕窝屿’补给淡水,岛东有金砂浅滩。” “燕窝屿…金砂浅滩…”秦川低声念着,眼中精光闪烁。这陈枭果然还藏着后手!这条航线,避开了风魔众活动的传统区域和凶险的深海飓风带,安全系数大增!价值远超那些黄白之物! “将军!有发现!”一个百骑司的探子快步跑来,手里捧着一个烧得半焦、沉甸甸的铁匣。铁匣锁扣已被砸开,里面是几封同样被熏黑的信笺,纸张特殊,带着淡淡的异香。 秦川接过,展开信纸。上面的文字并非汉字,也非倭国假名,而是弯弯曲曲如同蝌蚪般的符号。信笺下方,盖着一个清晰的印章图案——一只威严的双头鹰! “拂菻文?双头鹰印?”秦川心头一跳!陈枭这海盗头子,竟然还和万里之外的拂菻人有联系?他立刻想到明州万国海贸会上普瓦提的见闻!“快!找懂行的!立刻誊抄一份,连同这印鉴图样,八百里加急送明州冯大人处,转呈陛下!” “是!”探子领命而去。 秦川望着洞外忙碌的士兵和堆积的战利品,再看向手中这张通往“金山”的宝贵航线图,最后目光落在那铁匣上残留的双头鹰印记,胸中一股郁结之气翻涌。陈枭虽死,他留下的烂摊子和牵扯出的势力,却比想象中更庞大、更复杂!风魔众的仇还没报,这拂菻人又冒了出来! “将军,俘虏清点完毕。”副将上前汇报,“除当场格杀和炸死的,共擒获大小头目十七人,喽啰一百四十三人。按招抚令,如何处置?” 秦川眼中寒光一闪,将那份航线图小心收起,指着那堆缴获的倭国忍具和染血的密信:“风魔众的死硬分子,手上沾了我兄弟血的,挑出来,明正典刑!祭奠阵亡将士!剩下的,分开审!把风魔众在萨摩的老巢地形、鬼哭礁联络点的细节、服部鬼藏的长相习惯,给老子一点一点榨出来!愿意戴罪立功的,按招抚令办!想耍花样的…”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冰冷,“送去见他们的八幡大菩萨!” “得令!”副将领命,杀气腾腾地去了。秦川的目光投向东方,九州岛的方向。血债,必须血偿!等老子料理完这里的残局,养好伤,就是尔等倭寇的末日! 撒马尔罕·“圣火”王宫·密室 胜利的狂欢早已散去,王宫深处只剩下冰冷的权谋算计。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纳斯尔阴晴不定的脸。阿尔达希尔垂手侍立,眼中燃烧着怨毒。 “查拉维…好手段!真是好手段!”纳斯尔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抚恤遗孤,重建房屋,打通商路…她拿着大唐的钱和名头,收买的是我河中的民心!现在满城都在传颂‘都督大人’的仁德!连那些粟特商人,以前只认钱袋子,现在看她的眼神都跟看救世主似的!长此以往,这撒马尔罕,还有我纳斯尔立足之地吗?!” “大祭司!不能再犹豫了!”阿尔达希尔急切地低语,如同毒蛇吐信,“她这是在温水煮青蛙!等她把人心都收买光了,把那些萨珊遗老和粟特商人的钱袋子都攥在手里,再加上城外虎视眈眈的高仙芝…到那时,您就真成了她砧板上的肉了!必须趁她羽翼未丰,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纳斯尔猛地抬眼,目光如刀锋般钉在阿尔达希尔脸上,“怎么除?高仙芝就在城外!五千铁骑是吃素的?上次城头刺杀不成,反折了我们几个好手!现在动手,是逼着唐军屠城吗?!” 阿尔达希尔被纳斯尔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寒,但仍强撑着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下毒…制造意外…或者…借刀杀人!”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狠毒,“高仙芝和唐军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他们总要回安西!只要拖到唐军离开…查拉维没了爪牙,还不是任由我们揉捏?眼下…不妨先顺着她,让她去折腾那些抚恤重建的琐事,消耗她的精力和钱财。我们暗中积蓄力量,拉拢那些对划出河东草场不满的将领和部落首领!等时机一到…” 纳斯尔沉默着,眼神变幻不定。阿尔达希尔的话虽然冒险,却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惧。查拉维的崛起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他寝食难安。拖…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但真的能拖到唐军离开吗?查拉维背后那位深不可测的大唐皇帝,会给她多少支持? “报——!”门外突然传来心腹卫士急促的声音,“大祭司!查拉维公主…不,都督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纳斯尔和阿尔达希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疑。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请她进来!”纳斯尔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表情,恢复了祭司的威严。 密室门开,查拉维一身紫色常服,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女,款步而入。她脸上带着惯有的沉静,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能穿透人心。 “深夜叨扰大祭司,还请见谅。”查拉维微微颔首,开门见山,声音清越,“查拉维此来,是有一份关乎河中乃至波斯未来安危的情报,需与大祭司共商。”她示意侍女呈上一卷密封的羊皮纸卷。 纳斯尔狐疑地接过,展开。阿尔达希尔也忍不住凑近观看。羊皮纸上,用一种奇异的墨水绘制着简单的图案:一个双头鹰徽记,旁边标注着几个波斯古地名,以及一些代表军队集结的箭头符号。下方还有一行娟秀的波斯文小字:“拂菻秘使携重金入呼罗珊,密会大食东方总督阿布·穆斯林,欲以火器图纸、巨舰龙骨为酬,邀其夹击河中。期:秋末。” “拂菻?大食?夹击河中?!”纳斯尔脸色骤变,拿着羊皮纸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这消息太震撼了!如果属实,刚刚经历大战、元气大伤的河中,如何能抵挡大食与拂菻的联手?! “此情报从何而来?可靠否?!”纳斯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来源绝对可靠。”查拉维语气笃定,目光灼灼地看着纳斯尔,“乃我萨珊潜伏于呼罗珊的‘暗影之蛇’冒死传出。拂菻人垂涎‘金山’巨岛资源,忌惮大唐势力西扩,故行此驱虎吞狼之计,欲借大食之手,剪除河中这一屏障,同时消耗大食与大唐!其心可诛!” 她向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迫人的力量:“大祭司!值此存亡之秋,河中断无内耗之理!当务之急,是摒弃前嫌,精诚合作!查拉维已将此情报密报高将军及长安!大唐绝不会坐视拂菻与大食勾结!然,我河中军民,更需同舟共济!查拉维恳请大祭司,开放圣火军武库,拨付粮饷,全力支持义勇军扩编整训!同时,请大祭司以祆教最高领袖之名,联络河中所有祆教部落、粟特城邦,共组抗敌联盟!唯有整合河中所有力量,背靠大唐支援,方能度过此劫,为波斯复国赢得喘息之机!” 查拉维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纳斯尔心上!外敌的巨大威胁,瞬间压倒了内部的龃龉!她不仅带来了致命的情报,更给出了解决方案——开放武库,支持义勇军,整合河中力量。这既是合作,也是在新的危机下,对他权威的又一次挑战和蚕食!但纳斯尔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拒绝?拂菻和大食的屠刀可不会跟他讲道理! 阿尔达希尔嘴唇哆嗦着,想反驳情报的真伪,想阻止查拉维借机扩权,但在那巨大的、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面前,他所有的小心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纳斯尔盯着羊皮纸上那狰狞的双头鹰,又看看查拉维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紫色眼眸,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心头。良久,他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坐回椅子,声音沙哑:“公主…不,都督大人所言…甚是。武库粮饷…我会命人清点拨付。联络诸部…本座明日便发‘圣火令’…” 查拉维微微躬身,深紫色的眼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一闪而逝。危机,亦是机遇!在更大的风暴面前,纳斯尔这堵看似坚固的墙,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倭国·九州岛·萨摩藩某处隐秘山谷 夜黑如墨,只有山涧奔流的轰鸣和夜枭凄厉的啼叫。山谷深处,几间依山而建、毫不起眼的茅屋透出微弱的灯火。屋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忍装、只露出一双细长阴鸷眼睛的中年男子,正跪坐在主位。他便是风魔宗新任魁首,服部鬼藏。下首,几个同样打扮的风魔忍众头目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八嘎!废物!一群废物!”服部鬼藏的声音如同毒蛇嘶鸣,压抑着狂怒,“陈枭那个蠢货!给了他‘八幡怒’!给了他最隐秘的航线!结果呢?不仅老巢被端,自己炸得尸骨无存!连带着我们在南海的眼线和财路全断了!现在唐狗封锁海疆,断绝贸易!奈良那些昏聩的贵族,只会把责任推给我们!道镜国师的压力…你们知道有多大吗?!” 一个头目壮着胆子抬起头:“魁首大人息怒!唐狗水师装备了新甲,异常坚韧,陈枭也是措手不及…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服部鬼藏眼中闪过疯狂的厉色,“唐狗以为封锁了海,断了商路,就能困死我们?就能让伟大的风魔众屈服?做梦!他们毁了我们南海的基业,我们就要让他们付出百倍的代价!让他们知道,得罪风魔众的后果!”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简陋海图前,手指狠狠戳在靠近倭国本土的一个点上:“这里!明州港!唐狗炫耀他们水师、举办什么万国海贸会的地方!那里现在云集了多少商船?多少财货?唐狗最精锐的水师战船,也大半停在那里!” 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集结所有能调动的船只!快船、关船!不要大船!目标,明州港!时间,就在他们万国海贸会最热闹、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不用接舷硬拼!用‘八幡怒’!用火箭!烧!给我狠狠地烧!烧光他们的船!烧光他们的码头!烧光那些万国商贾的货物!让明州港变成一片火海!让李琰的颜面扫地!让整个南海都记住风魔众的怒火!” “烧…烧明州港?!”几个头目倒吸一口凉气!这目标太大了!风险太高了!一旦失败,风魔宗将面临灭顶之灾! “怕了?”服部鬼藏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不成功,便成仁!与其被唐狗慢慢勒死,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让世人都知道,风魔众的刀,还能见血!执行命令!立刻去准备!所有行动人员,出发前饮‘断魂酒’!此战,有进无退!” “嗨!”几个头目被服部鬼藏疯狂的杀气所慑,咬牙领命。一场针对大唐东南最繁华港口、意图玉石俱焚的恐怖袭击,在绝望与疯狂中悄然酝酿。萨摩深山的夜,更加冰冷刺骨。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巨大的海疆舆图前,李琰负手而立,胸口的玉璧传来温润而稳定的热度。上官婉儿侍立一旁,将几份奏报轻声念出。 “明州钦差及秦川奏:靖海屿肃清,获陈枭秘藏海图,新辟明州至金山岛之安全航线,详载补给点及金砂浅滩。另缴获陈枭与拂菻人往来信函及双头鹰印鉴,铁证拂菻涉足金山岛,并意图不轨。秦川请旨,待伤愈残匪肃清,即率靖海营精锐,沿新航线往金山岛勘察,宣示主权,驱逐拂菻势力。” “撒马尔罕八百里加急:查拉维公主获绝密情报,拂菻秘使携重金火器图入呼罗珊,密会大食东方总督阿布·穆斯林,图谋秋末共击河中!公主已联合纳斯尔,整合河中力量备战,并请朝廷早做定夺。” “万国海贸会奏:招抚令初显成效,三股依附陈枭之中小海盗携船来投,共献大小船只十一艘,喽啰二百余。其供述风魔众在琉球以北‘蛇岛’设有中转密窟,并指认倭国在萨摩之秘密船坞两处。另有占城海商献上‘金山’岛东岸所拾奇异黑色石块,其质极坚,入火不化,遇水不沉。” 李琰静静听着,手指在海图上缓缓移动,从靖海屿滑向标注着“金山”的巨岛,又从金山岛滑向撒马尔罕,最后落在倭国九州岛的位置。胸口的玉璧,当他的意念集中在“金山”岛中部那片画着扭曲山脉的区域时,温热的强度似乎隐隐提升了一丝,带着一种奇特的“牵引”感。 “煤…神木…硫磺地热…还有能让玉璧感应的东西…”李琰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这金山岛,真是块天赐的宝地!拂菻人、大食人…还有那阴魂不散的倭寇…都想染指?” 他转身,走到御案前,提笔蘸墨,一道道旨意如同无形的丝线,开始编织一张覆盖寰宇的大网: “其一,准秦川所请!令其加紧肃清残匪,巩固靖海屿防务,储备淡水粮秣。待万事俱备,即率精干船队,携‘大唐镇海金山宣慰使’旌节,沿新辟航线,直抵金山岛!首要任务,探明拂菻人据点及兵力,宣示大唐主权!若遇抵抗,可相机行事,驱逐歼之!岛上神木、煤矿,着令就地取样,速送将作监研判!另,寻访土人,探查有无特异矿脉或地热奇观!” “其二,飞鸽传书安西!令高仙芝:撒马尔罕局势,以稳为主!暗中支持查拉维整合河中力量,密切监控纳斯尔动向!对拂菻、大食勾结之情报,宁可信其有!着其加强边境斥候,严密监视呼罗珊方向大食军动向!若敌敢犯,可依托坚城,借河中诸部之力,固守待援!必要时,朕许其调动安西四镇兵力,越境威慑!务必确保河中屏障不失!” “其三,明州水师冯崇!万国海贸会照常进行,然防务需升至最高!倭寇丧心病狂,恐铤而走险!着令加强港口巡哨,增设防火设施,储备灭火沙土!所有泊位商船,严查火源!发现可疑倭船或人员,无需禀报,立擒!凡投诚海盗所供倭寇据点‘蛇岛’、‘萨摩船坞’,着百骑司会同靖海营好手,速往查探!若确凿,伺机拔除!” “其四,将作监阎立德、阿史那云!速研占城海商所献‘黑石’之用途!其言‘入火不化’,或可助燃?若用于冶炼、烧制琉璃,或用于水师巨舰锅炉…着令全力试验!另,金山神木样本一到,优先测试其造船、造甲之性能!” 一道道旨意,有的指向万里之外的拓殖,有的关乎西域屏障的稳固,有的防范近在咫尺的疯狂,有的则着眼于未来的技术飞跃。上官婉儿运笔如飞,心中震撼于李琰这统筹全局、决胜万里的气魄。 李琰放下笔,再次望向海图。玉璧的温热稳定地传来,那“金山”岛上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解决了倭寇,稳住了河中,下一个波澜壮阔的舞台,就在那浩瀚南海的最南端!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已穿透万里波涛,看到了那座龙旗飘扬的巨岛。 将作监秘坊·偏院 巨大的水槽旁,一地狼藉。碎裂的水晶薄片在油灯下反射着凌乱的光芒。阿史那云顶着一头乱发,小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气鼓鼓地瞪着水槽里那个歪歪扭扭、用胶粘着两片好不容易磨制出来的弧形水晶薄片的黄铜圆筒。 “又漏了!又糊了!”她懊恼地抓起圆筒,对着油灯看去,里面的景象依旧扭曲模糊,水槽里的龙鳞甲更是糊成一团。 阎立德也是一脸愁容,捻着胡须:“娘娘,两片凸…凸透镜(他艰难地学着阿史那云的称呼)组合,中间留空腔隔绝水汽,想法精妙绝伦!然水晶磨制至如此之薄,已是极限,稍有不平或厚薄不均,则影像扭曲。胶合更是难题,寻常鱼胶遇水则软,密封不严,水汽渗入,前功尽弃啊…” “烦死了!”阿史那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架子上李琰赏赐的那套流光溢彩的七宝琉璃盏。她几次想砸了取料,终究没舍得。突然,她瞥见角落里一个工匠正在用火漆密封一份刚绘好的图纸卷轴。那暗红色的火漆,遇热融化,冷却后坚硬如石,密封性极好。 “火漆!”阿史那云眼睛猛地一亮,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她像只小鹿般蹦起来,冲到那工匠面前,一把抢过还带着余温的火漆棒和铜印。 “阎大匠!快!再磨两片最薄最平的!要一样大小!我有办法了!”她举着火漆棒,兴奋得小脸通红,“我们用这个!趁热把水晶片边缘封死!像封密信一样!看水汽还怎么进去!” 阎立德先是一愣,看着阿史那云手中暗红色的火漆棒,浑浊的老眼渐渐瞪大,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火漆密封?!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虽然粗糙,但…或许真的可行!新的希望,在这堆水晶碎片中,再次被点燃。 第238章 金山峥嵘 明州港·万国海贸会尾声 持续了月余的万国海贸会已近尾声,但码头的喧嚣丝毫未减。满载着丝绸、瓷器、茶叶的南海诸国商船正在做最后的装货,准备启航归国。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喧嚣、成交的喜悦和货物特有的混合气味。夕阳的金辉洒在桅杆林立的港湾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色。港口巡哨的明州水师士兵们,经历了一个多月的紧绷,此刻也难免有些松懈,三三两两地倚着船舷,看着那些肤色黝黑、衣着奇特的异国商人讨价还价。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港湾最外围,靠近防波堤的阴影里,十几条涂成墨黑色、形制低矮狭长的关船和快船,如同贴着海面滑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借着暮色的掩护,混在归港的渔船群中,缓缓向灯火通明的核心泊位区域靠近。每条船上,都蹲伏着数十个精赤上身、只穿兜裆布、口衔短刀、背负竹筒或皮囊的倭寇。为首那条稍大的关船上,服部鬼藏一身漆黑的紧身水靠,只露出一双在暮色中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细长眼睛。他手中,紧握着一枚刻着扭曲鬼面的令牌。 “八幡大菩萨护佑!风魔众的勇士们!”服部鬼藏的声音如同夜枭低鸣,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唐狗夺我财路,锁我海疆,视我如草芥!今日,便是复仇之时!让明州港的冲天烈焰,照亮我等的武士之魂!目标,前方最大商船与码头货栈!放‘八幡怒’!” 呜——! 一声凄厉的竹哨划破暮色! 十几条快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渔船群中窜出!船上的倭寇怪叫着,点燃了手中竹筒或皮囊口延伸出的长长引信!那引信滋滋冒着火花,散发出刺鼻的硫磺硝石气味!他们奋力将点燃的“八幡怒”投向泊位上最大最显眼的几艘三佛齐、占城商船,以及码头边堆积如山的丝绸、香料、茶叶货栈! “敌袭!倭寇放火!” “快救火!保护商船!” 凄厉的警报声和惊恐的呼喊瞬间撕裂了港口的祥和! 轰!轰!轰!轰! 如同地狱之火降临! 那些“八幡怒”落地即爆!粘稠的火油混合着烈性火药猛烈爆燃开来!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被击中的商船和货栈!火油四溅,沾上什么烧什么!木质的船体、干燥的丝绸、易燃的香料、堆积的茶叶…立刻变成了最好的燃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几乎是眨眼之间,数艘巨大的商船变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火炬!熊熊烈焰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黑龙,直冲云霄!码头上堆积的货物更是化为一片火海!火焰沿着栈道飞速蔓延,舔舐着停泊在附近的船只!惊恐的尖叫声、绝望的哭喊声、物品燃烧的噼啪爆裂声、船体在高温下扭曲崩裂的呻吟声…汇成一曲恐怖的交响! “灭火!快拿沙土!水龙队!”冯崇嘶哑的吼声在混乱中响起,他须发皆张,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倭寇竟如此丧心病狂,敢在万国海贸会尾声发动如此大规模的纵火袭击!这已不是劫掠,而是赤裸裸的恐怖袭击!是对大唐国威最恶毒的践踏! 水师士兵和市舶司的差役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试图组织救火。然而火势蔓延太快!倭寇的快船在混乱中如同跗骨之蛆,四处游弋,不断向新的目标投掷“八幡怒”!一些悍不畏死的倭寇甚至试图跳上码头,用短刀砍杀救火人员,制造更大的混乱! “靖海营!随我杀光这些倭狗!”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盖过了所有喧嚣!只见秦川身披玄色龙鳞甲,手持靖海剑,如同一尊浴血修罗,率领着数百名同样杀气腾腾的靖海营士兵,乘着几条快船,如同尖刀般从侧翼狠狠插入混乱的战局!他们显然是接到示警,从靖海屿方向紧急驰援而来! 秦川的双眼赤红!看着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在火海中挣扎哀嚎的异国商人,看着被烈焰吞噬的大唐财富与尊严,胸中的怒火几乎要炸裂开来!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彻底点燃! “弩箭!覆盖倭船!跳帮队!跟我上!”秦川怒吼着,手中强弩率先发射!嗖!一支劲矢如同闪电般射穿了一名正在投掷“八幡怒”的倭寇胸膛! 嗡!一片密集的弩箭如同死亡之雨,瞬间覆盖了倭寇的快船!惨叫声不绝于耳!靖海营的快船狠狠撞上倭寇船只,秦川第一个跃上敌船,靖海剑化作道道匹练寒光!龙鳞甲硬抗着倭寇绝望的劈砍,刀锋划过,只留下刺耳的金铁刮擦声和点点火星!他身后的靖海营士兵如同虎入羊群,弩箭点射,横刀劈砍,所过之处,倭寇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 服部鬼藏站在稍远的关船上,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毁灭盛宴被突然杀出的玄甲唐军搅乱,看着手下精锐在对方恐怖的装备和战力面前如同土鸡瓦狗,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疯狂的怨毒!他猛地抽出忍刀,指向秦川的方向,用倭语尖声嘶吼:“杀了那个唐将!赏千金!” 数名最悍勇、明显是忍者的倭寇,眼中闪过决死的光芒,口中断喝,身形如同鬼魅般扑向秦川!他们手中忍刀刁钻狠辣,专攻关节甲缝!甚至有人甩出带着倒钩的锁链,试图缠住秦川的腿脚! “来得好!”秦川夷然不惧,靖海剑舞动如轮,精准地格开数把忍刀!铛铛铛!火星四溅!同时脚下步伐变幻,巧妙地避开锁链缠绕!一名忍者欺身近前,袖中寒光一闪,淬毒的袖箭直射秦川面门!秦川猛地一偏头,毒箭擦着耳畔飞过!他左手如电般探出,抓住那忍者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右手的靖海剑顺势抹过其咽喉! 战斗惨烈而迅速。在装备、训练和复仇怒火的三重碾压下,纵火的倭寇快船或被击沉,或被跳帮屠戮殆尽。服部鬼藏见势不妙,在亲信忍者的拼死掩护下,砍断缆绳,驾着那条稍大的关船,仓皇撞开一条燃烧的商船残骸,遁入黑暗的海面。秦川想追,却被蔓延的火海和漂浮的障碍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关船的影子消失在浓烟与夜色中。 大火直到后半夜才被勉强控制。曾经繁华的码头区域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数艘价值连城的南海巨舶化为焦炭沉入海底,堆积如山的货物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无尽的悲伤。万国海贸会,以一场惨烈的烈焰劫难,草草收场。 冯崇站在余温未散的焦土上,看着眼前疮痍,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钦差大臣更是面如死灰。这场袭击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和对外贸信誉的打击,难以估量!倭寇的疯狂,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秦将军…”冯崇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愤怒。 “冯大人。”秦川走到他身边,玄甲上沾满烟灰和血迹,眼神却冰冷如寒潭,“此仇不报,秦川誓不为人!请大人上奏陛下,秦川请命,即刻率靖海营,东征萨摩!不屠尽风魔众,不擒杀服部鬼藏,绝不回师!” 冯崇看着秦川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重重点头:“好!本官与你联名上奏!此等血仇,必须以血洗刷!”明州港的冲天烈焰,将彻底点燃大唐对倭国复仇的熊熊战火! 金山岛东北部·“燕窝屿”海湾 经历了一个多月与风浪的搏斗,沿着陈枭秘藏海图标注的航线,秦川率领的由三艘坚固斗舰和两条缴获的海盗快船组成的“大唐镇海金山宣慰使”船队,终于抵达了航线上标注的补给点——“燕窝屿”。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碧蓝如玉的海水清澈见底,细白的沙滩如同铺开的绸缎,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岛屿不大,覆盖着茂密的、从未见过的深绿色植被,许多树木高大笔直,叶片细长如刀,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清香。海鸟在碧海蓝天间自由翱翔,发出清脆的鸣叫。与明州港的硝烟炼狱相比,这里宛如世外桃源。 “将军!快看沙滩!”了望手兴奋地大喊。 秦川走到船舷边,拿起那具刚刚由快马送来、还带着将作监火漆余温的“千里眼”。这黄铜打造的圆筒入手沉重,两端的火漆密封严丝合缝。他学着阿史那云信中所说,闭上一只眼,将另一端凑近。 视野瞬间拉近! 原本模糊的沙滩细节变得清晰无比!他甚至能看到沙粒的晶莹!而在靠近海浪冲刷的边缘,一片大约数丈宽的区域,沙粒中赫然夹杂着无数闪烁的金色光点!如同星辰洒落人间!在望远镜的视野里,那光芒是如此清晰、如此诱人! “金砂!真的是金砂!”饶是秦川见惯了生死,此刻也忍不住心跳加速!陈枭海图所载“岛东有金砂浅滩”,竟如此轻易便得见!这“千里眼”神器,更是让这发现震撼人心! 船队在一片欢呼声中缓缓靠岸。靖海营士兵们如同下山的猛虎,迅速控制了滩头,建立起简易的防御工事。秦川带着一队精锐,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脚下的沙滩松软温暖,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海风特有的咸腥。 “将军!看那边!”一名士兵指着岛屿深处一片格外高大、树皮呈灰白色的树林喊道。 秦川再次举起千里眼。那片树林中的树木,树干笔直如枪,高耸入云,树皮斑驳,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灰色光泽。其雄伟之势,远超之前所见! “神木!必是神木!”秦川心中激动。阎大匠和阿史那云梦寐以求的造船龙骨之材,就在眼前! 勘探队很快在岛屿中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占城商人描述的那种“入火不化、遇水不沉”的黑色石块。它们随意散落在裸露的岩石地表,黝黑发亮,入手沉重。一个随船的铁匠迫不及待地用火镰敲打一块煤石,溅起明亮的火星,将其投入一小堆篝火中,那煤块竟真的熊熊燃烧起来,火势猛烈而持久!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铁匠兴奋地手舞足蹈,“比木炭耐烧多了!要是拿来炼铁打甲,不知能省多少柴火,多出多少好铁!” 然而,这片宁静的乐土并非无人之境。就在船队扎营的第二天清晨,营地外围的哨兵发出了警报! 秦川冲出营帐,登上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举起千里眼。只见营地西侧那片茂密的、长满荆棘的低矮灌木丛边缘,影影绰绰出现了数十个身影。 他们皮肤黧黑,近乎赤身,只在腰间围着简单的兽皮或草裙,身形精瘦,头发卷曲。手中拿着简陋的石斧、削尖的木矛,还有那种极具特色的、弯曲如飞鸟回旋的投掷武器。他们站在灌木丛边缘,警惕而充满敌意地注视着这些闯入家园、奇装异服的不速之客,口中发出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呼喝声。为首一人,脸上涂着白色的神秘花纹,眼神如同受惊的野兽,紧紧盯着营地中央那面迎风飘扬的赤色唐龙旗。 金山岛的宁静,随着原住民警惕的目光,被悄然打破。宣示主权之路,绝非坦途。 撒马尔罕·波斯都督府 这里已不再是那个被软禁的华丽牢笼。临时挂起的“大唐波斯都督府”牌匾下,进出的不再是纳斯尔的眼线,而是萨珊遗老、粟特商人代表和复国义勇军的军官。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墨水和一种名为“权力”的紧张气息。 查拉维一身利落的紫色骑装,正伏案疾书。案头堆满了各地汇集来的情报:呼罗珊方向大食军频繁调动的迹象;纳斯尔“圣火令”下,部分祆教部落态度暧昧的回函;义勇军新募兵员的粮饷器械缺口清单…千头万绪,压在她单薄的肩上。 “公主殿下!”一名风尘仆仆的萨珊老贵族快步走进,脸上带着愤怒和忧虑,“不好了!阿尔达希尔那个小人,又在煽风点火!他跑到那些对划出河东草场不满的部落首领那里,说您…说您引狼入室,用大唐的刀架在河中的脖子上!说抚恤重建的钱粮,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会变成大唐控制河中的绞索!更可恨的是,他还散布谣言,说您…说您与高仙芝将军…”老贵族涨红了脸,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查拉维放下笔,深紫色的眼眸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封的冷静。阿尔达希尔的手段,下作却有效。他在利用底层士兵和部落民对失去牧场的愤怒,以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动摇她辛苦凝聚的人心。 “知道了,阿扎尔叔叔。”查拉维的声音平静无波,“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他越是如此,越证明纳斯尔大祭司的日子不好过,只能用这些下作手段来拖延。”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城外安西军大营的方向。高仙芝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我们的根基是什么?是那些领到抚恤粮米、不再忍饥挨饿的遗属!是那些在都督府帮助下重建家园的平民!是那些拿着通关文书、憧憬着重开丝路赚取财富的粟特商人!阿尔达希尔几句谣言,能让他们饿肚子?能拆掉他们的房子?能堵住他们的商路吗?”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传令下去:第一,义勇军明日开拔,前往河东草场边缘‘巡狩练兵’!大张旗鼓!让那些部落首领看看,是谁在守护他们的牧场!第二,以都督府名义,邀请所有粟特大行商,三日后赴宴!我要亲自宣布,第一批获得大唐皇帝陛下特批、享受安西四镇免税通关资格的商队名单!第三,让‘暗影之蛇’的人,把阿尔达希尔私下里倒卖圣火军淘汰军械给大食边境部落的证据,巧妙地‘送’到纳斯尔大祭司最信任的圣火卫士长手里!” 查拉维的话语,条理清晰,招招致命。用武力展示威慑不满者,用实实在在的通商利益巩固商人支持,用敌人的污点反制敌人!政治的斗争,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万分。 “公主英明!”老贵族阿扎尔眼中爆发出敬佩的光芒,“老朽这就去办!” 查拉维点点头,重新坐回案前,提笔继续书写。她紫色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坚定而孤独。整个河中的道路布满荆棘,外有拂菻大食的虎视眈眈,内有纳斯尔、阿尔达希尔的掣肘暗算。但为了波斯复国的渺茫希望,她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权力的钢丝上,步步为营。高仙芝的铁骑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悬在她头顶的双刃剑。如何利用好这把剑,又不被其所伤,是她必须破解的难题。 长安·将作监秘坊 “成了!阎大匠!快看!成了!”阿史那云激动得小脸通红,手里高高举着一个黄铜打造的圆筒,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圆筒两端镶嵌着打磨得极为光滑的水晶薄片,边缘被暗红色的火漆严丝合缝地密封着。 阎立德颤抖着接过这名为“千里眼”的神器,学着阿史那云的样子,闭上一只眼,将另一端凑近。他缓缓转动圆筒中段用于调节的两个嵌套铜管(阿史那云根据单筒望远镜原理摸索出的简易调焦装置),对准了秘坊庭院尽头那棵高大的槐树。 奇迹发生了! 原本数十步外模糊的树叶脉络、树皮上的纹路、甚至一只停在枝头梳理羽毛的麻雀,都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仿佛近在咫尺!阎立德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将千里眼摔落在地!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如同孩童般纯粹而震撼的光芒!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娘娘!您…您真乃鲁班再世!”阎立德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阿史那云深深一揖,“此物一出,必将改变战阵观敌、海疆了望之格局!功在千秋啊!” 阿史那云得意地扬着小脸,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造的!阎大匠,你说咱们要是把这千里眼装在水师的楼船桅杆上,或者给秦川大哥他们探路用,是不是再也不用怕倭寇偷袭或者找不到暗礁了?” “何止!”阎立德抚摸着冰凉的铜管,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陆战观敌情,海战察敌踪,勘探寻矿脉…此物妙用无穷!娘娘,请速将此物及制法,献于陛下!” “嗯嗯!”阿史那云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这就写奏章!还要告诉琰哥哥,让他多给我点好水晶!这点根本不够用!”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发明的千里眼遍布大唐水师楼船,看到秦川站在船头用它锁定倭寇巢穴的场景。将作监的偏院里,一项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伟大发明,悄然诞生。 第239章 血染萨摩月 长安·太极宫·紫宸殿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坠地。明州港那场惨烈纵火袭击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和焦黑狼藉的现场画图,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位重臣的心上。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愤怒与耻辱。 “岂有此理!倭寇欺人太甚!”兵部尚书须发皆张,一拳砸在紫檀木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公然袭击天朝海港,焚毁万国商船,屠戮无辜商贾!此乃对大唐朝贡体系之悍然践踏!对陛下天威之最恶毒挑衅!臣请陛下,即刻发倾国之兵,东征倭国!犁庭扫穴,屠灭其种!” “臣附议!”户部尚书脸色铁青,声音却带着肉疼的颤抖,“明州港大火,焚毁商船七艘,货栈十二座!丝绸、瓷器、香料、茶叶…损失以百万贯计!更可虑者,南海诸国商贾死伤惨重,人心惶惶!我大唐海贸信誉,百年积累,毁于一旦!若不施以雷霆之怒,日后四海商旅,谁还敢来?此仇此恨,倾东海之水难洗!” 李琰高踞御座,面色沉静如水,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如同万年玄冰下的地心熔岩。他面前御案上,除了明州的惨报,还放着两份奏章:一份是冯崇言辞恳切、引咎自责的请罪疏;另一份,则是秦川字迹如刀、力透纸背的请战血书! “臣秦川泣血顿首!倭寇服部鬼藏,豺狼成性,凶残无伦!明州一炬,万民泣血,天朝蒙羞!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臣麾下靖海营将士,闻此凶讯,皆眦裂发指,泣血请缨!臣请陛下,允臣率靖海营精锐,并抽调三州水师快船,即刻东征!循投诚海盗所供之‘蛇岛’密窟、‘萨摩船坞’路径,直捣黄龙!不斩服部鬼藏之首级,不屠尽风魔余孽,臣提头来见!若违此誓,天厌之,地弃之!伏惟陛下圣裁!” 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杀意和决绝!李琰的目光扫过秦川的血书,胸中那股翻腾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响彻大殿: “冯崇守土有责,疏于防务,致使倭寇猖獗,海港罹难。着,革去明州水师都督之职,留任戴罪立功!若再失寸土,两罪并罚!” “秦川!”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壮志可嘉!血性可钦!朕,准你所请!擢升秦川为‘征东讨逆靖海大将军’(正三品武职),总领明、泉、广三州水师缉倭战事!赐天子剑,许便宜行事!着其即日整军,精选靖海营及三州水师敢战之士,乘快船,携强弩火器,东出大洋!目标:九州岛萨摩!首要之务,捣毁‘蛇岛’密窟、‘萨摩船坞’,擒杀贼酋服部鬼藏!凡遇风魔余孽,无论军民,格杀勿论!朕要九州岛近海,三月之内,片帆不得下海!要让倭国君臣,闻‘靖海’之名而股栗!” “陛下圣明!”群臣轰然应诺,杀气盈霄! “传旨鸿胪寺!”李琰的目光转向鸿胪寺卿,“即刻照会滞留长安之新罗、渤海使节,言明倭寇之罪,大唐兴兵之由!令其转告国主,自即日起,断绝与倭国一切往来!凡有敢私通倭国,资其粮秣军械者,视为同罪!大唐水师,必伐之!” “工部、将作监!”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镇海级’艨艟巨舰龙骨铺设,刻不容缓!秦川于金山岛所获神木样本及煤矿石,着令日夜兼程,押送入京!阎立德、阿史那云,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个月内,给朕拿出以金山神木为龙骨、辅以新型防水胶合的巨舰建造方案!若遇疑难,可焚香告于鲁班先师,但巨舰下水之期,绝不容缓!此乃荡平东瀛、扬威四海之根基!” 一道道旨意,如同冰冷的铁索,瞬间勒紧了倭国的脖颈!一场以血还血、不死不休的复仇远征,拉开了序幕!整个帝国的战争机器,为东方的岛国,轰然启动! 九州岛·萨摩藩外海·“蛇岛” 月黑风高,海浪呜咽。这座孤悬海外、怪石嶙峋的荒岛,在夜色中如同一条盘踞的巨蟒。岛上唯一一处勉强能避风的凹陷处,几座低矮的石屋依山而建,透出微弱的灯火。这里便是风魔众在琉球以北最重要的海上中转密窟和补给点。 石屋内,几个风魔众的小头目正就着劣质的清酒和鱼干,低声抱怨着。 “…唐狗的封锁越来越严了…大船根本出不去…‘蛇岛’的存粮也不多了…” “…魁首在萨摩山里憋着,听说脾气暴得很…上次去送补给的人,因为米里掺了沙,被砍了手…”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突然! 呜——! 凄厉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海岛的寂静!那不是海风,是弩箭! 噗噗噗! 数支带着倒钩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石屋门口放哨的倭寇咽喉!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敌袭!唐狗来了!”屋内的人惊恐地跳起,抓起手边的刀! 轰!轰! 简陋的木门被巨大的力量撞开!数枚冒着烟、滋滋作响的黑色铁疙瘩被扔了进来! “趴下!”有人绝望地嘶吼! 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眼的火光在狭小的石屋内爆发!气浪将桌椅、人体狠狠掀飞!破碎的木屑、血肉和烟尘弥漫开来! 爆炸的余波未散,几条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便从浓烟中突入!他们身着玄色紧身水靠,脸上涂抹着防水的黑泥,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杀意的眼睛!正是靖海营最精锐的“水蜘蛛”小队!手中淬毒的短弩和分水峨眉刺,如同死神的镰刀! 幸存的倭寇被炸懵了,晕头转向,还没看清敌人,便被无声的弩箭射倒,或是被锋利的峨眉刺抹了脖子!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快得如同一次完美的暗杀。石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秦川一身玄色龙鳞水战甲,踏着血泊走入石屋。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锐利地扫过角落一个半塌的柜子。一名“水蜘蛛”上前,撬开柜门,里面赫然是几卷用油布包裹的海图、一叠记录着船只往来和补给清单的账册,以及…几枚刻着扭曲鬼面的风魔众令牌! “将军!找到密窟入口了!在后面山洞!囤积了不少粮食、淡水和火油!”另一名士兵来报。 “搬空!带不走的,连同这贼窝,一起烧了!”秦川声音冰冷,如同九幽寒风,“给服部鬼藏留个‘念想’!” 片刻之后,冲天的火光在蛇岛上燃起,映红了半边海面,如同一条燃烧的巨蛇在垂死挣扎。这是秦川复仇之路的第一把火! 萨摩藩·深山船坞 隐蔽的山涧深处,湍急的溪流被人工开凿的沟渠引走,形成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水湾。水湾旁,依山搭建着简陋的棚屋和两座半露天的船坞。船坞里,几条正在修造的关船骨架暴露在月光下,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木屑和铁锈的味道。这里便是风魔众在萨摩深山中的秘密造船点。 服部鬼藏焦躁地在最大的棚屋内踱步。蛇岛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即使隔着重重山峦,在夜色中也隐约可见。那不详的红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紧绷的神经。 “八嘎!蛇岛…完了!”他咬牙切齿,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唐狗…来得太快了!” “魁首!溪流上游发现不明木筏!速度很快!”一名忍者惊慌地冲进来报告。 服部鬼藏心头剧震!溪流上游?那是船坞最薄弱的后方! “敌袭!所有人!准备战斗!”他拔出忍刀,厉声嘶吼! 然而,已经晚了! 咻咻咻——! 密集如飞蝗的弩箭,如同死神的低语,从溪流上游的黑暗中攒射而来!目标直指船坞内毫无防备的工匠和守卫! 噗嗤!噗嗤!啊——! 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山涧的宁静!正在船骨上忙碌的工匠、靠在工具旁打盹的守卫,如同被割倒的稻草般纷纷倒下! 紧接着,数条狭长的、涂满泥浆的木筏如同离弦之箭,顺着湍急的溪流猛冲而下!木筏上,秦川一马当先,靖海剑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他身后的靖海营精锐,人人手持强弩或短兵,眼神如狼! 木筏狠狠撞上船坞边缘!秦川第一个跃上码头,靖海剑化作一道匹练,瞬间劈翻两个试图阻拦的倭寇忍者! “杀!一个不留!烧光船坞!”秦川的怒吼响彻山涧! 龙鳞甲再次展现了恐怖的防御力!倭寇的刀剑砍在上面,火星四溅,却难以破防!而靖海营士兵手中的劲弩和横刀,则成了收割生命的利器!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船坞内火光四起,正在修造的关船骨架被点燃,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服部鬼藏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船坞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看着手下精锐在唐军恐怖的装备和杀戮效率面前如同土鸡瓦狗,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双手高举忍刀,用倭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服部鬼藏在此!秦川!可敢与我一决生死?!” 秦川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在明州港指挥纵火的元凶!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有何不敢!”秦川厉声回应,靖海剑斜指,“今日,便用尔之首级,祭奠我明州死难军民!” 两人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在燃烧的船坞中央轰然碰撞!刀光剑影,火星四溅!服部鬼藏的忍刀刁钻狠辣,身法诡异,专攻秦川甲胄关节缝隙!秦川则大开大阖,靖海剑势大力沉,带着千钧之力,每一击都震得服部鬼藏手臂发麻! 铛!铛!铛! 连续数次硬碰硬的交锋!服部鬼藏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秦川的龙鳞甲上也被划出数道深痕!周围的厮杀声、火焰的爆裂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刀剑碰撞的刺耳鸣响和粗重的喘息! “死!”服部鬼藏眼中闪过决死的疯狂,猛地一个翻滚,甩手射出三枚淬毒的十字手里剑,直取秦川面门!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贴地窜来,忍刀毒蛇吐信般刺向秦川小腹甲缝! 秦川瞳孔一缩!猛地一偏头,躲过两枚手里剑,第三枚擦着肩甲飞过!同时脚下步伐急转,险之又险地避开刺向小腹的致命一刀!就在服部鬼藏招式用尽,身形微滞的刹那!秦川眼中寒光爆射!靖海剑如同蛟龙出海,带着积郁已久的雷霆之怒,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 噗嗤——! 血光冲天而起! 服部鬼藏前冲的身体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一道从左肩斜劈至右腹的巨大伤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他手中的忍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明州…港…”服部鬼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疯狂的光芒迅速黯淡,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他那失去生命的身躯,重重地砸在燃烧的船坞甲板上,溅起一片火星。 秦川拄着剑,剧烈喘息着,冰冷的眼神扫过服部鬼藏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弯下腰,用剑尖挑起那颗狰狞的头颅。 “传令!贼酋服部鬼藏已授首!余寇,降者不杀!顽抗者,尽诛!”冰冷的声音,为这场血腥的突袭画上了句号。萨摩深山的月色,被鲜血与烈火染红。 金山岛东北部·神木林 巨大的树干如同擎天之柱,灰白色的树皮在烈日下泛着奇异的光泽,高耸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只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凉、略带辛涩的草木清香。这里便是秦川发现的“神木林”。 数百名靖海营士兵和水手,在手持“千里眼”的勘探工匠指导下,如同蚂蚁般忙碌着。巨大的锯子(改进自唐代框锯,锯齿更大更硬)在粗壮的树干上拉动着,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嘎吱声。每一次拉动,都有大蓬新鲜湿润的木屑飞溅而出,那淡黄白色的木质纹理细密而坚韧。 “慢点!慢点!对准墨线!这可是要当龙骨的料!歪一丝都不行!”阎立德派来的老工匠张师傅,嗓门洪亮,围着正在被放倒的一棵直径近五尺的巨桉树打转,心疼地看着每一锯。他抓起一把木屑,用力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狂喜:“好木!好木啊!纹理直如尺量,硬度堪比铁梨!油性十足,入水必沉,虫蚁不侵!天生就是造艨艟巨舰的料!阎大匠和阿史那昭容见了,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另一边,临时搭建的煤矿坑口。裸露的黑色煤层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矿坑里,士兵和水手们挥汗如雨,用铁镐、撬棍奋力开采着黝黑发亮的煤块。沉重的煤块被装上简陋的独轮车或直接肩扛背驮,运送到坑口堆积。 “省着点力气!这黑石头可比木柴耐烧多了!”负责管理矿坑的工头大声吆喝着,“晚上烧窑炼铁,就靠它了!将军说了,炼出的好铁,优先打制工具和船钉!” 秦川站在林边一处高坡上,手中举着千里眼,视野扫过繁忙的伐木场、冒着黑烟的煤矿坑口,最后停留在远处那片荆棘灌木丛的边缘。透过清晰的镜片,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黧黑的身影依旧在徘徊。他们的人数似乎更多了,脸上涂着更加复杂的白色花纹,手持武器,眼神中的警惕和敌意有增无减。偶尔有投石或木矛远远地抛射过来,落在营地外围的警戒线上,虽然构不成实质威胁,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骚扰着。 “将军,这些土人…油盐不进啊。”副将王校尉走到秦川身边,眉头紧锁,“我们送了食物、布匹、还有那些亮晶晶的小琉璃珠子过去,放在他们能看见的地方。结果呢?东西被拿走了,可人还是远远躲着,该扔石头还扔石头!派通译隔着老远喊话,他们要么沉默,要么就发出那种怪叫…根本没法沟通!” 秦川放下千里眼,眼神深邃。这些土人,与中原、西域、乃至南洋遇到的任何部族都截然不同。他们似乎没有明确的等级观念,没有对物质财富的强烈渴望,更没有“归顺王化”的概念。他们的世界,只有这片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以及闯入者带来的威胁 “暂时不用理会他们的骚扰。”秦川的声音沉稳,“伐木采矿是首要!加强营地外围警戒,设置陷阱、拒马。巡逻队加倍,配备强弩。若他们敢靠近百步之内,鸣镝警告!再近…可射伤其肢体,驱散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杀伤性命。”他深知,在这远离本土的陌生大陆,无谓的杀戮只会埋下更深的仇恨种子,不利于长远立足。 “遵命!”王校尉应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将军,派往岛东南探索的小队回来了…有重大发现!” 秦川精神一振:“说!” “在离海岸约三十里的一处海湾里,发现了一个营地!不是土人的!有用石头垒砌的简陋房屋,有木桩围起来的栅栏!营地中央…竖着一面旗!上面绣着…双头鹰!” “拂菻人!”秦川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在这里!“人数?装备如何?” “营地不大,估计最多两百人。房屋大概二三十间。看到的人,卷发深目,穿着皮甲或锁子甲,持长矛和圆盾。还看到一种架在木车上的…铁管子?黑乎乎的,不知道做什么用。营地外围有哨塔,防守很严密,我们没敢靠太近。”探子描述道。 “铁管子…”秦川眉头微皱,联想到普瓦提所说的“喷火的管子”。这必定是拂菻人的秘密武器!“绘图了吗?” “绘了!地形、营地布局、哨塔位置都标了!”探子呈上一卷简陋但清晰的炭笔草图。 秦川接过草图,看着上面标注的拂菻营地位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金山岛的第一场硬仗,看来是躲不过了。宣慰,有时候也需要用刀剑来开路! --- **将作监·船坞** 巨大的、散发着浓郁桐油和木材清香的船坞内,气氛庄重而热烈。一根长度超过二十丈(约60米)、直径近五尺、通体呈现淡黄白色、纹理笔直如尺、散发着奇异清香的巨大桉树木料,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横卧在特制的滚木支架上。这便是从万里之外的金山岛,历经千辛万苦,由数艘海船接力拖曳,才运抵长安的“神木”龙骨主材! 阎立德抚摸着这巨大的木料,双手微微颤抖,老泪纵横:“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如此神木,亘古未有!此乃打造旷世巨舰,扬我大唐国威于四海的基石啊!”他转向身旁同样激动不已的阿史那云,深深一揖:“全赖昭容娘娘慧眼识金,千里传讯之功!” 阿史那云小脸兴奋得通红,绕着巨大的神木龙骨转来转去,这里敲敲,那里摸摸:“阎大匠,快!快按咱们的图纸开工!这木头太棒了!比咱们之前用的楠木硬多了!还有那股香味,虫子肯定不敢咬!用咱们新熬的‘鱼龙胶’(阿史那云用鱼鳔、树胶等试验的防水粘合剂)粘合船板,保证严丝合缝,水泼不进!” “娘娘放心!”阎立德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匠人的狂热,“老朽已调集将作监所有大匠、巧工!日夜轮值!以此神木为龙骨,辅以精选川滇铁力木为肋,外层船板用浸泡桐油、刷涂新式防水漆(阿史那云改进的配方)的松樟木!再配以娘娘设计的‘水密隔舱’!老朽以项上人头担保,此‘镇海级’首舰‘定远’号,必成劈波斩浪、无惧风涛之神舟!三年…不!两年之内,必让其扬帆出海!” 巨大的船坞内,号子声、锯木声、凿击声轰然响起,如同奏响了一曲迈向深蓝的雄浑乐章。金山神木的坚韧,即将与大唐工匠的智慧相融合,化作征服怒涛的国之重器! --- **撒马尔罕·圣火宫**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纳斯尔脸色铁青,坐在火焰纹饰的高背椅上,手指死死捏着一卷羊皮纸。下首,阿尔达希尔面无人色,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几名圣火军高阶将领和祆教大祭司,神色各异,肃立两旁。 “阿尔达希尔…”纳斯尔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阿尔达希尔心上,“私自倒卖圣火军淘汰军械给大食边境的‘黑狼部’…收受金沙五百两…导致上月呼罗珊游骑袭扰我边境哨卡时,使用的弯刀,正是我圣火军去年换下的制式…你好大的胆子!” 那卷羊皮纸,正是查拉维的“暗影之蛇”巧妙送到圣火卫士长手中的铁证!上面不仅有交易的时间、地点、数量,甚至有经手人的画押和几枚作为“样品”的旧制式箭头! “大祭司!冤枉!这是污蔑!是查拉维那个妖女的诡计!”阿尔达希尔涕泪横流,拼命磕头,“她…她是为了除掉我,好独揽大权!大祭司明鉴啊!” “污蔑?”纳斯尔猛地将羊皮纸摔在阿尔达希尔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黑狼部’的使者就在外面!要不要当面对质?!那些箭头,是不是你卖给他们的?!说!” 阿尔达希尔看着散落在地、那熟悉的制式箭头,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纳斯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被愚弄的怒火和深深的忌惮。他忌惮阿尔达希尔的贪婪愚蠢捅了天大的篓子,更忌惮查拉维情报网络的无孔不入和出手的狠辣精准!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抛出这颗炸弹,时机把握得太毒了!外有拂菻大食的威胁,内有义勇军咄咄逼人,他纳斯尔若再包庇阿尔达希尔,圣火军内部必将离心离德,威信扫地! “圣火在上!”纳斯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声音恢复了祭司的威严,却带着冰冷的决绝,“阿尔达希尔·霍斯鲁,身为祆教高阶祭司,不思侍奉圣火,护佑子民,反为一己私利,私通外敌,资敌军械,罪无可赦!按圣火教规及河中军律…当处火刑!以净其污浊之魂!” “不!大祭司!饶命啊!看在我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阿尔达希尔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圣火卫士拖死狗般拖了出去。凄厉的求饶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最终消失在通往圣火坛的方向。 纳斯尔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殿内众人噤若寒蝉,悄然退下。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圣火燃烧的噼啪声。他知道,自己亲手斩断了最忠心的恶犬,却也向查拉维,向那个背后站着大唐皇帝的“都督”,做出了最无奈的妥协。河中的棋局,他手中的棋子,越来越少了。查拉维那紫色的身影和城外高仙芝的帅旗,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第240章 拂菻火雨 金山岛东南海湾·拂菻营地外围 夜色如墨,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规律而沉闷,掩盖了灌木丛中轻微的窸窣声。秦川伏在一处长满带刺荆棘的低矮山丘后,手中的“千里眼”紧紧锁定着下方海湾处那片灯火闪烁的营地。营地的轮廓比草图更加清晰:粗糙石块垒砌的房屋排列还算整齐,粗大的圆木扎成的栅栏在火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几座高出栅栏的木制哨塔上,隐约可见披甲持矛的身影来回走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那面在火光中狰狞展翼的双头鹰旗帜,如同挑衅的烙印。 “将军,都摸清楚了。”副将王校尉压低声音,指着营地西北角,“那里是营门,有两座哨塔,守备最严。但东南角临海,栅栏有一段被海风侵蚀,朽坏严重,相对薄弱。哨塔的视线也被礁石遮挡了一部分。营地里大概两百人,轮换值守,上半夜警惕性高,下半夜会松懈些。”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那几辆古怪的木车,就停在西边那片空地上,用油布盖着,旁边堆着不少密封的大陶罐,味道…很刺鼻,像硫磺混着油脂烧焦了。” “铁管子车…”秦川的目光扫过那被油布覆盖的轮廓,心中警铃大作。普瓦提描述的恐怖景象浮现在脑海。“传令下去!第一队,由你率领,五十名弩手,三十名刀盾手!目标营门!子时三刻准时发动佯攻!动静要大!弩箭覆盖哨塔和营门守军!吸引其主力注意!” “第二队,刘都尉带队,三十名‘水蜘蛛’,带足钩索、火油罐!目标东南角朽坏栅栏!待营门佯攻一起,立刻潜行靠近,破开栅栏,突入营地后,首要目标——烧毁那些油布盖着的木车和旁边的陶罐!动作要快!要狠!” “第三队,本将亲率!剩余主力!待东南角火起,营内大乱,立刻从破口杀入!见敌便杀!首要目标,中央帅帐和那面鹰旗!此战,不留俘虏!” 秦川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带着钢铁般的意志。这是立足金山岛的关键一战,必须用雷霆手段,彻底摧毁拂菻人的据点,震慑那些暗中窥伺的目光!营地里刺鼻的硫磺油脂味,如同无形的鞭子,催促着他必须快!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只有海浪的呜咽。 呜——! 凄厉的竹哨声陡然撕裂夜空! 嗡——!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片密集的弩箭如同死亡的乌云,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扑向拂菻营地的营门和两座哨塔! “敌袭!唐狗!是唐狗!” 惊恐的呼喊声、弩箭钉入木头的咄咄声、被射中者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营地的宁静!哨塔上的火把疯狂晃动,人影憧憧,一片混乱! “稳住!弓弩手!反击!圣光军团!列阵!” 一个卷发深目、穿着镶嵌铜钉皮甲、军官模样的大胡子拂菻人操着生硬的希腊语,挥舞着短剑嘶声怒吼。营门附近的拂菻士兵被突如其来的箭雨打懵了片刻,随即在军官的呵斥下开始组织反击,稀疏的箭矢射向弩箭袭来的黑暗处。 就在营门方向杀声震天,吸引了几乎所有拂菻人注意力时—— 东南角腐朽的栅栏处,几条如同壁虎般敏捷的身影悄然靠近。为首的刘都尉打了个手势,几名力士抡起包着厚布的大锤,对准早已被虫蛀朽坏的木桩连接处,狠狠砸下! 咔嚓!咔嚓! 沉闷的断裂声被营门的喧嚣掩盖!一大段栅栏轰然向内倒塌! “杀进去!烧!”刘都尉低吼一声,第一个从破口处滚入!身后的“水蜘蛛”们如同鬼魅般涌入,目标明确,直扑西侧空地! “东边!东边有敌人!”终于有拂菻士兵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惊恐地大叫起来! 但已经太迟了! 刘都尉等人冲到那几辆覆盖油布的木车前,手中浸满火油的布团狠狠砸在油布上!火折子一擦! 轰!呼啦——! 粘稠的火油瞬间爆燃!烈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猛地吞噬了油布,舔舐着下方露出真容的恐怖武器——那是几架安装在双轮车上的黄铜制长管!粗大的管子连接着后方巨大的加压皮囊和木桶! “不!圣火战车!” 马库斯百夫长回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他太清楚这些被点燃的“圣火”意味着什么! 轰隆!轰隆!轰隆! 仿佛地狱之门洞开! 被烈火引燃的、盛放着“希腊火”秘制燃料的大陶罐接连发生猛烈的殉爆!粘稠的、如同黑绿色鼻涕般的液体混合着火焰,如同来自地狱的岩浆,猛烈地喷溅、流淌开来! “啊——!救我!” “圣火!圣火烧过来了!”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声瞬间压过了所有战斗的喧嚣!被那粘稠黑绿色火焰沾上的拂菻士兵,无论皮甲还是锁甲,瞬间被点燃!火焰如同附骨之蛆,水浇不灭,在地上翻滚也无法扑熄!他们如同人形的火炬,在营地中疯狂奔跑、哀嚎,将恐怖的火种带到更多地方!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 整个拂菻营地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原本还算有序的防线彻底崩溃!士兵们丢盔弃甲,惊恐地躲避着流淌的火焰和疯狂的火人,自相践踏! “就是现在!杀!” 秦川眼中寒光爆射,靖海剑猛地向前一指! “大唐万胜!杀——!” 早已蓄势待发的靖海营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东南角的破口处汹涌而入!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混乱的人群,横刀在火光下划出道道死亡的寒芒!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恐怖火海和随之而来的唐军屠刀,拂菻士兵的抵抗意志彻底瓦解! 秦川身先士卒,龙鳞甲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浴血的魔神,靖海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他目标明确,直扑中央那面双头鹰旗!挡路的拂菻士兵如同草芥般被劈倒! 马库斯百夫长看着如同虎入羊群的秦川,看着那面在火焰中猎猎作响的唐龙旗,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罗马短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扑向秦川!这是他最后的荣耀! 铛! 秦川挥剑格开短剑,巨大的力量震得马库斯手臂发麻!秦川眼中闪过一丝对勇士的尊重,但手上毫不留情!靖海剑顺势一个斜撩! 噗嗤! 血光迸现!马库斯百夫长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焦土。那面象征着拂菻帝国远东野心的双头鹰旗,被秦川一剑斩断旗杆,颓然倒在烈焰与血泊之中。 战斗在拂菻营地化为一片火海和修罗场后结束。除了少数机灵跳海逃生的,两百余拂菻守军尽墨。秦川站在中央帅帐的废墟上,脚下是焦黑的土地和敌人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焦糊的气息。他望着海湾外漆黑的大海,胸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对那恐怖“希腊火”的深深忌惮与凝重。金山岛的第一滴血,带着异域的火与铁的味道。 长安·将作监·巨型船坞 巨大的龙骨如同沉睡的山脉,横卧在深挖的船坞底部。淡黄白色的金山神木在无数火把和灯笼的照耀下,流淌着温润而坚韧的光泽,那奇异的清香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今天是“镇海级”首舰“定远”号龙骨正式安放合拢的大日子! 船坞内,人山人海。将作监所有大匠、巧工、学徒,以及闻讯赶来的工部官员,无不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船坞中央。巨大的龙门吊架上,粗如儿臂的绳索紧绷着,吊着最后一段长达三丈、需要严丝合缝嵌入主龙骨的艉部关键构件。阎立德须发皆白,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手持令旗,脸色因紧张和激动而涨红。阿史那云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工匠短打,小脸绷得紧紧的,手里紧紧攥着一罐她亲自熬制的“鱼龙胶”。 “起——!” 阎立德嘶哑着嗓子,令旗猛地挥下! 嘎吱…嘎吱… 沉重的绞盘在数十名力士的推动下缓缓转动,粗大的绳索绷得更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那截巨大的艉龙骨构件,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被小心翼翼地吊起,缓缓移向主龙骨末端的巨大榫卯接口。 “慢!稳住!左偏三寸!好!落!慢!再慢!”阎立德的吼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指令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终于! 咔哒! 一声沉闷而稳固的巨响! 巨大的艉龙骨构件精准地嵌入主龙骨末端的榫槽!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合拢了!合拢了!”船坞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工匠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互相捶打着肩膀! “快!上胶!”阎立德的声音带着颤抖的狂喜。 早已准备好的工匠们如同潮水般涌上。巨大的毛刷蘸满阿史那云熬制的、散发着淡淡鱼腥和树脂清香的“鱼龙胶”,仔细地涂抹在刚刚合拢的巨大榫卯接口缝隙处。粘稠的胶液迅速渗入木质纹理。 “加压!上铁箍!”阎立德再次下令。 沉重的铁制夹具被套上接口处,力士们喊着号子,用巨大的扳手将螺栓一点点拧紧!巨大的压力让接口处的鱼龙胶被挤出少许,更紧密地填充着每一个可能的空隙。 阿史那云也挤上前,用小刷子仔细地检查着接口边缘,确保胶液涂抹均匀。她看着那在铁箍压力下完美结合的淡黄色神木,眼中闪烁着无比自豪的光芒。这艘融合了万里之外神木、她心血熬制的胶液,以及大唐工匠最高智慧的巨舰,终于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 “刷第一道防水漆!”阎立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特制的、加入了阿史那云改进配方的桐油混合漆被大桶大桶地抬上来。工匠们用宽大的排刷,蘸满粘稠发亮的漆液,从合拢的龙骨接口开始,仔细地、一层层地刷涂在裸露的神木表面。深褐色的漆液迅速覆盖了淡黄的木质,在火光下反射出温润而坚实的光泽,如同为这沉睡的巨兽披上了第一层坚韧的鳞甲。 “吾皇万岁!大唐万胜!”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吾皇万岁!大唐万胜!”整个船坞瞬间被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淹没!声浪几乎要掀翻巨大的棚顶!这不仅仅是一艘船的龙骨合拢,这是大唐迈向深蓝、征服怒涛的雄心,第一次如此具象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撒马尔罕·波斯都督府 查拉维放下手中批阅公文的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案头堆积的卷宗并未因阿尔达希尔的覆灭而减少。纳斯尔迫于压力交出了部分武库控制权,义勇军得以扩充至五千人,装备有所改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庞大的粮饷开销、更复杂的内部协调,以及与圣火军旧部在防区、资源上的摩擦。粟特商人得到了免税通关的甜头,积极性高涨,第一批满载河中特产的商队已在高仙芝派出的唐军小队护送下,启程前往安西。然而,呼罗珊方向传来的情报显示,大食东方总督阿布·穆斯林正在加速集结军队,拂菻人提供的“火雨”武器也已秘密运抵,秋末大战的阴云越来越近。 “公主殿下,”老贵族阿扎尔快步走进,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刚刚收到‘暗影之蛇’从布哈拉传回的密信。阿布·穆斯林…似乎派出了秘使,在暗中接触那些对划出河东草场不满的河中部落,尤其是‘黑狼部’!许诺若在唐军与大食决战时倒戈,事成之后,将整个河东草场划归他们所有!” 查拉维深紫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纳斯尔为了安抚内部矛盾划出的草场,此刻竟成了大食人撬动河中联盟的支点! “好一招釜底抽薪!”查拉维冷笑,“阿布·穆斯林倒是会找软肋。”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阿扎尔急切道,“那些部落本就心怀怨愤,若被大食重利诱惑,临阵倒戈,后果不堪设想!是否…请高仙芝将军派兵,提前弹压?” 查拉维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可。高将军的唐军是震慑大食的定海神针,不可轻动,更不可用于弹压内部部落,否则正中大食下怀,坐实了‘引狼入室’的谣言。人心浮动,需以利导,以势压。” 她站起身,走到悬挂的河中地图前,手指点向河东草场的位置:“传令:第一,以‘大唐波斯都督府’名义发布公告:凡忠于河中联盟,恪守防区,共御外侮之部落,待击退大食,光复布哈拉后,其现有牧场,将获大唐皇帝陛下钦赐永久地契文书!受大唐律令保护,世代承袭!任何人不得侵夺!” “第二,”查拉维的手指移向黑狼部所在区域,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令‘暗影之蛇’,将阿布·穆斯林秘使接触黑狼部首领、许以河东草场的证据,巧妙地…‘送’到黑狼部宿敌‘白鹿部’首领手中!再让我们的通译,去白鹿部好好说道说道,大食人的许诺,向来是空头支票,而大唐的承诺,有安西铁骑做保!” “第三,”她看向阿扎尔,“以我的名义,邀请黑狼、白鹿等所有河东部落首领,三日后,亲赴河东草场边界!我要在那里,当着所有部落勇士的面,亲自签发第一批‘永久地契’文书!同时,检阅义勇军新编骑兵!让他们看看,是谁在真正守护这片牧场,又是谁,有能力兑现承诺!” 阿扎尔听着查拉维条理清晰、步步为营的策略,眼中爆发出敬佩的光芒。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再辅以离间分化!这已不仅仅是权谋,而是洞悉人性、驾驭大势的王者手段! “殿下英明!老朽立刻去办!” 查拉维点点头,重新坐回案前。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河中的道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大食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内部的暗流从未停歇。她不仅要对抗外敌,更要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小心翼翼地平衡各方,将散沙般的河中力量,凝聚成对抗风暴的壁垒。高仙芝的刀锋是她最大的倚仗,但如何使用这把刀,何时出鞘,何时归鞘,分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紫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愈发坚定,也愈发孤独。 倭国·奈良·东大寺密室 浓重的檀香也压不住弥漫在密室中的绝望与戾气。孝谦天皇脸色苍白,宽大的僧袍也掩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道镜盘坐在她对面,面色阴沉如水,手中捻动佛珠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下首,藤原仲麻吕等少数主战派贵族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萨摩…风魔众…服部鬼藏…船坞…”孝谦天皇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全完了?唐狗…唐狗怎么敢深入我国土腹地?!道镜!你不是说唐军水师不敢深入内海吗?!” 道镜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秦川的靖海营如同鬼魅般潜入萨摩深山,摧毁船坞,斩杀服部鬼藏的消息,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他精心构筑的“锁海困敌”策略,在唐军小股精锐的致命突袭下,显得如此可笑! “陛下息怒…”道镜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此乃秦川匹夫之勇,行险侥幸!非战之罪也!唐狗倚仗坚甲利器,偷袭得手,实乃卑鄙!” “卑鄙?再卑鄙!我萨摩船坞毁了!风魔众最后的根基没了!”孝谦天皇失态地尖叫起来,“现在怎么办?唐狗封锁海疆,片帆不得出!贸易断绝,九州、四国粮价飞涨,民心惶惶!新罗、渤海也落井下石!难道…难道真要像藤原长明那个懦夫说的,遣使去长安…摇尾乞怜吗?!” 她眼中充满了屈辱的泪水。 “陛下!万万不可!”藤原仲麻吕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困兽般的疯狂,“遣使谢罪?唐狗李琰会接受吗?他只会变本加厉地羞辱我们!割地?赔款?甚至…甚至要您和国师…!”他不敢再说下去。“为今之计,只有倾举国之力,与唐狗决一死战!唤醒所有武士的‘玉碎’之魂!用我们的血,让唐狗知道,日出之国的尊严,不容践踏!” “倾国之力?玉碎?”道镜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仲麻吕卿所言,乃武士之道!然唐狗巨舰将成,海上决战,恐非良策…需行非常之法!” 他看向孝谦天皇,一字一句道:“传‘神谕’!昭告九州、四国沿海诸藩:唐狗乃八歧大蛇化身,欲吞噬日出之国!凡我神国子民,无论武士、渔民、农夫,皆可化身‘神风’!驾小船,携火油,前赴后继,撞击唐狗巨舰!焚其船,断其桅!以血肉之躯,护我神国不灭!凡‘神风’勇士,死后魂归高天原,永享神眷!其家族,世代免赋税,受万民敬仰!” “神风…特攻?”孝谦天皇和藤原仲麻吕都愣住了。这已不是战争,这是用人命去填,用最绝望的自杀式攻击,去延缓唐军巨舰下水的步伐! “国师…这…这…”孝谦天皇嘴唇哆嗦着。 “这是唯一的生路!”道镜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殉道者般的狂热,“唯有举国玉碎之决心,方能震慑唐狗!方能为我朝赢得喘息之机,铸造新船,再图后计!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孝谦天皇看着道镜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疯狂光芒,再看看藤原仲麻吕等人绝望中带着一丝病态希冀的眼神,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颓然跌坐回蒲团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细若游丝:“…就…依大国师…传‘神谕’吧…” 一滴冰冷的泪水,滑过她苍白的面颊。奈良的夜空,被一层名为“绝望”与“疯狂”的厚重阴云彻底笼罩。 第241章 铁骑碎营 撒马尔罕西·怛罗斯河畔 秋日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炽烈,带着一丝凉意,洒在广袤的粟特平原上。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青草香,而是浓重的铁锈、马粪和一种名为“大战”的肃杀气息。怛罗斯河蜿蜒流淌,如同一条银带,却无法隔开两岸壁垒森严、连绵不绝的营垒。东岸,是查拉维的波斯义勇军、纳斯尔的圣火军主力,以及高仙芝五千安西铁骑组成的“河中联军”。西岸,则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大食军主力营盘,以及夹杂其中、盔甲样式略显不同的拂菻“圣火军团”分队。无数黑色的新月旗与狰狞的双头鹰旗在风中招展,如同乌云压城。 联军帅帐内,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沙盘上,插满了代表敌我态势的小旗。高仙芝一身明光铠,抱臂而立,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沙盘上西岸大食军那明显突出的左翼——那里正是拂菻“圣火军团”的营地!查拉维一身紫色戎装,站在高仙芝身侧,深紫色的眼眸紧盯着那片区域,眉头微蹙。纳斯尔则坐在主位,脸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 “斥候回报,”高仙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金石之音,“阿布·穆斯林那老狐狸,将拂菻人的‘火雨战车’集中部署在了左翼!依托一处废弃的土丘,居高临下,射程足以覆盖整个河滩!其意图很明显,待我军强渡怛罗斯河,半渡之时,以‘火雨’覆盖河面及东岸滩头,制造混乱,再以重骑兵从中央突破!此计甚毒!” 帐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明州港和金山岛拂菻营地的惨状早已传开,那粘稠黑绿、水浇不灭的火焰,成了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高将军可有破敌之策?”查拉维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深知,此战若败,河中顷刻间便会化为焦土,波斯复国的最后希望也将破灭。 高仙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拂菻营地的位置:“破局之点,就在此处!阿布·穆斯林想用拂菻人的‘火雨’做铁砧,砸碎我军渡河锋锐?那我们就先砸碎他这枚最硬的砧子!” 他目光扫过帐内众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本将亲率安西铁骑主力三千,并查拉维都督麾下义勇军精锐骑兵一千,组成突击集群!今夜子时,偃旗息鼓,衔枚裹蹄,从上游‘野狼渡’潜渡怛罗斯河!绕至拂菻营地侧后!” “渡河之后,以雷霆之势,直扑拂菻人‘火雨战车’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战车,焚其火油!拂菻营地一乱,大食左翼必溃!纳斯尔大祭司!”他转向纳斯尔,“届时,你亲率圣火军主力,强攻大食中军!不求击破,只求死死拖住阿布·穆斯林!待本将扫平其左翼,自会挥师直捣其中军帅帐!此战,毕其功于一役!” “绕后…突袭拂菻营地?”纳斯尔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不易察觉的忌惮。让高仙芝带着查拉维的精锐骑兵去执行最危险、也最可能立下首功的任务?万一…万一他高仙芝折在拂菻人手里,或者…他趁机削弱查拉维的力量? “高将军,拂菻人营地防卫森严,又有那恐怖火器…此计是否太过行险?”纳斯尔斟酌着开口。 “行险?”高仙芝锐利的目光直视纳斯尔,“坐等大食‘火雨’烧过河来,就不险了?战机稍纵即逝!阿布·穆斯林料定我军忌惮火雨,不敢轻动!今夜突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乃唯一胜机!大祭司若惧敌火器,不敢拖住中军,那本将现在就上奏陛下,河中之事,我安西军…袖手旁观便是!” 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威胁,让帐内温度骤降。 查拉维立刻接口,声音清越而坚定:“高将军之策,乃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查拉维愿亲率义勇军骑兵,追随将军,踏平拂菻营地!为河中除此心腹大患!” 她深知高仙芝此举虽有风险,但确是唯一生机,更是在纳斯尔面前展示自己与大唐坚定同盟的机会! 纳斯尔脸色变幻,最终在安西铁骑的威压和查拉维的逼视下,颓然点头:“…好!就依高将军之计!本座亲率圣火军,誓死拖住阿布·穆斯林!” 子时·野狼渡 月光被薄云遮掩,大地一片朦胧。怛罗斯河水流潺潺,掩盖了人马低沉的涉水声。高仙芝一马当先,战马口衔枚,蹄裹布,悄无声息地踏入冰冷的河水。他身后,三千安西铁骑和一千义勇军骑兵,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缓缓渡河。查拉维紧跟在侧,紫色披风在夜风中微微摆动,手中紧握弯刀,心脏在胸腔中激烈跳动。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和大战前的紧张。 成功渡河!四千精锐骑兵如同幽灵般潜行至拂菻营地侧后。透过稀疏的灌木丛,能清晰地看到营地内篝火点点,巡逻士兵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营地中央,那几辆覆盖油布、如同怪兽般的“火雨战车”静静蛰伏,旁边堆放的密封陶罐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弩手!目标哨塔!弓骑兵!火箭覆盖营帐!重骑!随我冲营!目标,火雨战车!”高仙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出鞘前的龙吟! 呜——! 凄厉的进攻号角骤然撕裂死寂! 嗡——! 一片密集的弩箭如同死亡的蜂群,瞬间覆盖了拂菻营地外围的哨塔!惨叫声中,哨塔上的火把纷纷坠落! 紧接着! 咻咻咻——! 数百支点燃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扎入拂菻营地内的帐篷和木质结构!干燥的营帐瞬间被点燃,火头四起! “敌袭!唐狗!是唐狗从后面来了!” “圣火军团!列阵!保护战车!” 惊恐的呼喊和希腊语的命令声混杂在一起,营地瞬间大乱! “杀——!”高仙芝一声怒吼,如同虎啸山林!手中加长横刀向前一指! “大唐万胜——!”安西铁骑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沉重的马蹄踏碎大地,钢铁洪流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混乱的拂菻营地!目标直指中央的火雨战车阵地! 查拉维紧咬牙关,紫色披风猎猎作响,率领义勇军骑兵紧随其后!弯刀挥出,劈翻一个试图阻拦的拂菻士兵!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安西铁骑的具装冲锋势不可挡,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拂菻士兵仓促组成的防线如同纸糊般被撕碎! “挡住他们!点燃圣火!” 拂菻指挥官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 几名操作火雨战车的士兵手忙脚乱地掀开油布,转动铜管,试图点燃加压装置! “放箭!射死操作手!”高仙芝厉声下令! 嗡!一片精准的弩箭攒射过去!噗噗噗!几名操作手惨叫着倒地! “跟我上!烧了那些鬼东西!”高仙芝一马当先,冲入战车阵地!他身后的重骑兵纷纷掷出浸满火油的皮囊和火把! 轰!呼啦——! 火油遇火即燃!瞬间吞噬了暴露在外的希腊火燃料陶罐和木桶!更加猛烈的殉爆发生了!粘稠的黑绿色火焰如同地狱岩浆般喷溅流淌开来!几名靠近的拂菻士兵瞬间变成了惨叫的火人! “撤退!快撤退!” 拂菻指挥官看着化为一片火海、核心武器尽毁的阵地,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幸存的拂菻士兵彻底崩溃,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拂菻营地化为一片火海炼狱!左翼崩溃的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至整个大食军阵!正在与纳斯尔圣火军激战的阿布·穆斯林中军,听到后方震天的喊杀和看到冲天火光,军心大乱! “高仙芝!是高仙芝!”阿布·穆斯林脸色煞白,看着那面在火光照耀下猎猎作响的“高”字大旗从侧翼席卷而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知道,败局已定! “撤!全军向西撤退!”阿布·穆斯林嘶声力竭地吼道,调转马头,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仓皇逃离战场!主帅一逃,大食军彻底崩溃!一场精心策划的夹击,在安西铁骑的雷霆突袭下,化为泡影!怛罗斯河畔,再次铺满了大食士兵的尸体和破碎的旗帜。 查拉维勒住战马,站在燃烧的拂菻营地边缘,看着溃败的大食军,再望向高仙芝那如同战神般屹立的身影,胸中激荡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力量的深深敬畏。此战之后,“高仙芝”与“安西铁骑”之名,将彻底成为笼罩在大食东征军头顶的恐怖梦魇! 明州港外海·“镇海”号试航海域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海面在秋日阳光下如同铺展的巨大蓝宝石,闪烁着粼粼波光。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令人窒息的杀机。 新近下水、正在进行首次远海适应性航行的“镇海级”首舰“定远”号,如同一位初次踏足深海的巨人,正劈波斩浪。其庞大的身躯在蔚蓝的海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船体由淡黄白色的金山神木为龙骨和肋材,辅以深褐色的铁力木和刷涂了新型防水漆的松樟木船板,在阳光下散发着坚实而厚重的光泽。高耸的三层楼橹上,巨大的赤底金唐龙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冯崇一身崭新的水师都督铠甲,站在最高的指挥台上,手持阿史那云特制的“千里眼”,脸色却异常凝重。他身边,是亲自登船督造、此刻脸色煞白的阎立德,以及兴奋中带着紧张、小脸被海风吹得通红的阿史那云。 透过“千里眼”清晰的视野,冯崇看到的情景让他头皮发麻!在“定远”号庞大的舰体周围,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出现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黑点!那是无数条倭国的小早船、关船、甚至简陋的渔船!每条船上都挤满了人,船头堆满了干草、火油罐!一面面画着狰狞鬼面或写着“神风”字样的白幡在那些小船上疯狂舞动! “神风!神风!神风!” 疯狂的呐喊声,即使隔着老远的海面,也能隐隐传来!充满了绝望与病态的狂热! “疯子!倭寇都疯了!”阎立德声音发颤,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阿史那云也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着船舷栏杆:“冯…冯大人!快!快让船跑起来!甩开他们!” “传令!满帆!桨手全力!右满舵!避开正面!弩炮准备!拍竿准备!火油弹准备!”冯崇嘶声怒吼,一连串命令下达!他深知,被这些自杀小船缠上,后果不堪设想!“定远”号再坚固,也经不起蚂蚁啃大象般的火攻! 巨大的船帆在桅杆上鼓胀起来,船身两侧的桨孔中,数十支巨大的长桨整齐划一地插入水中,奋力划动!“定远”号庞大的身躯开始加速转向,试图利用速度优势拉开距离。 然而,那些倭寇的“神风”船太小,太灵活了!它们如同跗骨之蛆,凭借着船小好调头的优势,从四面八方,不顾一切地朝着“定远”号猛扑过来!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毁灭的决绝! “放箭!放火箭!”冯崇怒吼! 嗡!嗡!嗡! “定远”号三层甲板上的弩炮和强弩同时发射!密集的箭雨和燃烧的火箭射向扑来的小船!不少小船被射成了刺猬,燃起大火,船上的倭寇惨叫着跌落海中。但更多的船悍不畏死,穿过箭雨,疯狂逼近! “拍竿!左舷!放!”冯崇的声音带着破音! 巨大的拍竿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砸落!轰!一艘冲得最近的关船被直接砸成碎片!木屑血肉横飞! 但拍竿攻击间隔太长!更多的“神风”船从死角冲近!它们甚至不试图跳帮,而是直接撞向“定远”号巨大的船体!船头的倭寇疯狂地点燃火油罐,然后怪叫着跳入海中! 轰!轰!轰! 剧烈的撞击伴随着猛烈的爆炸!粘稠的火油四溅,瞬间在“定远”号坚固的船壳上燃起大火!虽然新型防水漆和神木龙骨不易点燃,但飞溅的火油和附着其上的干草,依旧在船壳上制造出一个个燃烧的火点!浓烟滚滚而起! “灭火队!快!沙土!湿毡!”冯崇目眦欲裂!看着心血的结晶被火焰舔舐,心在滴血! 水兵们疯狂地扑打着船壳上的火焰,用沙土覆盖,用浸湿的毛毡拍打。 “右舷!小心!”了望手凄厉的喊声响起! 只见数条小早船借着“定远”号转向的惯性死角,如同毒蛇般窜到了右舷船艏下方!船头的倭寇点燃了更大的火油罐,脸上带着疯狂的狞笑,狠狠将火罐抛向船艏那巨大的撞角下方! 轰隆——!!! 一声更加猛烈的爆炸! 剧烈的震动让整个“定远”号都摇晃了一下!船艏下方燃起了冲天大火!火舌甚至开始向上舔舐船艏甲板! “该死!”冯崇的心沉到了谷底!船艏结构复杂,一旦大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冯大人!看水下!”阿史那云突然尖叫,指向船艏下方燃烧的海面。 只见浑浊的海水中,几个口衔短刀、身上绑着小型火油罐的倭寇“水鬼”,正如同恶鲨般,从燃烧的小船残骸中潜出,灵活地游向“定远”号船艏水线下的部位!他们要用身体作为最后的炸弹,炸穿船壳! “水鬼!水下有水鬼!弓弩手!射!”冯崇嘶声力竭! 弩箭射入水中,威力大减!那几个倭寇水鬼悍不畏死,眼看就要靠近船壳! 千钧一发之际! “定远”号那巨大的、包裹着青铜的船艏撞角猛地一震!一股强劲的水流从撞角下方几个不起眼的孔洞中猛烈喷出!强劲的水流如同高压水枪,瞬间将那几个试图靠近的水鬼冲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人身上的火油罐引信甚至被水流浇灭! “哈哈哈!好!好!”冯崇一愣,随即狂喜!他想起来了!这是阿史那云设计“定远”号时,突发奇想加装的“蛟龙吐水”装置!利用船内的人力水泵,通过船角下方的喷口喷射高压水流,本意是清洗船艏或辅助转向,没想到此刻竟成了对付水鬼的神来之笔! “继续喷水!别停!灭火队!集中扑灭船艏大火!”冯崇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厉声下令! 战斗惨烈而混乱。“定远”号如同陷入疯狂蚁群的巨兽,不断用弩箭、拍竿、火油弹和高压水流驱赶、拍碎、烧毁着扑上来的“神风”小船。船壳多处燃起大火,又被奋力扑灭。倭寇自杀式的攻击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船上的水兵疲于奔命,伤亡不断增加。 “冯大人!这样下去不行!”阎立德看着船壳上新增的焦黑痕迹和不断倒下的水兵,老泪纵横,“蚁多咬死象啊!得想办法冲出去!” 冯崇看着海面上依旧密密麻麻、疯狂扑来的“神风”船,再看着船艏还在燃烧的火焰和疲惫不堪的士兵,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倭寇…竟用如此疯狂而卑劣的人海战术!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东南方向风力更盛的海域:“满帆!桨手全力!向东南突围!撞开一条血路!” “定远”号庞大的身躯再次加速,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硝烟,如同负伤的巨鲸,在无数自杀小船的疯狂撞击和火攻中,艰难地破开波浪,向着深海的方向奋力突围!碧蓝的海面上,留下一条燃烧的、染血的航迹。倭寇“神风”的疯狂,第一次让大唐的镇海巨舰,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背对着殿门,负手立于巨大的海疆舆图前。胸口的玉璧传来温润而持续的温热,如同深海下的暗流,恒定而有力。他面前御案上,几份打开的奏报如同摊开的棋局: “安西八百里加急:高仙芝、查拉维联军大破阿布·穆斯林于怛罗斯河畔!阵斩拂菻‘圣火军团’指挥官,焚毁其‘火雨战车’殆尽!大食军溃退百里!河中危局暂解!高仙芝顿首再拜!” “明州水师八百里急报:倭寇丧心病狂,以‘神风’之名,驱使数百小船自杀火攻‘定远’号!巨舰多处受损,幸赖将士用命,新式喷水装置显威,未遭致命重创!现已突围至安全海域!然水兵伤亡近百,船体需大修!倭寇此等灭绝人性之举,人神共愤!冯崇泣血顿首!” “金山岛秦川奏:神木林伐木场遭土人夜袭,焚毁木材若干,伤工匠三人。土人熟悉地形,神出鬼没,剿之不易。煤矿开采顺利,已炼出第一批精铁!另,发现岛西南有大片奇异红土,疑似蕴藏巨量铁矿!请旨扩大勘探!另附拂菻俘虏供词,言其国后续舰队或于明春抵达金山岛…” 李琰的目光扫过奏报,最终停留在舆图上倭国九州岛的位置。胸口的玉璧,那温润的热度似乎随着他心念中对倭国“神风”暴行的愤怒,隐隐跳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起的涟漪,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知中。 “神风…人肉炸弹…”李琰的声音冰冷,如同万载寒冰,“道镜…孝谦…尔等已入魔道!既如此,那便让尔等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雷霆天罚!” 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东瀛三岛的烈焰:“传旨!” “其一,飞鸽传书安西!高仙芝、查拉维力挽狂澜,功在社稷!赐高仙芝金千斤,帛万匹,加封‘安西大都护’!查拉维公主忠勇,赐南海明珠十斛,加其‘波斯都督府’开府仪同三司之权!令其二人,挟大胜之威,加紧整合河中!对黑狼部等骑墙之辈,恩威并施!务必在明春之前,将河中打造成铁板一块!为西进呼罗珊扫清障碍!” “其二,明州冯崇!‘定远’号受损将士,厚加抚恤!船体修复,列为第一要务!工部、将作监全力支持!所需物料人力,优先供给!阎立德、阿史那云即刻赶赴明州!朕要‘定远’号以最快速度恢复战力!另,着冯崇整合三州水师,征调所有大型商船改造为运兵船!储备粮秣军械!待‘定远’号修复,秦川扫平金山岛拂菻据点归来之日,便是东征舰队扬帆之时!” “其三,百骑司!动用所有力量,查清倭国九州、四国沿海所有可能用于‘神风’袭击的渔港、船坞!绘制详细海图!凡聚集可疑船只、囤积火油之处,标注清晰!待大军东征,优先摧毁!绝此毒瘤!” “其四,工部火药作(唐代管理火器机构)!倾尽全力,赶制‘震天雷’、‘飞天火龙’!数量,多多益善!朕要用倭寇的血肉,来祭奠‘定远’号的伤痕!要用这煌煌天雷,轰开奈良的城门!” 一道道旨意,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如同无形的巨网,开始向着东方那个陷入疯狂的岛国,缓缓收紧。李琰再次望向海图,胸口的玉璧温热依旧。那丝关于倭国的微弱警示,让他心中的杀意更加沸腾。寰宇虽大,容不下此等灭绝人性之邦!东瀛三岛,该换主人了! 金山岛·神木林伐木场 夜色深沉,只有篝火在营地外围噼啪作响,映照着巡逻士兵警惕的身影。营地边缘,堆积如山的淡黄色神木散发着独特的清香,几处被焚毁的木材焦黑痕迹格外刺眼。 秦川站在焦痕旁,脸色阴沉。手中拿着几支用硬木削制、尖端淬毒的短矛——正是土人夜袭时使用的武器。副将王校尉一脸懊丧:“…将军,这帮土猴子太狡猾了!专挑下半夜,人最困的时候,从林子深处钻出来,放完火就跑!箭都射不着!我们追进去,他们就跟鬼影子似的,在林子里绕几圈就不见了!还踩中了好几个他们自己设的陷阱,伤了几个兄弟!” 秦川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几个浅浅的、奇特的脚印。脚印很宽,大脚趾分开。“熟悉地形…设陷阱…神出鬼没…”他低声自语。这些土人不是军队,更像是守护家园的猎人。硬碰硬围剿,在这茫茫林海里,如同大海捞针。 “传令:伐木场外围,挖深壕!壕外布铁蒺藜!夜间巡逻队加倍,配备强弩和铜锣!发现异常,立刻鸣锣示警,不许擅自追击!”秦川站起身,目光投向黑暗的丛林深处,“另外…把今天打到的几头袋鼠,还有新烤的麦饼、煮好的咸鱼,用大树叶包好,明天一早,放到他们经常出没的那个荆棘丛边缘…放远点,别靠营地太近。” “将军?您这是…”王校尉不解。 “硬的不行,试试软的。”秦川眼中闪过一丝深邃,“他们总要吃东西。送吃的,比送刀箭…或许更能让他们明白,我们不是来毁灭的。” 他望向煤矿方向隐约的火光,那里正日夜不息地冶炼着金山岛的第一批钢铁。立足之路,道阻且长。 第242章 恩威荒蛮 金山岛·神木林边缘 晨光熹微,带着凉意的海风穿过茂密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桉树林,吹拂着伐木营地外围新挖的壕沟。沟沿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沟底散落着黑黝黝的铁蒺藜。昨夜放置食物的荆棘丛边缘,几个用巨大芭蕉叶包裹的包裹已经消失无踪,原地只剩下几片被踩踏过的草叶和几个清晰的、大脚趾分开的宽大脚印。 “将军!东西被拿走了!一点没剩!”王校尉兴奋地跑来报告,“袋鼠肉、麦饼、咸鱼…都拿走了!附近还多了几个新鲜的…嗯…那种大脚印!” 秦川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几个脚印,又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小片烤得焦黄的袋鼠皮肉渣。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好。继续放。量加大点,再加些新鲜水果…就放昨天那地方。巡逻队撤远点,别惊着他们。”他站起身,望向丛林深处那仿佛择人而噬的幽暗,“火攻夜袭…停了?” “停了!昨晚安静得很!连只扔石头的土猴子都没见着!”王校尉咧嘴笑道,“看来这些野人…也认吃啊!” “未必是认吃。”秦川目光深邃,“是认清了拳头,也看到了善意。知道硬碰硬讨不了好,而我们有他们没见过的好东西。”他拍了拍王校尉的肩膀,“告诉弟兄们,提高警惕!善意是手段,不是目的。矿场和伐木,绝不能停!让他们慢慢看明白,我们带来的,不只是刀剑,还有更好的生活。” 撒马尔罕·河东草场边界 广袤的金黄色草场在秋风中如同起伏的波浪,一直延伸到天际。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给这片饱含争议的土地镀上一层耀眼的辉光。今天,这片草场边缘的空地上,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一面巨大的“大唐波斯都督府”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查拉维公主一身尊贵的紫色宫装,外罩轻便的镶金皮甲,端坐主位。她身旁,高仙芝一身常服,抱臂而立,神色平静,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威压。台下,黑压压地站着数千名精神抖擞、装备焕然一新的义勇军骑兵!战马雄骏,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高台两侧,则是应邀而来的河东诸部落首领。为首的黑狼部首领莫多,身形魁梧如熊,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而桀骜,身后跟着数十名同样剽悍的护卫。他身旁的白鹿部首领乌尔都,则显得精干沉稳许多,目光不时扫过莫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其他部落首领也神色各异,有好奇,有敬畏,更多的是对眼前这支突然崛起的“都督府”武装的忌惮。 “诸位首领!”查拉维的声音清越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请诸位至此,只为两件事!” 她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深紫色的眼眸扫过台下数千双眼睛:“第一,是兑现承诺!”她手一挥,两名侍从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托盘上前,盘中是数卷用明黄绢帛书写的文书,上面盖着鲜红的“大唐波斯都督府”大印和查拉维的私印。 “此乃河东草场‘永久地契’!凡忠于河中联盟,恪守防区,共御大食外侮之部落,其现有牧场,皆受此契保护!此契,受大唐皇帝陛下认可,受大唐律令护持!凡持此契者,牧场世代承袭,任何人不得侵夺!”她拿起最上面一卷,朗声念道:“白鹿部,草场界址:东起野马泉,西至断魂崖…首领乌尔都,上前领契!” 乌尔都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在无数道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大步上前,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卷象征土地合法所有权和世代安全的明黄绢帛!他猛地转身,高高举起地契,对着自己部落的方向用粟特语激动地大吼:“白鹿部的勇士们!看到没有?!这是大唐皇帝和公主殿下赐给我们的土地!世代相传的土地!” 白鹿部方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其他部落首领,尤其是那些中小部落首领,眼睛都红了,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世世代代在刀尖上抢草场,何曾有过这般受“天朝”律令保护的承诺?! 莫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只苍蝇!黑狼部的牧场最大,却不在第一批名单里!他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乌尔都手中那刺眼的明黄绢帛,再看向查拉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第二件事!”查拉维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杀意,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莫多,“本督近日收到密报,竟有宵小之辈,罔顾联盟之义,暗中勾结大食逆贼阿布·穆斯林!妄图趁我河中军民与敌血战之际,倒戈相向,祸乱后方!更可恨者,竟许以…这河东草场为酬?!” 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脸色煞白的莫多身上!勾结大食?这可是所有河中部落的死敌!是亵渎圣火、屠戮同胞的仇寇! “污蔑!这是污蔑!”莫多猛地跳起来,脸色由白转红,额头青筋暴起,指着查拉维嘶声咆哮,“妖女!你想吞并我黑狼部的草场!就编造这等恶毒谎言!证据呢?!拿出证据来!” “证据?”查拉维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乌尔都首领,把东西拿给他看!” 乌尔都早已按捺不住,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狠狠摔在莫多脚下,用粟特语厉声道:“莫多!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派去布哈拉的亲信,与阿布·穆斯林鹰犬交易的密信抄本!上面有你黑狼部的狼头印记!还有阿布·穆斯林许诺将‘整个河东’划给你的狗屁手令!要不要我把你那个被剁了手指的亲信也拖上来,让他亲口告诉你,你是怎么为了几块牧场,就想把黑狼部几千口子卖给大食狗当奴隶的?!” 铁证如山!羊皮纸上的印记和文字清晰可见!莫多如同被重锤击中,踉跄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他周围的护卫也面露惊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叛徒!” “杀了他!” “把他交给圣火净化!” 愤怒的吼声如同火山爆发,瞬间从各个部落的人群中响起!尤其是白鹿部的勇士,更是群情激愤,刀枪出鞘! “肃静!”高仙芝一声低喝,如同虎啸山林,瞬间压下了所有喧嚣。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群情激愤的众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莫多身上:“勾结外敌,背信弃义,按河中军律,当诛全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在莫多心头。诛全族!黑狼部几千口人! “然…”高仙芝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其他惊疑不定的部落首领,“念在莫多首领尚未铸成大错,且黑狼部勇士多为蒙蔽…本将代都督大人,网开一面!” 他看向查拉维。查拉维微微颔首,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 高仙芝继续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即刻解除莫多黑狼部首领之位!由其弟莫罗暂代!黑狼部现有牧场,减半!所减牧场,划归白鹿部及此次守土有功之中小部落!黑狼部所有成年男子,编入‘戴罪营’,由义勇军监管!开春后,随大军西征呼罗珊!用大食狗的头颅,洗刷尔等耻辱!若能立下战功,牧场…可酌情归还!”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既严惩首恶,又分化瓦解,更将一股桀骜的力量转化为可控的战争机器! 莫多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的弟弟莫罗则慌忙跪倒,连连叩头:“谢将军不杀之恩!谢都督大人宽宏!黑狼部…愿戴罪立功!愿效死力!” 其他部落首领看着莫多的下场,再摸摸怀中或即将到手的地契,无不噤若寒蝉,看向查拉维和高仙芝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敬畏。恩威并施,雷霆手段!至此,河东诸部,再无敢生异心者!查拉维的“波斯都督府”,在血与火的淬炼和精妙的权术下,终于将散沙般的河中力量,牢牢握于掌中。高仙芝看着查拉维在阳光下那从容而威严的侧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倭国·九州岛·志贺岛 夜色如墨,海风呜咽。志贺岛一处隐蔽的海湾内,灯火管制,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却涌动着毁灭的暗流。 数艘经过改装、体型庞大的唐军楼船如同潜伏的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深水区。船舷两侧的挡板悄然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射击孔,但射出的不是弩箭,而是粗如儿臂、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圆筒状物体——工部火药作倾力打造的“震天神雷炮”! 冯崇一身玄甲,站在旗舰楼船的指挥台上,脸色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冷硬。他手中紧握着一卷刚刚由百骑司死士冒死送来的海图。图上,九州岛西海岸所有可能用于“神风”袭击的渔村、小港、隐蔽船坞,都被朱砂清晰地标注出来!志贺岛这个最大的“神风”船只集结点和火油囤积地,更是被画上了一个醒目的血红色叉! “目标!志贺岛滩头船坞、火油囤积点、沿岸聚集的倭寇小船!”冯崇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刻骨的恨意,“所有‘震天神雷炮’!装填‘火龙焚天弹’!仰角最大!延时引信设定最长!给老子…把志贺岛,从海图上抹掉!” “得令!”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复仇的狂热。 沉重的炮筒在绞盘声中缓缓抬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炮手们小心翼翼地将涂成暗红色、足有西瓜大小的“火龙焚天弹”填入炮膛,插上长长的延时引信。 “校准完毕!” “引信设定完毕!” 各炮位陆续传来低沉的回报。 冯崇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和硫磺味的冰冷空气,眼中倒映着远处志贺岛岸上隐约可见的、如同鬼火般闪烁的零星灯火。那里,是无数被“神谕”蛊惑、即将驾着小船扑向大唐巨舰的“神风”死士的巢穴!是明州港烈焰和“定远”号伤痕的罪魁祸首之一! “放!”冯崇猛地挥下手臂,声音撕裂夜空! 轰!轰!轰!轰!轰! 如同沉睡的雷神骤然发怒!沉闷到极致的巨响猛然炸开!巨大的后坐力让庞大的楼船都剧烈摇晃起来!一团团炽烈到刺眼的橘红色火光从炮口喷薄而出!沉重的“火龙焚天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漆黑的夜幕,如同来自地狱的流星火雨,朝着数里之外的志贺岛滩头狠狠砸落! 志贺岛岸上,几个正在火堆旁打盹、或者低声用倭语祈祷的倭寇茫然地抬起头。 “什么声音…打雷了?” “流星?好多流…” 话音未落!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第一波“火龙焚天弹”狠狠砸落在滩头堆积如山的火油桶堆和密集停泊的小船群中!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 如同火山在海底喷发!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膨胀到数十丈高!粘稠的、黑绿色的猛火油如同地狱的岩浆,猛烈地喷溅、流淌、燃烧!停泊的数百条小船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碎、点燃!堆积的火油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殉爆!更大的火球和冲击波横扫一切! “啊——!” “神罚!是神罚啊!” “救命!火!水浇不灭的火!”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瞬间被更加猛烈的爆炸声淹没!整个志贺岛滩头变成了燃烧的炼狱!粘稠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包括人体!铁蒺藜在爆炸和气浪的推动下,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周围的生命! 轰!轰!轰! 第二波!第三波! 唐军楼船上的“震天神雷炮”如同不知疲倦的雷霆巨兽,持续不断地喷吐着毁灭的烈焰!炮弹覆盖的范围从滩头向内陆延伸!简陋的房屋、木质的船坞、囤积的物资…所有被标注的目标,都在猛烈的爆炸和流淌的火焰中化为齑粉! 志贺岛,彻底化为了人间地狱!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夜空,滚滚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蘑菇云,直冲云霄!焦糊味、硫磺味和血肉烧焦的恶臭,即使隔着数里海面,也能隐隐闻到! 冯崇站在摇晃的船头,通过“千里眼”看着远处那片燃烧的炼狱,看着在火焰中挣扎哀嚎的渺小身影,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铁青。血债,必须用百倍的血与火来偿还!这仅仅是开始! 奈良·平城京·皇宫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皇宫深处,孝谦天皇蜷缩在宽大的御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口中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显然陷入了极深的梦魇。梦中,是明州港的冲天烈焰,是萨摩深山的血色火光,是无数“神风”勇士扭曲燃烧的脸…最后,都化作了志贺岛上那吞噬一切的巨大火球和滚滚黑烟! “不…不要…八幡大菩萨…救…”她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腔而出。 “陛下!陛下!不好了!”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寝殿,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甚至破了音,“九州…九州急报!志贺岛…志贺岛军港…昨夜…昨夜遭天雷轰击!整个岛…都…都烧起来了!囤积的火油…准备的‘神风’船…还有数千勇士…全…全完了!海面都被烧红了!火光…火光在平城京都能看到啊!”内侍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天…天雷?”孝谦天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僵住!她连滚爬爬地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东方天际,黎明将至的鱼肚白,竟被一种诡异的、暗红色的光芒所浸染!那不是朝阳!那是…那是志贺岛方向燃烧的冲天大火映红的天空!即使相隔数百里,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依旧清晰可见!空气中,似乎也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气息! “啊——!”孝谦天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浑身剧烈颤抖,指着那暗红色的天际,语无伦次,“天罚!是天罚!道镜…道镜误我!神风…触怒天神了!完了…全完了…”极度的恐惧瞬间击垮了她的神经,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宫女内侍一片惊呼,乱作一团。 东大寺·道镜禅房 浓重的檀香也无法掩盖空气中弥漫的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道镜盘坐在蒲团上,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发出急促的沙沙声。他面前摊着志贺岛惨状的详细报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什么天雷?那分明是唐狗威力巨大的新式火器!志贺岛的毁灭,不仅葬送了数千“神风”死士和宝贵的火油船只,更将奈良朝廷最后一点虚妄的抵抗信心,彻底击得粉碎! “大国师!陛下…陛下惊厥昏迷了!”一名心腹僧人惊慌地冲进来。 道镜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眼中寒光一闪,随即被更深的阴沉取代。孝谦的崩溃,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女人,早已被恐惧压垮。 “慌什么。”道镜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陛下心神耗损,需要静养。传令下去,封锁消息,陛下龙体欠安,由本座暂摄朝政。任何人不得打扰陛下静养!” “可是…藤原长明大人和几位公卿,已经聚集在紫宸殿,要求面见陛下,质问志贺岛之事…还有…还有传言说…”僧人欲言又止。 “说什么?”道镜眼皮微抬。 “说…说‘神风’触怒天神,招致天罚…说…说是大国师您…您…”僧人不敢再说下去。 道镜沉默着,手中的佛珠几乎要被捏碎。天罚?民心…已经开始动摇了!藤原长明那些“隐忍派”,此刻必定会跳出来,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他头上,逼他下台,甚至…将他作为平息天怒人怨的祭品!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然从平城京东南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大地在剧烈颤抖!禅房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窗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又…又怎么了?!”道镜猛地站起,脸色骤变! 一名忍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禅房门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大国师!平城京东郊…东郊的‘神火兵造院’…炸了!整个工坊…都飞上了天!火光…火光比志贺岛还大!”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道镜脑海中炸开!神火兵造院!那是他秘密研制、试图对抗唐狗火器的最后希望!那里囤积着大量的硝石、硫磺…竟然…竟然在志贺岛遭袭后紧接着就… 是意外?还是…唐狗的细作?! 道镜踉跄一步,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他望着窗外那被两处不同方向、却同样巨大的火光映得如同白昼的诡异夜空,再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民众惊恐的哭喊和“天罚”的呼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奈良的夜空,被复仇的烈焰彻底点燃,而他道镜,连同这个腐朽的朝廷,似乎已被这焚天的烈火,宣判了最终的毁灭。 金山岛·神木林边缘 阳光透过高大的桉树树冠,洒下斑驳的光影。秦川看着荆棘丛边缘,昨天放置的食物再次被一扫而空。而这一次,在原来放食物的地方,多了一样东西——一根打磨得十分光滑、顶端镶嵌着一小块白色贝壳的硬木短矛。矛身上,用某种植物的汁液,画着几个简单的图案:一个人形,手指向丛林深处;一个波浪形;还有一个…像是一颗发光的星星? “将军!这…这是啥意思?”王校尉挠着头,一脸困惑。 秦川拿起那根短矛,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图案,又望了望丛林深处。他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我们的‘邻居’,想请我们去…他们家做客?” 第243章 奈良惊魂 金山岛·深入神木林 秦川手中的短矛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矛尖镶嵌的白色贝壳如同凝固的浪花。“做客?”王校尉瞪圆了眼睛,望着眼前这片仿佛无边无际、散发着奇异桉树清香的幽暗密林,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将军,这…这林子看着就瘆人,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万一是个陷阱…” “陷阱?”秦川掂量着短矛,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用植物汁液绘制的图案——人形指向深处、波浪、发光的星星。“用这么一根显然花费了功夫的‘信物’做饵?代价未免太大。况且…”他指向地上几处被刻意翻开的松软泥土,露出笨拙,但足够明确。这是邀请的姿态,也是试探我们胆量的门槛。” 他转身,对着身后整装待发的五十名精锐府兵和工兵,声音沉稳有力,穿透林间的寂静:“弟兄们!我们脚下的土地,是陛下圣谕所至,是大唐新的疆土!这里的林木,将化为我大唐战舰的龙骨;这里的矿藏,将铸成我大唐将士的刀锋!但疆土,非仅刀剑可拓!今日林中主人相邀,便是天赐良机!让他们看看,大唐儿郎,怀仁义之心,亦有蹈险之勇!更让他们明白,追随大唐,便有享用不尽的麦饼咸鱼,有他们从未见过的绫罗铁器!王校尉!” “末将在!” “选二十名精干弟兄,随我入林!轻甲,带三日干粮、清水、盐巴、糖块、少量布帛和几把上好的短刀做礼物,还有那几面小铜镜!其余人,严守营地,壕沟加深,望楼加高!若有异动,烽火为号!” “将军!太险了!末将替您去!”王校尉急道。 秦川拍了拍腰间的横刀,又指了指背后一张精巧的折叠钢弩,那是工部火药作的最新试制品,射程远超寻常弩箭。“论近身搏杀,我或许不如你。论林间穿行、辨迹识途、以物易物,”他眼中闪过一丝后世穿越者特有的自信光芒,“还有这新式家伙的准头,你不如我。执行命令!” “遵令!”王校尉无奈抱拳,迅速点齐人手。 一行人,在秦川的带领下,循着那些被刻意指引的、时断时续的痕迹,踏入了这片从未有唐人踏足过的原始桉树林。空气瞬间变得潮湿而凝重,光线被高耸入云的巨大桉树切割得支离破碎。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更衬得四周死寂。各种奇异的鸟鸣从头顶浓密的树冠中传来,尖锐或低沉,带着一种原始的韵律。 秦川走在最前,精神高度集中。他后世作为顶尖特种兵的经历,让他在这种陌生复杂环境中的观察力、方向感和危机预判远超常人。他不断停下,观察树干上极其细微的新鲜刮痕——那是某种硬物留下的,位置不高,显然是人为;留意着某些特定蕨类植物被反向压折的痕迹;甚至俯身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一丝混合着烤袋鼠肉和某种植物汁液的味道。他手中的指南针和一张粗糙的自绘地图不断被修正。 “将军,您这认路的本事,真神了!”一个年轻的工兵忍不住低声赞叹,他们已经深入了近一个时辰,竟未迷失方向,始终沿着那些若有若无的指引前进。 “多看,多想,记特征。”秦川低声道,“天地万物,皆有痕迹可循。这林子看似杂乱,实则自有其脉络。水流方向,树冠疏密,岩石苔藓的朝向,都是路标。记住,在这里,眼睛、耳朵、鼻子,甚至皮肤对风的感觉,都是武器。”他指着远处一片颜色稍有不同的树冠,“看那边,树冠稀疏,下方必有水源或空地。波浪图案,很可能是指河流。跟着水流走,方向就不会错。” 又前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地势开始缓缓向下,空气中水汽明显加重,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转过一片布满巨大气生根的榕树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见底、宽约数丈的河流出现在眼前,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碧玉。河对岸,不再是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生长着较为低矮的树木和茂盛的草地。最关键的是,在对岸靠近河滩的一片空地上,站着几十个身影! 他们身形普遍不高,肤色深棕,头发卷曲,身上涂抹着白色或红色的条纹状泥彩,几乎不着衣物,只在腰间围着简单的兽皮或草裙。他们手中握着打磨过的石斧、削尖的木矛,以及那种顶端镶嵌贝壳的硬木短矛。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相对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脸上涂着复杂的白色螺旋纹路,脖子上挂着一串闪亮的贝壳和兽牙项链,手中握着一柄明显比其他石斧更精致、刃部磨得雪亮的大号石斧。他身边,一个瘦小的少年,眼神格外灵动,正紧紧盯着秦川一行人,尤其是他们身上的铁甲和武器。 气氛瞬间凝固!唐军士兵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弩机,对面的人群中也响起一阵不安的低语和武器摩擦声。 秦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成了!第一步接触!他缓缓抬起手,示意身后士兵放松戒备,然后独自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河边,距离对岸人群约二十步的地方停下。他解下自己的佩刀,轻轻放在脚边的石头上,摊开双手,掌心向上,这是一个通用的、表示没有敌意的姿势。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几大块用干净树叶包裹的、烤得金黄喷香的袋鼠肉干,几块雪白的海盐结晶,几块晶莹的冰糖,还有一面打磨得光亮的小铜镜。他将这些物品小心翼翼地放在河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 做完这一切,秦川指着石头上的礼物,又指了指对面的人群,脸上努力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他拿起那根镶嵌贝壳的短矛,高高举起,对着那个为首的纹面男子,又指了指河流上游的方向,最后指向天空,模仿着邀请的动作。 整个过程中,河对岸一片寂静,只有河水潺潺流淌。所有土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川和他放在石头上的“宝物”上。那雪白的盐和冰糖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那面小铜镜更是映出了纹面首领自己模糊而扭曲的脸庞,引得他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骚动。 终于,那纹面首领眼中激烈的挣扎渐渐平复,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渴望取代。他对着身边那个瘦小少年低语了几句,用的是极其短促、带着许多弹舌音的语言。少年点点头,动作敏捷得像只小兽,他深吸一口气,竟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清澈的河水中,奋力向秦川所在的这边河岸游来! 河水不深,只没到他胸口。少年很快湿漉漉地爬上岸,站在距离秦川几步远的地方,胸膛起伏,带着水珠的卷发贴在额前,一双明亮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秦川。他身上涂抹的泥彩被水冲淡了一些,露出健康的深棕色皮肤。他指了指石头上的礼物,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对岸的纹面首领,嘴里发出几个清晰的音节:“库卡!图玛!” 秦川心中了然。这少年是信使,也是对方派出的“试金石”。他微笑着,拿起一块冰糖,递向少年。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好奇地打量着这块从未见过的、如同冰块般透明的东西。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瞬间,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猛地瞪圆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纯粹的、令人愉悦的甘甜滋味在舌尖爆炸开来!他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狂喜的表情,忍不住又舔了好几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强忍住继续品尝的冲动,将冰糖紧紧攥在手心,对着秦川用力地点头,脸上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指着秦川,又指了指自己和对岸,用力拍着胸脯,发出更清晰的声音:“跳鹿!朋友!库卡!朋友!” “跳鹿?你的名字?”秦川尝试着重复,“跳鹿?朋友?” “跳鹿!朋友!”少年“跳鹿”兴奋地点头,指向秦川放在石头上的短矛,又指了指河流上游,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他抱起石头上的盐块、糖块和肉干,只留下那面铜镜,对着秦川再次咧嘴一笑,转身跳回河里,飞快地游向对岸。 对岸的纹面首领“库卡”接过“跳鹿”带回的礼物,尤其是亲自品尝了冰糖和盐块后,脸上的警惕彻底被震撼和喜悦取代。他高高举起那包盐,对着身后的族人们发出激昂的呼喊。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先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库卡对着秦川,做出了一个庄重的、将手掌贴在胸前然后向前摊开的动作,接着指向河流上游的方向,发出邀请的呼声。 “成了!”秦川心中巨石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转身,对身后同样面露喜色的士兵们下令:“收起武器,保持警戒,跟上!记住,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征服的!眼神要友善,动作要慢!” 在少年“跳鹿”的引导下,秦川带着二十名唐军士兵,小心翼翼地涉过清澈的河流。踏上对岸的土地时,库卡首领带着几位族中的长者迎了上来。双方语言不通,但笑容和肢体动作是最好的桥梁。库卡首领指着秦川带来的礼物,又指向部落聚居地的方向,热情地比划着。 秦川则趁机仔细观察这个部落。他们的居所是半球形的窝棚,用树枝搭成框架,覆盖着大片的树皮和茅草,散落在河边的高地上。窝棚周围有用树枝围起的简单篱笆。一些妇女和儿童好奇地从窝棚里探出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惊奇。秦川注意到,一些窝棚前挂着晾晒的鱼干和不知名的植物块茎,角落里有打磨石器的痕迹,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处堆放着大量灰白色石块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其中一堆石块,弯腰捡起一块。入手颇沉,石块表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密的、诱人的金色光点!他心脏猛地一跳!作为后世之人,他太清楚这石头意味着什么了!这是高品位的金矿石!未经任何提炼的原矿!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装作随意地掂量着石块,看向库卡首领,指了指石头,又指了指河流上游的方向,露出询问的表情。 库卡首领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用力拍着胸脯,然后指向河流上游更深处的山谷,做了一个“很多很多”的手势,又模仿着用石头敲击的动作。他的族人们也纷纷指向那个方向,发出兴奋的叫声。 “将军!这石头…难道是…”一个眼尖的老工兵凑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秦川将那块沉甸甸的石头递给老工兵,低声道:“仔细看看,莫声张。” 老工兵是矿冶世家出身,经验丰富。他接过石头,用随身的小铁锤在边缘轻轻敲下一小块,露出里面更灿烂的金色,又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断口,甚至放到嘴里用牙齿小心地磕了一下,感受其硬度。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错不了!将军!是金砂石!含金量极高!这…这简直就是…露天金矿的迹象啊!上游!上游肯定有富矿脉!老天爷!这金山岛…真他娘的是座金山啊!” 秦川看着库卡首领和“跳鹿”等人淳朴而热情的脸庞,又看了看手中这块沉甸甸的、预示着无尽财富和力量的石头,一个宏大的蓝图在心中迅速成型。金矿,是撬动一切的支点!有了它,金山岛将不再是流放之地,而是帝国最耀眼的明珠!他要用大唐的丝绸、铁器、陶器、种子,换取他们的信任和引导,用公平的交易取代掠夺。当这些土人习惯了唐货的便利,当他们发现追随大唐能获得远超自己辛劳的回报,当他们看到一座座属于大唐也惠及他们的矿场、工坊、城镇在岸边拔地而起…这片土地,才能真正融入帝国的血脉! 他微笑着,对库卡首领用力地点了点头,指向河流上游,大声道:“走!去看!大唐,朋友!礼物,大大的有!” 库卡首领虽然听不懂话语,但秦川眼中真诚的喜悦和指向金矿方向的手势让他倍感荣耀。他兴奋地大吼一声,带着族人在前引路。少年“跳鹿”更是雀跃地跑到秦川身边,好奇地摸摸他腰间的横刀鞘,又指指他背上那张奇特的钢弩,眼中充满了向往。秦川解下弩,做了一个安全卸弦的动作,然后递给“跳鹿”看。少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冰冷光滑的钢铁弩身和紧绷的牛筋弦,发出由衷的惊叹。 队伍沿着河岸向上游进发。随着深入,两岸山势渐高,森林依旧茂密,但河谷却显得更加开阔。秦川注意到,河床的砂石中,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刺目的金光!越往上游走,这种闪光的砂金颗粒就越多,个头也越大!他不动声色地示意几个工兵沿途采集样本。工兵们强忍着激动,用随身的皮袋装起那些混杂着金砂的河泥和石块,手都在微微发抖。 终于,在转过一个巨大的、如同屏风般的赤褐色砂岩山壁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相对平坦的河谷盆地展现在眼前。然而,更令人震撼的景象,在河谷两侧的山坡上! 只见向阳的山坡上,大片大片灰白色、夹杂着铁锈红和明黄色的岩层裸露在外!在午后强烈的阳光照射下,那些岩体表面如同洒满了金粉,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连绵不绝的耀眼光芒!一些地方甚至有被水流冲刷出的浅沟,沟底沉积的砂砾中,金光点点,几乎连成一片!几条清澈的溪流从更高的山上流下,汇入主河,溪水冲刷过的河床上,同样布满了肉眼可见的金色颗粒! “嘶——”饶是秦川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震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辛苦勘探的矿脉,这简直就是一座座露天堆放的、等待开采的金山!品位之高,储量之丰富,远超他最大胆的想象!后世澳洲那些着名的金矿产地,与眼前所见相比,恐怕也相形见绌! “天…天佑大唐!”那老工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起一把混杂着金砂的泥土,老泪纵横,“将军!这…这是泼天的富贵!是陛下洪福!是上天赐予我大唐的宝库啊!老朽…老朽挖了一辈子矿,做梦也没见过这样的…神迹!” 所有的唐军士兵,包括那些最沉稳的老兵,此刻都激动得浑身颤抖,望着那在阳光下流淌着金色光芒的山坡,眼神炽热无比。财富!足以让整个家族、几代人享用不尽的财富,就在眼前! 库卡首领和他的族人们看着唐人的反应,脸上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他们指着那些金光闪闪的山坡,骄傲地拍着胸脯,发出“库卡!库卡!”的呼喊,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们的土地!这就是我们的财富! 秦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巨大的财富背后,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凶险。他环顾四周,这片河谷盆地虽然富饶,但地势相对开阔,易攻难守。库卡的部落规模不大,显然不足以独占如此宝地。那些隐藏在更深处丛林中的部落,那些未曾接触过的“邻居”们,一旦得知金矿的消息…贪婪和冲突将不可避免。 他走到库卡首领面前,表情变得严肃。他先是指了指那些金山,用力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表示极度的赞赏和认可。然后,他抽出自己的横刀,寒光一闪!在库卡首领和族人们瞬间紧张起来的目光中,秦川并未指向他们,而是猛地将刀尖指向河谷四周那幽暗的、仿佛潜藏着无数眼睛的茂密丛林深处! 接着,秦川做了一个双手交叠、用力掰断的动作,又模仿了不同装束的人互相投矛射箭的动作,最后指向库卡首领和他的族人,做了一个被围攻、倒下的手势。 库卡首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和恐惧。显然,他完全明白了秦川的意思。这片宝地,同样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他身后的族人们也骚动起来,窃窃私语,脸上浮现出不安。他们望向四周丛林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秦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收起刀,脸上重新露出坚定的、让人安心的笑容。他先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唐军士兵,用力捶了捶胸口,又指了指他们手中的精良武器和身上的铁甲。然后,他指向这片富饶的河谷,做了一个挖掘的动作,又做了一个在河谷入口修筑高大围墙、建立坚固营寨的动作。最后,他指向库卡首领,又指向自己,伸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声音铿锵有力: “朋友!一起!保护土地!保护金子!打敌人!大唐,保护库卡!库卡,帮助大唐!一起…强大!” 秦川的话语他们依旧听不懂,但那清晰的手势、坚定的眼神、以及“朋友”、“一起”、“保护”、“强大”这些反复强调的词汇所传递的决心,像一道强光,驱散了库卡首领和他族人心头的阴霾!库卡首领看着秦川和他身后那些装备精良、气势彪悍的唐军士兵,再想想那些威力巨大的“喷火棍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安全感涌上心头! “朋友!一起!强大!”库卡首领激动地重复着秦川的话,猛地伸出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了秦川的手!他身后的族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库卡!朋友!大唐!强大!”的呼喊声响彻河谷!少年“跳鹿”更是兴奋地跳了起来,学着秦川的样子,用力挥舞着小拳头。 秦川感受着库卡首领手上传来的力量和信任,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第一步,以利结之,以威示之,以信守之,成了!他指着河谷入口那片地势较高、背靠山壁、俯瞰河流的开阔地,对身边的工兵校尉下令:“立刻绘制详细地形图!标记金矿位置、水源、主要山势!回营后,调集所有工程力量!第一步,在这里,给我建起一座最坚固的‘金山堡’!堡墙要用巨石垒砌,要能架设床弩!堡内要有营房、仓库、冶炼工坊!这里,将是我们立足金山岛、撬动整个大陆的支点!” “遵命!”工兵校尉激动地领命,立刻带人开始忙碌地测量、绘图。 秦川则拉着库卡首领,指着河流下游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营地的方向,做了一个大量运输的动作:“库卡!朋友!带人!去营地!拿更多礼物!盐巴!糖!铁刀!好布!换…向导!换人手!帮我们…建大房子!保护大家!” 库卡首领看着秦川比划的巨大堡垒轮廓,再想想那些雪白的盐、甜蜜的糖和锋利的铁刀,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干劲。他用力点头,对着族人们一阵呼喝。很快,一支由数十名部落青壮组成的队伍,在库卡首领亲自带领下,兴高采烈地跟着秦川派出的向导和部分士兵,向下游营地进发,去搬运那些能彻底改变他们生活的“宝物”。 奈良·东大寺·暗涌 志贺岛焚天烈焰的浓烟尚未完全散去,神火兵造院惊天动地的爆炸又撕裂了平城京的黎明。两处巨大的火光,一在西南海隅,一在东南城郊,如同两只狰狞的魔鬼之眼,将奈良的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硫磺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皇宫深处,孝谦天皇在御医的全力施救下悠悠转醒,然而精神却已彻底崩溃。她眼神涣散,蜷缩在层层锦被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口中反复呢喃着破碎的词语:“天雷…火…八幡大菩萨…道镜…骗子…完了…都完了…”任何一点稍大的声响都会让她发出惊恐的尖叫。宫女内侍们噤若寒蝉,整个寝殿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之中。 道镜封锁宫闱、暂摄朝政的命令,在绝对的恐惧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公卿贵族和惶恐的市民中蔓延。 “天罚!绝对是天罚!” “志贺岛那是海龙王发怒!神火院是雷神降罚!都是因为…因为亵渎了神明啊!” “听说…听说陛下在明州港烧死了好多唐人…还用了邪火…” “什么神风!分明是招来了灭顶之灾!大国师他…他才是祸根!” “藤原大人呢?长明公现在何处?只有藤原家才能平息天怒啊!” 藤原长明的府邸,此刻成了奈良城中另一处无形的权力中心。灯火通明的密室中,藤原长明一身庄重的墨色直衣,端坐主位。他面容沉静,眼神深邃如古井,只有微微捻动佛珠的手指,透露出内心的波澜。下首坐着几位藤原一门的核心人物,以及几位在公卿中素有声望、主张“隐忍待机”的贵族。 “诸位,”藤原长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今天象示警,民心惶惶。陛下受惊过度,无法视事。大国师…道镜…”他刻意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引以为傲的‘神风’化为灰烬,寄予厚望的‘神火’反噬自身。平城京内外,怨声载道。此乃天时。” 一位年长的藤原氏长老接口道:“长明公所言极是。道镜根基,一在陛下宠信,二在‘神佛’之名号令愚民,三在手中那点僧兵和忍众。如今陛下惊厥,神佛之名因天罚而蒙尘,僧兵在两次爆炸中折损不少,忍众…哼,百骑司的手段,诸位想必也见识了。此乃人和。” “地利,”藤原长明眼中精光一闪,“就在这奈良城!就在这紫宸殿!就在万千惊惧、渴望安稳的民心之中!道镜封锁宫禁,不许探视陛下,已是授人以柄!他越是强硬,越显得心虚!” “长明公的意思是…?”另一位贵族试探地问。 “明日朝议!”藤原长明斩钉截铁,“召集所有在京五位以上官员!以关心圣体、安定民心为由,请见陛下!道镜若敢阻拦,便是坐实了挟持天子、引发天怒的罪名!届时…”他目光扫过众人,“只需有人登高一呼,道镜便是众矢之的!他手中那点力量,在公议沸腾、民心所向面前,不堪一击!” “妙计!”众人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利用朝议公论,占据道德制高点,逼迫道镜放权,甚至…将其作为平息天怒的祭品! “不过,”藤原长明语气转冷,带着一丝警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道镜经营多年,必有后手。他身边的僧兵统领‘鬼面僧’玄海,武功诡谲,心狠手辣。其控制的‘影番’忍众,更如跗骨之蛆。我等行事,务必周密!联络宫中内应,收买关键禁卫,调集家族死士…明日朝堂,不动则已,一动,便要雷霆万钧,让道镜再无翻身之机!”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密室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同一时间,东大寺深处,道镜的禅房。 浓重的檀香也掩盖不住那股焦躁和…一丝虚弱。道镜盘坐在蒲团上,脸色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灰败。他面前的案几上,摊着两份染血的密报:一份详细描述了志贺岛被某种恐怖火器摧毁的惨状,火油引发的烈焰焚烧了一天一夜仍未熄灭;另一份则记录了神火兵造院爆炸后的废墟——核心匠师全灭,囤积的硝石硫磺化为乌有,现场残留的痕迹直指内部有人被收买,引爆了存放成品火药的库房! “唐狗…百骑司…”道镜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中的佛珠几乎要嵌入掌心。他精心布置的两张王牌,还未真正发挥威力,就被对方以绝对暴力和无孔不入的渗透彻底摧毁!更可怕的是那无形的“天罚”之名,如同瘟疫般侵蚀着他的根基。 “大国师!”心腹僧人“慧明”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宫…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虽醒,但神智昏聩,无法理事!藤原长明联合了十几位公卿大臣,还有…还有几位亲王,明日一早就要齐聚紫宸殿外,以探视圣体、商议赈灾安民为由,要求面见陛下!他们…他们来势汹汹啊!” 道镜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再无半分宝相庄严,只剩下困兽般的狰狞和疯狂! “藤原老贼!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嘶哑地低吼,“想趁火打劫?想拿本座的人头去平息所谓的‘天怒’?做梦!” 他霍然起身,身上的紫色袈裟无风自动,一股阴冷暴戾的气息弥漫开来。 “慧明!传令玄海!‘影番’全部出动!给我盯死藤原长明和他所有党羽!紫宸殿内外,凡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调‘护法金刚’僧兵!封锁所有宫门!没有本座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尤其是陛下的寝宫!” “还有…”道镜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绝,“去‘地藏院’!把那些‘东西’准备好!若明日藤原老贼敢带人硬闯…本座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神罚’!让这平城京,彻底化为修罗场!要死,大家一起死!” “大…大国师!这…这…”慧明被道镜话语中那玉石俱焚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 “快去!”道镜厉声咆哮,状若疯魔,“唐狗想灭我?藤原老贼想夺权?本座偏不如他们的意!要乱?那就乱个彻底!看谁能活到最后!” 第244章 黑潮暗涌 金山岛·金山河谷·新堡 金山堡的轮廓在晨光中越发清晰。三丈高的堡墙已垒起大半,厚重的砂岩在阳光下泛着灰白的光泽,如同巨兽初露的脊梁。墙头上,预留的垛口和射击孔像一排排森冷的牙齿。堡内,简易的木结构营房、仓库、冶炼棚已搭建完毕,虽然粗糙,却充满了生气。炊烟袅袅升起,麦饼和咸鱼的香气混合着草木的清新,在河谷中飘荡。 库卡部落的窝棚区紧邻着堡垒,被规划得整整齐齐。唐军工匠指导他们用更粗壮的木头和夯土搭建了半永久性的长屋,比原来的树皮窝棚结实保暖得多。穿着崭新靛蓝棉布裙的妇女们在屋前晾晒着鱼干和采集的块茎,孩子们则围着几口巨大的唐军铁锅,眼巴巴地等着里面翻滚的、加了盐和肉干的浓稠麦粥。 河谷向阳的缓坡上,一大片土地被清理出来,泥土被新打制的铁锄翻得松软。秦川亲自示范,将带来的耐旱稻种仔细地撒入田垄。库卡首领带着几个部落长老,学着秦川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播种,脸上带着对未来的希冀。这是金山河谷的第一片稻田,是“生根”的象征。 “跳鹿!过来!”秦川招呼着。少年像只灵巧的山羊,从正在练习使用新式钢弩的护矿队训练场跑过来,额头上带着汗珠,小脸兴奋得通红。他腰间挎着一把秦川特意为他打制的、缩小版的精钢短刀,视若珍宝。 “学得如何?”秦川笑着问。 “好!射得远!比吹箭厉害!”跳鹿比划着,眼神发亮。他亲眼见过这种能轻易洞穿厚木板的武器威力,对掌握它充满了渴望。更让他激动的是,秦川允许他和部落里几个最机灵勇敢的少年加入护矿队,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得到额外的盐和糖块奖励!这在他们部落,是莫大的荣耀。 “好生练习,”秦川拍拍他的肩膀,指向远处金光闪烁的山坡,“金子,是咱们大家的。保护好它,就有更多的盐,更多的糖,更好的刀,更好的布!”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扫视着河谷边缘那片依旧幽深的密林,“也要防备…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跳鹿顺着秦川的目光望去,小脸上的兴奋褪去,显露出超越年龄的警惕。他用力点头:“知道!库卡大叔说了,黑蛇部落的人…坏!他们来过这边!脚印…很大!很凶!” 他模仿着野兽龇牙的样子。 秦川心中一凛。库卡首领昨天确实忧心忡忡地向他比划过,说在更上游的河谷边缘,发现了不属于他们部落的巨大脚印和一些奇怪的黑色泥彩标记。库卡称之为“黑蛇部落”,形容他们如同丛林中的毒蛇,贪婪、凶狠,为了猎物和水源不择手段。看来,金山的诱惑,终究引来了觊觎者。 “王校尉!”秦川沉声道。 “末将在!”王校尉立刻从堡墙上探出头。 “岗哨加倍!了望塔加高!护矿队巡逻范围扩大到河谷上游入口!发现任何异常踪迹,立刻回报!” “遵令!”王校尉领命而去,堡墙上的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金山河谷上游·密林深处 阳光被浓密的、扭曲的桉树和巨大的蕨类植物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湿漉漉的腐殖层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空气闷热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草木腐烂气息和一种奇异的、带着腥甜的花香。 几十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聚集在一小片林间空地上。他们的身形普遍比库卡部落的人更高大粗壮,肤色更深,接近古铜色。几乎所有人脸上和赤裸的上身都涂抹着一种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黑色泥彩,勾勒出扭曲的蛇形图案和狰狞的獠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他们的武器不再是简陋的石斧木矛,而是一种通体漆黑、在微弱光线下闪烁着冷冽幽光的矛头——那是用火山深处开采的、质地异常坚硬锐利的黑曜石精心打磨而成!矛杆则是沉重的硬木,尾端还绑着几根不知名猛禽的黑色羽毛。 为首的是一个异常高大的壮汉,脸上的黑泥彩绘尤其复杂,如同盘踞的毒蛇图腾。他脖子上挂着一大串森白的兽牙和几颗干瘪的人头骨饰品,眼神如同最凶猛的澳洲野狗,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和暴戾。他手中握着一柄比其他黑曜石矛更粗更长、矛尖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巨矛,矛身缠绕着黑色的藤蔓。他叫“毒牙”,黑蛇部落最凶悍的战士头领。 一个身形佝偻、脸上皱纹如同树皮的老者蹲在地上,面前摊开几片巨大的芭蕉叶,上面摆放着几样东西:一小撮从河谷边缘偷偷刮下的、闪着金光的砂石;一小块跳鹿他们丢弃的、印着唐军标记的麦饼包装油纸;还有一小片被踩扁的、库卡部落少年练习射箭时掉落的靛蓝色棉布碎片。 巫祝伸出枯瘦、同样涂抹着黑泥的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金色的砂石,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口中发出嘶嘶的、如同蛇信吞吐的声音。他又抓起那块油纸,贪婪地嗅着上面残留的油脂和麦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最后,他拿起那片靛蓝棉布,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柔软细腻,眼中只剩下疯狂的占有欲。 “金子…食物…神布…”巫祝抬起头,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对着毒牙和周围那些眼神炽热的黑蛇战士,“库卡…弱小的虫子…找到了神灵的宝藏!还有…那些穿着铁皮、带来神物的‘白皮’…更多!更多宝藏!就在…他们的石头窝里!” 他猛地指向金山堡的方向,枯瘦的手指如同鬼爪,“抢过来!金子!神布!食物!还有…那些会喷火的棍子!抢过来!黑蛇部落…将成为丛林之王!” “吼——!”毒牙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野性的咆哮,如同闷雷在林间滚动。他高高举起那柄缠绕着黑藤的巨矛,矛尖的黑曜石在阴影中闪烁着致命的幽光。周围的几十名黑蛇战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眼中燃烧着贪婪和杀戮的火焰,齐齐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手中的黑曜石矛随着他们身体的晃动,在幽暗的光线下划出冰冷的轨迹。 “库卡的窝…石头窝…杀光!抢光!”毒牙的声音充满了血腥的狂热。他不再犹豫,巨矛猛地向前一指!几十名黑蛇战士如同出笼的饿狼,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钻入更深的丛林,目标直指下游那片充满“宝藏”的河谷!黑色的泥彩与幽暗的林影融为一体,只有黑曜石矛尖偶尔反射出一点冰冷的杀机。 倭国·九州外海·镇海号旗舰 海风强劲,带着咸腥的气息。巨大的镇海级旗舰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劈开墨蓝色的海浪,犁出长长的白色航迹。在它周围,十余艘大小不一的唐军战舰组成严整的雁行阵列,帆樯如林,气势磅礴。 冯崇一身玄色鱼鳞甲,外罩猩红战袍,站在高大的艉楼指挥台上。他左手按着腰间的横刀刀柄,右手举着一支单筒黄铜“千里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海平线。志贺岛的轮廓早已消失在身后,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股焦糊与死亡的气息。 “大帅!百骑司密信!”一名亲兵快步上前,呈上一个密封的铜管,管口封着特殊的火漆印记——正是李琰行在专用的“天子行在”密印! 冯崇精神一振,立刻接过,熟练地拧开铜管,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写绢帛。他用特制的药水涂抹,一行行清晰的墨迹显现出来。内容简洁却字字千钧: “冯卿钧鉴:倭事,卿已展雷霆之威,破其胆魄。然困兽犹斗,其本州根基未损。可‘徐徐图之’,分化其势,耗其国力,收其人心;亦可…‘犁庭扫穴’,直捣黄龙,毕其功于一役!倭国银山,乃其命脉所在,若能夺之,则倭寇如断脊之犬!如何抉择,战场之机,卿自决之!唯记,勿使吾大唐儿郎之血,无谓空流!李琰手谕。” 冯崇反复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心坎上。“徐徐图之”还是“犁庭扫穴”?陛下的意思很明确:两种策略皆可,但必须考虑代价,更要掐住倭国的命脉——银矿! 他收起绢帛,目光投向北方,仿佛要穿透海雾,看到那座被称为“大和”的土地。奈良的惨败和藤原长明的求和姿态,确实打掉了倭国最后的脊梁骨。但困兽犹斗,本州地形复杂,若强攻,唐军即使能胜,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陛下的提醒如醍醐灌顶——银矿!倭国赖以支撑战争机器、向大陆换取物资的根本! “传令!”冯崇的声音斩钉截铁,在海风中异常清晰,“舰队转向东北!目标——石见(倭国着名银矿产地,位于本州岛西部)海域!放出所有哨船!严密侦查沿岸港口、船坞!发现任何可疑船只集结、或大规模物资运输迹象,立刻回报!告诉各舰管带,给老子把眼睛擦亮!倭寇的银船…一条都别想溜走!” “得令!”传令兵飞奔而去,旗语迅速在各舰间传递。庞大的舰队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锋利的舰艏,直指倭国最后的财富命门!冯崇的眼神冰冷而锐利。既然藤原长明想求和,那就让他看看,没有银矿支撑的“和”,还能维持多久!他要让倭国在本州的家门口,再次感受绝望!要么乖乖献上银山,要么…就用炮火把通往奈良的海岸线,彻底轰成废墟! 中亚·呼罗珊·木鹿城外 无边无际的土黄色荒原,一直延伸到天际与同样昏黄的天空相接。朔风卷起干燥的沙尘,如同无数条黄色的鞭子,抽打着地面上的一切。枯黄的骆驼刺在风中瑟瑟发抖,偶尔能看到几具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森森白骨。 就在这片荒原的尽头,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如同匍匐在地平线上的洪荒巨兽,渐渐清晰。那便是呼罗珊的心脏,大食帝国东方最重要的堡垒——木鹿城!高耸的城墙由巨大的土坯砖砌成,呈现出一种历经风沙的灰黄色,城墙上密布着箭塔和垛口,隐约可见守军闪亮的矛尖和弯刀的反光。城墙外,是数道宽深交错的壕沟,沟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更远处,依稀可见大食骑兵巡逻队卷起的滚滚烟尘。 木鹿城下,一片肃杀! 高仙芝立马于一座低矮的沙丘之上。他并未着华丽的明光铠,只穿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皮甲,外罩一件抵御风沙的灰色羊毛斗篷。头盔下的面容依旧平静,眼神却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远处那座雄城和城下严阵以待的大食军阵。他身后,是如同钢铁丛林般肃立的三万唐波联军! 最前方是五千名身披明光铠、手持精钢马槊、背负强弓劲弩的安西重装铁骑!人马皆披重甲,在昏黄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是高仙芝手中最锋利的矛尖! 铁骑之后,是一万五千名装备精良的河中义勇军和波斯复国军步兵。他们虽然甲胄不如唐军统一,但阵型严整,刀盾手、长矛手、弓弩手层次分明。他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对自由的渴望,这些被阿布·穆斯林铁腕统治压榨多年的战士,此刻在高仙芝的旗帜下,凝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再后方,则是唐军的精锐步兵方阵和强大的弩炮部队。 查拉维公主坐镇后方撒马尔罕,源源不断的粮秣、军械和新募集的兵员正沿着丝绸之路艰难地输送过来。高仙芝深知,阿布·穆斯林同样在等待援军。时间,并不完全站在他这边。 “大帅!探马回报!”一名斥候飞马而至,卷起一溜烟尘,“木鹿城守军约五万!其中大食本族精锐‘呼罗珊圣战军’约两万,装备精良。其余为仆从军。阿布·穆斯林本人就在城内!城外壕沟遍布,陷阱无数!敌军主力骑兵并未出城浪战,而是依托城墙和预设工事防御,其意图…当是消耗我军锐气,待我疲惫或援军抵达,再行反扑!” “坚壁清野,深沟高垒,以逸待劳…”高仙芝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阿布·穆斯林,果然名不虚传,够稳,也够狠。” 他勒住有些躁动的战马,目光再次投向那座灰黄色的巨城。 强攻?木鹿城城高池深,守军精锐,粮草充足,且有阿布·穆斯林亲自坐镇。唐军虽勇,但缺乏大型攻城器械,强攻必然损失惨重,正中阿布·穆斯林下怀。 围困?木鹿城作为呼罗珊核心,储备充足,且阿布·穆斯林在东方经营多年,必定有援军从其他方向赶来。唐军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时间拖不起。 “传令!”高仙芝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全军!后退五里!依那片干涸河床扎营!多树旗帜,广挖灶坑!让灶烟…给老子烧得再旺些!各营轮流派出小队,至城下鼓噪挑战,箭射其城头守军!记住,只许败,不许胜!要败得狼狈!丢盔弃甲最好!” 身边的将领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纷纷露出恍然和钦佩之色。后退扎营,示敌以弱?多树旗帜,佯装大军云集?广挖灶坑,制造炊烟旺盛的假象,让敌人误判我军人数众多?派小队挑战又佯败…这是要麻痹敌人,诱其轻敌出城?! “大帅妙计!”副将段秀实由衷赞道,“阿布·穆斯林老谋深算,寻常诱敌之计恐难奏效。但我军初来乍到,锋芒毕露,突然示弱后退,又故意在人数上造假,再辅以败军之象…此乃骄兵之计!纵使阿布·穆斯林能忍,他麾下那些骄狂的‘圣战者’和急于立功的仆从军将领,未必能忍!只要他们按捺不住,出城追击…” “只要他们敢出来,”高仙芝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刀锋,扫过远处木鹿城墙上那些闪动的人影,“这荒原…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要用这片看似无垠的荒原,为阿布·穆斯林精心准备的“铁壁”防线,掘开第一道致命的裂缝! 长安·大明宫·紫宸殿偏殿 烛火通明,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沙盘占据了殿中央,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栩栩如生,西域、河中、吐蕃、南诏…帝国边疆的脉络清晰可见。李琰一身常服,负手立于沙盘前,眉头微锁,目光深邃地落在代表吐蕃高原的那片区域。 上官婉儿侍立一旁,手中捧着一叠奏报,清丽的面容上也带着一丝凝重。阿史那云则坐在稍远处的软榻上,擦拭着她那把心爱的弯刀,眼神锐利,如同随时准备扑击的猎鹰。殿内气氛沉凝。 “陛下,”上官婉儿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安西郭昕、北庭李元忠加急奏报,吐蕃边境,兵马调动频繁!逻些城方向,粮秣辎重正源源不断运往吐谷浑故地大非川一线!其主将,正是赞普赤松德赞的亲信大将——尚结息!” “大非川…”李琰的手指轻轻点在那片位于青藏高原东北缘、俯瞰河西走廊的战略要地上,声音低沉,“贞观九年,卫国公在此大破吐谷浑。开元二年,薛讷在此败于吐蕃…此地,是高原通往河西、陇右的咽喉!赤松德赞…终于忍不住要下高原了?” “不仅如此,”上官婉儿递上一份密报,“百骑司潜入逻些的密探回报,赤松德赞近日常召见其国师‘莲花生’(藏传佛教宁玛派祖师,历史上确曾入藏),密谈至深夜。有传言,吐蕃欲趁我朝主力西征、与大食决战于呼罗珊之际,效仿昔日松赞干布趁隋末乱世夺取吐谷浑故地之举,再次东进!其目标,极可能是…切断河西走廊,威胁我安西、北庭!” “哼!趁火打劫!”阿史那云冷哼一声,手中弯刀归鞘,发出清脆的响声,“高原上的饿狼,永远改不了吃屎的性子!陛下,给我三万精骑,我替您去大非川,把那个什么尚结息的脑袋拧下来当酒壶!” 李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御案前,拿起案头另一份刚刚送达、还带着雪域寒气的密信。信封是上好的吐蕃牦牛皮纸,封口处盖着一个独特的徽记——一只振翅欲飞、爪下抓着雪莲的雄鹰。这是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的私人印信! 他拆开信,里面是工整的汉文,词藻华丽,语气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试探: “大唐皇帝陛下尊鉴:雪域圣光,普照寰宇。闻陛下西征大食,兵锋所指,寰宇震动。然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吐蕃与大唐,甥舅之邦,情谊深厚(指文成、金城公主和亲)。今陛下远征万里,国中空虚,朕心实忧。河西、陇右,乃陛下西陲屏障,亦为东西商路咽喉,若有闪失,恐伤两国和气。朕愿遣使入朝,与陛下共商…守望相助,永固边疆之事宜。” “守望相助?永固边疆?”李琰将信递给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讥讽,“好一个‘甥舅之邦’!好一个‘心实忧’!赤松德赞这封信,表面是关心,是示好,实则是威胁!是讹诈!他想趁火打劫,兵压大非川,逼朕在河西、陇右甚至安西的利益上让步!或者…干脆就是想重演当年松赞干布趁中原内乱夺取吐谷浑的旧事!” 上官婉儿快速看完信,秀眉紧蹙:“陛下所言极是。此信看似谦恭,实则暗藏机锋。所谓‘遣使入朝,共商守望相助’,实则是要挟谈判!若我朝不允其条件,恐怕…大非川的吐蕃铁骑,顷刻便会南下!” 阿史那云更是柳眉倒竖,杀气腾腾:“陛下!别跟他废话!打!高原狼崽子,只有打断他们的脊梁骨,才会老实!当年卫国公能打得他们称臣,今日我大唐雄师,一样能!” 李琰的目光再次落回沙盘上,手指从代表长安的点,划过漫长的河西走廊,掠过安西、北庭,最终定格在呼罗珊的木鹿城。高仙芝正在那里与阿布·穆斯林对峙,每一步都关系着帝国西陲的百年格局。而背后,高原上的饿狼已经亮出了獠牙。 “打,是必然。”李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大非川和他硬碰硬。” 他眼中闪烁着后世穿越者特有的、洞悉全局的智慧光芒。 “婉儿,拟旨!” “第一,命河西、陇右节度使,安西郭昕、北庭李元忠!即刻起,边境进入最高战备!加固城防,深挖壕堑,坚壁清野!所有烽燧,日夜双岗!吐蕃但有异动,狼烟为号!同时,多派精干斥候,深入青海湖地区,务必摸清尚结息所部具体兵力、部署及粮道!” “第二,命剑南节度使韦皋,严密监视南诏动向!防止吐蕃与其勾结,袭扰我西南!” “第三,给赤松德赞…回信!” 李琰走到御案前,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他的回信同样用词考究,却绵里藏针: “吐蕃赞普赤松德赞陛下:信使至,闻陛下挂念,朕心甚慰。甥舅之谊,自当珍重。西陲之事,乃朕家事,不劳赞普远忧。河西陇右,固若金汤;安西北庭,将士用命。昔日卫国公大非川之捷,朕常与诸将论之,心向往之。赞普若念及甥舅之情,自当约束部众,勿生事端。若遣使来朝,朕当以礼相待,共话…雪域风光。唯愿刀兵不起,各守疆界,方不负文成、金城二位公主和亲之美意。” 写完,李琰放下笔,将信交给上官婉儿用印。他望向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木鹿城下的铁血黄沙,也看到了高原上蠢蠢欲动的阴影。 “稳住他!拖住他!”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告诉郭昕、李元忠,给朕死死钉在防线上!一步不许退!但也不要主动挑衅!在仙芝解决掉阿布·穆斯林之前,西线…绝不能乱!至于赤松德赞…”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等朕收拾了呼罗珊,腾出手来…再好好跟他算算,这趁火打劫的账!” 第245章 蛇吻金山 金山岛·金山堡外围防线 太阳西斜,将金山堡新建的灰白色石墙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辉。堡内飘出诱人的麦粥香气,混合着冶炼炉的烟火气。库卡部落的孩子们在新建的夯土屋前追逐嬉闹,几个穿着靛蓝新布裙的妇女正小心翼翼地将晾晒的咸鱼干收起来。护矿队的训练已经结束,跳鹿和几个少年正爱不释手地擦拭着分发给他们的短刀,对着夕阳比划着刀锋的寒光,脸上洋溢着兴奋和自豪。一切都显得安宁而充满希望。 然而,这份安宁如同薄冰。王校尉站在新垒起的堡墙垛口后,眉头紧锁,鹰隼般的目光一遍遍扫视着河谷上游那片越来越幽暗的密林。风从那边吹来,带着桉树特有的清香,但王校尉那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直觉,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太静了。连平日里黄昏时分最聒噪的鸟鸣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打起精神来!”王校尉低吼一声,声音在堡墙上回荡,“眼睛给老子瞪大点!耳朵竖起来!林子里…有东西!” 墙头上负责警戒的士兵们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和长矛,屏息凝神。下方的护矿队巡逻小队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领头的什长警惕地望向那片仿佛择人而噬的幽暗。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一阵尖锐凄厉、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河谷上游的密林边缘爆响! 几十道乌黑的流光,如同死神的獠牙,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闪电般射向河谷中那支正在巡逻的护矿小队!目标精准无比,直取要害! “敌袭——!!” 巡逻小队什长目眦欲裂,嘶声狂吼!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包铁木盾! “噗!噗!噗!”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几支乌黑的矛尖狠狠地扎在了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矛尖竟是坚硬锐利的黑曜石,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什长手臂发麻! “啊——!” “呃!” 惨叫声瞬间响起!并非所有士兵都有盾牌!两名走在侧翼的士兵猝不及防,被那快如闪电的黑曜石矛瞬间洞穿了身体!矛尖带着淋漓的鲜血从后背透出!其中一人甚至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踉跄几步,才轰然倒地!鲜血迅速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开! “是黑蛇!黑蛇部落!” 一个库卡部落的护矿队员看着那熟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矛杆和矛尖,发出了惊恐的尖叫!那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恐惧! “举盾!靠拢!退向堡墙!” 什长声嘶力竭地命令,死死顶着盾牌,掩护着身边的队员。更多的黑曜石矛如同黑色的暴雨,从林缘的灌木和巨石后激射而出!咄咄咄地钉在盾牌上、地面上,甚至擦着士兵们的头皮飞过! “敌袭!放箭!掩护!” 堡墙上的王校尉反应极快,怒吼声如同炸雷!墙头上的唐军弩手早已绷紧了神经,闻令立刻扣动扳机!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数十支精钢弩矢带着复仇的怒火,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狠狠射向黑曜石矛射来的方向! “噗嗤!噗嗤!” “呃啊!” 林缘的灌木丛中顿时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叫!几个刚刚探出身准备投掷第二矛的黑蛇战士被精准的弩箭射中,翻滚着倒下!但更多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缩回了掩体,动作迅捷得惊人。 “跳鹿!骨哨!” 秦川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堡墙最高处的了望台,他手中紧握着一张特制的折叠钢弩,眼神冰冷如铁,死死锁定着林缘一处刚刚闪过人影的巨石后。 跳鹿听到秦川的呼喊,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从腰间摘下一个用某种大型猛禽腿骨制成的哨子,鼓起腮帮子,用尽全身力气吹响! “呜——呜——呜——呜——!” 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骨哨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瞬间撕裂了河谷的喧嚣,传遍了堡垒内外每一个角落!这是库卡部落世代相传、用于传递最紧急危险信号的骨哨!四短一长,代表“致命的敌人来袭”! 堡垒内,刚刚还弥漫着饭香的安宁瞬间被打破! “抄家伙!黑蛇来了!” “保护仓库!保护炉子!” “女人孩子进地窖!快!” 库卡首领库卡如同愤怒的棕熊,咆哮着抓起一把沉重的鹤嘴锄。所有库卡部落的青壮,无论老少,在骨哨响起的那一刻,眼中原始的恐惧瞬间被保卫家园的凶悍取代!他们抓起刚刚分到手的铁锹、锄头,甚至劈柴的斧头,如同潮水般涌向堡垒大门和各个防御点!这一刻,他们的利益与大唐牢牢绑在了一起!堡垒在,盐糖铁器就在!家就在! “将军!贼人藏在石头和树后,弩箭效果不大!他们在逼近!” 王校尉看着那些借着地形掩护、如同黑色潮水般从林缘涌出的、涂满黑色泥彩的身影,焦急地喊道。黑蛇战士人数虽不算多约百人,但个个悍不畏死,身手矫健如猿猴,借着河谷边缘的巨石、土坎和稀疏的树木快速突进!他们投掷黑曜石矛的射程和威力虽不如唐弩,但近距离杀伤力极其恐怖!而且他们显然熟悉地形,推进路线刁钻! 秦川眼中寒光爆射!他看到了那个冲在最前面、如同黑色铁塔般的身影——毒牙!他手中的巨矛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轻易割开射向他的弩箭! “弩手压制!目标,前方五十步,河谷开阔地!‘火龙焚天弹’准备!两发急速射!” 秦川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没有丝毫慌乱。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丛林遭遇战,也为此准备了“惊喜”! “得令!” 传令兵飞奔而去。堡墙内侧一处加固的平台上,几名操作着小型“震天神雷炮”的炮手早已严阵以待。他们迅速调整炮口角度,填入了两枚西瓜大小、涂成暗红色的特制开花弹 “放!” “轰!轰!” 两声沉闷如滚雷般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响!炮口喷吐出炽烈的火光!沉重的“火龙焚天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划出两道低矮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向秦川指定的、黑蛇战士即将冲入的那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带! 毒牙正带着人狂吼着冲过一片乱石堆,眼看就要踏入那片利于冲锋的平地。他听到了那奇怪的轰鸣,也看到了空中飞来的两个黑点,一种源自野兽本能的致命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散开——!” 他嘶声咆哮,试图向旁边扑倒! 太晚了! 轰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两团炽烈到刺眼的橘红色火球在河滩上猛地膨胀开来!粘稠的、黑绿色的猛火油如同地狱的岩浆,猛烈地喷溅、流淌、燃烧!瞬间覆盖了方圆十几丈的范围! “啊——!!” “火!水!救命!” “我的眼睛!!” 无法形容的惨烈景象!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黑蛇战士,包括几个毒牙身边的悍勇头目,瞬间被爆炸的冲击波撕碎,或被喷溅的猛火油沾满全身!那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水泼不灭!被点燃的人发出非人的惨嚎,疯狂地在地上翻滚、扑打,却只能让火焰燃烧得更旺!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和猛火油刺鼻的气味! 恐怖的火焰和浓烟瞬间形成了一道死亡屏障!后续冲锋的黑蛇战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罚般的毁灭打击惊呆了!他们惊恐地看着在火焰中扭曲哀嚎的同伴,看着那片瞬间化为炼狱的开阔地,冲锋的势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铁壁,瞬间崩溃!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魔鬼!他们是魔鬼!” “白皮有雷神!跑啊!” 黑蛇部落的战士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金子神布,丢下武器,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向密林深处亡命奔逃!连悍勇的毒牙,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半边身体被灼热的气浪燎得焦黑,脸上涂的黑色泥彩都烤裂了。他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看着溃逃的族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他挣扎着爬起,怨毒无比地瞪了一眼堡墙上那个持弩而立的唐军将领身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拖着受伤的身体,踉跄着汇入溃逃的人流,消失在幽暗的密林中。 骨哨声停了。堡墙上下的喊杀声停了。只有河滩上那几堆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噼啪的爆响,映照着地上焦黑的残骸和扭曲的尸体,也映照着堡墙上唐军和库卡族人劫后余生的脸庞。 跳鹿的小脸煞白,握着骨哨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看着溃逃的黑蛇战士和堡墙上秦川如同山岳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比的敬畏和崇拜。 “赢了…我们赢了!” 库卡首领看着那片燃烧的炼狱,又看看自己手中紧握的、还滴着冷汗的鹤嘴锄,再看向秦川,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跟随大唐,不仅仅是盐糖布匹,更是生存的保障!是战胜恐惧的力量! 秦川缓缓放下钢弩,看着溃逃的敌人和河滩上燃烧的火焰,脸上并无太多喜色。这只是一次击退。毒牙未死,黑蛇部落的根基未损。丛林的威胁,远未消除。他沉声下令:“灭火!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王校尉,加派双倍岗哨!所有护矿队,从今日起配发皮甲和钢刀!库卡首领,召集所有部落长老!我们要谈谈…如何让黑蛇部落,永远记住今天的教训!” 呼罗珊·木鹿城外·唐军“败退”营地 一连数日,木鹿城外上演着荒诞而压抑的一幕。 白天,数百名穿着破烂皮甲、旗帜歪斜的唐军士兵,在木鹿城守军居高临下的嘲笑和箭雨中,畏畏缩缩地靠近城墙,有气无力地射上几轮稀稀拉拉的箭矢。一旦城头箭雨稍密,或者大食骑兵象征性地出城驱赶一小段距离,这些唐军立刻如同惊弓之鸟,发一声喊,丢下几面破烂的旗帜,甚至故意扔下几把卷刃的刀和几顶破损的头盔,连滚爬爬地向后“溃逃”,场面狼狈不堪。城头上的大食守军和那些仆从军爆发出阵阵哄笑,各种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下。 “看啊!这就是不可一世的唐狗?像被鞭子抽的狗一样!” “他们的勇气被沙漠的太阳晒干了吗?” “高仙芝?不过是个只会吹牛的懦夫!” 入夜,唐军那座依着干涸河床建立的庞大营寨却“热闹非凡”。远远望去,营寨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无数灶坑里燃烧着熊熊篝火,将夜空映得通红,袅袅炊烟更是整夜不绝,飘向木鹿城的方向。营寨外围,密密麻麻插满了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影影绰绰,仿佛驻扎着十万大军。 木鹿城内,总督府邸。气氛却远非城头那般轻松。 阿布·穆斯林端坐在铺着波斯地毯的软榻上,面前摆放着精致的银盘,里面是烤得金黄的羊肉和椰枣。他年约五旬,面容瘦削,眼窝深陷,一双褐色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闪烁着智慧与深沉。他慢慢地咀嚼着食物,听着手下将领激烈的争论。 “总督大人!唐军已是强弩之末!” 一名满脸络腮胡、性情暴烈的呼罗珊本族将领“哈立德”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指着城外方向,“您看看他们那副丧家之犬的样子!白天被我们像赶羊一样赶跑,晚上只能靠多点火把、多点灶坑来壮胆!他们远道而来,补给艰难,士气低落!这正是真主赐予我们歼灭他们的良机!请总督下令,让我带本部五千圣战骑兵出城,定能将高仙芝的人头献于您帐下!” “哈立德将军说得对!” 另一名突厥仆从军将领也附和道,“唐军连日佯攻又败退,分明是在试探我军虚实,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的虚弱!他们营寨看似庞大,火光炊烟旺盛,但末将观察多日,发现其外围巡逻队人数稀少,队形散漫,毫无精锐之气!这必然是虚张声势,掩盖其兵力不足、士气低迷的真相!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愚蠢!”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阿布·穆斯林最倚重的谋士兼副将,波斯人纳赛尔。他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眼神精明。“高仙芝是何等人物?安西战神!用兵如神!他岂会如此轻易地暴露虚弱?这白日狼狈败退,夜晚虚张声势,分明是诱敌之计!就是想引诱我们轻敌冒进,离开坚固的城墙和工事,到荒原上与他决战!我军若出城,正中其下怀!” “纳赛尔!你被唐狗吓破胆了吗?”哈立德怒视着纳赛尔,“诱敌?他拿什么诱敌?拿他那些白天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士兵吗?还是拿他晚上点的那堆破火?他的主力在哪里?他的铁骑在哪里?难道都藏在沙子里了吗?我看你就是畏战!” “哈立德!注意你的言辞!”纳赛尔冷声道,“总督大人,请您明鉴!高仙芝狡诈如狐,其营寨看似松散,但核心区域守卫森严,斥候根本无法靠近。他白日所败之兵,皆是河中仆从军和少量唐军老弱,其安西铁骑主力何在?至今未见踪影!此必是藏于暗处,待我军出城,便如饿虎扑食!我军一旦离开坚城,失去工事依托,在这荒原之上,如何抵挡唐军铁骑的冲锋?请总督三思!” 阿布·穆斯林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椰枣,仿佛手下激烈的争吵与他无关。他那双鹰眼微微眯起,望着窗外远处唐军营寨那映红夜空的火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银盘的边缘。高仙芝…诱敌…主力…铁骑…藏于暗处…纳赛尔的分析,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疑虑。作为与高仙芝交手多次的老对手,他深知这个唐将的可怕。示弱,往往是猛兽扑击前的伏低。 但是…哈立德他们的话,难道没有一点道理吗?唐军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连日来的表现,也确实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或许是急躁?安西铁骑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也需要粮草。他们能在这荒原上耗多久?自己坐拥坚城,粮草充足,援正在星夜兼程赶来…时间,似乎站在自己这边? “够了。”阿布·穆斯林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他放下手中的椰枣,拿起一块洁白的丝巾擦了擦嘴角。 “高仙芝想诱我出城,这是秃鹰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阿布·穆斯林缓缓道,目光扫过哈立德和纳赛尔,“纳赛尔的谨慎,有理。哈立德的勇猛,可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城防地图前,手指点着城外那片荒原:“唐军营地依河床而建,看似背水,实则河床早已干涸,形同虚设。其营寨外围松散,内里不明。其主力…必藏于营后某处,或更远的地方。”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老辣的光芒:“他们想让我们看‘败兵’,看‘虚火’?好!那我们就…给他们看一场更大的‘败退’!” 哈立德和纳赛尔都愣住了。 “传令!”阿布·穆斯林的声音斩钉截铁,“明日!哈立德,你率你本部五千呼罗珊圣战骑兵,联合仆从军一万步兵,出东门!纳赛尔,你率两万精锐步骑,出南门!声势给老子造大!战鼓擂响!旗帜招展!做出全军出击、直捣唐营的架势!” 哈立德闻言大喜:“总督英明!” 纳赛尔却眉头紧锁:“大人,这…” 阿布·穆斯林抬手止住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别急。哈立德,你的任务不是冲锋!是‘败退’!带着你的人,冲到唐营前两箭之地,做出试探攻击的样子。一旦唐营有异动,比如其营门大开,有骑兵涌出…或者其左右两翼有伏兵迹象…立刻!立刻给老子调头‘溃败’!丢盔弃甲!跑得越狼狈越好!把追兵…给老子引到城下预设的‘铁蒺藜阵’和‘陷马坑’区域!”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城东和城南几处用朱砂标记的区域,那里早已秘密布满了铁蒺藜和伪装巧妙的深坑! “纳赛尔!”阿布·穆斯林看向谋士,“你率军出南门,同样虚张声势!但你的任务是接应!一旦哈立德成功将唐军追兵引入陷阱,你的步骑立刻压上!依托城头强弩的支援,给我把陷入混乱的唐军…死死咬住!吃掉他这股冒进的先锋!砍下高仙芝伸出来的这只爪子!” “高仙芝不是想看我们‘骄兵’吗?”阿布·穆斯林眼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和冷酷,“那我们就演一场‘骄兵冒进’后‘大败亏输’的戏给他看!用一场‘溃败’,把他的伏兵钓出来!再用城下的陷阱和你的生力军,反手给他一记耳光!让他明白,木鹿城下,不是他的猎场!” 哈立德和纳赛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叹服。总督大人,这是要将计就计,反客为主!用一场精心设计的“败退”作为诱饵,反过来钓唐军的伏兵! “末将遵命!”两人齐声领命,眼中燃起了战意。 木鹿城厚重的城门,在第二天黎明时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和号角声,缓缓开启。两支庞大的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冲出城门!哈立德率领的圣战骑兵一马当先,金色的弯刀在朝阳下闪耀,仆从军步兵紧随其后,烟尘滚滚,声势浩大,直扑唐军那“松散”的营寨!荒原上的决战气息,骤然浓烈!高仙芝的猎网,与阿布·穆斯林的反钩,即将碰撞出最激烈的火花! 逻些城(拉萨)·红宫 酥油灯长明,照亮了绘满佛教壁画的幽深殿堂。浓重的藏香也无法驱散那股无形的压力。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端坐在镶嵌着宝石和象牙的黄金宝座上,手中紧握着那份来自长安、盖着大唐皇帝玉玺的回信。他正值壮年,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一双细长的眼睛如同高原的湖泊,深邃而锐利,此刻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忌惮,还有一丝…棋差一着的懊恼。 国师莲花生盘坐在下首的锦垫上,身披红色僧衣,面容平静无波,只有捻动佛珠的手指显示出他内心的波澜。几位核心的“尚”和“论”分坐两侧,大气不敢出。 “好一个‘家事’!好一个‘固若金汤’!好一个‘心向往之’!”赤松德赞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在殿中滚动,他将李琰的回信狠狠拍在面前的金丝楠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李琰!他这是在警告朕!用卫国公(李靖)大非川的旧事警告朕!用文成、金城两位公主的‘甥舅之情’来堵朕的嘴!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他站起身,在铺着厚厚牦牛绒地毯的殿内踱步,镶着金线的王袍下摆扫过地面。“他说河西陇右固若金汤?安西北庭将士用命?哼!真当朕在高原上是瞎子聋子吗?他高仙芝带着安西精锐主力西征呼罗珊,与大食的阿布·穆斯林杀得难解难分!安西、北庭留守的兵力能有多少?郭昕、李元忠不过是守城之将!我吐蕃十万铁骑枕戈待旦,岂是摆设?!” “赞普息怒。”一位年长的“尚”小心翼翼地开口,“李琰言辞虽硬,但终究未敢撕破脸皮。他信中言及‘以礼相待’、‘共话雪域风光’,似乎…也留有余地?是否…暂缓兵锋,遣使入唐,探其虚实,再做定夺?” 他主张稳妥,担心贸然开战,胜负难料。d “余地?”赤松德赞猛地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位尚,“他留的余地,就是让朕乖乖待在高原上,看着他李唐吞并河中,独霸西域!等他收拾完大食,腾 第246章 伏俟烽烟 青海湖·伏俟城 狂风卷着雪粒子,如同无数冰冷的砂砾,狠狠抽打在伏俟城灰黑色的夯土城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天地间一片苍茫,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要坠落到远处青海湖冰封的湖面上。这座扼守大非川要冲、吐谷浑故都的唐军要塞,在凛冽的寒风中如同孤独的礁石,沉默地承受着风雪的侵袭,更承受着来自高原的、越来越近的杀伐之气。 城头上,积雪已被反复清扫,露出冰冷坚硬的墙砖。唐军将士们身裹厚厚的皮裘,外面套着冰冷的铁甲,眉毛胡须上都结着白霜。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强弓劲弩,目光死死盯着西面那片被风雪笼罩的、起伏不定的荒原。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 安西副都护、北庭节度使郭昕,按剑矗立在城楼最高处。他年过五旬,鬓角已染风霜,面容如同刀削斧劈般刚毅,一双虎目锐利如鹰,穿透风雪,望向远方。他身上那件明光铠的护心镜在昏沉的光线下依旧反射着冷冽的光泽,猩红的战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报——!” 一名斥候如同雪地里的灵狐,连滚爬冲上城楼,顾不得拍打满身的雪沫,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冰碴,“大帅!吐蕃前锋!已至五十里外野马滩!清一色铁甲重骑!不下万人!打头的是‘牦牛旗’!后面…后面烟尘蔽天,步骑混杂,至少还有三四万!主将旗号…是尚结息!” “尚结息…”郭昕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寒芒一闪。吐蕃赞普赤松德赞麾下头号悍将,以勇猛剽悍、用兵狠辣着称。果然来了!而且一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直指青海湖西岸最重要的据点伏俟城! “再探!盯死他们的主力和攻城器械动向!” 郭昕沉声下令。 “得令!”斥候转身飞奔下城。 “传令各营!”郭昕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擂鼓!备战!强弩上弦!礌石滚木就位!火油准备!告诉弟兄们,吐蕃崽子送上门来了!给老子狠狠地打!让尚结息看看,伏俟城,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穿透风雪,在伏俟城头响起!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咚!咚!咚!如同巨人的心跳,瞬间点燃了整座要塞的血液! 城墙上人影幢幢,迅速进入战斗位置。强弩手们喊着号子,用脚蹬开沉重的蹶张弩,将三尺长的精钢弩矢压入箭槽,冰冷的弩机对准了西面的荒原。礌石手将打磨光滑、重达百斤的巨石堆放在垛口后;滚木手检查着粗大圆木上密密麻麻的倒刺;火油兵将一罐罐粘稠的黑色火油搬到靠近城门的区域。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战意。风雪,无法冻结大唐男儿的热血! 风雪愈发狂烈,能见度急剧下降。但伏俟城上的唐军将士,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震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 风雪幕布的边缘,如同潮水般涌出了一片移动的黑色! 先是星星点点,如同散落的黑豆。紧接着,连成一片,如同翻滚的乌云!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冻土,震碎了冰雪,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近了!更近了! 冲在最前方的,正是吐蕃引以为傲的铁甲重骑!骑士和战马都披挂着厚实的、由鳞甲和镶嵌铁片组成的复合重铠,在风雪中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沉重的长矛如同钢铁森林,斜指向前方。骑士们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赭石彩绘,只露出野兽般凶狠的眼睛。他们座下是高原特有的、耐力惊人的河曲马,即使披着重甲,冲锋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牦牛头像的黑色旗帜在队伍最前方迎风狂舞,如同死神的召唤! “弩手——!目标!五百步!铁甲骑!三轮速射!” 郭昕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嗡——!嗡——!嗡——!” 城头瞬间爆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弓弦齐鸣!数以千计的精钢弩矢撕裂风雪,形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倾盆暴雨般狠狠砸向汹涌而来的吐蕃铁骑洪流! “噗嗤!噗嗤!噗嗤!” “唏律律——!” 沉闷的穿透声、战马凄厉的嘶鸣、骑士短促的惨嚎瞬间交织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吐蕃重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墙!精钢弩矢轻易地洞穿了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人仰马翻!血花在风雪中爆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倒下的骑士和战马瞬间成为后方冲锋的障碍,引发一片混乱! 然而,吐蕃铁骑的冲锋并未停止!后续的骑兵如同狂暴的野牛,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继续疯狂前冲!箭雨虽猛,但重甲的防御力也绝非虚设,仍有大量骑兵冲过了弩箭的死亡覆盖区! “弓箭手!仰射!覆盖后方步卒!” “礌石!滚木!给老子砸!” 郭昕的吼声接连不断!城头箭如飞蝗,越过前排的铁骑,射向后面跟进的、穿着皮甲甚至无甲的吐蕃步兵!巨大的礌石和带着倒刺的滚木被合力推下城墙,沿着陡峭的坡道呼啸翻滚而下!如同山崩地裂! “轰隆!” “啊——!” 惨叫声惊天动地!礌石砸中密集的人群,瞬间血肉横飞!滚木带着巨大的动能冲入敌阵,所过之处,筋断骨折!吐蕃步兵的阵型瞬间被砸开几个巨大的缺口,死伤狼藉! “火油!放!” 当冲在最前面的吐蕃铁骑终于顶着巨大的伤亡冲到城墙根下,开始架设简陋云梯时,郭昕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 一罐罐粘稠的黑油被倾泻而下!紧接着是点燃的火把! “呼——!” 烈焰瞬间升腾!粘稠的火油沾上什么就烧什么!云梯、盾牌、皮甲、甚至人体!城下瞬间化为一片火海!被点着的吐蕃士兵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反而将火焰带给了更多同伴!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和油脂燃烧的刺鼻气味! 伏俟城下,顿时成了人间炼狱!风雪、箭矢、巨石、烈火、死亡…交织成一幅残酷到极致的战争画卷! “顶住!给我顶住!” 吐蕃中军,尚结息骑在一匹神骏的雪白战马上,看着前方惨烈的景象,脸色铁青,愤怒地咆哮!他低估了伏俟城的防御强度,更低估了唐军的抵抗意志!这第一波试探性的猛攻,竟如同撞上了铁壁铜墙,损失惨重! “鸣金!收兵!” 尚结息咬着牙下令。刺耳的金钲声响起,攻城的吐蕃士兵如蒙大赦,丢下满地尸体和燃烧的器械,潮水般退了下去。风雪中,只留下伏俟城下那片被鲜血、火焰和尸体染红的、触目惊心的雪地,以及城头上唐军震天的欢呼! “万胜!万胜!” 郭昕按剑立于城头,看着退去的敌军,脸上并无多少喜色。这只是开始。尚结息吃了亏,下次再来,必定更加疯狂!伏俟城…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倭国·石见外海 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墨绿色的海浪,狠狠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天空阴沉得如同灌了铅,低垂的乌云几乎要压到海面上。冯崇的庞大舰队如同蛰伏的巨兽,在距离石见海岸线数里外的深水区抛锚列阵。巨大的“镇海级”旗舰如同海上城堡,傲然立于阵中,黑洞洞的侧舷炮口和甲板上那几门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主炮,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无数双眼睛,通过“千里眼”,死死盯着海岸方向。石见银山的几个主要出海口附近,此刻一片死寂。往日里繁忙的运银小船不见了踪影,只有几座简陋的码头孤零零地矗立在寒风中。岸上,依稀可见一些临时搭建的土垒和拒马,以及影影绰绰、手持竹枪弓箭的倭国士兵身影,显得紧张而绝望。 “大帅!” 一名哨船管带乘小艇登上旗舰,声音带着兴奋,“探清楚了!藤原长明那老小子果然舍不得他的银矿!他在西边的‘鞆之浦’秘密集结了三十多条大安宅船!船上装的都是银锭和粗炼的银砂!还有十几条护航的关船!看样子是想趁着天气恶劣,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走濑户内海去奈良救急!” “哼!困兽犹斗!” 冯崇站在艉楼指挥台,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早就料到藤原长明会铤而走险。倭国银矿是其命脉,没了银子,拿什么维持军队?拿什么安抚被天灾人祸折磨得嗷嗷待哺的民众?拿什么…来向大唐求和? “传令!” 冯崇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主力舰队,保持封锁阵型!‘怒涛’、‘惊雷’、‘裂海’三艘炮舰!随本帅旗舰,前出至鞆之浦外五里!给老子…把炮口对准那窝银船!各舰装填‘火龙焚天弹’!听我号令!” “得令!” 旗语迅速打出。庞大的镇海级旗舰缓缓起锚,三艘体型稍小但同样杀气腾腾的炮舰紧随其后,如同四头露出獠牙的深海巨鲨,劈开墨绿色的海浪,朝着鞆之浦的方向压了过去! 鞆之浦港湾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三十多条体型臃肿、吃水很深的安宅船挤在狭窄的港湾里,船上满载着沉重的银箱和麻袋,压得船身都有些倾斜。十几条体型修长、装备了少量简陋火炮和弓弩手的关船如同受惊的鱼群,环绕在安宅船周围。岸边的土垒后,聚集着数千名倭国士兵,他们望着远处海面上那几艘越来越近、如同山岳般的唐军巨舰,眼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旗舰“扶桑丸”上,负责此次押运的倭国将领“小早川秀信”脸色惨白,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身边,一个藤原家的使者正焦急地挥舞着一面白旗。 “唐…唐军过来了!怎么办?小早川大人!” 使者声音带着哭腔,“摄政大人的命令是…是尽量保住银子啊!” “闭嘴!”小早川秀信低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保住银子?谈何容易!看看对面那几艘巨舰上黑洞洞的炮口!那玩意儿在志贺岛的威力,早已成了所有倭国水军的噩梦! “传令各船!升起白旗!打出…打出求和旗语!” 小早川秀信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他不敢打,也根本打不过。他只希望这面白旗,能换来一线生机。 很快,倭国船队的主桅杆上,升起了一面巨大的白旗,同时有旗手拼命打着表示“求和”、“谈判”的旗语。 唐军旗舰上,冯崇看着倭船上升起的白旗,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铁青。 “求和?现在知道求和了?” 他冷哼一声,“晚了!给老子打旗语过去:限尔等一炷香内,所有船只降帆落锚!船上所有人等,放下武器,乘小艇上岸!银船…由我大唐水师接管!违令者…视同敌寇,立沉海底!” 这命令,如同最后通牒!要么无条件投降,交出所有银船;要么…死! 旗语打出。整个鞆之浦死一般寂静。倭国船队上,所有人都呆住了。放下武器上岸?交出所有银船?这和直接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没了这些银子,奈良朝廷就完了!他们这些人,就算活着上岸,也必将承受藤原摄政的滔天怒火! “八嘎!”小早川秀信双目赤红,猛地抽出腰间的太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唐狗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各船听令!升起战旗!关船出击!掩护安宅船…冲出去!能冲出一条是一条!为了大和!为了摄政大人!” 绝望之下,凶性爆发!倭国船队的主桅上,白旗被粗暴地扯下,换上了狰狞的鬼头战旗!十几条关船如同打了鸡血,鼓起风帆,嚎叫着冲出港湾,排成松散的阵型,朝着庞大的唐军舰队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船上的倭国水兵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点燃了船首那几门可怜的小炮,稀稀拉拉的炮弹和箭矢徒劳地射向远方的巨舰。 “冥顽不灵!”冯崇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消失,杀机如同实质般迸发!“给脸不要脸!那就…都去喂鱼吧!” 他猛地举起右手,狠狠挥下! “目标!倭寇关船!‘火龙焚天弹’!三发急速射!放!” “轰!轰!轰!轰!轰!” “镇海号”侧舷和甲板上的主炮率先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紧接着,三艘炮舰上的“震天神雷炮”也喷吐出毁灭的烈焰!超过二十枚西瓜大小的暗红色炮弹,带着凄厉到刺耳的尖啸,如同来自地狱的流星火雨,划破阴沉的海空,狠狠地砸向那些冲来的倭国官船! 无法形容的恐怖景象! 轰隆隆隆——!!! 剧烈的爆炸如同火山在海面喷发!一团团橘红色的巨大火球在倭国官船队列中猛烈腾起!粘稠的、黑绿色的猛火油如同岩浆般喷溅、流淌、附着!木质船体在爆炸和火焰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被撕裂、点燃!倭国水兵凄厉的惨嚎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海面上顷刻间燃起一片熊熊火海!断肢残骸、燃烧的船板、翻滚的人体在烈焰和浓烟中沉浮! 仅仅一轮齐射!十几条奋勇冲锋的倭国官船,大半化为了漂浮的焦炭和燃烧的残骸!剩下的几条也被爆炸波及,燃起大火,在海上绝望地打转,船上的水兵如同下饺子般跳入冰冷刺骨的海水! 鞆之浦港湾内,一片死寂。所有安宅船上的倭人,无论是将领还是水手,都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看着港湾外那片燃烧的炼狱。小早川秀信手中的太刀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完了…全完了… “再打旗语!”冯崇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降帆!落锚!弃船!上岸!最后一遍!违者…船毁人亡!” 这一次,再无人敢有丝毫犹豫!幸存的倭国船只如同受惊的鹌鹑,手忙脚乱地降下船帆,抛下铁锚。船上的人哭喊着,争先恐后地放下小艇,拼命地向岸边划去,只求远离那几艘如同魔神般的唐军巨舰。 冯崇看着港湾内如同待宰羔羊般停泊的三十多条安宅船,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大手一挥:“登船队!接管银船!清点数目!一条银子…都不许少!” 倭国赖以续命的经济命脉——石见银矿整整一个季度的产出,连同宝贵的运银船队,就这样落入了大唐水师之手!藤原长明在奈良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何等表情?冯崇很期待。 呼罗珊·木鹿城外·干涸河床唐军大营 震天的喊杀声和战鼓声从木鹿城方向传来,即使隔着数里距离,依旧清晰可闻。哈立德率领的五千呼罗珊圣战骑兵和一万仆从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冲出了东城门!金色的弯刀在昏黄的阳光下闪耀,马蹄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声势浩大,直扑唐军那座依着干涸河床建立的、看似松散的营寨! 唐军营寨内,一片“慌乱”。 “敌军来袭!快跑啊!” “顶不住了!撤!快撤!” 营门被“惊慌失措”的士兵猛地推开,数百名穿着破烂皮甲、丢盔弃甲的唐军如同炸窝的蚂蚁,哭爹喊娘地从营门涌出,朝着后方荒原“狼狈逃窜”!他们丢下了更多的破烂旗帜,甚至故意将几辆装载着空箱子的辎重车推翻在营门口,堵塞道路,营造出极度混乱的假象。 哈立德一马当先,看着唐军那副不堪一击的溃败模样,听着城头传来的为己方助威的震天呐喊,连日来被压抑的狂傲和嗜血瞬间冲昏了头脑!什么诱敌?什么伏兵?唐狗分明是被我大食雄师的威势吓破了胆! “真主的勇士们!唐狗溃败了!杀进去!烧光他们的营寨!活捉高仙芝!” 哈立德挥舞着弯刀,发出了狂热的冲锋命令!他身后的圣战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催动战马,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向唐军那洞开的、如同不设防的营门!仆从步兵也鼓噪着,紧随其后,试图冲进去抢掠一番。 然而,当哈立德的骑兵先锋冲过被辎重车堵塞的营门,踏入营寨内部时,预想中的溃兵和混乱并未出现。迎接他们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和…扑面而来的浓烈硫磺与火油气味! 营寨内部,空荡荡的!除了外围那些故意点得旺盛的篝火和插满的旗帜,核心区域几乎看不到人影!地上散落着引火之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不好!中计了!” 哈立德心头警兆狂鸣!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撤!快撤——!” 他嘶声狂吼,猛地勒住战马! 太晚了! “咻——咻——咻——!” 尖锐的鸣镝声撕裂长空!那是唐军发动总攻的信号! 轰!轰!轰! 唐军营寨外围,那些看似杂乱的土堆和废弃的帐篷后面,猛地掀开了伪装!露出了数十架早已蓄势待发的重型床弩和…十几架结构古怪、如同巨大蝎子尾巴般的抛石机! “放!” 负责指挥伏击的唐将段秀实,眼中寒光爆射,狠狠挥下手臂! “嗡——!嗡——!” 令人牙酸的巨大弓弦震响!粗如儿臂、带着倒钩的精钢弩矢如同死神的标枪,带着恐怖的尖啸,狠狠射向拥挤在营门附近的圣战骑兵! “轰隆!轰隆!” 抛石机巨大的配重箱轰然落下,长长的抛臂猛地挥起!磨盘大小、浇满了火油的巨石被点燃,如同燃烧的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和炽烈的火焰,狠狠砸向哈立德的后队和紧随而来的仆从步兵! “噗嗤!” “唏律律——!” “啊——!” “火!天火!” 惨烈的景象瞬间上演!冲入营门的圣战骑兵被近距离的床弩巨矢射得人仰马翻,厚重的铠甲如同纸片般被撕裂!后方拥挤的队形被燃烧的巨石砸中,瞬间血肉横飞,火焰四溅!粘稠的火油沾上即燃,引发更大的混乱!仆从步兵更是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陷阱!是陷阱!快退!” 哈立德肝胆俱裂,拼命调转马头,试图从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这时! 呜——呜——呜——!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召唤,在荒原深处响起!声音来自三个方向! 东面!南面!西面! 如同三股沉默的钢铁洪流,从起伏的沙丘后、干涸的河道中、低矮的灌木丛里,轰然现身! 清一色的玄甲!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清一色的精钢马槊斜指苍穹!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正是高仙芝雪藏多日、养精蓄锐的安西铁骑主力!他们如同三把出鞘的绝世利刃,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马蹄踏地声汇成滚滚闷雷,从三个方向,朝着陷入混乱、进退维谷的哈立德所部,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真正的猎杀…开始了! 第247章 铁骑破阵 呼罗珊·木鹿城东·荒原血狱 夕阳如同一块巨大的、熔融的金饼,缓缓沉入西边沙丘的地平线,将无垠的荒原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风卷起干燥的沙尘,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的气息,弥漫在天地之间。 这里,已不是战场,而是屠宰场。 哈立德和他那五千名曾经不可一世的呼罗珊圣战骑兵,连同上万名仆从步兵,被死死地钉在了木鹿城东门外这片不足三里宽的狭长地带。前方,是洞开却如同地狱入口的唐军营寨大门,营寨内火油引燃的余烬还在冒着黑烟,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后方和两翼,是如同三堵移动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钢铁之墙——高仙芝的安西铁骑! “安西!万胜——!” 排山倒海的战吼如同海啸般从三面席卷而来!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汇成滚滚闷雷,震得人肝胆俱裂! 东面!南面!西面! 三股玄甲洪流,如同三柄烧红的巨锤,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狠狠地砸进了混乱不堪的大食军阵! 没有试探!没有花哨!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凿穿! 最前排的安西铁骑平端着一丈多长的精钢马槊,借着战马高速冲锋的恐怖惯性,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捅入敌阵!锋利的槊尖轻易地撕裂了锁子甲、穿透了皮甲,将挡在前方的人马一起洞穿!巨大的冲击力将人体高高挑起,又狠狠地甩飞出去,砸倒一片!后排的骑兵紧随其后,手中的横刀借着马势挥砍,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刀锋劈开骨肉的声音、战马撞击人体的闷响、垂死的哀嚎、惊恐的尖叫…瞬间交织成一曲死亡的狂想曲! 哈立德目眦欲裂!他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起抵抗,声嘶力竭地咆哮:“不要乱!结阵!长矛手!顶住!真主在上…” 然而,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钢铁的洪流和死亡的喧嚣中。他引以为傲的呼罗珊圣战军,在装备精良、配合默契、士气如虹的安西铁骑面前,脆弱得如同麦秆!那些临时拼凑的仆从军更是早已魂飞魄散,像没头的苍蝇般乱撞,反而冲散了本就摇摇欲坠的阵型。 “噗嗤!” 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马槊,擦着哈立德的脸颊掠过,带飞了他头盔上的缨络,冰冷的槊锋在他脸上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剧痛和死亡的恐惧让他瞬间清醒!败了!彻底败了!再不跑,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撤退!向城门撤退!纳赛尔将军会接应我们!” 哈立德发出绝望的嘶吼,调转马头,用刀背狠狠抽打坐骑,朝着木鹿城东门的方向亡命狂奔!什么圣战勇士的荣耀,什么总督的命令,此刻都不及保命重要!他身边的亲卫也拼死护着他,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主将一逃,大食军残存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如同雪崩般,所有人都丢盔弃甲,哭喊着、推搡着,只想离身后那三股恐怖的钢铁洪流远一点!再远一点! “想跑?!” 唐军大营方向,段秀实冷笑一声,猛地挥手,“弩车!火箭!目标!溃兵前锋!给老子堵住他们退路!放!” “嗡——嗡——!” 早已蓄势待发的重型床弩再次发出怒吼!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普通巨矢,而是绑着浸油麻布、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箭!数十道火流星划破血色黄昏,精准地落在溃兵逃亡的必经之路上——正是阿布·穆斯林精心预设的“铁蒺藜阵”和“陷马坑”区域! “轰!” 火箭引燃了地上早已泼洒的火油!一道数丈宽的火墙猛地腾起!同时,隐藏在沙土下的铁蒺藜被爆炸和火焰掀开,露出了狰狞的尖刺!冲在最前面的溃兵猝不及防,一头撞进火海,瞬间被点燃,发出凄厉的惨嚎!紧随其后的战马踏入陷马坑,马腿折断,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落入铁蒺藜中,被扎得千疮百孔!火焰、深坑、铁刺,瞬间在溃兵与城门之间形成了一道恐怖的死亡屏障! “啊——!魔鬼!唐狗是魔鬼!” “救命!救救我!” 退路被断!前有火海陷阱,后有索命铁骑!大食残兵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如同被驱赶进屠宰圈的羔羊,在狭小的空间里徒劳地挣扎、哀嚎、互相践踏! 安西铁骑的冲锋毫不停歇!如同三股巨大的绞肉机,冷酷无情地碾过混乱的人群。马槊穿刺,横刀挥砍,铁蹄践踏…每一次冲锋,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夕阳的残光映照着翻飞的血肉、折断的兵器、倒毙的战马,将这片荒原染得更加殷红刺目! 木鹿城南门 纳赛尔率领的两万精锐步骑早已严阵以待。他站在城门楼上,脸色铁青地看着东门外那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哈立德的冒进,唐军致命的伏击,安西铁骑恐怖的冲击力,以及那道阻断退路的火墙…一切都印证了他最坏的担忧!总督的反诱敌之计,被高仙芝将计就计,反手变成了绞杀哈立德的致命陷阱! “将军!哈立德将军被困!危在旦夕!我们…” 副将焦急地看着纳赛尔。 纳赛尔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救?怎么救?那片区域已经被唐军的铁骑和火海彻底封锁!自己这两万人冲出去,面对士气正盛、阵型严整的安西铁骑,无异于羊入虎口!还会给唐军冲击城门的机会!不救?眼睁睁看着哈立德和上万精锐葬身城外?这对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弓弩手!所有弓弩手!目标!唐军铁骑外围!最大射程!覆盖射击!压制!为哈立德将军减轻压力!” 纳赛尔咬着牙,做出了最痛苦也是最理智的选择——远程火力支援!他不能拿整座木鹿城去赌! 城头上,大食特有的重型复合弓和弩炮发出怒吼!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远处正在屠杀的安西铁骑外围!虽然距离较远,杀伤有限,但总算形成了一些干扰。 高仙芝立马于一处稍高的沙丘上,冷冷地看着城头倾泻的箭雨,又看了看在火海与铁蹄间垂死挣扎的大食残兵,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传令!各营铁骑,交替掩护,梯次撤回!段秀实部,加强警戒,防止城内狗急跳墙!” 他声音沉稳,没有丝毫得意,“此战,够了!” 鸣金声响起。如同潮水般汹涌杀戮的安西铁骑,闻令立刻如同精密的机器般开始后撤。他们保持着严整的队形,相互掩护,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离开那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修罗场。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燃烧的残骸,以及木鹿城下那片被鲜血彻底浸透、在夕阳下泛着诡异暗红色的土地。还有哈立德那面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圣战”旗帜,孤零零地斜插在尸堆之中。 纳赛尔看着缓缓退去的唐军铁骑,看着那片死寂的战场,再看看身边士兵们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哈立德完了…上万精锐…完了…木鹿城的士气…也完了… 青海湖·伏俟城外·风雪战场 伏俟城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风雪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发狂暴。城墙下,吐蕃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被风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形成了一道道惨白的尸坡。城墙本身也早已不复灰黑本色,被凝固的血浆、燃烧的烟痕染成了暗红与焦黑的斑驳,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巨人,在风雪中艰难挺立。 尚结息彻底疯了!伏俟城的顽强抵抗和惨重伤亡,彻底点燃了他这个高原悍将的凶性!什么试探,什么保存实力,统统抛到了脑后!他调集了所有能找到的攻城器械——巨大的、包裹着湿兽皮的攻城锤被上百名壮汉推着,一次次狠狠撞击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城门;数丈高的笨重楼车,在无数奴隶和士兵的推拉下,如同移动的山丘,缓慢却坚定地逼近城墙,楼车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向城头倾泻着致命的箭雨;更多的步兵扛着简陋的云梯,在督战队的弯刀逼迫下,如同黑色的蚁群,顶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矢、礌石、滚木和所剩无几的火油,疯狂地向上攀爬!每一次撞击,每一次箭雨覆盖,每一次云梯搭上城头,都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和垂死的惨嚎! 城头上,唐军的抵抗已经到了极限。箭矢消耗殆尽,礌石滚木早已扔光。仅存的几罐火油被小心翼翼地省着用,只有最危急的时刻才泼下去点燃一片火海。许多士兵的刀刃已经砍出了缺口,甚至卷了刃。伤亡极其惨重,城垛后躺满了呻吟的伤员和冰冷的尸体。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但更冷的是疲惫和绝望。 郭昕浑身浴血,左臂被一支流矢擦过,皮肉翻卷,简单地用布条捆扎着,鲜血已经浸透。他手中的横刀早已砍出了数个豁口,刀身沾满了粘稠的血污和碎肉。他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东门城楼最险要的位置,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每一次挥刀,都有一名爬上城头的吐蕃士兵惨叫着跌落下去。他的嗓子已经喊哑,每一次发声都带着血腥味:“顶住!给老子顶住!朔方军…援军就在路上!陛下…不会抛弃我们!”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又一座巨大的楼车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靠上了东门右侧的城墙!沉重的吊桥轰然放下,数十名最凶悍的吐蕃重甲武士,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和弯刀,如同出笼的猛兽,嚎叫着踏上了城头!附近的唐军士兵拼死冲上去阻挡,瞬间被砍翻数人!城头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跟我上!” 郭昕双眼赤红,怒吼一声,带着最后几十名亲卫,如同扑火的飞蛾,悍不畏死地冲向那个缺口!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郭昕状若疯虎,手中豁口的横刀硬生生劈开了一名吐蕃武士的肩甲,将其半个肩膀卸了下来!但更多的吐蕃武士涌了上来!一名吐蕃百夫长狞笑着,手中的重斧带着恶风,狠狠劈向郭昕的后背!郭昕力战正酣,根本来不及回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穿透力极强的、不同于吐蕃号角的苍凉号角声,骤然从吐蕃大军侧后方的风雪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震撼! 正在疯狂攻城的吐蕃士兵动作不由得一滞,惊疑地望向声音来源。尚结息猛地勒住战马,难以置信地望向大军左翼! 只见风雪迷蒙的天地相接处,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部队如同撕裂雪幕的闪电,骤然出现!他们清一色的玄甲,打着两面迎风狂舞的战旗!一面是代表大唐的赤红龙旗!另一面,赫然是代表朔方军的“朔”字大旗!当先一员大将,须发戟张,手持一柄巨大的马槊,气势如虹,正是朔方节度使、威震河陇的老将——李晟! “朔方军!李晟在此!吐蕃胡儿!休得猖狂——!” 李晟那如同洪钟般的怒吼,穿透风雪,响彻整个战场! “援军!是援军!朔方军来了!” “李帅!是李帅来了!” “万胜!大唐万胜!” 伏俟城头,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耳欲聋的狂喜欢呼!原本筋疲力尽、濒临绝望的唐军将士,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士气瞬间暴涨到顶点!郭昕精神大振,一刀荡开身前的敌人,嘶声怒吼:“弟兄们!援军到了!杀啊!把这些吐蕃崽子赶下去!” 反观吐蕃大军,侧翼突然出现一支装备精良、气势汹汹的唐军生力军,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攻城的狂热!正在攀爬云梯的士兵动作僵住了,城头上的吐蕃武士也出现了慌乱!尤其是看到那面“李”字大旗,尚结息的心猛地一沉!李晟!这个在河陇让吐蕃人吃尽苦头的老魔头,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稳住!后队变前队!铁甲骑!随我迎敌!” 尚结息毕竟是宿将,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试图稳住阵脚,调兵迎击侧翼的威胁。 然而,战机稍纵即逝!就在吐蕃大军因朔方军出现而产生骚动、攻势瞬间迟滞的宝贵空隙! 伏俟城那扇早已摇摇欲坠、被攻城锤撞击得布满裂痕的沉重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猛地从内部被打开了! “杀——!”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从城门洞内爆发!早已在门后枕戈待旦、憋足了怒火的数百名唐军重装步兵,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在旅帅的带领下,悍然杀出城门!他们身披重甲,手持丈余长的恐怖陌刀,如同移动的刀山,瞬间撞入了因侧翼受袭而略显混乱的吐蕃攻城步兵群中! 陌刀挥舞!寒光如林! “噗嗤!噗嗤!咔嚓!” 斩断肢体、劈开铠甲、砍碎头颅的恐怖声响密集响起!血肉横飞!断肢残骸四溅!陌刀所过之处,如同热刀切黄油,吐蕃步兵那简陋的皮甲和血肉之躯,在这恐怖的战争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刚刚还疯狂攻城的吐蕃步兵前锋,瞬间被这股钢铁洪流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城内唐军反冲锋!城外朔方军侧翼突袭!吐蕃攻城部队瞬间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原本高昂的士气如同雪崩般瓦解!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顶住!给我顶…” 尚结息目眦欲裂,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一支从混乱中射出的冷箭“噗”地一声,狠狠钉在了他坐骑的脖颈上!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轰然倒地,将尚结息狠狠摔了出去! “保护大帅!” 亲卫们惊恐地扑上去。 “撤!全军撤退!撤回大非川!” 尚结息被摔得七荤八素,头盔滚落,披头散发,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惨状,听着震耳欲聋的唐军喊杀声,终于发出了绝望的撤退命令! 兵败如山倒!吐蕃大军如同退潮般,丢下无数尸体、攻城器械和辎重,在风雪中仓皇向西溃逃。伏俟城下,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战场和震天的欢呼!郭昕拄着刀,站在城门口,看着远处溃逃的吐蕃旗帜和那面越来越近的“朔”字大旗,布满血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援军,终究是赶上了! 倭国·石见外海·镇海号旗舰 海风带着胜利的气息,吹拂着镇海号猎猎作响的赤底金龙旗。船舷旁,被缴获的三十多条装载着银锭的倭国安宅船被粗大的缆绳串联着,如同温顺的羊群,跟随在庞大的唐军舰队之后。船上空空荡荡,只有少量唐军水兵负责看守。 旗舰艉楼,气氛肃穆。冯崇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面前站着一名身着倭国公卿服饰、但脸色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使者。使者手中捧着一卷用明黄锦缎包裹的文书,上面盖着藤原长明的摄政大印。 “大唐…天朝上国,冯崇大将军尊前…” 倭使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屈辱,他深深弯下腰,几乎将头埋到甲板上,“鄙国摄政藤原公…惊闻王师天威,惶恐无地…前番奸佞道镜,蛊惑圣听,擅启边衅,冒犯天威,实乃罪该万死!幸天兵神武,诛除妖孽…藤原公…摄政以来,夙夜忧惧,唯恐上国震怒…今特遣下臣,奉上国书,乞…乞上国宽宥…永结盟好…” 他颤抖着双手,将那卷国书高举过头顶。一名唐军亲兵上前,面无表情地接过,呈给冯崇。 冯崇慢条斯理地展开国书。绢帛上是用工整的汉字书写的求和条款,字里行间充满了卑微与惶恐: 一、倭国永世奉大唐为宗主,岁岁朝贡,不敢断绝。(贡品清单:金五千两,银十万两,珍珠百斛,硫磺万石,上等木材十万方,童男童女各百名…) 二、割让九州全岛、对马岛、隐岐诸岛予大唐,作为谢罪之地。(石见银山位于本州,不在其列) 三、赔偿大唐军费及明州等港损失,计黄金百万两,分期十年付清。(数额巨大,近乎天文数字) 四、倭国水师尽数解散,战船焚毁,永不重建。 五、藤原长明自请削去摄政之位,由大唐皇帝陛下指定倭国新主… 冯崇的目光在“石见银山”和“永不重建水师”等条款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藤原长明,这是想用九州荒岛和对马的虚名,加上一个遥不可及的巨额赔款,来保住倭国真正的命脉——本州和银矿!还想保住藤原家的根基?做梦! “藤原长明…好算计啊。” 冯崇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倭使心上,“割让九州?那破地方除了火山和野人,还有什么?赔款百万两黄金?你倭国就是把石头都榨出油来,十年凑得齐吗?解散水师?糊弄鬼呢?留着银山继续挖银子,等老子走了再偷偷造船?” 倭使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摄政…藤原公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条件…条件可以再议!再议!” “议?” 冯崇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他走到船舷边,指着远处石见海岸线上那几个孤零零的码头,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雷霆炸响! “看到没有!你们的银山!你们的命根子!现在就在老子炮口底下!老子随时可以把它轰成白地!把你们那点挖矿的奴隶都送上天!”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锋般刺向瘫软在地的倭使:“回去告诉藤原长明!想活命,想保住他藤原家那点基业?行!给老子听清楚了!” “第一!石见银山,即刻起归大唐所有!由大唐工部派员接管开采!倭国不得再染指分毫!” “第二!赔款数额不变!但第一期五十万两黄金,三个月内,给老子一文不少地送到明州港!少一两,老子就轰平奈良一座佛寺!” “第三!藤原长明,自缚双手,亲赴长安,向吾皇陛下请罪!倭国新主,由吾皇陛下圣裁!” “第四!倭国水师战船,十日内由你国自行押送至指定海域,由我大唐水师…亲眼看着,一条一条,给老子沉进海底!” “就这些!一条不改!答应,就签字画押!不答应…” 冯崇的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中杀机毕露,“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你们的天照大神!然后…炮轰奈良!” 倭使瘫在冰冷的甲板上,面无人色,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他知道,藤原摄政…没有选择了。倭国的脊梁,已经被眼前这位唐军统帅,彻底踩断。 第248章 奈良匍匐 长安·大明宫·含元殿 初冬的晨光穿过巨大的雕花窗棂,洒在金砖铺就的殿内,映照着蟠龙金柱,更显皇家气象。今日并非大朝会,但含元殿内却济济一堂,气氛热烈。三省六部重臣、宗室亲王、勋贵重将,皆按品秩肃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丹陛之下,那几名风尘仆仆却难掩激动之色的使者身上,以及他们身后琳琅满目的贡品。 李琰端坐于御座之上,身着赤黄常服,气度雍容,嘴角噙着一丝赞许的笑意。上官婉儿侍立御座之侧,仪态端庄,目光落在使者队伍最前方那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将领身上——正是万里归来的秦川!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崭新靛蓝唐式棉袍、肤色深棕、眼神既敬畏又好奇的魁梧汉子,正是金山岛库卡部落的首领库卡!更令人注目的是库卡身边那个身材瘦小、却挺直腰板、眼珠骨碌碌乱转的卷发少年,跳鹿! “臣!金山岛宣慰使、昭武校尉秦川,奉旨远拓,幸不辱命!今携金山岛土首库卡及其子跳鹿,并首批贡品,觐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川声音洪亮,带着海风磨砺出的粗犷与自豪,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 “库卡…拜见…天可汗!万岁!万万岁!” 库卡首领也学着秦川的样子,笨拙却无比虔诚地叩拜下去,额头触碰冰凉的金砖,发出轻微的响声。跳鹿更是紧张得小脸通红,有样学样地跟着父亲叩拜,眼睛却忍不住偷瞄御座上那位如同天神般威严的“天可汗”。 “平身!”李琰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秦卿万里跋涉,披荆斩棘,拓土安民,劳苦功高!库卡首领深明大义,率部归心,其功亦伟!赐座!” 内侍搬来锦墩。秦川谢恩坐下。库卡和跳鹿则被安排在稍后位置,两人看着那精美的锦墩,只敢挨着半边屁股坐下,依旧局促不安,但眼中充满了被天可汗认可的激动与荣耀。 “呈贡品!”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高唱,殿内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首先是金沙!整整十个沉重的紫檀木箱被力士抬上殿。箱盖打开,刺目的金光瞬间流淌出来!里面是满满当当、颗粒饱满、纯度极高的天然金砂!阳光照射下,金光璀璨,几乎晃花了人眼!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声!户部尚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捻胡须,喃喃道:“如此成色…如此数量…金山岛,实至名归啊!” 接着是巨木!数段需数人合抱的巨大桉树木材被抬了上来,截面呈现出漂亮的纹路,散发着奇异的清香。木材坚硬如铁,敲击之声清脆悠扬。“此木坚韧异常,不蛀不腐,遇水愈坚,实乃造船、筑城、制器之上品!” 工部尚书激动地上前抚摸,如获至宝。 然后是珍禽异兽!巨大的鸸鹋被关在特制的铁笼中,好奇地伸长脖子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憨态可掬的树袋熊抱着桉树枝,在驯兽师怀中昏昏欲睡,引得几位宗室女眷掩口轻笑。色彩斑斓的葵花鹦鹉站在架子上,忽然扯着嗓子用生硬的唐语叫了一声:“天可汗!万岁!” 殿内顿时爆发出更热烈的笑声和惊叹。李琰也忍俊不禁,龙颜大悦。 还有珍稀矿石(如澳玉、蛋白石)、奇花异草种子以及土人精心制作的骨雕、彩绘等物,琳琅满目,充满了异域风情,让见多识广的长安君臣也大开眼界。 最后,秦川亲自捧上一个巨大的、用上好桉树皮鞣制而成的卷轴,双手高举:“陛下!此乃臣与库卡首领率部众,踏遍金山岛北部千里之地,实地勘测绘制之《金山舆图》!山川河流、矿脉林木、土人部族分布,皆详细标注!此图,乃金山岛永归大唐版图之基石!请陛下御览!” 两名力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巨幅舆图在大殿中央徐徐展开!精细的线条勾勒出海岸山脉、蜿蜒河流、广袤森林、标注着金矿符号的山谷…图上还用不同颜色标记了库卡部落及探明的其他几个较大部落的大致活动范围。图中一角,清晰地标注着新建的“金山堡”位置。 “好!好一幅《金山舆图》!”李琰离座起身,走到舆图前,仔细端详,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此图在,金山岛万里河山,尽在朕之掌中!秦卿,库卡首领,尔等立下不世之功!” 他转身,朗声道:“传旨!擢升秦川为定远将军,金山岛都督府都督,总揽金山岛军政!赐紫金鱼袋,赏金千两!” “库卡首领率部归化,忠诚可嘉!赐姓李,名忠!授正五品上游击将军,领‘大唐金山卫’指挥使衔!世袭罔替!赐锦缎百匹,金银器皿各十件,长安府邸一座!” “少年跳鹿,聪颖机敏,赐名李跃!特许入国子监就读,习我大唐礼仪文章,将来必成栋梁之材!” 圣旨一下,满殿恭贺!秦川再次叩拜谢恩,心中豪情激荡!库卡…不,现在是李忠,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他一个丛林土首,竟成了大唐的将军!还被赐予了高贵的皇姓!他用力拉扯着还在发懵的跳鹿(李跃),父子俩再次重重叩首:“谢陛下天恩!李忠(李跃)愿为陛下,为大唐,肝脑涂地!” 大唐南疆,一颗名为“金山”的璀璨明珠,今日正式镶嵌在了帝国的版图之上! 倭国·奈良·藤原邸 与长安含元殿的喜庆辉煌截然相反,奈良藤原长明的府邸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和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室内只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映照着藤原长明那张蜡黄枯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的脸。他瘫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依然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御医刚刚施完针,留下浓重的药味。 地上,散落着被撕成碎片的国书草稿。那是他呕心沥血、试图在冯崇的严苛条款上讨价还价的结果,如今看来,不过是绝望的徒劳。 “父亲…父亲…” 他的长子藤原仲麻吕跪在榻前,声音哽咽,眼中布满血丝,“唐使…唐使冯崇的最后通牒…三日之期…明日就到了…”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份由倭使带回的、冯崇亲笔写下的、措辞如同寒冰利刃的条款原件——割银山、赔巨款、自缚请罪、沉毁水师! “咳咳…咳咳咳…” 藤原长明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侍女慌忙递上丝帕,他捂住嘴,再拿开时,丝帕上赫然一团刺目的暗红! “父亲!” 藤原仲麻吕大惊失色。 “无…无妨…” 藤原长明喘息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冯崇…这是要…要亡我藤原家…亡我大和之根基啊…” “摄政大人!” 一个苍老却激烈的声音响起。藤原家的老臣、主战派的代表藤原武智麻吕猛地站起身,须发戟张,老泪纵横,“不能签!绝不能签!石见银山乃国之命脉!水师乃海防根本!若签此城下之盟,我大和…将永世为唐奴!再无翻身之日!与其屈辱偷生,不如…玉碎!” “对!玉碎!” “与唐狗决一死战!” “死守本州!纵使城破,也要让唐狗付出血的代价!” 几位年轻气盛的藤原家武士和主战派公卿也激动地附和着,手按刀柄,眼中燃烧着病态的疯狂。 “玉碎?决一死战?” 藤原长明惨笑一声,声音嘶哑,“拿什么玉碎?志贺岛灰飞烟灭!神火院化为废墟!水师精锐十不存一!国库空虚,民怨沸腾!奈良城外…那唐军的巨舰炮口,正对着我们的国都!玉碎?不过是拉着整个奈良…数十万无辜百姓…给藤原家陪葬罢了…” 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深深的皱纹滑落,“老夫…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皇陛下啊…” “父亲!难道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藤原仲麻吕痛苦地问道。 藤原长明缓缓摇头,眼神空洞:“余地?冯崇…不会给的。李琰…更不会给。他们就是要…打断大和的脊梁…抽干大和的精血…让我们…像狗一样…永远趴在他们脚下…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摄政大人!” 藤原武智麻吕突然拔出腰间的肋差(短刀),神情悲壮决绝,“老朽无能,不能挽狂澜于既倒!然身为藤原氏家臣,岂能目睹主家受此奇耻大辱!今日,便以老朽之血,唤醒尔等血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锋利的肋差刺入自己的腹部!狠狠横拉! “噗嗤!” 鲜血瞬间染红了榻榻米!藤原武智麻吕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却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死死盯着藤原长明和藤原仲麻吕,充满了不甘与控诉,然后轰然倒地! “武智大人!” “武智公!” 殿内一片惊呼和悲泣!血腥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几位主战派武士看着老臣惨烈的死状,脸色煞白,握刀的手都在颤抖。玉碎的决心,在冰冷的现实和淋漓的鲜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藤原长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臣,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神彻底灰败下去。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仿佛也随着这鲜血流尽了。 “罢了…罢了…” 他如同梦呓般喃喃道,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死寂,“仲麻吕…” “父亲!” 藤原仲麻吕泪流满面地扑到榻前。 “你…拿着我的摄政大印…和国玺…” 藤原长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了指案几上的印盒,“去…去镇海号…签了吧…按…按冯崇说的…签…” 他猛地抓住藤原仲麻吕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疯狂的光芒,“记住!活下去!藤原家的血脉…不能断!忍!给老子…忍下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话语戛然而止。藤原长明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圆睁着,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要将这无尽的屈辱刻入灵魂深处。气息,断绝。 “父亲——!” 藤原仲麻吕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扑倒在父亲尚有余温的身体上,嚎啕大哭!殿内一片悲声。 翌日,寒风凛冽。奈良城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新任“准摄政”藤原仲麻吕,身着素服,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麻木。他双手捧着沉重的国玺和那份用明黄锦缎包裹、写满了屈辱条款的国书,如同捧着家族的墓碑和自己的棺材。在一队垂头丧气的倭国武士和公卿的簇拥下,他步履蹒跚,走向停泊在难波港的镇海号巨舰。 高大的舰舷如同悬崖。冯崇一身戎装,按刀立于艉楼,如同俯视蝼蚁的神只。他看着藤原仲麻吕颤抖着、几乎是爬着登上甲板,看着他跪在冰冷坚硬的甲板上,将国书和国玺高高举过头顶。 “倭国…罪臣藤原仲麻吕…奉…奉先摄政遗命…献…献降书国玺…乞…乞天朝…息雷霆之怒…” 藤原仲麻吕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的血块。 冯崇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卷沉重的锦缎,展开扫了一眼。鲜红的倭国国玺,如同屈辱的烙印,清晰地盖在了所有条款之上。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将国书交给身旁的书记官。 “算你们识相。”冯崇的声音如同寒铁,“即日起,石见银山由大唐工部接管!赔款第一期,三个月内运抵明州!藤原长明尸首,按侯爵礼收敛,其罪…待吾皇圣裁!至于你…” 他目光如刀,扫过匍匐在地的藤原仲麻吕,“暂领倭国‘监国’之职,安抚地方,配合交割!若有异动…奈良城,就是下一个志贺岛!” “罪臣…遵命…谢…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藤原仲麻吕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甲板上,身体因恐惧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倭国的脊梁,在这一刻,被彻底踩进了尘埃里。奈良的天空,只剩下唐军巨舰那狰狞的炮口投下的、无边无际的阴影。 呼罗珊·木鹿城·总督府 压抑!死寂!木鹿城总督府内的气氛,比奈良藤原家更加凝重百倍,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铅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阿布·穆斯林斜倚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他瘦削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窝如同两个黑洞,曾经锐利如鹰隼的褐色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哈立德全军覆没的噩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这个东方总督的自信和骄傲。那支他耗费心血打造的呼罗珊圣战军精锐,在唐军的铁蹄下,竟如此不堪一击!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侍从慌忙递上银杯和丝帕。丝帕上,再次晕开一抹暗红。 “总督…巴格达…巴格达的回信…” 谋士纳赛尔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他手中捧着一卷用火漆封着的羊皮纸信笺,上面盖着阿拔斯王朝哈里发曼苏尔的私人印玺。 阿布·穆斯林费力地抬起手。纳赛尔连忙上前,将信笺展开,凑到他眼前。 信的内容很简短,措辞却冰冷如刀: “穆斯林:木鹿之败,闻之心痛。然呼罗珊乃帝国东方屏障,不容有失。黑衣大食之威,不容亵渎。巴格达援军,需平定叙利亚叛乱后方能东调。在此之前,木鹿城必须坚守!不惜一切代价!若城破…汝当知罪。曼苏尔。” “呵…呵呵…” 阿布·穆斯林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惨笑,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悲凉。援军?平定叙利亚?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哈里发…这是要把他和整个木鹿城,当作拖延唐军脚步、消耗唐军力量的弃子!坚守?拿什么守?士气已经跌入谷底!城外的高仙芝,如同最老练的猎人,正不紧不慢地编织着死亡的罗网! “高仙芝…在做什么?” 阿布·穆斯林喘息着问,声音微弱。 “禀总督,” 另一名将领低声道,“唐军…正在城外大举伐木…看其架势,是在打造…大型攻城器械!云梯、楼车…甚至…可能是那种能投掷巨石的‘天罚之器’…他们还驱使俘虏和河中民夫,在城外挖掘深沟,修筑土垒…将木鹿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咳咳…咳咳咳…” 阿布·穆斯林又是一阵猛咳,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围城!打造器械!高仙芝这是要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磨掉守军的意志,耗尽城内的储备!更可怕的是… “还有…” 纳赛尔的声音更加沉重,“据各处密报…那些波斯复国军的残渣余孽…在查拉维那个妖女的支持下,趁着我军主力被牵制在木鹿城…在尼沙普尔、图斯甚至靠近你沙不儿的呼罗珊腹地…掀起了叛乱!他们袭击粮道,焚烧仓库,煽动奴隶和农民…打着‘驱逐大食,光复波斯’的旗号…不少地方…已经失控了!” 内外交困!腹背受敌! 阿布·穆斯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木鹿城,这座曾经象征着大食帝国东方无上权威的堡垒,如今却成了他阿布·穆斯林的囚笼和坟墓!高仙芝的铁钳,正从外部缓缓收紧;波斯复国军的火焰,则在内部疯狂燃烧。呼罗珊这颗帝国的心脏,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致命的挤压!他仿佛听到了城砖在重压下呻吟的声音,听到了这座巨城…即将崩塌的哀鸣。 逻些·红宫 “废物!尚结息这个废物!” 愤怒的咆哮声在红宫深邃的殿堂内回荡,震得酥油灯火苗都一阵摇曳。赤松德赞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狠狠将一份染血的军报摔在光洁的金丝楠木地板上!军报上详细记载了大非川惨败的经过:伏俟城久攻不下,朔方李晟神兵天降,唐军内外夹击,尚结息重伤,损兵折将,狼狈退回大非川以西! “五万铁骑!整整五万铁骑!竟被郭昕和李晟两个老匹夫打得丢盔弃甲!尚结息还有何面目回来见朕!” 赤松德赞额头青筋暴起,在殿内焦躁地踱步,镶着金线的王袍下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国师莲花生盘坐在锦垫上,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古井无波:“赞普息怒。李晟乃唐之名帅,用兵老辣,其麾下朔方军亦为劲旅。郭昕久镇安西,熟知我吐蕃战法。此败…虽痛,却也印证了李唐西陲,并非空虚可乘。” “并非空虚?”赤松德赞猛地停下脚步,血红的眼睛瞪着莲花生,“难道就这么算了?朕的勇士就白死了?青海湖!河西走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唐继续掌控?!” “赞普,唐与大食之战,才是真正的两虎相争。” 莲花生缓缓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高仙芝主力被阿布·穆斯林死死拖在呼罗珊泥潭,胜负难料,消耗巨大。此为我吐蕃之‘机’,亦是李琰之‘隙’。然此‘隙’,非强攻可得。需如鹫鹰盘旋,静待其疲敝,伺其要害,一击而中!若此时继续在青海湖与李晟、郭昕死磕,徒耗国力,正中李琰下怀。他巴不得我们将所有力量都耗在东方。” 赤松德赞眉头紧锁,强压下怒火:“国师的意思是…撤兵?转向?” 莲花生微微颔首:“西线…既已证实李唐防备森严,强攻不智。何不…将目光投向西南?象雄故地(阿里地区)尚有不服王化之部族。南方泥婆罗、天竺诸邦,富庶而松散…若能打通南下之路,或可另辟财源兵源,积蓄力量。待唐与大食两败俱伤之时…”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再图东进,亦或…直取安西腹心!” 赤松德赞眼中暴戾的光芒渐渐被深思取代。他走到巨大的吐蕃疆域图前,手指从青海湖缓缓移向西南广袤的高原和更南方的恒河平原…李琰想用李晟和郭昕在西线拖住他?那他就换一个方向,去啃更软的骨头!积蓄更强大的力量!他赤松德赞,绝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传旨尚结息!” 赤松德赞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命其固守大非川现有防线,深沟高垒,不得再贸然出击!同时…”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象雄和泥婆罗的方向,“抽调精锐五万,由大相尚绮心儿(历史上吐蕃名将)统领,兵发西南!给朕…打通南下之路!” 第249章 象雄烽火 青藏高原·象雄故地 凛冽的罡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剃刀,刮过这片被称作“世界屋脊之屋脊”的荒凉高原。稀薄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远处连绵的雪山在铅灰色天空下泛着冷硬的光。这里曾是古老象雄王国的中心,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古堡遗迹和零星散布的、以放牧牦牛为生的部落,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艰难求存。 然而,今日的寂静被彻底打破。 地平线上,黑色的浪潮如同死亡的潮汐,滚滚而来!那是吐蕃大将尚绮心儿统率的五万铁骑!人马皆披挂着厚实的皮甲和镶嵌铁片的复合甲胄,在高原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幽暗的金属光泽。沉重的马蹄踏碎了冻土,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如同移动的沙暴。旌旗猎猎,最前方是一面巨大的黑色牦牛旗,象征着吐蕃王庭的无上权威和毁灭力量。 “呜——呜——呜——!” 苍凉而充满杀伐之气的吐蕃牛角号声,如同死神的号角,在空旷的高原上回荡,震得人灵魂都在颤抖。 “吐蕃人!是吐蕃人的大军!” “快跑啊!去古格王堡!” 散布在河谷草甸上的象雄部落营地瞬间炸开了锅!牧民们惊恐地呼喊着,女人和孩子发出绝望的哭嚎,手忙脚乱地驱赶着惊恐的牦牛群向西方逃窜。一些勇敢的部落战士试图集结起来抵抗,他们穿着简陋的皮甲,手持骨矛和粗糙的铁刀,脸上涂抹着赭石和油脂混合的古老图腾,眼神中充满了原始的凶悍和对家园的守护意志。 “为了象雄!为了祖先的土地!挡住他们!” 一个部落头领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带着数百名战士,迎着滚滚而来的黑色铁流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螳臂当车!” 尚绮心儿骑在一匹神骏的青海骢上,面容冷硬如岩石,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轻轻挥了挥手。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吐蕃骑射手精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覆盖了冲锋的象雄战士!骨矛和皮甲在精铁箭簇面前脆弱不堪!冲锋的队伍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瞬间倒下一片!鲜血染红了枯黄的草甸! “铁骑!冲锋!碾碎他们!” 尚绮心儿的声音冰冷无情。 “吼——!” 排山倒海的战吼响起!最前排的吐蕃重装骑兵平端长矛,如同钢铁洪流,狠狠撞入象雄战士残存的阵型!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人体撕裂、撞飞!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倒地的躯体!象雄战士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和装备差距面前,如同冰雪消融,迅速瓦解、崩溃!只剩下零星的、绝望的呐喊和垂死的哀鸣。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吐蕃铁骑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象雄部落的聚居地。帐篷被点燃,化为冲天的火炬;来不及带走的简陋财物被洗劫一空;反抗者被当场格杀;侥幸未死的妇孺老人,如同牲畜般被绳索串联起来,在皮鞭的驱赶下,踉跄着加入俘虏的行列,走向未知的、充满奴役的未来。浓烟滚滚,哭喊震天,古老的象雄大地在铁蹄与烈火中痛苦呻吟。 逻些·红宫·偏殿 酥油灯的光芒摇曳,将赤松德赞的身影投射在绘有佛教壁画的墙壁上,显得巨大而威严。他手中把玩着一支用黄金和绿松石镶嵌的精美匕首,目光落在殿中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象雄使者身上。使者蓬头垢面,华丽的象雄王族服饰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脸上带着长途奔逃的疲惫和刻骨的恐惧。 “……吐蕃大军…如同地狱的恶鬼…尚绮心儿…见人就杀…古格王堡…危在旦夕…” 使者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尊贵的赞普…象雄与吐蕃…同出高原,世代毗邻…求赞普开恩!罢兵息战!我王愿…愿献上象雄世代供奉之‘雍仲’圣物,永世称臣纳贡…只求…只求一条生路啊!” 使者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赤松德赞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世代毗邻?同出高原?”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使者面前,镶着金线的王靴停在使者眼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象雄王不识天数,偏安一隅,抗拒天威,今日之祸,咎由自取!” 使者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 “不过…” 赤松德赞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你王族尚有几分上古血脉,若肯举族归降,献出‘雍仲’圣物及象雄王印,交出所有反抗头领…朕可允你王族迁居逻些,赐予宅邸,保其富贵。至于象雄之地…” 他眼中寒光一闪,“自当纳入吐蕃王治,设宗,由朕委派流官治理!此乃天恩浩荡,尔等…可愿领受?” 使者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屈辱和挣扎。举族为质?交出圣物王印?象雄国祚断绝?这比灭国更令人难以接受!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在对上赤松德赞那双如同高原冰湖般冷酷无情的眼睛时,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拒绝?眼前这位赞普,绝对会下令将古格王堡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罪臣…代…代我王…谢…谢赞普天恩…” 使者最终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悲凉。象雄,这个曾经与吐蕃分庭抗礼的古老王国,在吐蕃的铁蹄和赞普的权谋下,彻底宣告臣服。高原腹地,血火未熄,新的统治已然降临。 呼罗珊·木鹿城外·唐军大营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木鹿城巨大的轮廓在星光下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但此刻,这头巨兽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恐惧。 白天惊心动魄的一幕,依旧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噩梦中反复上演: “呜——!”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长空! 轰!轰!轰!轰! 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在城外唐军阵地炸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巨石划破空气的恐怖尖啸! 数十块磨盘大小、经过粗略打磨的沉重石弹,如同来自天外的陨石,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砸向木鹿城高耸的城墙!它们来自城外那片灯火通明的工地区域——数十架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木质器械!这些被唐军工匠和河中俘虏日夜赶工组装起来的庞然大物,拥有巨大的木质框架、粗壮的绞盘和绳索,以及尾部沉重的配重石箱。每一次发射,都是力与美的死亡之舞! “躲避——!” “城墙要塌了!” 城头上响起守军绝望的嘶吼! 石弹落下!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撞击!坚硬的土坯城墙在巨石的轰击下剧烈颤抖,如同地震!被直接命中的城垛瞬间粉碎,化作漫天烟尘和碎石!躲在后面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砸成肉泥!坚硬的夯土层被砸出巨大的凹坑,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石弹落地后余势不减,在城墙上或城内街道上翻滚跳跃,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房倒屋塌!惨叫声、哭喊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瞬间响彻全城! 这仅仅是开始!唐军的投石机如同不知疲倦的巨人,在工匠的操控下,一轮又一轮地投射着死亡!石弹如同冰雹般落下,精准地轰击着城墙的薄弱点和城门区域!木鹿城那曾经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在高仙芝打造的“雷霆巨兽”面前,变得脆弱不堪,伤痕累累! 木鹿城内·秘密宅邸 与城外的毁灭轰鸣和城头的恐慌混乱截然不同,城内一处豪门贵族的深宅内,门窗紧闭,厚重的波斯地毯隔绝了大部分噪音。昏暗的烛光下,气氛凝重而诡秘。 几名身着华贵波斯长袍、但眉宇间带着深深忧虑和压抑愤怒的男子围坐在一起。主位上,是一位须发皆白、气质儒雅的老者,正是波斯萨珊王朝遗老、暗中掌控着城中部分波斯贵族力量的纳尔辛。他对面,坐着一位风尘仆仆、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人——波斯复国军领袖之一,莫夫辛!他冒险潜入这座被围困的死亡之城。 “纳尔辛大人,诸位尊贵的埃米尔,”莫夫辛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穿透外面隐隐传来的轰鸣,“外面的声音,你们都听到了!那是毁灭的丧钟!是阿布·穆斯林和大食暴政的末日哀鸣!高仙芝将军的天兵已至城外,波斯复国的曙光就在眼前!”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阿布·穆斯林困兽犹斗,为守孤城,强征粮秣,役使民夫如牛马!城中波斯子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稍有不从即被鞭笞杀戮!更有甚者,将守城不利的罪责,强加于我波斯将士头上,动辄处决!木鹿城,早已成了我波斯人的血泪牢笼!难道诸位,还要为这即将倾覆的暴政陪葬吗?” 一位年轻气盛的波斯贵族猛地站起,拳头紧握,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莫夫辛大人说得对!我父亲只因抱怨粮税过重,就被大食税吏当街鞭打致死!此仇不共戴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可是…” 另一位较为谨慎的老贵族忧心忡忡,“城中大食守军和其心腹‘呼罗珊近卫军’实力犹存,戒备森严…一旦举事不成…” “没有万全!”莫夫辛斩钉截铁,“机会就在眼前!高仙芝将军的巨石,不仅砸在城墙上,更砸在大食守军的心里!他们恐惧!他们绝望!这正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他压低声音,如同耳语,“我已与城外取得联系。约定三日后,当唐军再次发动大规模轰击,东门守军必然混乱之际,由我们在城内…打开东侧‘水门’!届时,查拉维公主殿下麾下的波斯复国军死士,将由此潜入!里应外合,一举夺门!”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诸位只需在各自掌控的坊区,召集忠诚的部曲和勇士!待水门火起,信号发出,立刻在城中各处放火、袭击大食巡兵、夺取武库!制造最大的混乱!牵制守军!让阿布·穆斯林…首尾难顾!” 纳尔辛沉默良久,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缓缓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刻着拜火圣坛图案的银质徽章,郑重地放在桌上:“为了逝去的荣光!为了波斯的晨曦!老夫…愿以残躯,点燃这复国之火!莫夫辛大人,放手去做吧!愿阿胡拉·马兹达庇佑波斯!” 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凝重而充满决绝的脸庞。复国的种子,在木鹿城这风雨飘摇的危城之中,在唐军巨石的轰鸣声里,悄然破土,孕育着颠覆的惊雷。 金山岛·金山堡·卫所 阳光明媚,海风带着暖意和桉树的清香。新落成的金山卫卫所内,气氛却严肃而热烈。一身崭新的大唐明光铠穿在魁梧的李忠身上,显得格外威武。他端坐主位,下方是数十名同样身着新式皮甲、手持精良钢刀或钢弩的金山卫军官——其中既有唐军老兵,也有库卡部落选拔出的勇士,甚至还有几个归顺的其他部落头人。 墙壁上,悬挂着大幅的《金山舆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已探明的金矿点、水源、主要道路,以及用不同颜色标记的部落势力范围。代表“黑蛇”的黑色区域,已被划上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叉号。 “诸位!” 李忠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铿锵,虽然唐语还有些生硬,却充满了自信和威严,“黑蛇部落,冥顽不灵,屡次袭扰我矿场,残杀我商队!更勾结更南方的‘食火部落’,图谋不轨!此等毒瘤,不除不足以安我金山!”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着被红叉覆盖的区域:“经月余清剿,毒牙授首!黑蛇主力尽灭!残余溃散,遁入南方蛮荒之地!此战,扬我金山卫军威!拓我疆土三百里!” 他用力一拳砸在地图上黑蛇巢穴的位置。 “万胜!万胜!” 座下军官们激动地齐声高呼,无论是唐军还是土人,脸上都充满了胜利的荣耀和对这位“李指挥使”的敬服。正是李忠身先士卒,利用他对丛林的熟悉和唐军提供的精良装备,带领金山卫步步为营,最终将凶悍的黑蛇部落彻底击垮! “然!” 李忠话锋一转,手指指向舆图上更南方那片广袤的、标记着问号的区域,“丛林无垠!黑蛇虽灭,南方仍有未知的威胁!食火部落,传闻凶残更甚!我金山堡要长治久安,金矿要源源不断,商路要四通八达…就必须将大唐的律令和庇护,传遍整个金山岛!” 他目光扫过众人:“下一步!各队分驻新拓之地,修筑哨卡驿站!招募土人青壮,编练卫所军!传授耕作、采矿、锻造之法!以金山堡为中心,以道路为血脉,让所有愿意追随天可汗的部落,都能穿上暖和的布衣,吃上香甜的麦饼,用上锋利的铁器!让他们知道,追随大唐,便有生路!抗拒天威…唯有死路一条!” “谨遵将令!” 军官们肃然领命,眼中闪烁着开拓者的光芒。金山卫的根基,正在这片富饶而原始的土地上,深深扎下。 长安·国子监·明伦堂 朗朗读书声在古柏参天的庭院中回荡。明伦堂内,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数十名身着青色儒衫的国子监生徒正襟危坐,目光却都聚焦在讲坛前那个皮肤微黑、卷发、身形精瘦的少年身上——李跃。 与初入长安时的懵懂局促不同,此刻的李跃腰背挺直,眼神明亮而自信。他手中捧着一卷自己书写的策论,朗声诵读,声音清越: “……学生李跃尝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土性各异,人情万方。金山之地,远悬海外,土人蒙昧,刀耕火种,不识王化。秦都督不以刀兵为先,而以盐铁布帛为引,筑坚堡,开金矿,授田亩,兴教化。土首库卡,感其恩义,率部归心,化野为臣,其子李跃亦得沐圣朝文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上端坐的国子监司业和诸位博士,继续道:“学生以为,拓土之道,非尽在弓马。利之所在,民之所趋;信之所立,心之所向。金山之利,非止于灿灿黄金、参天巨木,更在化蛮荒为乐土,纳野人为王民!以利结之,以信守之,以威镇之,以文化之…则万里疆土,虽远必归;百族之民,虽野必驯!此乃陛下圣德远播,亦为秦都督深谙‘王道’之妙也!金山之例,可为后世拓边者法!” 他的论述,虽文辞尚显稚嫩,却条理清晰,观点新颖,更难得的是结合了自身经历,将金山岛从冲突到融合的过程剖析得入木三分,远超寻常生徒纸上谈兵的空论! 堂上一片寂静。司业捋着胡须,眼中异彩连连。几位博士也频频点头,低声交流。一个来自蛮荒之地的少年,短短数月,竟能有如此见识!不仅熟读经义,更能结合实际,提出“以利结、以信守、以威镇、以文化”的务实拓边之策!这秦川和李忠,在金山岛所为,竟暗合上古圣王“修文德以来之”的教化之道! “好!好一个‘利之所在,民之所趋;信之所立,心之所向’!” 司业忍不住击节赞叹,“李跃此文,见识超卓,切中时弊!当为甲上!传抄诸生,以为楷模!” 堂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和羡慕的低语。李跃小脸微红,强抑激动,深深一揖:“谢司业大人谬赞!学生愧不敢当!皆因陛下洪福,父辈戮力,师长教诲,方使学生略窥门径!” 少年李跃,如同金山岛上那坚韧的桉树苗,在大唐最高学府的沃土中,正以惊人的速度汲取养分,茁壮成长。他带来的,不仅是异域的新奇,更是一种源于实践、充满活力的治国智慧。大唐南疆的明珠之光,已悄然映照在长安的文华殿宇之中。 奈良·藤原“监国”府邸 夜色深沉,府邸内却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藤原仲麻吕枯坐在案几后,面前堆满了各地送来的、触目惊心的文书——都是催缴赔款的“成果”和随之而来的血泪控诉。 “摄津国报:为凑足分摊之黄金,强征‘人头金’,民户十室九空,卖儿鬻女者不绝于道…有暴民冲击国衙,已被镇压,斩首三百余级…” “近江国报:强征矿山奴隶日夜开采,引发塌方,死伤逾千…矿工暴动,焚毁矿场…” “九州岛残部密报:对马守余孽联络萨摩、日向等地豪族,以‘诛国贼、拒唐寇’为名,秘密囤积粮草兵器…似有异动…” …… 每一份文书,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藤原仲麻吕的心上。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曾经保养得宜的双手此刻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父亲呕血而亡的场景,老臣藤原武智麻吕切腹的惨状,如同梦魇般在眼前挥之不去。屈辱的条约如同沉重的枷锁,而筹集这天文数字的赔款,更是在亲手将藤原家的根基和整个倭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人…” 心腹家臣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份新的密报,声音带着恐惧,“潜伏在石见的密探急报…唐军…唐军已开始大规模转运银山的存银和矿砂…工部官员接管了所有矿洞…我们的矿工…都成了唐人的奴隶…还有…唐军在银山外围…修筑炮台…” “噗!” 藤原仲麻吕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案几上的文书!他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石见银山…最后的命脉…也被彻底掐断了!唐人不仅要钱,更要根!断子绝孙的根! “大人保重!” 家臣慌忙上前搀扶。 藤原仲麻吕推开家臣,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绝望的疯狂。“保重?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凄厉的惨笑,“藤原家…完了…大和…也完了…都是我的罪孽…我的罪孽啊…” 他的目光落在案头那把装饰华美的肋差上,那是藤原家世代相传的短刀。父亲用它切腹明志的老臣…如今…轮到自己了吗?不…不能!父亲临死的眼神…要他忍!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样活下去! “传令…” 藤原仲麻吕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挤出,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加派‘检非违使’!各令制国分摊数额,翻倍!限期十日!完不成者…国守切腹谢罪!告诉那些豪族…要么交出黄金!要么…交出全族的脑袋!还有九州…” 他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寒光,“对马守余孽?萨摩豪族?哼!让‘影’出动!给我查!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奈良…不能再乱了!在把黄金送到明州之前…谁也别想…动!” 他要用更血腥、更残酷的手段,榨干倭国最后一丝元气,去填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哪怕脚下已是万丈深渊,哪怕身后已是滔天民怨,他也要拖着这具行尸走肉,爬过这道名为“赔款”的鬼门关!藤原家的阴影,在奈良上空,正扭曲成最黑暗的绝望。而九州岛的火山,在压抑的灰烬下,炽热的岩浆,正悄然奔涌。 第250章 水门烈焰 木鹿城·东水门 夜,浓稠得化不开。白日里唐军投石机那撼天动地的轰鸣虽已停歇,但巨大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深深钻进每一个木鹿城守军和居民的骨髓。城墙在星光下呈现出狰狞的锯齿状轮廓,白日被巨石砸出的巨大豁口和蔓延的裂缝,如同巨兽身上尚未愈合、流着脓血的伤口。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焦糊和淡淡的血腥气,死寂中压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城东,靠近底格里斯河古河道引水渠的区域,一座不起眼的、被岁月侵蚀得斑驳的石砌水门,隐藏在几株枯死的胡杨树后。这里是木鹿城庞大水利系统的隐秘出口之一,平日里用于泄洪或引水灌溉,狭窄、潮湿,散发着淤泥和水藻的腐败气息。此刻,水门内侧的铁栅栏被粗大的铁链紧锁着,门外浑浊的河水在黑暗中无声流淌。两名隶属于“呼罗珊近卫军”的大食守兵,裹着厚厚的毛毡,抱着长矛缩在门洞内侧避风的角落里,眼皮沉重地耷拉着,警惕性早已被连日的恐惧和疲惫消磨殆尽。 更深沉的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这座水门。波斯复国军领袖莫夫辛,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他身后,是数十名精心挑选的死士,个个精悍,眼神如同淬火的钢刀,燃烧着复国的狂热与决死的意志。他们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紧身衣,外罩轻便的皮甲,手中的弯刀和短矛在黑暗中收敛着寒芒。每个人的额头,都用指尖蘸着粗糙的赭石泥,画着一个微小的、象征拜火圣光的火焰纹——这是行动前,纳尔辛老人在秘密据点带领他们进行的简单而神圣的仪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缓慢得如同钝刀割肉。远处城墙上,偶尔传来巡夜士兵的呼喝和更梆的敲击,更添几分紧张。 “莫夫辛大人…” 身边一名年轻死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夜中,“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吗?” 莫夫辛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水门内侧那两个昏昏欲睡的哨兵,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阿胡拉·马兹达的晨曦,必将在最深的黑夜后降临。耐心,兄弟。当唐军的‘雷霆’再次咆哮,便是我们点燃波斯晨曦的时刻!记住,我们的刀锋,只为自由与故土而挥动!为了萨珊!为了查拉维公主!” “为了萨珊!为了查拉维公主!” 死士们压抑着声音,低沉的誓言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如同即将喷发的熔岩。 突然! “呜——呜——呜——!” 凄厉得如同地狱恶鬼嚎哭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木鹿城上方的夜空!那声音比白天更加尖锐,更加密集,带着一种毁灭一切、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 轰隆隆隆——!!! 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恐怖撞击声!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次,唐军的炮击不再分散,数十架配重投石机将全部火力,如同天神挥动的巨锤,精准而狂暴地集中轰击在木鹿城东门及附近区域! 整个东城瞬间陷入了末日般的景象! 磨盘大小的石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陨石雨般砸落!东门高大的包铁城门在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后,轰然向内凹陷、破裂!碎石和断裂的木屑如同暴雨般迸射!城墙上的垛口如同纸糊般被撕碎,一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墙体在数枚石弹的连续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坍塌!烟尘冲天而起,混合着守军凄厉的惨嚎和建筑倒塌的轰鸣!火光在烟尘中腾起,照亮了无数惊恐扭曲的脸庞! “唐军攻城了!!” “东门!东门塌了——!” “顶住!顶住啊!” 守军的呼喊彻底乱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东门区域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集中到极致的毁灭打击彻底打懵了!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军官的嘶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混乱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仿佛地狱入口般的东门豁口牢牢吸引!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混乱巅峰! “就是现在!为了波斯!杀——!!!” 莫夫辛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第一个从藏身的阴影中暴射而出,手中的弯刀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光! 他身后的数十名波斯死士,如同挣脱锁链的复仇之魂,发出震天的怒吼,紧随其后,冲向水门! 那两名被炮击震得魂飞魄散、刚刚回过神来的大食哨兵,只来得及看到黑暗中扑来的憧憧鬼影和雪亮的刀光! “敌袭!水门…” 一名哨兵惊恐的呼喊戛然而止!莫夫辛的弯刀精准地掠过他的咽喉,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 另一名哨兵刚举起长矛,就被数柄短矛同时洞穿身体,钉死在冰冷的石壁上! “快!开锁链!放信号!” 莫夫辛一脚踢开哨兵的尸体,声音嘶哑而急促。 两名力大无穷的死士立刻扑向水门内侧那粗如儿臂的铁链和巨大的铁锁。他们掏出沉重的铁锤和撬棍,不顾一切地狠狠砸向锁头!火星在黑暗中迸溅!沉闷的撞击声被淹没在城外持续不断的炮击轰鸣和城内的混乱喧嚣中。 “当!当!当!” 铁锁在死士们疯狂的锤击下剧烈变形! “开!” 伴随着一声怒吼,粗大的铁链终于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打开水门!” 莫夫辛厉声下令。几名死士合力,咬着牙推动那沉重无比、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水门缓缓开启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浑浊的河水立刻带着寒气涌了进来。 几乎在水门开启的同一刹那! 咻——! 一支尾部绑着浸透油脂麻布的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从一名死士手中奋力射出!火箭划破黑暗的夜空,在木鹿城混乱的天幕上,拉出一道短暂却无比刺眼的赤红色轨迹!如同撕裂夜幕的复仇之火! 木鹿城·贵族区·纳尔辛宅邸 须发皆白的纳尔辛,站在宅邸最高的阁楼露台上。远处东门方向传来的恐怖轰鸣和地动山摇,让他衰老的身躯微微颤抖。他死死攥着胸前那枚刻有拜火圣坛的古老银徽,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决绝,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当那道赤红的火箭信号如同流星般刺破东城混乱的夜空时,纳尔辛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瞬间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取代! “阿胡拉·马兹达啊!见证您子民的勇气吧!” 老人发出一声苍凉而悲壮的呐喊,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火把!他猛地将火把掷向庭院中早已堆好的、泼洒了火油的柴堆! 轰! 烈焰瞬间腾空而起!巨大的火光照亮了纳尔辛布满皱纹、却坚毅如石刻的脸庞!这不仅仅是信号,更是他亲手点燃的、与旧日屈辱一同焚毁的祭坛! “为了波斯!烧!” “杀光大食狗!” “复国就在今夜!”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中数个预先约定的地点——属于波斯贵族的仓库、马厩、甚至是靠近大食军营的废弃民房——猛地窜起冲天大火!伴随着压抑已久的怒吼和兵刃撞击的厮杀声!纳尔辛等波斯贵族蓄养的死士和忠诚部曲,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复仇者,手持刀剑、斧头,甚至农具,疯狂地冲向附近毫无防备的大食巡逻队和哨卡! 混乱!彻底的混乱! 木鹿城如同一个被投入了无数火把和毒蜂的蚁巢! 城东是唐军炮石如同神罚般的毁灭轰击和城门摇摇欲坠的危机! 城内是四处燃起的冲天大火和从各个角落爆发的、针对大食人的血腥袭击! “波斯人造反了!” “快报告总督大人!” “东门要失守了!” “救火!挡住那些疯子!” 各种语言的尖叫、怒吼、哀嚎混杂在一起,彻底撕裂了夜的寂静!原本就因唐军炮击而紧绷到极致的守军神经,瞬间崩溃!士兵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不知道哪里安全,恐惧像瘟疫一样吞噬着他们的意志。许多被强征来的波斯籍士兵,在混乱中眼神闪烁,手中的武器变得迟疑,甚至有人趁乱倒戈,将刀锋砍向身旁的大食军官! 木鹿城东·水门水道 冰冷的河水瞬间涌入打开的缝隙,没过了死士们的小腿,刺骨的寒意也无法浇灭他们心中的热血。莫夫辛第一个矮身钻过狭窄的门缝,踏入城外浑浊、齐腰深的河水中。刺骨的冰寒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但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快!接应公主!” 他低吼着,奋力向河道中央更深处跋涉,目光死死盯着对岸黑暗中唐军大营的方向。身后的死士们鱼贯而出,迅速在水门外的河道中散开,组成一道人墙,警惕地注视着城墙和水门内侧的动静。他们知道,水门已开,信号已发,城内的混乱已起,现在,只等查拉维公主率领的复国军主力,如同神兵天降般从这水道突入! 然而,致命的危机,往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降临! “在那里!水门!波斯叛徒打开了水门!” 一声充满惊怒和暴虐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水门内侧的城墙上响起!一支装备明显精良、反应迅速的大食巡逻队,并未完全被城内的混乱和东门的炮击吸引!他们发现了水门洞开的异常和门外河道中影影绰绰的人影! “放箭!射死这些亵渎真主的叛徒!堵住水门!” 巡逻队长目眦欲裂,他深知水门失守意味着什么! 嗡——! 一片密集的箭雨,带着大食守军最后的疯狂和恐惧,如同毒蜂群般从城头和水门内侧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居高临下,覆盖了狭窄的河道区域! “小心!” 莫夫辛瞳孔骤缩,厉声示警! 噗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闷响瞬间响起!河道中猝不及防的波斯死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惨叫着倒下一片!冰冷的河水瞬间被滚烫的鲜血染红!有人被射穿了胸膛,有人被钉穿了咽喉,有人捂着被射穿的手臂倒在水中挣扎! “顶住!掩护水道!” 莫夫辛左肩一阵剧痛,一支利箭穿透皮甲,深深扎入肌肉!他闷哼一声,却半步不退,反手拔出弯刀,将一支射向面门的箭矢格开!他身边的死士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用身体、用盾牌死死护住水门出口和通往城内的水道方向!他们知道,自己多挡一刻,公主的援军就多一分突入的希望! “掷火罐!烧死他们!” 城头的大食军官见箭雨未能完全清除目标,更加疯狂地嘶吼。 几个燃烧着的陶罐被奋力掷下!砸在河道中、死士们的身边! 轰!轰! 火油四溅!烈焰猛地升腾起来!瞬间吞噬了几个躲闪不及的死士!凄厉的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火焰在水面上诡异的燃烧着,浓烟滚滚,将这片狭窄的水域变成了修罗地狱!火光映照着莫夫辛和幸存死士们浴血奋战、状若疯魔的脸庞,也照亮了城墙上大食守军狰狞扭曲的面容! 血与火,在水门内外疯狂交织!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消逝!莫夫辛身边的死士越来越少,他自己也身披数创,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河水。但他眼中复仇的火焰,比身边的烈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死死盯着对岸的黑暗,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公主!快啊! 唐军大营·望楼 高仙芝身披明光铠,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矗立在最高的望楼之上。他的目光鹰隼般穿透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牢牢锁定着木鹿城东门方向。 震耳欲聋的炮击轰鸣是他亲手指挥的死亡乐章。东门城楼在石弹的持续轰击下,已经彻底坍塌,巨大的豁口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浓烟和火焰在其中翻滚。城墙上的抵抗在持续的重击下,肉眼可见地变得稀疏、混乱。 城内冲天而起的多处火光和越来越响亮的喊杀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知道,波斯人动手了!计划的关键时刻到了! “报——!” 一名斥候浑身湿透,如同水鬼般从营地边缘的河道方向狂奔而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和急迫,“禀大将军!水门方向!火箭信号已起!水门已开!但波斯死士遭遇大食守军顽强阻击,死伤惨重!水道入口处正在激战!火光冲天!” 高仙芝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宝刀!他猛地抬手,厉声下令,声音穿透炮击的轰鸣,清晰传入每一个传令兵的耳中: “传令!炮阵停止轰击东门!目标——水门两侧城墙及附近塔楼!覆盖射击!为复国军清障!” “诺!” “传令!具装铁骑!陌刀营!步卒攻城队!目标——东门豁口!待炮击延伸,即刻发起总攻!一鼓作气,破城!” “诺!” “传令!安西跳荡营!随本将亲卫!目标——水门水道!接应查拉维公主!杀入城中!” “诺!杀!杀!杀!” 望楼下待命的精锐跳荡兵发出震天的怒吼! 高仙芝一把抓起沉重的马槊,大步流星走下望楼。他的亲兵早已牵来神骏的战马。他翻身上马,槊锋直指木鹿城那在火光中痛苦挣扎的轮廓,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东线大营:“全军听令!破城!就在今日!斩阿布·穆斯林首级者!赏万金!封侯!杀——!!!” “大唐万胜!” “杀!杀!杀!” 积蓄已久的唐军怒火,如同压抑的火山,随着高仙芝的命令,轰然爆发!大地在无数铁蹄和脚步的践踏下颤抖!黑色的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木鹿城那摇摇欲坠的东门和水门方向,汹涌而去!帝国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指阿拔斯王朝在呼罗珊的心脏! 九州岛·博多湾·唐军“博多监管府” 黎明前的博多湾,海风带着咸腥和寒意。新建的“博多监管府”坐落在博多旧港区一片相对平坦的高地上,用原木和夯土匆忙构筑的围墙圈起了一片营地。这里驻扎着冯崇留下的一都唐军精锐,负责监督倭国对马、壹岐等地的赔款物资转运,同时监控九州局势。营地中央飘扬着大唐的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帝国在此地的权威。 营地内,大部分士兵还在沉睡,只有少数哨兵在围墙上和营门口警戒。连续多日的平静,让紧绷的神经难免有些松懈。毕竟,在唐军主力强大的武力威慑和藤原仲麻吕的残酷镇压下,九州似乎已经“臣服”。 然而,平静的海面之下,炽热的岩浆正在奔涌! 距离监管府不到两里的一片茂密山林中,无数双充满刻骨仇恨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盯着那灯火稀疏的唐军营寨。为首一人,身材矮壮,皮肤黝黑,脸上涂着象征隼人族的靛青色纹路,正是萨摩隼人豪族岛津雄的弟弟,岛津猛!他身旁,则是对马守藤原广嗣的旧部武士首领,小野道明。两人身后,是近千名由萨摩隼人、对马守残部、以及被藤原家暴政逼得走投无路的九州浪人、农夫组成的队伍!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精良的大食弯刀、有简陋的竹枪、柴刀,甚至削尖的木棍,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毁灭的火焰! “岛津大人,小野大人,” 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两人身边,正是藤原仲麻吕派来“监督”平乱、实则伺机制造更大混乱的“影”忍头目,“‘监国’大人有令,务必在冯崇舰队返航前,拔除这颗钉子!让唐人知道,九州男儿的血性未冷!时机已到,唐军最懈怠之时!” 小野道明看着远处寂静的唐营,眼中闪烁着为旧主复仇的疯狂,低吼道:“藤原仲麻吕那个国贼,以为用我们的血就能平息唐人的怒火?做梦!今夜,就用唐狗的血,祭奠广嗣大人和无数枉死的九州冤魂!让唐人知道,九州永不屈服!” 岛津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野兽般的狞笑:“隼人的子孙,从不知道什么叫屈服!杀光唐狗!夺回我们的土地!让博多湾变成他们的坟场!动手!” 呜——! 一声凄厉的海螺号角声,如同鬼哭,猛地划破了博多湾黎明前的死寂! “板载!杀光唐狗!” “诛国贼!拒唐寇!” 如同压抑已久的山洪爆发!近千名叛军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潮水般从山林中狂涌而出!毫无章法,却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扑向毫无防备的唐军监管府! “敌袭!敌袭——!” 围墙上警戒的唐军哨兵发出撕心裂肺的警报!示警的铜锣被疯狂敲响! 噗噗噗!数支从黑暗中射来的隼人毒箭,瞬间将哨兵射落墙头! 叛军如同蚂蚁般涌到简陋的木墙下,用简陋的梯子、甚至人叠人的方式,疯狂地向上攀爬!更有悍不畏死的隼人战士,用粗大的树干狠狠撞击着营门!咚!咚!咚!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鼓点! 营内瞬间炸锅!被惊醒的唐军士兵匆忙抓起武器,在军官的怒吼下奔向各自的防御位置。训练有素的唐军展现出极强的应变能力,弓箭手迅速登上望楼和围墙内侧的土台,弓弦震响,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攀爬的叛军!不断有人惨叫着从墙头跌落。 “结阵!守住营门!” 留守的都尉王方翼,一名跟随冯崇征战多年的悍将,身披铁甲,手持横刀,怒吼着带领一队重甲长枪兵堵在了摇摇欲坠的营门内侧。 轰隆! 一声巨响!营门终于被撞开!手持各式武器的叛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叫着冲了进来!迎接他们的,是唐军长枪兵森然如林的锋利枪尖!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瞬间被数支长矛洞穿!惨叫声和怒吼声混杂在一起!但后面的叛军踩着同伴的尸体,依旧疯狂地向前涌!他们人数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隼人战士的毒箭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射向唐军,不断有唐军士兵闷哼着倒下。 “杀!一个不留!” 小野道明挥舞着太刀,状若疯虎,带着藤原广嗣的旧部武士,这些装备相对精良、武艺高强的核心力量,狠狠撞向唐军的长枪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唐军的阵线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武士的亡命冲击下,开始松动! 更阴险的是那些混在乱军中的“影”忍!他们如同毒蛇,利用混乱的战场环境,用淬毒的手里剑、吹箭,甚至伪装成伤兵突然暴起,专门刺杀唐军的军官和关键位置的弓弩手!王方翼身边的一名亲兵,就是被一个从阴影中扑出的“影”忍用短刀割开了喉咙! “混账!” 王方翼目眦欲裂,横刀如电,将一个扑到眼前的隼人战士连人带刀劈成两半!他环顾四周,心不断下沉。营地多处起火,叛军已经涌入了大半,唐军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伤亡急剧增加!叛军的疯狂远超预计,其中更混杂着训练有素的武士和阴险的忍者! “死战!报效国家!” 王方翼发出绝望的怒吼,带领最后的亲兵,如同礁石般死死顶在营地的核心区域——存放部分赔款物资和文书的库房前。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援军了。冯崇将军的舰队,此刻应该还在茫茫大海之上。九州,这个看似被征服的土地,终于露出了它桀骜不驯、布满荆棘的狰狞面目! 奈良·藤原“监国”府邸 “报——!” 凄厉的呼喊声打破了府邸黎明前的死寂,一名浑身浴血、面无人色的信使连滚爬爬地冲入殿中,扑倒在地,“大…大人!九州急报!对马守余孽小野道明勾结萨摩隼人岛津猛,纠集近千叛军,于黎明前突袭博多监管府!留守唐军猝不及防,死伤惨重!王都尉…王都尉率部死守库房,但…但叛军势大,且有…有疑似忍者助战!博多…博多危矣!叛军打出了‘诛国贼、拒唐寇’的旗号!” “噗——!” 刚刚因石见银山噩耗而元气大伤的藤原仲麻吕,听到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猛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栽倒!他派“影”忍去九州,是为了清除隐患,是为了震慑!不是让他们去煽动叛乱、火烧眉毛地去捅唐军这个马蜂窝啊!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还有小野道明、岛津猛…这群不知死活的莽夫!他们这是要把藤原家、把整个倭国彻底拖进地狱! “废物!都是废物!” 藤原仲麻吕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恐惧,“影呢?派去九州的‘影’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让叛乱发生!为什么!” 他抓起案几上的砚台,狠狠砸向报信的信使,信使惨叫一声,头破血流地瘫倒在地。 “大…大人息怒…” 旁边的老臣吓得面如土色,“现在…现在当务之急是…” “当务之急?” 藤原仲麻吕惨笑着,眼中是困兽般的疯狂,“冯崇的舰队随时可能返航!博多监管府被袭,留守唐军若全军覆没…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藤原家最后一丝价值也没了!意味着唐人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把整个九州、把奈良、把整个大和…碾为齑粉!” 他猛地站直身体,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歇斯底里的潮红,声音尖利如同夜枭:“传我‘监国’令!九州各令制国,所有在籍武士、兵卒、青壮!即刻放下一切,驰援博多!剿灭叛匪!凡有延误者,斩!凡有通匪者,族诛!告诉那些豪族,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要么提着叛匪的头颅来见我!要么…就等着唐人的怒火把他们烧成灰烬!” 他死死盯着东方天际那一丝微弱的鱼肚白,仿佛看到了冯崇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舰队正乘风破浪而来,也看到了九州岛燃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熊熊烽火。藤原仲麻吕的身体因恐惧和疯狂而剧烈颤抖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迹。他嘶哑地低吼,如同诅咒:“快!要快!在冯崇回来之前…把叛乱…把证据…都抹掉!一定要…抹掉!” 九州惊雷已炸响,藤原家的丧钟,正在被自己亲手敲响! 金山岛·南方丛林边缘·金山卫前哨营地 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茂密树冠的层层阻隔,在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腐烂的枝叶和泥土的气息。李忠站在新建的简易哨卡木墙上,眉头紧锁,眺望着南方那片更加幽深、仿佛亘古未开的墨绿色丛林海洋。这片被土人称为“噬火之林”的禁区,连最勇敢的库卡族猎人都不敢轻易深入。 “忠哥,派出去的第三支探路小队…还是没回来。” 副手,唐军老府兵出身的张振,脸色凝重地走到李忠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和之前两队一样,进了那片林子深处…就彻底没了声息。” 李忠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腰间的横刀刀柄。明光铠的甲片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刚毅的脸上,新添了一道被丛林毒藤划破的浅浅血痕。黑蛇部落的覆灭并未带来持久的安宁,这片南方丛林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食火部落的传说,像阴影般笼罩在每个金山卫士兵的心头。 “大人!大人!有发现!” 一个充满惊惶的呼喊声从营地门口传来。两名浑身污泥、脸上带着极度恐惧神情的金山卫士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烟火气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臭味!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李忠和张振立刻迎了上去。 “死…死了!都死了!” 其中一个士兵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指着南方的丛林,“怪物!是怪物!会喷火的怪物!” “冷静!说清楚!” 李忠沉声喝道,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那士兵稍微镇定了一些。 “回…回指挥使大人!” 士兵喘着粗气,脸上残留着极度的恐惧,“我们小队…按您的吩咐…沿着上次发现的溪流往南探…没敢太深入…就在那片长满红色怪藤的林子里…突然…突然就着了火!” “着火?” 张振一愣,“是踩到陷阱了?” “不…不是!” 士兵拼命摇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是…是从林子里…喷出来的火!像…像毒蛇吐信!红色的!好长!好快!沾到身上就着!扑都扑不灭!石头…石头!他们用石头砸我们!还有吹筒…吹出来带火的针!阿强…阿强被那火喷个正着…整个人…整个人瞬间就烧成了火球!惨叫…那叫声…” 士兵说不下去了,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另一个士兵也带着哭腔补充:“那火…邪门!水浇上去…火势反而更大!还有烟…吸进去一点就头晕眼花!我们两个离得远…拼命跑…才…才捡了条命回来!” 他指着自己焦黑一片的皮甲边缘,心有余悸。 喷火?不惧水的邪火?带火的吹针? 李忠和张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凝重。这绝非寻常的土人陷阱!也超出了他们对丛林部族的认知!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李忠追问。 “没…没看清!太快了!就看到一些矮小的影子…在林子里一闪就不见了!像…像猴子!但绝对是活人!” 士兵肯定地说。 “噬火之林…食火部落…” 李忠喃喃自语,望着那片幽深、死寂的丛林,第一次感到了棘手。这不是黑蛇那种靠蛮力和凶悍的对手。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敌人。他来自后世的知识告诉他,自然界存在能自燃的物质,也存在一些特殊的矿物粉末遇水能剧烈燃烧甚至爆炸。但能将这种“火”运用在战斗中,形成类似“喷火”的效果…这食火部落,恐怕掌握着某种超出常理、却又在自然规律之内的诡异力量。 “传令!” 李忠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前哨营地,即刻起提升至最高戒备!加派双倍明暗哨!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南方那片红色藤蔓区域!所有饮水食物,必须严格检查!张振,你亲自带一队人,收集所有关于食火部落的传说,特别是关于‘火’的!还有,立刻派人飞马回报金山堡秦都督!将此间异状,详细禀明!”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告诉秦大哥,南方有变,恐非寻常蛮族!需早做绸缪!金山卫,遇到了真正的硬骨头!” 未知的威胁,如同丛林深处弥漫的毒瘴,悄然笼罩了金山卫南拓的脚步。李忠知道,征服这片富饶岛屿的道路,远比他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 长安·紫宸殿 巨大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着夏日的暑热。殿内檀香袅袅,气氛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巨大的《寰宇坤舆图》悬挂在侧,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帝国的疆域和四方的动态。 李琰身着常服,立于图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吐蕃高原新标注的“象雄故地”、安西方向的“木鹿城”、倭国“九州岛”以及遥远的“金山岛”。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金山岛南端那片被朱砂特意圈出、标注着“食火之林”的区域上。案头,放着秦川刚刚以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喷吐邪火?不惧水浇?沾之即燃,焚身蚀骨?” 李琰轻声念着密报中的描述,眉头微蹙。他来自后世,自然不会被“巫术”吓倒。这描述,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几种可能:喷射燃烧的猛火油、遇空气自燃的白磷,或者某种混合了易燃矿物的粉末通过吹管喷射遇氧爆燃…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个“食火部落”掌握了相当危险的、基于自然物质的“原始化学武器”!这绝非寻常土着! “陛下,” 上官婉儿侍立在侧,她刚刚为李琰解读了秦川密报中关于李跃在国子监表现的喜讯,此刻也看到了食火部落的异状,秀眉微颦,“金山岛孤悬海外,瘴疠丛生,土人凶悍诡谲。秦都督与李忠将军虽已站稳脚跟,然此‘食火’之患,恐非武力强攻可速解。若其火器果真如此诡异,贸然进剿,恐伤亡惨重,动摇新拓之地根基。” 李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舆图上金山岛的位置,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婉儿所言极是。丛林作战,本就凶险异常,再添此等未知之火器,硬拼非上策。” 他踱了两步,嘴角勾起一丝运筹帷幄的弧度,“秦川在奏报中提及,李忠已下令严守,详查传说。这很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传朕旨意:” “其一,命将作监火器署,即刻抽调精通猛火油、硝石硫磺等物性的巧匠,携带相关典籍、防护器具及试验物料,由百骑司精锐护送,以最快速度赶赴金山堡!协助秦川、李忠探究此‘邪火’根源及克制之法!” “其二,命太医署选派熟悉瘴疠解毒、擅长外伤火毒之良医,携带大量相关药材,随队前往!务必保障将士安全!” “其三,敕令秦川,对食火部落,暂以探查、封锁、威慑为主,非有十足把握或遭其主动大举进犯,不得贸然深入其巢穴!首要之务,是稳固已拓之地,编练土兵,修筑道路堡垒,以守代攻!待火器署匠人抵达,查明究竟,再图后计!” “其四,李忠所部,凡有遭遇食火部落袭击之幸存者,无论军阶,即刻妥善安置,详细记录其见闻感受,尤其注意火毒症状、残留气味等细节,供匠人与医者参详!” “其五,着令百骑司南方分支,动用一切手段,搜集金山岛及周边岛屿关于‘火’、‘不灭之火’、‘食火人’之传说异闻,速报长安与金山堡!” 一道道旨意清晰明确,既有对前线将士的关怀与保护,又有对未知威胁的谨慎探究,更动用了帝国最顶尖的技术力量进行专项破解。李琰深知,在完全陌生的自然环境和未知的敌人面前,来自后世的“先知”优势是有限的,必须依靠这个时代专业人才的力量进行科学的分析和应对。这食火部落的“火”,既是威胁,也可能蕴含着某种意想不到的机遇。 “陛下思虑周全,处置得当。” 阿史那云的声音响起,她今日一身飒爽的胡服,刚从讲武堂巡视归来,“丛林诡谲,非草原可比。以静制动,待查清虚实,再以雷霆击之,方为上策。臣妾观秦都督与李忠将军皆非莽撞之人,又有陛下旨意,当能稳住阵脚。” 李琰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舆图,掠过木鹿城和九州岛的位置,眼神变得深邃。安西的烽火,九州的惊雷,金山的异火…帝国的边疆,从未平静。他这位执棋者,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报——!” 一名内侍急趋入殿,双手呈上一封插着三根黑色羽毛、封口盖着特殊火漆的密信,“陛下!逻些急报!百骑司‘雪域鹞鹰’密奏!” 李琰眼神一凝。三根黑羽,代表最高等级机密!他立刻接过,拆开火漆。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是用特殊的药水书写,需在烛火上微烤方能显现: “象雄王印、雍仲圣物已入红宫。赞普志骄,然其西南用兵,损耗亦巨。安西故人问:吐蕃西南之利,可分一杯羹否?鹞鹰伏乞圣裁。” 李琰看着信笺上那行在烛火下渐渐浮现的文字,尤其是“安西故人”四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走到烛台旁,将信笺一角靠近火焰,看着那行字迹在火光中彻底化为青烟消散。 “分一杯羹?” 李琰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赤松德赞啊赤松德赞,你自以为吞并象雄,手握圣物,便可高枕无忧,剑指西南?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吐蕃的西南之利,早已有人替你惦记着了。这杯羹…朕不仅要分,还要分最大、最肥美的那一块!” 他转身,目光炯炯地看向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婉儿,拟旨。云儿,召苏定方之子、安西都护府副都护苏海政即刻入宫觐见!朕有要事相商!” 帝国的棋局,在遥远的雪域高原,悄然落下了一枚关键的子。波斯的水门烈焰,九州的叛乱惊雷,金山的食火异闻,高原的无声博弈…寰宇一统的征途上,波澜壮阔的画卷,正徐徐展开。 第251章 血门洞开 木鹿城·东水门 浑浊冰冷的河水已被彻底染成刺目的猩红。水面上,破碎的盾牌、断裂的兵器、焦黑的尸体,以及仍在诡异燃烧的火焰,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画卷。浓烟裹挟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呛得人几乎窒息。 莫夫辛背靠着一块被烧得滚烫的残破石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和肋下的箭伤,剧痛钻心。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五名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死士。每个人都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甲胄破碎,伤口狰狞,眼神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城墙上和大食守军依托水门内侧构筑的临时工事,箭矢如同毒蛇的獠牙,依旧在疯狂攒射。燃烧的火罐不时砸落,在水面炸开新的死亡焰火。每一次试图靠近水道入口的举动,都伴随着同伴倒下的惨呼和飞溅的血花。 “大人…顶不住了…”一名死士捂着被箭矢射穿的大腿,声音嘶哑,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涌出。 “顶不住也要顶!”莫夫辛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是近乎疯狂的执念,“公主…公主就快到了!水门已开,信号已发!这是我们用血换来的路!绝不能让大食狗再把它关上!死也要死在门里!”他猛地抓起脚边一面沾满血污的破盾牌,嘶吼着再次试图向前冲去! 嗡——! 又是一片密集的箭雨兜头罩下!噗噗噗!盾牌瞬间被扎成了刺猬!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莫夫辛一个趔趄!一支刁钻的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深深的血槽!他身边仅剩的五名死士,又有两人闷哼着栽倒,被湍急的血水卷走!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莫夫辛的心。他看着仅存的两名伤痕累累的兄弟,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被死亡封锁的水道入口,一股悲怆涌上喉头。难道…流尽了波斯勇士的血,也等不来那期盼已久的晨曦? 就在这千钧一发、最后三名死士即将被箭雨彻底吞噬的瞬间! 异变陡生! 哗啦——!轰!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浑浊河水与泥浆的浪潮,如同地底潜藏的恶蛟翻身,猛地从狭窄的水道入口处喷涌而出!其势之猛,甚至将堵在入口内侧射击的几个大食弓箭手冲得人仰马翻! 紧接着! “阿胡拉·马兹达佑我波斯!杀——!!!” 一声清越却饱含无尽杀意与决绝的女声,如同穿透血雾的号角,从水道深处炸响! 在莫夫辛和仅存死士狂喜到几乎窒息的目光中,查拉维的身影,第一个从翻腾的浊浪中悍然跃出!她不再是那个优雅的公主,而是化身复仇女神!一身紧束的暗色皮甲勾勒出矫健的身姿,火红的秀发被水浸湿紧贴脸颊,如同燃烧的烈焰!她手中那柄镶嵌着蓝宝石的波斯弯刀“帕提亚之星”,在火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瞬间将一名刚从地上爬起、满脸惊愕的大食士兵头颅斩飞! “公主!!!”莫夫辛发出泣血般的狂吼,一股新生的力量从残破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如同决堤的洪流!紧随查拉维之后,无数身着深色水靠、手持弯刀短矛的波斯复国军死士,怒吼着从狭窄的水道中蜂拥而出!他们被压抑了太久的仇恨点燃,被眼前袍泽的惨烈牺牲所刺激,如同出笼的猛虎,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撞入水门内侧仓促组织起来的大食守军阵中!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复仇的狂潮,终于踏着血与火铺就的道路,灌入了木鹿城的心脏! “安西跳荡!随我杀进去!接应公主!打通道路!”几乎在水门内爆发激战的同一时刻,高仙芝那如同金铁交鸣般的怒吼声在水门外炸响!他身先士卒,手持沉重的马槊,如同战神下凡,踏着齐膝深的血水,第一个冲过那狭窄的门缝!他身后,数百名最精锐的安西跳荡兵,如同黑色的铁流,咆哮着涌入! 内外夹击!水门内侧狭小的空间瞬间变成了绞肉机!大食守军腹背受敌,阵型瞬间崩溃!高仙芝的马槊如同毒龙出洞,每一次刺击都带起一蓬血雨!跳荡兵们配合默契,三人一组,刀盾在前格挡劈砍,长枪居中突刺,钩镰在后勾腿割喉!狭窄的环境将唐军步兵小阵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大食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高将军!”查拉维一刀劈翻一名敌人,看到了那杆熟悉的大唐军旗和那身浴血的明光铠,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安全感。 “公主殿下!速随本将杀出此地!直取总督府!”高仙芝槊锋一指城内混乱的深处,声音斩钉截铁。他知道,水门只是起点,阿布·穆斯林一定在总督府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好!”查拉维毫不迟疑,手中弯刀一挥,“复国军的勇士们!跟紧高将军!目标——总督府!斩下阿布·穆斯林的头颅!” “杀——!”震天的怒吼声中,唐军跳荡与波斯复国军死士合兵一处,如同烧红的尖刀,沿着水门内侧的甬道,向着木鹿城最核心的区域,狠狠捅了进去!血路,在脚下延伸!复仇的火焰,终于燃进了大食暴政的最后堡垒! 木鹿城·东门豁口 水门方向的激战和城内越来越猛烈的火光与喊杀声,如同给摇摇欲坠的东门守军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轰隆隆隆——! 唐军炮阵的怒吼再次响起!这一次,数十颗燃烧的石弹如同坠落的流星火雨,精准地覆盖了水门两侧的城墙和附近的塔楼!本就伤痕累累的墙体在烈焰与冲击中发出最后的呻吟,大片大片地坍塌!浓烟烈焰冲天而起,彻底遮蔽了守军的视线! “就是现在!具装铁骑!冲锋!”负责东门主攻的唐军大将李嗣业,身披重甲,如同铁塔般屹立在阵前,手中的陌刀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吼——!”大地在沉重的马蹄下颤抖!早已蓄势待发的唐军具装铁骑发动了!这些移动的钢铁堡垒,平端着长达丈余的骑枪,排成密集的墙式冲锋阵型,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东门那巨大的、浓烟滚滚的豁口,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击! 轰——!!!! 如同巨锤砸上了朽木!唐军铁骑狠狠撞入了豁口!挡在豁口内侧、试图用长矛和盾牌做最后抵抗的大食重步兵方阵,瞬间被这股无匹的冲击力撞得四分五裂!人仰马翻!骑枪轻易洞穿了皮甲和锁子甲,将人体如同破布般挑飞!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践踏着倒地的躯体,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陌刀营!进!”李嗣业挥动陌刀,发出第二道命令! “哈!”伴随着一声整齐划一、如同闷雷般的战吼!数百名身高体壮、如同巨灵神般的陌刀手,排成森严的阵列,踏着铁骑冲开的血路,如同一堵移动的刀山,涌入了豁口!他们手中的陌刀,长柄、双刃、刀头沉重,挥舞起来寒光一片,如同巨大的铡刀! “斩!”李嗣业陌刀一挥! “斩!”数百柄陌刀同时劈下!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 挡在面前的一切——人、盾牌、兵器、甚至是残破的木车——在无坚不摧的陌刀阵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斩断、劈碎!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东门豁口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唐军陌刀所向,摧枯拉朽,挡者披靡!大食守军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在这如同神魔般的恐怖杀戮面前,彻底崩溃了! “城门已破!全军突击!”李嗣业高举滴血的陌刀,发出了总攻的号令! “大唐万胜!” “杀!杀!杀!” 早已等待多时的唐军步卒,如同黑色的怒潮,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紧随着铁骑和陌刀营的脚步,从巨大的东门豁口,汹涌澎湃地冲入了木鹿城!帝国的战争机器,终于开进了这座呼罗珊的心脏之城!阿布·穆斯林的末日,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九州岛·博多湾·唐军监管府库房 库房厚重的木门早已被撞得千疮百孔,门板上插满了箭矢,沾满了粘稠的血污和碎肉。门内狭窄的过道里,尸体层层叠叠,有唐军的,更多是叛军的。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王方翼背靠着装满银锭的木箱,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明光铠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左臂无力地垂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几乎将他整个肩膀劈开,鲜血浸透了半边身子。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名伤痕累累的士兵,人人带伤,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死战的决绝。库房内堆放的银锭和铜钱,此刻成了他们最后的掩体。 门外,叛军的咆哮声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大门和士兵们紧绷的神经。 “唐狗!滚出来受死!” “交出银钱!留你们全尸!” “撞!给我撞开!” 咚!咚!咚!更加猛烈的撞击声传来,库房大门剧烈摇晃,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 “都尉!门…门要顶不住了!”一名满脸是血的队正面色惨白。 王方翼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握住卷了刃的横刀,嘶哑地低吼:“顶不住也要顶!人在库房在!援军…援军一定会来!冯将军…不会丢下我们!给老子顶住!”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轰隆——!!! 一声巨响!库房大门终于被彻底撞碎!碎裂的木块四散飞溅!潮水般的叛军,在小野道明和岛津猛亲自率领下,嚎叫着涌了进来!狰狞的面孔、染血的兵器、嗜血的眼神,瞬间填满了狭窄的门口! “杀光他们!抢银子!”岛津猛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如同人形凶兽,第一个冲了进来! 最后的血战爆发了!残存的唐军士兵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嘶吼着迎了上去!刀剑碰撞!血肉横飞!每一寸空间都在进行着惨烈的搏杀!王方翼背靠银箱,独臂挥舞横刀,状若疯虎,连续劈翻两名冲到他面前的隼人战士!但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 “保护都尉!”几名亲兵拼死挡在王方翼身前,瞬间被乱刀砍倒! 噗嗤!一支淬毒的吹箭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阴影里射出,正中王方翼的右腿!剧痛和麻痹感瞬间袭来!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哈哈!死吧!唐狗大将!”小野道明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手中的太刀带着凄厉的破风声,狠狠劈向王方翼的头颅! 王方翼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拼尽全力想举刀格挡,但麻痹的右腿和左肩的重伤让他动作慢了半拍!眼看那雪亮的刀锋就要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呜——呜——呜——!!! 一阵低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来自深海的龙吟,陡然从博多湾的海面上传来!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震撼,瞬间压过了库房内所有的喊杀和兵刃撞击声!甚至让整个大地都仿佛随之震动!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无论是唐军还是叛军,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小野道明劈下的刀锋也顿在了半空! 所有人下意识地、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望向库房那被撞开的、对着海面的窗户方向。 只见远处的海平线上,一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阴影,正缓缓浮现!一面面巨大无比的赤红色旗帜,如同燃烧的云霞,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猎猎招展!旗帜上那金色的“唐”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在那片赤旗组成的移动山脉之下,是密密麻麻、如同钢铁森林般耸立的桅杆!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那些巨大战舰的侧舷,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獠牙,正缓缓地、冰冷地,转向了博多港,转向了这片血腥的战场! “唐…唐军主力…” “冯…冯字旗…” “是…是冯崇的舰队!他们…他们回来了!” 叛军之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充满无尽恐惧、如同见到末日审判般的尖嚎! 这声尖嚎如同瘟疫,瞬间在叛军中蔓延开来!刚刚还狂热的冲锋势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无数叛军士兵惊恐地望向海面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舰队,看着那黑洞洞的炮口,脸上的疯狂和嗜血瞬间褪去,只剩下惨白如纸的绝望!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小野道明握着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 “八嘎!稳住!给我杀!杀光他们!在唐军靠岸前!”岛津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稳住军心,但连他自己都听出了声音里的颤抖和色厉内荏。 然而,崩溃的堤坝一旦出现裂痕,溃决只在瞬间! “逃命啊!” “唐人的大炮来了!” “快跑!”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叛军瞬间炸了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复仇的狂热!他们丢下武器,哭喊着,互相推搡践踏着,如同没头的苍蝇般,疯狂地向监管府外逃窜!什么银子,什么复仇,在唐军那如同神罚般的炮口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库房内,压力骤减!仅存的十余名唐军士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方翼单膝跪地,看着窗外海平面上那熟悉的、代表着帝国无上威严的赤旗和炮口,一股劫后余生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混合着腿上的剧痛和浑身的疲惫,让他几乎虚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吼道:“援军…是援军!冯将军…回来了!弟兄们…守住了!我们…守住了!” 库房内外,一片狼藉,尸横遍地。海面上,冯崇庞大的舰队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正带着帝国的怒火和威严,缓缓压向博多港。那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宣告审判的序曲,在博多湾上空久久回荡。九州的惊雷,炸响了它最猛烈的一瞬,却也在唐军绝对的力量面前,迎来了它注定的结局。 逻些·红宫·日光殿 酥油灯的光芒将赤松德赞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绘着大日如来和护法金刚的壁画上,更添几分威严与神秘。他斜倚在铺着雪豹皮的宝座上,手中把玩着那枚刚刚收入囊中、象征着象雄王权的黄金王印。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份量,让他心中充满了征服者的满足。另一边的金盘中,则供奉着那件从象雄王族手中夺来的“雍仲”圣物——一个造型古朴、镶嵌着绿松石和天珠的黄金“卍”字符轮盘,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赞普神威,象雄俯首,圣物归藏。西南诸部,闻风丧胆,旦夕可下。吐蕃霸业,指日可待。”大论尚结息垂手恭立,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 赤松德赞嘴角勾起一丝矜持的笑意,目光扫过殿中侍立的诸大臣,最终落在一位风尘仆仆、身着大唐安西军制式皮甲、气度沉稳的中年将领身上——安西都护府副都护、邢国公苏定方之子,苏海政。 “苏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赤松德赞的声音洪亮,带着高原霸主特有的豪迈,“安西大都护遣使来贺朕收取象雄,足见唐蕃亲善。不知将军此来,可还有何见教?”他特意将“收取”二字咬得很重,强调这是吐蕃的内务。 苏海政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姿态从容:“外臣苏海政,奉我大唐皇帝陛下及安西大都护之命,恭贺赞普收服象雄故地,王权永固。皇帝陛下言道,吐蕃与大唐,甥舅之邦,守望相助,方为正理。” 他微微一顿,目光平静地迎上赤松德赞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暗藏机锋:“外臣来时,见高原之上,军旅调动频繁,士气高昂。听闻赞普欲用兵西南,廓清边鄙,扬吐蕃天威。陛下闻之,深以为然。然西南之地,山高路险,密林深谷,瘴疠横行,补给转运,尤为艰难。昔年汉武通西南夷,凿山开道,耗费巨万,犹多折损。不知赞普雄师远征,粮秣军械,可需我大唐‘茶马古道’之便?” “茶马古道?”赤松德赞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殿中几位吐蕃重臣也交换了一下眼神。苏海政这话,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点出了吐蕃西南用兵的最大软肋——后勤!高原贫瘠,长途远征西南的崇山峻岭,后勤补给线极其脆弱。而大唐控制着从剑南、陇右通往吐蕃腹地的传统“茶马古道”,这是吐蕃获取茶叶、布匹、铁器等战略物资的重要生命线! 苏海政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吐蕃要去打西南,路难走,后勤难保障是吧?我们大唐的茶马古道,可以“帮”你运东西。但这“帮”字背后,是赤裸裸的筹码和无声的威胁!掐住了你的后勤命脉,就等于掐住了你西南战事的咽喉!这杯羹,大唐不仅要分,还要捏着勺子分! 赤松德赞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象雄王印,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愤怒?大唐这是在趁火打劫!忌惮?茶马古道的份量,他比谁都清楚!权衡?拒绝?西南用兵计划可能就要搁浅!接受?就等于默认大唐有资格插手吐蕃的西南之利! 酥油灯的光芒在苏海政平静的脸上跳跃。这位将门虎子,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用最平和的话语,将大唐的意志和力量,清晰地摆在了雪域霸主的面前。高原上的博弈,无声,却惊心动魄。 金山堡·匠作营 巨大的工棚内,炉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木炭粉末混合的独特气味,还有些刺鼻的油脂焦糊味。几名从长安火器署星夜兼程赶来的老匠人,正围着几块烧得焦黑、还残留着粘稠油渍的皮甲碎片和几根前端烧熔变形的吹筒,眉头紧锁。旁边,太医署派来的两名医官,则仔细检查着幸存士兵身上那些诡异的烧伤——伤口边缘焦黑卷曲,深入肌理,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水洗过后反而有灼痛加剧的迹象。 “王老,您看这油渍…”一个年轻匠人指着皮甲碎片上粘稠发黑的残留物,“遇水不灭,反有灼烧感…绝非寻常油脂,倒像是…猛火油?可猛火油粘稠沉重,如何能喷射?” 被称为王老的火器署老供奉,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拿起一根前端烧熔的吹筒,凑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又用银针挑起一点残留的黑色粉末,放在炭火上小心炙烤。 嗤——! 一股淡蓝色的火苗猛地窜起,伴随着刺鼻的白烟! “是了!”王老眼中精光爆射,“猛火油为基,混合了极易燃烧的粉末!硫磺?或是硝石粉?遇火即燃!这吹筒…”他仔细端详着吹筒前端特殊的陶土喷嘴和内部残留的螺旋状刮痕,“设计精巧!利用吹气之力,将混合了粉末的猛火油膏从这陶嘴中挤压喷出,遇空气则燃!如同…如同毒蛇吐信!好生歹毒!” 他转向旁边忧心忡忡的秦川和李忠:“秦都督,李指挥使,此火非妖非怪,乃是以猛火油为主,混合了易燃矿粉,借器械喷射而成!其火粘稠难灭,水泼反助其蔓延,盖因油浮于水而燃!至于那‘毒烟’,恐是燃烧时产生的秽气,吸之令人眩晕。” “可有破解之法?”李忠急问。丛林作战,若对方能远程喷吐此等邪火,金山卫将士将伤亡惨重。 王老捋须沉吟:“其一,当以沙土掩埋,隔绝空气!此为灭火上策!军中需多备沙袋!其二,可试制油布、厚毡浸湿泥浆覆盖于身,或可短暂抵御火油沾身。其三…”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其火器依赖吹筒喷射,射程必不远!若能以强弓硬弩,或我军之神机箭覆盖其藏匿之所,先发制人,或可破之!其四,寻其火源!此等猛火油,绝非寻常之物!若能寻到其产地,断其根基,或釜底抽薪!” 秦川眼中一亮:“王老高见!传令各哨卡,即刻大量储备沙土!着工匠赶制浸湿泥浆的厚毡护具!神机箭优先配发给深入南方的斥候小队!李忠!” “末将在!” “着你亲自挑选精干熟悉丛林之士,组成‘寻火队’!由火器署匠人及太医署医官随行!深入‘噬火之林’,不要求接战,首要目标:探明食火部落踪迹,尽可能找到其火源之地!若有缴获其喷火器械或油膏粉末,务必完好带回!切记,安全第一,遇敌不可恋战,以探查为上!” “末将领命!”李忠抱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食火部落的神秘面纱,正在帝国顶尖匠人的智慧下,被一层层揭开。一场围绕着“火”的无声较量,在金山岛的密林中悄然展开。 长安·紫宸殿 巨大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刚刚由通政司呈上的几份六百里加急军报。 “木鹿城捷报:高仙芝部血战破城,波斯义军内应得力,已攻占总督府大部,阿布·穆斯林率残部退守内城顽抗,覆灭在即!” “博多湾急报:冯崇舰队及时抵达,叛军望风溃散,监管府之围已解,王方翼重伤,然库房无恙。藤原仲麻吕所派‘平乱’军队已至,正与溃散叛军及疑似忍者混战。九州局势混沌。” “金山堡密报:火器署匠人已查明‘食火’之秘,乃猛火油混合易燃矿粉,借器械喷射。秦川、李忠已着手应对并派遣精干探查火源。” “逻些密报:苏海政已面见赞普,提及‘茶马古道’。赞普神色数变,未置可否,留苏使于驿馆,似在权衡。” 李琰放下最后一份密报,嘴角勾起一抹掌控全局的弧度。木鹿城破,波斯大局已定。博多惊雷,虽起波澜,却在绝对力量下迅速平息,更给了李琰进一步插手倭国内部、清算藤原家的绝佳借口。金山异火,根源渐明,威胁正在转化为可控的挑战。而逻些高原上,那杯羹,赤松德赞再不甘心,也终究要分出来。 他走到巨大的《寰宇坤舆图》前,手指拂过吐蕃西南那片广袤的山地,那里标注着“勃律”、“大小勃律”等地名。这片连接西域、吐蕃、天竺的咽喉要地,资源丰富,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赤松德赞想独吞?胃口太大,也不怕噎着。”李琰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后世积累的地缘政治智慧,“茶马古道是绳,西南之利是饵。绳在手,不怕鱼儿不咬钩。苏海政这把软刀子,够他喝一壶的。” 他转身,目光落在侍立一旁、气质迥异却同样绝色的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身上,朗声道:“婉儿,拟旨。敕令冯崇:九州之事,叛军首恶及煽动之忍者,务必擒杀或明正典刑!藤原仲麻吕‘平乱’之军,令其就地驻扎,不得擅动!监管府唐军,接管博多港防务!所有倭国船只、物资,严加盘查!待朕后续旨意!” “云儿,以讲武堂名义,飞鸽传书安西王忠嗣:木鹿城下,高仙芝打得好!破城之后,务必约束军纪,善待波斯百姓,助查拉维公主稳定秩序!波斯复国军,当为安西之臂助!另,吐蕃西南用兵在即,安西各军镇,边备不可松懈!多派精骑斥候,深入勃律方向,探其虚实!” “再拟密旨给苏海政:逻些博弈,以静制动。赞普若问及‘古道之便’,可许以部分茶、帛平价交易,换取其西南用兵之‘路径知情’及战后通商之权!分寸尺度,卿自把握。记住,朕要的,不是虚名,是实利!是将来大军能沿着那条路,兵临勃律城下的通行权!” 一道道旨意,如同精准的棋路,落向万里之外的各个关键节点。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木鹿城总督府最后的血战,看到了博多湾冯崇舰队炮口的寒光,看到了金山岛密林中李忠寻火队的艰险跋涉,也看到了逻些红宫酥油灯下赤松德赞的纠结权衡。 寰宇一统的棋局,在他的指尖,正一步步走向深远的布局。血门洞开,怒海惊涛,都不过是这盘大棋中,必然掀起的波澜。 第252章 金厅血宴 木鹿城·总督府内城·黄金大厅 昔日象征着阿拔斯王朝在呼罗珊无上权威的总督府内城,此刻已化为一片狼藉的战场。精美的波斯挂毯在烈火中蜷曲燃烧,镶嵌着象牙和宝石的廊柱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价值连城的瓷器碎片混合着凝固的鲜血,铺满了华丽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死亡的气息。 高仙芝和查拉维率领的联军,如同两股汇合的洪流,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凿穿了内城最后一道由大食重甲步兵和弓箭手组成的防线,将阿布·穆斯林和他最后的死忠——三百名身着漆黑锁甲、头盔上插着染血黑羽的“呼罗珊黑旗”死士,死死围困在总督府最核心、也最奢华的所在——黄金大厅! 这座大厅名不虚传。巨大的穹顶贴满了金箔,在摇曳的火把和残存的烛光下,反射着令人眩晕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金色光芒。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彩色琉璃,描绘着大食征服者的丰功伟绩。地面铺着来自埃及的整块金砖,光滑冰冷。此刻,这无与伦比的奢华,却成了困兽最后的牢笼。 阿布·穆斯林站在大厅最深处,背靠着一座巨大的、用纯金铸造的哈里发王座模型。他早已脱去了象征总督威严的锦袍,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链甲,花白的胡须沾染着烟尘和血渍,曾经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困兽般的疯狂和绝望。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镶嵌着硕大祖母绿宝石的大马士革弯刀“征服者之牙”,刀身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真主的勇士们!”阿布·穆斯林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在空旷的金厅中回荡,“异教徒的刀锋已经抵在我们的咽喉!投降?只有火狱的硫磺在等待!唯有圣战!唯有殉道!才能洗净我们的灵魂,升入永恒的天园!用你们的血,让这些渎神者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吉哈德’!杀光他们!” “安拉胡阿克巴!”三百名黑旗死士爆发出整齐划一、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咆哮!他们眼中燃烧着狂热的信仰火焰,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对死亡和天园的无限渴望!他们排成密集的环形阵列,盾牌相连,弯刀如林,如同一个长满了致命尖刺的黑色铁桶,将阿布·穆斯林拱卫在中央! “冥顽不灵!”高仙芝面沉如水,手中的马槊斜指前方,槊尖上凝结的暗红色血块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陌刀营!破阵!” “哈!”早已蓄势待发的陌刀营精锐,在李嗣业的率领下,发出震天的战吼!这些身高体壮的巨汉,踏着沉重的步伐,排成三列紧密的横队,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朝着黑旗死士的环形防御阵碾压过去!他们手中的陌刀,长柄、双刃、刀头厚重,在金色光芒下反射着死亡的寒光。 “斩!” 李嗣业怒吼如雷! “斩!”第一排陌刀手同时挥臂!巨大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铡刀般狠狠劈下! 铛!铛!铛!噗嗤!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和利刃入肉的闷响同时爆发!黑旗死士的盾牌在无坚不摧的陌刀面前,如同纸片般被劈开!盾牌后的手臂、肩膀、甚至半个身体,在狂暴的力量下被斩断、撕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将金色的地面染成一片猩红!瞬间就有数十名黑旗死士惨叫着倒下! 然而,这些被宗教狂热武装到牙齿的死士,其凶悍远超想象!后排的死士踩着同伴的尸骸,不顾一切地向前猛扑!他们矮身躲过第二排陌刀横扫的刀锋,手中的弯刀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向陌刀手相对薄弱的腰腹和腿部!更有悍不畏死者,直接扑向陌刀手,用身体死死抱住刀柄或手臂,为身后的同伴创造机会! 噗嗤!噗嗤! 数名陌刀手被刺中腰腹或大腿,惨叫着倒下!阵型瞬间出现缺口! “补位!杀!”李嗣业双目赤红,陌刀狂舞,将一名扑到身前的死士连人带甲劈成两半!但更多的死士如同黑色的潮水,从缺口处涌了进来!陌刀营无往不利的推进,第一次被硬生生阻滞!惨烈的近身白刃战瞬间爆发! “复国军的勇士们!为了萨珊!为了血仇!随我杀!”查拉维清叱一声,手中“帕提亚之星”划出一道幽蓝的寒光,如同复仇的彗星,率领着同样杀红了眼的波斯死士,从侧翼狠狠撞入了混乱的战团! 金厅之内,彻底变成了血肉磨坊!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混杂着金币被践踏的刺耳摩擦声,在金碧辉煌的穹顶下疯狂回荡!每一步前进,都踏在滑腻的鲜血和破碎的肢体之上!唐军陌刀手与黑旗死士如同巨兽般角力、撕咬!波斯死士则利用灵活的身手,在缝隙间穿插刺杀,用弯刀狠狠撕开敌人的喉咙! 高仙芝没有加入混战。他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战阵后方,锐利的目光穿透混乱的厮杀,死死锁定了人群深处那个黑色的身影——阿布·穆斯林。他身边,数十名最精锐的安西跳荡兵紧握刀盾,拱卫着主帅。 “高将军!这样下去伤亡太大!擒贼先擒王!”查拉维奋力格开两柄劈来的弯刀,退到高仙芝身边,急促地说道,她的甲胄上已添了数道刀痕,红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 高仙芝眼中厉芒一闪:“跳荡营!锥形阵!目标——阿布·穆斯林!凿穿!” “诺!”早已按捺不住的跳荡精锐齐声怒吼!在高仙芝亲自率领下,瞬间组成了一个锋锐无比的锥形突击阵!高仙芝的马槊就是最锋利的锥尖!数十名身披精甲、手持精钢圆盾和锋利横刀的跳荡兵紧随其后,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扎向黑旗死士防御最厚实的核心区域! “挡住他们!保护总督!”黑旗死士的指挥官发出绝望的嘶吼,亲自带着最精锐的一队死士扑了上来! “挡我者死!”高仙芝舌绽春雷,马槊如毒龙出海!噗嗤!噗嗤!两名扑上来的死士胸口瞬间被洞穿!他手腕一抖,将尸体甩飞,槊锋毫不停滞,直刺那指挥官面门!那指挥官举刀格挡,却被槊上蕴含的恐怖巨力震得手臂发麻,刀锋荡开!高仙芝手腕一翻,槊刃横扫! 咔嚓! 一颗戴着黑羽头盔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体颓然倒地! 主将阵亡,核心阵型瞬间动摇!跳荡营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如同尖刀切黄油般,狠狠撕裂了黑旗死士最后的防线!挡在阿布·穆斯林身前的死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 “保护总督!”最后几名贴身死士发出凄厉的呼喊,扑向高仙芝。 “滚开!”高仙芝身边的跳荡兵刀盾齐出,瞬间将其格杀! 刹那间,所有的阻碍都被清空!高仙芝的马槊,查拉维的弯刀,同时指向了那个孤零零站在黄金王座前、面色惨白如纸的身影——阿布·穆斯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黄金大厅内,惨烈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幸存的唐军、波斯战士,以及寥寥无几、伤痕累累的黑旗死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聚焦在大厅深处那决定性的对峙上。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金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阿布·穆斯林看着近在咫尺、闪烁着死亡寒光的槊锋和弯刀,看着高仙芝冰冷如铁的眼神,看着查拉维那双燃烧着百年国仇家恨的碧绿眼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手中的“征服者之牙”无力地垂下,刀尖触碰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轻微的“叮”声。 “阿布·穆斯林,”查拉维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得如同呼罗珊高原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看着一个被你屠戮了父兄、奴役了家园、摧毁了信仰的波斯公主的眼睛!告诉我,被复仇的刀锋抵住喉咙的滋味,如何?” 阿布·穆斯林艰难地抬起头,对上查拉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眸子。他看到了刻骨的仇恨,看到了国破家亡的悲怆,也看到了一种即将解脱的、冰冷的决绝。他想说些什么,想诅咒,想求饶,想搬出真主的意志…但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查拉维缓缓举起了“帕提亚之星”。弯刀上蓝宝石的光芒,在黄金穹顶的映衬下,仿佛凝聚了所有波斯人百年的屈辱与期盼。 “为了卡瓦德!为了苏伦!为了所有死在屠刀下的波斯英魂!”查拉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金裂石的力量,响彻整个黄金大厅,“以萨珊王室之名!以查拉维·巴列维之名!我审判你!死刑!立即执行!” 话音未落! “噗嗤——!” 一声利刃刺穿血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查拉维手中的“帕提亚之星”,如同闪电般刺出,精准地、毫无阻碍地、深深刺入了阿布·穆罕默德的心窝!滚烫的鲜血,顺着华丽的刀槽,喷涌而出,溅落在象征着他征服伟业的黄金王座模型上,也溅落在查拉维冰冷的脸颊上! 阿布·穆斯林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死死盯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弯刀,又缓缓抬起,看向查拉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混合着血沫的暗红色液体。他的身体晃了晃,眼中最后一丝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带着无尽的恐惧、不甘和难以置信,如同一截朽木般,重重地向后栽倒,砸在冰冷的金砖之上。那把曾沾染无数波斯人鲜血的“征服者之牙”,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代枭雄,呼罗珊总督,阿拔斯王朝的东方支柱,就此殒命于象征着他权力巅峰的黄金大厅。他的血,成了波斯复国晨曦最浓烈、最刺眼的底色。 短暂的死寂后。 “总督死了!” “真主啊!” 残余的黑旗死士发出绝望的哀嚎,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彻底崩溃。他们有的丢下武器跪地投降,有的则发出疯狂的嘶吼,冲向周围的唐军和波斯战士,做最后的自杀式攻击,很快就被淹没在愤怒的刀锋之下。 查拉维缓缓拔出弯刀,任由阿布·穆斯林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金砖上。她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尸横遍地的黄金大厅,最后落在高仙芝身上。 “高将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木鹿城…拿下了。波斯的晨曦…来临了。”碧绿的眸子里,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却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晶莹。 高仙芝收槊而立,看着眼前这个浴血重生的波斯公主,郑重地抱拳:“公主殿下手刃国贼,大仇得报!波斯复国,指日可待!大唐安西军,将恪守盟约,助殿下稳定秩序,重建家园!” 黄金大厅内,血腥气依旧浓重。但一缕真正的曙光,正艰难地穿透硝烟弥漫的穹顶,投射在查拉维染血的脸庞和那柄象征着复仇与新生“帕提亚之星”上。波斯百年阴霾笼罩下的第一缕晨曦,终于刺破了黑暗。 博多湾·唐军旗舰“镇海”号 冯崇高大的身躯矗立在旗舰“镇海”号高耸的艉楼上,如同礁石般沉稳。海风带着咸腥和淡淡的血腥味,吹拂着他颌下的短须。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博多港内外混乱的景象。 监管府方向的喊杀声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惨叫和哭嚎。近千名参与叛乱的萨摩隼人、对马守残部以及浪人,如同炸窝的蚂蚁,惊恐万状地沿着海岸线或向内陆疯狂逃窜。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支打着藤原家“藤”字旗、约有两千余人的倭国军队,正气势汹汹地追砍而来!刀光闪处,人头滚滚!那些藤原军砍杀起溃散的叛军来,下手之狠辣,甚至远超对待敌人!显然,他们是在执行藤原仲麻吕“抹掉证据”的死命令! 更远处,博多港内停泊的几艘倭国船只,正慌乱地试图起锚逃离,却被几艘体型较小、速度更快的唐军巡海艨艟如同猎犬般死死咬住,用弩炮和弓箭封锁了航道。 “哼,杀人灭口,倒是利索。”冯崇身边,副将张彪冷哼一声,语气充满鄙夷,“藤原老贼,打得好算盘!想用这些溃兵的人头,来堵我大唐的嘴?” 冯崇目光冰冷,如同万年寒冰:“堵嘴?血债,必须血偿!传令!” “在!” “神机炮营!目标——海岸溃兵与藤原军交战区域前方五十步!三轮急速射!警告射击!让他们都给我停下!” “诺!” “镇海”号以及附近几艘主力炮舰侧舷的炮窗轰然打开!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扬起,调整着角度,如同巨兽睁开了冰冷的眼睛。 “预备——放!”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压过了海岸上所有的喧嚣!数十颗沉重的实心铁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在溃兵与藤原军之间、距离海岸线不远的沙滩和浅水区! 噗!噗!噗! 沙土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巨大的水柱如同蛟龙出海!沙滩被砸出一个个恐怖的深坑!飞溅的沙石和咸腥的海水如同暴雨般泼洒在混战的人群头上!几艘靠得太近的小舢板直接被巨浪掀翻! “啊!唐人的大炮!” “天罚!是天罚啊!” “快停下!别打了!” 无论是亡命奔逃的叛军溃兵,还是正在疯狂砍杀的藤原军士兵,都被这近在咫尺、如同神罚般的炮击彻底吓懵了!死亡的恐惧瞬间压过了一切!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惊恐地望向海面上那排黑洞洞的炮口,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整个海岸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海浪的呜咽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冯崇洪钟般的声音,通过旗舰上巨大的铜皮喇叭,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博多湾: “岸上人等听着!吾乃大唐镇海将军冯崇!奉大唐皇帝陛下谕令,平靖九州!尔等即刻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凡持械站立者,视为叛逆,格杀勿论!” “藤原军主将何在?上前答话!本将限尔等半柱香内,交出叛乱首恶小野道明、岛津猛及所有忍者!否则,视尔等与叛逆同罪!休怪本将炮下无情!”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倭人的心头。海风似乎都凝固了。藤原军的阵中一阵骚动,一名身着华丽大铠、头盔上插着高高“前立”的将领,在亲兵的簇拥下,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走到海边,朝着“镇海”号的方向深深鞠躬,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下…下国将领,藤原…藤原清正,奉监国大人之命,前来…前来平叛…不知…不知将军驾临…” “少废话!”冯崇的声音如同寒冰,“本将的话,听清楚没有?交人!或者,死!” 藤原清正身体一颤,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回头看向身后混乱的军阵,看向那些被藤原军自己砍得七零八落、如同惊弓之鸟的溃兵,又看向海面上那随时可能再次咆哮的恐怖炮口。藤原仲麻吕“抹掉一切”的命令还在耳边,但冯崇的炮口和话语,却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随时可能像沙滩上的石头一样被轰碎!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藤原清正噗通一声跪倒在潮湿的沙滩上,声音带着哭腔,“首恶…首恶就在溃兵之中!下官…下官这就去擒来!这就去!”他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对着身后的藤原军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还愣着干什么!抓人!把岛津猛和小野道明给我揪出来!还有那些穿黑衣的忍者!一个都不能放过!快!” 在唐军炮口的死亡凝视下,藤原军瞬间从“平叛者”变成了最疯狂的“抓人者”,挥舞着刀枪,如同驱赶羊群般扑向那些本就惊恐万分的溃兵。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再次响彻海滩,只是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冯崇的怒海惊涛下,发生了彻底的逆转。帝国的炮舰,成了这片海域唯一的裁决者。 金山岛·噬火之林深处 浓密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林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湿热和腐败植物的气味。各种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粗壮的树干上。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质层,踩上去悄无声息,却也隐藏着致命的危险——毒虫、陷坑、以及那些神出鬼没的“食火者”。 李忠如同最警觉的猎豹,伏在一丛巨大的蕨类植物后面,涂抹着黑绿油彩的脸上,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他身后,是二十名精挑细选的金山卫精锐,以及火器署的老供奉王全和两名太医署医官。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强弩、涂了泥浆的厚皮盾牌、以及装满沙土的皮袋。 他们已经在这片被诅咒的丛林里跋涉了三天。凭借着库卡族勇士对丛林的熟悉和唐军先进的装备,他们避开了几处明显的陷阱,也遭遇了两次小规模的袭扰。那些“食火者”如同鬼魅,利用复杂的地形和茂密的植被,用毒箭、吹针和会爆炸的果子进行偷袭,虽然都被有备而来的金山卫用强弩和盾牌挡下,但依旧让人神经紧绷。 “忠哥,看前面!”一名库卡族的斥候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空地上,散落着一些奇怪的黑色石头,石头表面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油腻腻的光泽。空气中,隐约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臭鸡蛋般的刺鼻气味。 “猛火油矿?”王全老供奉眼睛一亮,声音带着激动,“这气味…错不了!是渗出的油气!” 就在这时! “嘶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怪异声响,猛地从空地边缘一片挂满深红色藤蔓的密林中响起! “小心!是喷火!”李忠瞳孔骤缩,厉声示警! 话音未落! 呼——! 三道赤红色的、如同毒蛇般扭曲扭动的火焰,猛地从藤蔓后喷射而出!速度极快!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硫磺硝烟味,直扑李忠他们藏身的蕨丛! “举盾!沙袋!”李忠反应快如闪电! 训练有素的金山卫士兵立刻将涂抹了厚厚湿泥的皮盾顶在身前!同时将准备好的沙袋奋力掷向喷射而来的火焰! 噗!噗!噗! 沙土与粘稠的火焰猛烈碰撞!大部分火焰被沙土覆盖掩埋,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刺鼻的白烟!但仍有少量火油溅射到盾牌和附近的树干上,立刻猛烈燃烧起来! “弩手!目标火焰源头!覆盖射击!”李忠怒吼! 嗡——! 早已上弦待发的十几具强弩同时发射!强劲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飞蝗般射向那片深红色的藤蔓! 噗噗噗!箭矢深深扎入树干和藤蔓! “啊!”“嗷!”几声短促而怪异的惨叫声从藤蔓后响起!显然有“食火者”被射中了! 火焰喷射骤然停止! “就是现在!冲过去!抓活的!抢他们的吹筒!”李忠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虎,第一个从掩体后跃出!他敏锐地注意到,对方喷射火焰后,似乎需要短暂的“装填”时间! “跟我上!”金山卫士兵们精神大振,紧随其后,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那片诡异的藤蔓!一场围绕着“火”的猎杀与反猎杀,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中,骤然进入最激烈的短兵相接! 逻些·驿馆 苏海政端坐在简陋的胡床上,慢条斯理地品着酥油茶,神色平静无波。窗外,逻些城的喧嚣似乎离他很远。案几上,那份来自长安、用密语写就的旨意内容,已了然于胸。 一名吐蕃宫廷侍从恭敬地走了进来,躬身道:“苏将军,赞普有请。” 日光殿内,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赤松德赞依旧坐在雪豹皮宝座上,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志得意满,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郁。他手中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枚象雄王印。 “苏将军,”赤松德赞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前日将军提及‘茶马古道之便’,朕思虑良久。西南用兵,确需粮秣转运之利。不知贵国皇帝陛下,意欲如何‘便’法?”他刻意加重了“便”字,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苏海政。 苏海政放下茶碗,从容起身,躬身一礼:“赞普明鉴。陛下常言,唐蕃甥舅,唇齿相依。赞普廓清西南边鄙,震慑宵小,于大唐安西之宁靖,亦大有裨益。故陛下愿开古道之便,允吐蕃商队以平价购我剑南之茶、陇右之帛、乃至部分军械所需之铁料,经古道运往西南前线,以解赞普燃眉之急。” 他顿了顿,迎着赤松德赞审视的目光,继续说道:“然,古道崎岖,转运艰难,需增派兵卒护卫,整饬道路桥梁。此非一日之功,亦耗钱粮。故,我大唐亦有所请。” “哦?贵国所求为何?”赤松德赞声音听不出喜怒。 “其一,请赞普允我大唐商队及随行护卫,借道吐蕃西南新辟之路,前往勃律、个失蜜等地行商,互通有无。其二,西南战事平息后,勃律、个失蜜等地通商口岸之设,大唐当有优先之权,税赋之利,当与吐蕃共商。”苏海政的语气依旧平和,但话语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日光殿内一片寂静。赤松德赞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身边的大论尚结息等人也皱紧了眉头。 这哪里是“便”?这是要借着运粮秣的机会,把触角伸进吐蕃刚刚打下来的西南新地盘!不仅要分享通商巨利,更要获取最关键的军事地理情报!这杯羹,大唐不仅要分,还要连锅都端过来看看! “苏将军,”赤松德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西南之地,乃我吐蕃将士浴血奋战所得!贵国此举,是否…手伸得太长了?” 苏海政神色不变,微微欠身:“赞普息怒。外臣只是转达陛下之意。陛下亦言,若赞普觉得此请不妥,古道之便,亦可再议。一切,皆以赞普之意及唐蕃大局为重。”他巧妙地以退为进,将皮球踢了回去。不要便利?可以,那你的西南大军就等着饿肚子或者绕远路吧! 赤松德赞的手指死死捏着象雄王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酥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帝国的西南棋局,在无声的讨价还价中,每一句话都重若千钧。 第253章 金印祸端 逻些·红宫·日光殿外 赤松德赞紧握着那份刚刚由苏海政“欣然接受”的、墨迹未干的“唐蕃西南通商借道备忘录”,指节捏得发白。日光殿内温暖如春,他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象雄王印冰冷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那沉甸甸的黄金,此刻仿佛带着不祥的诅咒。尚结息等重臣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殿内只剩下酥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好…好一个‘商队可往,护卫人数须限’!” 赤松德赞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好一个‘勃律通商之利,战后再议’!苏海政…苏定方的儿子…大唐皇帝…这是在朕的胸口钉了一根钉子!还让朕自己按着钉帽往下锤!” 他猛地将那份备忘录摔在镶金的案几上,震得酥油灯盏一阵摇晃。那份文书,看似承认了吐蕃对西南新土的主权,却用“借道”、“护卫”、“通商”这些看似无害的绳索,将大唐的触角牢牢地系在了吐蕃即将到嘴的肥肉上!勃律的山川地理,将在大唐商队护卫的脚下无所遁形!未来的通商口岸,大唐更有了名正言顺插手的权力!这比明火执仗的抢夺,更让赤松德赞感到一种被玩弄于股掌的屈辱! “赞普息怒!” 大论尚结息连忙躬身,“苏海政已应允限制护卫人数,且通商口岸之利,终究要‘共商’。眼下象雄初定,西南用兵在即,实在不宜与大唐再生龃龉。些许通商之利,让便让了,待我吐蕃雄师踏平勃律,尽收其膏腴之地,些许蝇头小利,又算得了什么?” “蝇头小利?” 赤松德赞怒极反笑,指着案上的文书,“这是拴住雄鹰爪子的金链!是卡在猛虎喉咙里的鱼刺!勃律之地,岂止是膏腴?那是通往天竺、个失蜜的咽喉!是财富与权力的十字路口!让唐人把脚伸进来,日后想拔出去,就难了!” 他烦躁地踱步,象雄王印在手中被攥得滚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沉的诵经声,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悲怆和愤怒的情绪。 “外面何事喧哗?!” 赤松德赞本就怒火中烧,厉声喝问。 一名宫廷侍卫官脸色发白,匆匆入内禀报:“启禀赞普!是…是苯教‘辛’穹波贝拉,率领数十位苯教上师和象雄遗老,在宫门外…在宫门外哭诉!” “哭诉?哭诉什么?” 赤松德赞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侍卫官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惶恐:“他们说…说赞普强夺象雄‘雍仲’圣物,亵渎神灵!象雄王印染血,招致天罚!昨夜逻些城郊突降百年罕见之冰雹,大如鸡卵,牛羊冻毙无数…他们…他们要求赞普归还圣物,亲赴圣山祭祀谢罪,否则…否则神怒不息,祸患不止!” “放肆!” 赤松德赞勃然大怒,一掌狠狠拍在案几上!象雄王印被震得跳了起来,“一派胡言!天象无常,岂是人力可及?分明是这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借机生事,煽动人心!给朕驱散他们!” “赞普!” 尚结息脸色也变得凝重,“冰雹之灾,确有其事!郊外牧民损失惨重,人心惶惶。苯教在象雄故地和部分部落中影响根深蒂固…此时若强行弹压,恐…恐生民变!” 赤松德赞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案上那枚象征着征服的黄金王印,此刻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苏海政带来的外交屈辱,象雄遗老的借天象发难,西南用兵的巨大压力…种种烦忧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冰冷如高原的寒风:“传令!着内相带人去安抚受灾牧民,开仓放粮!告诉穹波贝拉那群老东西!圣物归藏红宫,乃天意所归!再敢妖言惑众,煽动人心,休怪朕的‘红蝎’无情!”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至于祭祀…待朕平定西南,自会亲临圣山,告慰天地神灵!” 象雄王印带来的荣耀还未焐热,其附带的信仰祸端,已如附骨之疽,在逻些城悄然蔓延。这枚金印,究竟是权力的象征,还是灾难的种子? 博多湾·沙滩 海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咸腥,吹拂着藤原清正惨白如纸的脸。他跪在潮湿冰冷的沙滩上,身上的华丽大铠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渍,头盔歪斜,狼狈不堪。在他面前,两具尸体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陈列着。 一具属于小野道明。这位对马守藤原广嗣的旧部武士首领,在藤原军如狼似虎的抓捕下,身披数创,自知逃生无望,最终选择了武士的归宿。他面朝西方,跪坐在地,用肋差切开了自己的腹部,完成了惨烈的切腹。肠子流了一地,脸上凝固着不甘与绝望。他的太刀“断浪”插在身前的沙地上,刀柄上缠绕的白布已被鲜血浸透。 另一具则是岛津猛。这位萨摩隼人的悍将,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绝望中爆发了最后的疯狂。他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接连砸翻了数名扑上来的藤原军士兵,状若疯虎地朝着海边唐军战舰的方向咆哮,似乎想做最后的冲锋。然而,就在他准备冲向浅水区时,一支淬毒的忍者手里剑,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射来,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后颈!岛津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愤怒,随即轰然倒地,口鼻中溢出黑色的毒血,死不瞑目。下手者,正是混在藤原军中、执行藤原仲麻吕“抹除”命令的“影”忍! 沙滩上,数百名被俘的叛军溃兵如同待宰的羔羊,被藤原军粗暴地驱赶在一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周围是虎视眈眈的藤原军士兵和更远处海面上那如同山峦般沉默、炮口森然的唐军战舰。 冯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镇海”号的侧舷,冷峻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跪在沙滩上的藤原清正和那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冯将军!” 藤原清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和刻意的讨好,“首恶已诛!叛逆之首小野道明切腹自尽!凶酋岛津猛伏诛!请将军验看!下官…下官不负将军之命!” 他指着岛津猛颈后的手里剑伤口,急于撇清关系,“此獠顽抗,被…被乱箭所杀!” “乱箭?” 冯崇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藤原将军,你当本将眼瞎吗?那岛津猛颈后伤口,分明是忍者手里剑所为!淬毒、见血封喉!好干净利落的手段!” 他目光如电,扫过藤原军阵中那些眼神闪烁、刻意低头的黑衣身影,“还有那些忍者呢?本将说过,首恶及所有忍者,一并交出!怎么?想用这两个死人,糊弄过去?” 藤原清正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他没想到冯崇眼光如此毒辣!那些“影”忍是藤原仲麻吕的心腹死士,也是执行“抹除”任务的关键,怎能轻易交出? “将军…将军明鉴!” 藤原清正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沙地上,声音发颤,“下官…下官手下皆是奉命平叛的武士…并无…并无什么忍者…岛津猛…确系顽抗被杀…” “没有忍者?” 冯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好!好一个没有忍者!” 他猛地抬手,指向海面上那排黑洞洞的炮口! 轰!轰!轰! 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三颗沉重的实心弹呼啸着砸在藤原军阵前方不足二十步的沙滩上!巨大的沙柱冲天而起!飞溅的沙石如同弹片般横扫过来,打得前排藤原军士兵惨叫连连,扑倒在地! “啊!” “炮!唐人的炮!” 藤原军阵瞬间大乱!士兵们惊恐万状,下意识地就想丢下武器逃跑! “都给本将站住!” 藤原清正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试图稳住阵脚,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冯崇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告,清晰地压过了混乱:“藤原清正!本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半炷香!半炷香内,将所有参与此次叛乱、袭杀我唐军的忍者,无论死活,全部交到本将面前!否则,” 他手指缓缓划过藤原军的整个阵列,“本将视尔等皆为叛逆!万炮齐发!将尔等连同这博多海滩,一并轰为齑粉!勿谓言之不预!” 死寂!绝对的死寂! 海风似乎都停止了呜咽。所有藤原军士兵,包括藤原清正,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面无人色地看着那排指向自己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炮膛。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藤原清正瘫软在沙滩上,浑身筛糠般抖动着。他回头看向军阵中那些同样面无人色、眼神绝望的“影”忍,又看向海面上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唐舰和冯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藤原仲麻吕的命令?自己的前程?在绝对毁灭的力量面前,都成了笑话! “交…交人…” 藤原清正的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屈服,“把…把他们都…绑起来…交给…交给冯将军…” 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那些“影”忍绝望怨毒的眼神。藤原家最后的遮羞布,在唐军炮口的威逼下,被他亲手撕得粉碎。九州的惊雷,最终劈在了藤原家自己的头顶。 金山岛·噬火之林·神秘岩画前 浓烈的血腥味和硫磺硝烟的刺鼻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这片被巨大藤蔓和蕨类植物遮蔽的林间空地。几具身着简陋树皮、草裙,皮肤黝黑、身形矮小精悍的食火部落战士倒毙在地,身上插着强劲的弩箭或被钢刀劈开了胸膛。李忠带来的金山卫精锐,也付出了数人受伤的代价,此刻正警惕地持着涂抹厚泥的盾牌和强弩,封锁着空地的各个方向。 空地中央,李忠、王全老供奉和几名士兵围在一处。地上散落着几件刚从战死的食火战士身上缴获的“喷火武器”——那是用粗大的竹筒或中空的坚硬树干做主体,前端巧妙地嵌着一个烧制的陶土喷嘴,喷嘴内部有螺旋状的刮槽。旁边还有几个用厚实兽皮或坚韧树皮缝制的囊袋,里面装着粘稠、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油膏,以及混合着硫磺、硝石粉末的皮袋。 “原来如此!” 王全老供奉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竹筒吹管,又蘸了点黑色油膏和粉末混合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猛火油为基,混合易燃矿粉储于皮囊。使用时,将油膏和粉末通过这竹筒后部的开口填入,用力吹气!气流推动混合物高速通过这陶嘴里的螺旋刮槽,被强力挤压成细雾喷出!一遇空气,粉末中的硝石硫磺立刻引燃油雾,形成喷射的火焰!好精巧!好生狠毒的设计!” 他看向那些皮肤上多有灼伤疤痕、甚至有些溃烂的食火战士尸体,叹道:“难怪他们被称为‘食火者’,常年摆弄此等邪物,自身亦受其害!” 李忠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了空地边缘一处被藤蔓半掩着的岩壁。刚才激战中,一名食火战士临死前绝望地扑向那里,似乎想守护什么。他拨开厚厚的藤蔓,一片巨大的、赭红色的岩画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岩画线条古朴粗犷,却异常传神。画面中央,是一团巨大无比的、仿佛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图腾!火焰下方,描绘着无数小人跪拜祈祷的场景。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火焰图腾的周围,还刻画着一些扭曲的、如同蛇形或河流般的纹路,蜿蜒向下,最终汇入一些类似地穴或深坑的图案中。岩画历经风雨,色彩有些剥落,但那股原始、神秘、对“火”的敬畏与崇拜气息,扑面而来。 “火焰图腾…跪拜…地下…” 李忠喃喃自语,结合之前发现的猛火油渗出点,“王老,您看这岩画,还有那些油石…这‘噬火之林’地下,恐怕藏着一条巨大的‘火河’!这食火部落,世代守护于此,视这地火为神灵,并掌握了利用其表层渗油的方法!” “指挥使高见!” 王全眼睛发亮,激动地用树枝指着岩画上那些“蛇形”纹路,“这些很可能就是地下油脉的走向图!若能找到其源头,或主要的渗出点,不仅能彻底了解此物,更可能为我大唐所用!此乃天赐之宝啊!” 他想起了长安将作监火器署里那些威力巨大的猛火油柜,若能有稳定、大量的原料供应…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张振突然低喝:“忠哥!有动静!林子深处!数量不少!”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纷纷举起武器。只见远处幽暗的密林中,影影绰绰出现了更多矮小的身影,他们沉默地聚集着,手中似乎拿着吹管和皮囊,眼中闪烁着仇恨和决绝的光芒。显然,刚才的激战和岩画的暴露,彻底激怒了整个食火部落! “准备防御!沙袋在前!强弩上弦!” 李忠沉声下令,眼神凝重。猎火之旅,终于引来了守护火源之灵的愤怒反扑。丛林的寂静被打破,一场围绕地下火河的秘密与生存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长安·紫宸殿 巨大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却无法驱散李琰眉宇间那掌控万里风云的锐气。他面前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上,整齐地摊开着四份来自不同方向的六百里加急军报。上官婉儿侍立一旁,阿史那云则立于巨大的《寰宇坤舆图》前,随时准备标注。 李琰首先拿起来自木鹿城的捷报,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高仙芝不负朕望,查拉维手刃国贼,木鹿城克复,波斯大局砥定!婉儿,拟旨嘉奖安西将士!擢高仙芝为安西副大都护,加冠军大将军!查拉维公主…嗯,着礼部、鸿胪寺议定册封及后续盟约事宜,助其速建波斯都督府,稳定秩序,清剿残敌!首要之务,是找到并控制呼罗珊境内的主要粮仓和水利枢纽!” “遵旨!” 上官婉儿提笔速记。 接着是冯崇发自博多湾的急报。李琰看着奏报中描述的沙滩“交人”闹剧,小野道明切腹,岛津猛被忍者暗杀,以及冯崇以炮舰威逼藤原清正交出所有忍者,眼中寒光一闪:“藤原仲麻吕,黔驴技穷矣!杀人灭口,反露马脚!云儿!” “臣妾在!” 阿史那云应声。 “在地图倭国九州处,标红!冯崇处置甚当!传旨:其一,着冯崇将所擒获之倭国忍者,无论死活,连同藤原清正及部分重要俘虏,即刻押解明州!由百骑司会同刑部、大理寺严审!务必撬开其口,拿到藤原仲麻吕主使、乃至奈良朝廷默许叛乱之铁证!其二,博多监管府升格为‘镇倭军府’!冯崇兼任镇倭将军!统管九州防务及对倭交涉!原监管府唐军扩编为一卫!其三,命明州、登州水师,增派战舰,巡弋对马海峡!凡倭国船只,无镇倭军府签发之‘勘合’,一律扣查!其四,传旨藤原仲麻吕:九州叛乱,祸首虽诛,然余孽未尽,更有忍者参与,袭杀天兵!着其亲赴明州,向朕特使解释清楚!限期一月!逾期不至…勿怪大唐天兵,亲临奈良问罪!” 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杀伐决断。九州这把火,他要烧回奈良,烧到藤原仲麻吕的老巢! 放下冯崇的奏报,李琰拿起秦川发自金山堡的密报,看到李忠寻火队遭遇伏击、缴获喷火器械、发现猛火油矿脉和神秘岩画时,眼中精光爆射:“好!好一个地下火河!天佑大唐!” 他看向上官婉儿,“婉儿,拟旨给秦川、李忠:其一,金山卫寻火队之功,着即厚赏!阵亡将士从优抚恤!其二,所获喷火器械、油膏矿粉及岩画摹本,由火器署匠人及太医署医官妥善保管,星夜送回长安!其三,着李忠暂停深入,依托已探明之油石渗出点,就地构筑坚固据点‘定火堡’!储备沙土,广布陷阱,谨防食火部落反扑!其四,命将作监火器署,即刻以飞鸽传书,将猛火油最佳开采、提纯、储存之法,以及克制此等喷火武器之详细方略,传至金山堡!待后续支援抵达,再图探源!” 最后,他拿起百骑司“雪域鹞鹰”发自逻些的密报。看到赤松德赞在苯教压力下被迫让步,以及苏海政成功楔入“借道通商”的钉子,李琰脸上露出了掌控全局的微笑:“赤松德赞,内忧外患,滋味如何?苏海政,干得漂亮!” 他对阿史那云道:“云儿,在吐蕃西南勃律之地,标一‘商’字!传密旨给苏海政:逻些之事,见好便收。借道商队护卫,务必精干,以测绘地形、探听虚实为首要!苯教之乱,可静观其变,必要时…可暗中‘添柴’。朕要这高原的雪,暂时冻住赞普的西南之剑!” 一道道旨意,如同精准的棋路,飞向帝国的四极。李琰的目光再次落回巨大的《寰宇坤舆图》上,木鹿城的血火,博多湾的炮口,金山岛的密林,逻些的暗流…一切尽在掌握。寰宇一统的征途上,每一步都踏着坚实的谋略与力量。 第254章 奈良惊变 倭国·奈良·藤原“监国”府邸 暮色如同沉重的铅块,死死压在奈良城的上空。昔日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藤原府邸,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霾之中。朱红的大门紧闭,回廊下值守的武士个个面沉如水,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府邸外寂静得有些诡异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连聒噪的蝉鸣都消失无踪。 内室,浓重的药味也掩盖不住那股绝望的腐朽气息。藤原仲麻吕枯坐在昏暗的灯影下,昔日保养得宜的脸庞如今枯槁蜡黄,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如同濒死的困兽。他手中死死攥着那份从明州六百里加急送来的、盖着大唐皇帝玉玺的圣旨绢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绢帛上那冰冷锋利的字句,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灼烫着他的神经: “...九州叛乱,祸首虽诛,然余孽未尽,更有忍者参与,袭杀天兵...着其亲赴明州,向朕特使解释清楚!限期一月!逾期不至…勿怪大唐天兵,亲临奈良问罪!” “亲赴明州...问罪...” 藤原仲麻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笑,声音嘶哑难听,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恐惧。去明州?那和自投罗网、引颈就戮有什么区别?冯崇扣下了忍者俘虏,百骑司那些如同鬼魅的酷吏,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届时,他藤原仲麻吕指使叛乱、袭杀唐军的铁证就会公之于众!等待他的,将是唐人最残酷的审判和羞辱,藤原家将彻底灰飞烟灭! “父亲...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藤原仲麻吕的长子藤原真备,跪坐在下首,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亲眼看着祖父在屈辱的条约前呕血身亡,看着老臣藤原武智麻吕切腹明志,如今,灭顶之灾终于要降临到他们父子头上了。 “怎么办?呵呵...” 藤原仲麻吕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孤注一掷的凶光,“坐以待毙?我藤原家百年基业,岂能断送在我手中!” 他猛地一拍面前的矮几,震得茶碗跳起,“唐人要我死?奈良城里,想让我死的,又何止唐人!” 他咬牙切齿,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那些躲在暗处的公卿,那些阳奉阴违的豪族,那些自以为能取代藤原的跳梁小丑!我藤原家倒了,他们也别想好过!冯崇的炮舰能轰平博多,就能轰平难波津!唐人的怒火,需要整个大和来平息!” “大人!” 一名心腹家臣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惶,“百骑司在奈良的密探活动异常频繁!我们安插在几位亲王和反藤原公卿府邸外的眼线回报,这几日他们府上暗流涌动,访客不断!还有...奈良町有流言传出,说...说大人您为保权位,不惜引唐寇入室,祸乱九州,乃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好!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 藤原仲麻吕不怒反笑,笑声凄厉刺耳,充满了疯狂,“想借唐人的刀杀我?想踩着藤原家的尸骨上位?做梦!” 他猛地站起,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戾气,对着心腹家臣低吼道:“传令‘影’!所有死士,全部召回府邸!分发甲胄兵器!府库里的金银,全部拿出来,犒赏!告诉所有人,藤原家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一字一句道:“再派人,秘密联络大宰府忠于我藤原的旧部,还有...虾夷地那些桀骜不驯的虾夷酋长!告诉他们,只要肯出兵助我,金银、土地、奴隶,要多少有多少!奈良的这把火,要么烧死我藤原仲麻吕,要么...就把整个奈良,连同那些背叛者,一起烧成白地!” 藤原府邸深处,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正在绝望与疯狂的催化下,被藤原仲麻吕亲手点燃了引信。奈良的平静,即将被彻底撕碎。 吐蕃·逻些城郊·苯教圣山“冈仁波钦”脚下 与奈良的压抑不同,逻些城郊的圣山冈仁波钦脚下,此刻却笼罩在一片狂热、悲怆而充满原始力量的气氛之中。成千上万的吐蕃民众,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大多是象雄故地的牧民、苯教的虔诚信徒,还有许多对近日天灾人祸感到惶恐不安的普通逻些居民。人群如同黑色的潮水,跪伏在圣山脚下,绵延数里。低沉而整齐的诵经声汇聚成一股撼人心魄的洪流,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带着对神灵的敬畏和对灾祸的恐惧。 巨大的祭坛矗立在人群中央,由白色的巨石垒砌而成,上面插满了象征天、地、水、火、风的五色经幡,在高原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祭坛上,堆满了宰杀好的牦牛、绵羊牺牲,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石头。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焚烧柏枝、酥油和糌粑的奇异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苯教大祭司穹波贝拉,身披象征最高神权的、缀满古老符咒和兽骨的黑色法衣,头戴插着雄鹰翎羽和雪豹头骨的巨大法冠,手持镶有巨大水晶骷髅的法杖,肃立在祭坛的最高处。他苍老的面容如同风干的核桃,沟壑纵横,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燃烧着狂热的信仰之火,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信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至高无上的辛饶米沃且!守护雪域的神灵们啊!” 穹波贝拉的声音苍老而洪亮,借助山势和某种奇特的共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信徒的耳中,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睁开您们的天眼看看吧!看看这被亵渎的圣山!看看这被强夺的‘雍仲’圣物!看看这染血的象雄王印!无知的凡人,触怒了神灵!降下冰雹之灾,冻毙牛羊,惩罚我们的怠慢!” 他猛地将法杖指向逻些城红宫的方向,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控诉:“逻些红宫里的那个人!他以为征服了象雄的土地,就能征服神灵的意志吗?他以为将圣物据为己有,就能获得永恒的力量吗?不!他招致了神罚!他的贪婪,让整个雪域蒙受灾难!若不能平息神怒,归还圣物,更可怕的灾祸,必将降临!” “归还圣物!” “平息神怒!” “赞普有罪!”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淹没了诵经声!数万信徒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眼中充满了对神灵的敬畏和对灾祸的恐惧,更充满了对赞普强夺圣物、亵渎神灵的愤怒!人群开始骚动,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朝着圣山更深处象征古老苯教神迹的“天梯”方向涌动,仿佛要通过虔诚的攀爬和血祭,直达天听,求得神灵的宽恕。 圣山外围,数千名吐蕃王庭精锐禁军“红牦牛卫”早已严阵以待。他们身披厚重的皮甲,手持长矛弯刀,在各级军官的呵斥下,组成一道稀疏却锋利的警戒线,试图阻挡汹涌的人潮。双方推搡着,冲突一触即发!军官的呵斥声、士兵的盾牌撞击声、信徒愤怒的咒骂和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顶住!不许再前进!” “神灵在上!你们这些渎神的爪牙!滚开!” “赞普有令!冲击圣山者,格杀勿论!” “为了神灵!我们不怕死!” 混乱中,无人注意的角落,几个看似普通信徒的身影,正悄然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用极快的速度传递着更加耸人听闻的消息: “听说了吗?赞普不仅不归还圣物,还要派兵抓走大祭司!” “红牦牛卫的刀已经出鞘了!他们要血洗圣山!” “神灵发怒了!看!天上又有乌云聚集!更大的冰雹要来了!” 这些如同毒蛇般的话语,迅速点燃了信徒们心中最后的恐惧和愤怒的引信! “跟他们拼了!” “保护大祭司!冲上圣山!”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一块石头猛地砸向一名红牦牛卫士兵的头盔!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杀——!” 狂热的信徒彻底失去了理智,赤手空拳地朝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猛扑过去!士兵们被迫举起了武器! 刀光闪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圣洁的山石!惨叫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彻底撕裂了圣山脚下原本悲怆肃穆的气氛!一场因信仰与王权激烈碰撞而引发的血腥冲突,轰然爆发!而苏海政那封“必要时添柴”的密令,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让这场信仰之火,燃烧得更加惨烈。 金山岛·南方丛林·定火堡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新构筑的“定火堡”如同一颗楔入“噬火之林”心脏的钉子,静静地匍匐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上。堡垒主体用粗大的原木和夯土构筑,外围挖了深深的壕沟,沟底插满了削尖的木刺。堡垒墙壁上,涂抹着厚厚的湿泥,用来抵御可能的火焰侵袭。了望塔上,哨兵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浓密的黑暗,扫视着四周死寂的丛林。 堡内,气氛凝重。李忠身披轻甲,背靠着一堵厚实的木墙,闭目养神。他脸上涂着防虫的油彩,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猎犬,捕捉着丛林深处任何一丝异响。身边,是同样全副武装、枕戈待旦的金山卫士兵。沙袋堆满了墙角和通道,强弩上好了弦,锋利的弩箭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烁着寒光。火器署王全老供奉和太医署的医官也紧张地守在一旁,身边放着各种应急的沙土、湿毡和解毒药物。 “忠哥,有动静!” 了望塔上的哨兵压低声音示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东南方向!林子深处!火光!好多火光在移动!” 李忠猛地睁开眼,一个箭步窜上了望塔旁的土台。透过原木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东南方那片深邃的墨绿色丛林海洋中,突然亮起了点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无数只嗜血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那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并且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朝着定火堡的方向快速移动! 不是火把!是喷吐的火焰! “来了!准备战斗!” 李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瞬间传遍整个堡垒,“沙袋!上墙!强弩手!瞄准火光!听我号令!”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训练有素地将沉重的沙袋搬到木墙的射击口后,强弩手们屏住呼吸,冰冷的弩箭对准了那片迅速逼近的猩红! 呼——!呼——!呼——! 距离堡垒还有百步之遥时,那移动的猩红光点骤然加速!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群蛇嘶鸣般的喷气声,数十道长短不一、扭曲跳跃的赤红色火焰,如同毒蛇吐信般,猛地从密林中喷射而出!瞬间照亮了大片狰狞的树干和藤蔓!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硫磺硝烟味,扑面而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放!” 李忠厉喝! 嗡——! 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弩瞬间发射!数十支劲弩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射向火焰喷射的源头!噗噗噗!林中立刻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闷哼!几道火焰应声熄灭! 但更多的火焰毒蛇依旧在喷射!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定火堡的木墙! 噗!噗!噗! 粘稠燃烧的猛火油混合着矿粉,狠狠撞击在涂抹了厚厚湿泥的木墙上!火焰立刻附着燃烧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烟滚滚! “沙袋!快!覆盖!” 墙后的士兵立刻将准备好的沙袋奋力砸向燃烧点!沙土迅速覆盖了燃烧的油膏,火焰被扑灭,只留下焦黑的痕迹和刺鼻的白烟! 然而,食火部落的攻击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多的火焰从不同的方向喷射而来!同时,密集的毒箭和吹针如同雨点般从黑暗中射向堡垒的射击口和了望塔!不断有士兵闷哼着倒下,被同伴迅速拖下救治。 “他们的油...好像不太对?” 激战中,李忠敏锐地发现了一丝异常。这一次喷射的火焰,虽然依旧骇人,但似乎不如上次遭遇时那么猛烈、粘稠和持久。有些火焰喷射的距离明显变短,燃烧的时间也缩短了,甚至有些喷出没多久就自己熄灭了! “王老!您看!” 李忠指着墙外一处刚被沙土覆盖、还在冒烟的燃烧点。 王全冒着流矢,凑近观察了一下残留的油渍和气味,又看了看林中那些喷射明显“乏力”的火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指挥使明察!这次的油膏,似乎杂质更多,粘稠度不够!混合的矿粉比例可能也不对!燃烧不充分,威力大减!难道...他们的猛火油源出了问题?或是矿粉开采不足?” 这对于坚守堡垒的金山卫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对于试图探查地下火河秘密的李忠而言,却可能意味着食火部落内部出现了某种变故! 丛林中的反击依旧猛烈,但定火堡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沙土掩埋与强弩反击的战术被证明有效。食火部落的火焰毒蛇,第一次在精心构筑的堡垒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然而,黑暗的丛林深处,守护火源的怒火并未熄灭,只是暂时被遏制。下一次反扑,或许会更加疯狂。 木鹿城·总督府议事厅 与金山岛的生死搏杀、奈良的绝望疯狂、逻些的信仰狂潮相比,木鹿城的总督府议事厅内,气氛则显得微妙而暗流涌动。巨大的穹顶下,白日激战的硝烟和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墙壁上还残留着刀劈斧凿的痕迹。此刻,大厅内灯火通明,铺设着临时找来的波斯地毯。数十位身着华丽长袍、但神色各异的波斯贵族、部落头人、以及祆教祭司济聚一堂。查拉维·巴列维端坐在大厅尽头,那张原本属于阿布·穆斯林的、临时撤去了哈里发标志的高背椅上。她已换下了战甲,穿着一身象征萨珊王室的深紫色绣金长裙,火红的长发用金环束起,虽然难掩疲惫,但碧绿的眼眸中却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光芒和不容置疑的威严。高仙芝作为大唐安西军的代表,身披常服,坐在她下首左侧,神色平静,如同沉默的山岳。 “诸位!” 查拉维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大厅中,“在阿胡拉·马兹达的庇佑下,在大唐天兵的襄助下,在我们波斯勇士的浴血奋战下,木鹿城的光辉,终于重新照耀在波斯人的头顶!暴君阿布·穆斯林授首!大食的枷锁,被我们亲手砸碎!波斯的晨曦,来临了!” 大厅内响起一片激动而克制的掌声和低语。许多贵族眼中含泪,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然!” 查拉维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凝重,“百废待兴!木鹿城饱经战火,城墙破损,民居焚毁,水源污染,流民遍地!呼罗珊各地,仍有大食残部负隅顽抗!当务之急,是稳定秩序,安抚黎庶,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她目光扫过众人,“本公主提议,即刻成立‘呼罗珊复兴议会’,由在座诸位德高望重者共商重建大计!首要之务:其一,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其二,征召工匠民夫,修复城墙与引水渠;其三,组建波斯新军,清剿残敌,维护治安!诸位以为如何?” “公主殿下英明!” 年迈的纳尔辛第一个起身,躬身赞同,“复兴议会,集思广益,正合时宜!老朽不才,愿捐出家族存粮三千石,以解燃眉之急!” 他的表态,立刻引来了几位亲近查拉维的贵族和祭司的附和。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甘心俯首。 “公主殿下,” 一个略带傲慢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坐在右侧前排、身材肥胖、留着浓密卷须的贵族,他是木鹿城本地豪强,卡伦家族的族长,穆赫塔尔。他捻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殿下所言极是。然,复兴议会,权责如何划分?所议决之事,由谁最终定夺?是议会?还是…殿下您一人?” 他刻意瞥了一眼查拉维身后的王座,又瞟了一眼沉默的高仙芝,话中带刺,“况且,重建所需钱粮、人力、物力巨大。我卡伦家族世代居住木鹿,根基深厚,自当为复兴出力。只是…这出力的大小,总得与在议会中的话语权相称,您说是不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有几名与他交好、同样在本地拥有庞大势力的贵族点头附和,目光闪烁,显然是想在权力蛋糕中分得更大的一块,甚至隐隐有架空查拉维这位“外来”公主的意思。他们看到了复国的希望,更看到了攫取权力的机会。 查拉维眉头微蹙,正要开口。一直沉默的高仙芝,却轻轻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大唐将军身上。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高仙芝并未起身,只是端起手边的银杯,呷了一口清水,目光平静地扫过穆赫塔尔等人,最后落在查拉维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千军万马锤炼出的威压:“公主殿下乃萨珊王室正统,波斯复国之望,深得民心。复兴议会,自当以殿下之意志为圭臬。至于重建所需…” 他放下银杯,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安西大都护府王忠嗣大都护已有钧令:木鹿城既下,当速稳呼罗珊。为表盟好,助波斯复兴,大唐将先行调拨粮秣十万石,精铁五万斤,战马三千匹,不日即由安西军护送抵此!同时,为保重建秩序,震慑残敌,安西军一部将暂驻木鹿,直至波斯新军可独当一面为止。” 高仙芝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粮十万石!铁五万斤!马三千匹!这是何等庞大的援助!更重要的是,那句“安西军一部将暂驻木鹿,直至波斯新军可独当一面”,清晰地传递了大唐的意志——波斯可以复国,但呼罗珊的核心之地,必须在大唐安西军的羽翼之下!这是保护,更是掌控! 穆赫塔尔等人脸上的傲慢瞬间僵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试图争权的筹码,在大唐绝对的实力和毫不掩饰的意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查拉维看着高仙芝,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波斯的晨曦已经来临,但这晨曦的光芒,却不可避免地笼罩着大唐的阴影。独立之路,远比想象的更加崎岖漫长。 议事厅内,暗流在无声地涌动。权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困兽之噬 倭国·奈良·月黑风高 厚重的乌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死死捂住了奈良的天空,连一丝星光都吝啬漏下。死寂笼罩着这座仿唐都而建的城市,白日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掐灭,只剩下更夫有气无力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更添几分不祥。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下,无数暗流正疯狂涌动,酝酿着毁灭的风暴。 藤原府邸深处,早已化身修罗场的前庭。数百名身着漆黑劲装、仅露双眼的“影”忍,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沉默而高效地排列成阵。他们手中淬毒的短刀、苦无、锁镰在昏暗的火把下泛着幽蓝的死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某种奇异药草的混合气味,那是嗜血前的宁静。藤原仲麻吕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枯槁的身形裹在宽大的黑袍中,如同索命的幽魂。他浑浊的眼珠扫过这群沉默的死士,里面燃烧着绝望与疯狂混合的火焰。 “藤原家的存亡,就在今夜!”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邪异力量,“奈良城里的那些蠹虫!舍人亲王、橘诸兄…还有那些躲在暗处摇唇鼓舌的公卿!他们以为傍上了唐人的大腿,就能将我藤原家踩在脚下?做梦!今夜,就用他们的血,清洗这污秽的都城!用他们的头颅,告诉唐人,也告诉那个懦弱的天皇!奈良,还是藤原家的奈良!” 他猛地挥下枯瘦的手臂,如同斩断最后一丝理智的铡刀:“目标:舍人亲王邸、橘诸兄邸、左大臣藤原永手邸…名单上所有府邸!杀!一个不留!把火点起来!让这把火,照亮藤原家的不屈!真备!” “父亲!” 藤原真备上前一步,年轻的脸庞因恐惧和亢奋而扭曲,身披父亲珍藏的华丽大铠,却掩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 “你!率五百死士,直扑皇宫!控制住圣武天皇和光明子皇后!记住,要‘请’!要‘保护’!不能让任何人伤到陛下分毫!在尘埃落定之前,陛下…必须在我们手中!” 藤原仲麻吕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他最后、也是最疯狂的一张牌。 “遵命!” 藤原真备深吸一口气,按住了腰间的太刀,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 “行动!” 藤原仲麻吕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两个字。 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数百道黑影瞬间融入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如同鬼魅般朝着各自的目标分散疾驰!他们翻越高墙,潜入深宅,行动迅捷无声,只有衣袂破风的细微声响。奈良城沉睡的表象下,致命的毒牙已然张开! 舍人亲王邸 这座靠近皇宫、以雅致着称的亲王宅邸,此刻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值守的武士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就被从墙头、屋顶无声扑下的“影”忍割开了喉咙。淬毒的苦无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钉入巡夜仆役的咽喉。杀戮,在寂静中进行得高效而冷酷。 “有刺…” 内院一名惊醒的侍卫只喊出半句,就被数支从不同角度射来的手里剑封住了所有退路,钉死在门柱上! “保护殿下!” 忠心耿耿的亲王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怒吼着拔刀迎战。刀光剑影瞬间在精致的庭院中交织碰撞!但“影”忍的身法太过诡异,配合无间,如同滑不留手的毒蛇,在护卫的刀锋间游走,每一次闪避都伴随着致命的反击!毒烟弹在人群中炸开,辛辣刺鼻的烟雾让护卫们咳嗽连连,视线模糊!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伤口流出的血迅速变成诡异的黑紫色! 舍人亲王在几名贴身侍卫的死命保护下,仓皇向后院退去,脸色惨白如纸:“是藤原!是藤原仲麻吕的‘影’!快!放信号!向皇宫示警!” 话音未落! 轰!轰! 几处精心布置的火油罐被点燃,瞬间引燃了木质的回廊和精美的房舍!冲天的火光猛地撕裂了夜幕,将亲王邸映照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影”忍们狰狞的面具和滴血的刀锋!火光照亮的不仅是杀戮,更是藤原家绝望的疯狂! 几乎在舍人亲王邸火起的同时,橘诸兄府邸、藤原永手府邸…奈良城中七八处重臣显贵的府邸,几乎同时燃起了冲天大火!凄厉的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房屋倒塌声瞬间打破了全城的死寂!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穹,如同末日降临!奈良城,这座律令制下的煌煌帝都,在藤原仲麻吕困兽般的反噬下,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与血腥! 奈良·皇宫·朱雀门外 藤原真备率领的五百死士,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地扑向皇宫紧闭的朱雀大门!他们不再掩饰行踪,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汇成一片死亡的轰鸣! “什么人!皇宫禁地,擅闯者死!” 宫墙上的守卫被城中各处冲天的火光和喊杀声惊得魂飞魄散,看到直扑宫门的武装队伍,更是惊恐万状。 “奉监国大人藤原仲麻吕之命!有叛逆作乱,危及圣驾!特来护驾!速开宫门!” 藤原真备厉声高喝,声音在混乱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说!叛逆就是你们藤原家!” 宫墙上,一名忠于皇室的将领怒吼,“放箭!挡住他们!” 嗖嗖嗖!零星的箭矢从宫墙上射下,但根本无法阻挡死士们疯狂的脚步!他们顶着简陋的木盾,冒着箭雨,迅速冲到了宫门下! “撞门!” 藤原真备咆哮! 粗大的撞木被死士们抬起,狠狠撞向厚重的宫门!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巨锤砸在皇宫的心脏上,也砸在每一个守卫的心头!宫门在巨力撞击下剧烈摇晃,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皇宫内,早已乱成一团。宫女宦官惊恐哭喊,四处奔逃。圣武天皇和光明子皇后被惊醒,脸色煞白。光明子紧紧抓住天皇的手臂,声音颤抖:“是仲麻吕…他疯了…他疯了!” “陛下!皇后!叛军正在撞门!请速移驾内苑深处!” 忠心耿耿的老臣和侍卫簇拥着他们,试图向后撤退。 就在朱雀门摇摇欲坠,藤原死士即将破门而入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支尾部绑着浸油麻布的特制鸣镝火箭,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猛地从皇宫内苑某座高楼的屋顶射向漆黑的夜空!火箭在高空猛烈燃烧,爆发出耀眼夺目的红色光芒!如同一颗滴血的星辰,在奈良城混乱的天幕上,划出了一道无比清晰、无比刺眼的轨迹! 这是百骑司密探在奈良皇宫内埋下的最后示警手段! “是烽火箭!城外!城外有援军!” 宫墙上绝望的守卫发出了狂喜的呼喊! 仿佛回应着这声呼喊,奈良城外,东南方向的难波津附近,以及西北方向的军营驻地,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战鼓声和号角声!无数火把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城外的黑暗! “诛国贼!清君侧!” “保护天皇陛下!” 忠于皇室、或是本就对藤原家暴政不满的地方豪族军队,在百骑司密探的引导和烽火箭的信号下,如同决堤的洪流,怒吼着从城外数个方向,朝着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的奈良城,汹涌冲来!奈良城的困兽之斗,瞬间演变成了席卷全城的惨烈内战!朱雀大路,即将被鲜血染红。 吐蕃·冈仁波钦·圣山天梯 圣山脚下,信仰的狂潮彻底失控,化作毁灭的洪流!数万被狂热和恐惧支配的信徒,如同决堤的怒涛,彻底冲垮了红牦牛卫单薄的防线!士兵们被裹挟、被推倒、被无数赤手空拳却充满蛮力的人潮践踏!惨叫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神灵庇佑”、“冲上天梯”的呐喊声中。 信徒们如同朝圣般,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地沿着那条传说中通往神灵居所的陡峭“天梯”向上攀爬!他们推搡着,拥挤着,不断有人失足从险峻的山道上滚落,发出凄厉的惨叫,坠入无底深渊,却丝毫无法阻止后面人群的疯狂!鲜血染红了古老的山石,汇成一道道刺目的溪流。 “拦住他们!赞普有令!格杀勿论!” 远处传来吐蕃大将的怒吼!更多的军队被紧急调来,其中甚至包括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兵!他们排着密集的队形,挥舞着长矛和弯刀,如同冰冷的钢铁堤坝,狠狠撞向攀爬的人群!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锋利的矛尖轻易洞穿了信徒单薄的躯体!沉重的弯刀劈开血肉和骨骼!信仰的狂热在绝对的力量和杀戮面前,如同冰雪消融。惨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兵刃入肉的闷响,混杂着山风的呼啸,在圣洁的冈仁波钦脚下,奏响了一曲最悲怆、最血腥的信仰悲歌! 混乱的人群中,几个百骑司密探扮演的“虔诚信徒”依旧在发挥“添柴”的作用。他们用变调的嗓音嘶吼着:“赞普的军队在屠杀信徒!神灵震怒了!看!圣湖的水在沸腾!”。“大祭司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要灭绝苯教!” 这些致命的谣言如同瘟疫,让信徒们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毫无意义的疯狂反扑,也加速了他们在刀锋下的灭亡。 祭坛之上,苯教大祭司穹波贝拉目睹着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老泪纵横。他高举着水晶骷髅法杖,试图用最大的声音呼唤信徒冷静,但他的声音在震天的杀戮和哭喊中显得如此微弱。一队凶悍的吐蕃士兵冲破混乱的人群,目标明确地扑向祭坛,要擒拿这个“祸乱之源”! “辛饶米沃且啊!您看到了吗?” 穹波贝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猛地将法杖狠狠砸向祭坛的巨石!法杖顶端的水晶骷髅应声碎裂! 就在水晶碎裂的瞬间,一道刺目的、不合时宜的强烈闪电,猛地撕裂了厚重的乌云,短暂地照亮了整个血腥的屠场!紧接着是一声撼动天地的炸雷!仿佛神灵真的睁开了愤怒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天象异变,让疯狂的杀戮都为之一滞!士兵和信徒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脸上充满了惊惧。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和雷声的掩护,混乱的人影中,穹波贝拉的身影被几个忠心耿耿的年轻祭司拼死拖拽着,消失在了祭坛后方陡峭的乱石和阴影之中,不知所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闪电的余光中,赤松德赞派来的统兵大将脸色铁青,看着满地的尸骸和消失的大祭司,又望了望头顶依旧翻滚着雷鸣的乌云,第一次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圣山染血,大祭司失踪,这场镇压,赢了场面,却彻底输了人心。赞普的王冠上,从此将永远沾染着信徒的鲜血和神灵的诅咒。 金山岛·定火堡·血色黎明 持续了大半夜的袭扰终于渐渐平息。食火部落喷吐的火焰毒蛇虽然依旧令人心悸,但如同王全老供奉所料,威力明显减弱,喷射的距离和持续时间都大打折扣。金山卫依靠坚固的木堡、充足的沙土、强力的弓弩和严密的组织,牢牢守住了防线。堡墙外,留下了十几具食火战士焦黑或插满箭矢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臭、血腥和硫磺硝烟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天色微明,林间弥漫着乳白色的晨雾,能见度很低。李忠丝毫不敢放松,命令士兵轮换警戒,救治伤员,加固被火焰灼烧过的堡墙。他自己则带着张振和几名精锐,小心翼翼地推开堡门,踏入了那片被蹂躏过的、布满陷阱和焦痕的战场。 “仔细搜索!看看有没有活口!注意陷阱!” 李忠压低声音,手中的横刀紧握,涂抹油彩的脸上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雾气中警惕地扫视。他需要情报,关于地下火河,关于这个神秘部落的一切。 “忠哥!这边有动静!” 一名眼尖的库卡族战士指着不远处一丛被压塌的巨大蕨类植物。那里似乎有微弱的呻吟声传来。 几人立刻呈扇形包抄过去,刀弩齐备。拨开宽大的蕨叶,只见一名食火部落的战士蜷缩在泥泞中。他的一条腿被自己设置的毒木刺陷阱刺穿,伤口乌黑肿胀,流着腥臭的脓血。身上还有几处烧伤和刀伤,气息奄奄。当看到李忠等人靠近时,他那张涂抹着红色和黑色油彩、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瞬间爆发出极度的惊恐和仇恨!他挣扎着想抓起身边一根削尖的木矛,但虚弱的手臂连抬起都困难。 “别动!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李忠用库卡族的土语沉声喝道,同时示意手下收起武器。他注意到这个战士虽然凶悍,但身形比之前遭遇的都要瘦小一些,似乎还未成年,眼中除了恐惧和仇恨,还有一种深藏的绝望。 那少年战士显然听不懂库卡语,只是更加惊恐地向后缩去,嘴里发出嘶哑的、意义不明的音节,死死护住胸前一个用兽皮缝制的小小护身符,上面绘着一个简陋的火焰图腾。 李忠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平和。他指了指少年腿上的伤,又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医官,做了个治疗的手势。少年眼神依旧警惕,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做出反抗的动作。 张振小心地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其他陷阱和埋伏。医官上前,试图查看少年的伤势。少年剧烈地挣扎起来,眼神充满了抗拒,仿佛触碰他比杀了他还可怕。 “火…地火…神灵…” 李忠尝试着用刚学会的几个食火部落词汇加上手势,指着地下,又做出火焰喷发的样子,最后指向少年胸前的火焰护身符,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 少年的挣扎突然停住了。他看着李忠指向地下的手势,又看看自己胸前的护身符,眼中那刻骨的仇恨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惧所取代。他猛地摇头,嘴里发出急促而惊恐的呜咽声,双手死死捂住护身符,身体缩成一团,仿佛李忠指的不是大地,而是某个吞噬一切的恐怖深渊。那眼神中的恐惧如此纯粹而强烈,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地下的火河,对他们而言,不仅是力量的源泉,更是无法触碰、无法掌控、带来无尽灾祸的禁忌神灵!守护它,是使命;惊扰它,则必遭灭顶之灾! 晨雾缭绕,少年战士眼中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身经百战的李忠都感到一阵寒意。这噬火之林的地下,那咆哮的火河源头,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木鹿城·波斯都督府 议事厅内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查拉维端坐主位,高仙芝依旧如沉默的山岳坐在下首。穆赫塔尔等本地豪族虽然暂时被大唐的威势震慑,但眼中的不服与算计并未消失。重建的议题刚刚展开,一封插着三支黑色羽毛的紧急军报就被侍卫呈了上来。 “公主殿下!高将军!尼沙普尔(nishapur)急报!”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喘息和惊惶,“大食残部阿穆尔·伊本·苏富扬,勾结当地山区的库希斯坦部落,聚众数千人,攻占了尼沙普尔城!他们打出了‘驱逐波斯伪王,恢复真主荣光’的黑旗!屠杀了城内所有公开支持复国的波斯官员和祆教祭司!并扬言要…要血洗木鹿,将公主您…悬尸城门!” “什么?!” “库希斯坦蛮子!” “阿穆尔!是阿布·穆斯林的侄子!这个刽子手!” 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贵族们又惊又怒,议论纷纷。尼沙普尔是呼罗珊南部重镇,连接着通往锡斯坦和印度河流域的要道,它的陷落,不仅威胁木鹿侧翼,更会严重打击刚刚建立的复国政权威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穆赫塔尔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他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公主殿下!尼沙普尔乃南部屏障,不容有失!叛乱必须即刻扑灭!臣以为,当速遣我波斯新军精锐南下平叛!一来可解燃眉之急,二来…”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高仙芝,“也可向呼罗珊子民展示,我波斯儿郎,有实力扞卫自己的国土!而非事事仰仗…外邦之兵!” 他的话,看似合理,实则包藏祸心。波斯新军仓促组建,装备不全,训练不足,对上凶悍的库希斯坦山地部落和复仇心切的大食残兵,胜算渺茫。若败,不仅损兵折将,更会严重削弱查拉维的威望;若胜,则能证明没有唐军,波斯人也能行,为他日后争权增加筹码。 “穆赫塔尔大人此言差矣!” 老成持重的纳尔辛立刻反驳,“叛军势大,又据坚城!我新军初建,羽翼未丰,恐难当此重任!一旦有失,非但尼沙普尔难复,叛军气焰更炽,恐危及木鹿根本!老朽以为,当请高将军速遣大唐天兵南下!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震慑群小!” “纳尔辛大人是说我波斯勇士无能吗?” 立刻有本地贵族出声附和穆赫塔尔。 “非是无能!是当审时度势!难道要让我波斯儿郎白白送死?” “依靠唐军,岂非坐实了我们是傀儡?” 厅内迅速分成了两派,争吵不休。查拉维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尼沙普尔的叛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她最脆弱的地方——复国政权的独立性与合法性。是依靠唐军的雷霆手段迅速平叛,稳固局面?还是冒险让新军出战,证明波斯的力量?无论哪种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后患。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查拉维,也投向了沉默的高仙芝。 高仙芝缓缓抬起眼睑,目光如同古井无波,平静地看向查拉维:“殿下,尼沙普尔叛乱,非止一城一地之得失,更关乎呼罗珊人心向背。平叛贵在神速,迟则生变。” 他没有直接表态支持哪一方,但话语中的紧迫感清晰无比。 查拉维迎上高仙芝的目光,碧绿的眸子深处,挣扎与决断交织。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地压过了厅内的争吵:“传令!” 厅内瞬间安静。 “其一,命波斯新军第一、第二千人队,即刻集结,由纳尔辛大人之子巴赫拉姆统领,作为先锋,星夜驰援尼沙普尔外围,监视叛军动向,安抚周边村镇,不得擅自攻城!” “其二,” 查拉维的目光转向高仙芝,带着一丝请求,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恳请高将军,调遣大唐安西精骑三千,陌刀营一部,配以攻城器械,由将军亲自统帅,为平叛主力!务必以雷霆之势,克复尼沙普尔,诛杀首恶阿穆尔!还呼罗珊南部以安宁!”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萨珊公主的威严扫视全场,尤其是穆赫塔尔:“此战,乃我波斯复国第一战!唐军为锋镝,波斯新军亦需浴血砺锋!此战之后,本公主要看到一支真正能护卫波斯的铁军!而非在此空谈内耗!” 查拉维的选择清晰而务实:借唐军之力迅速扑灭叛乱,同时让波斯新军参与实战,在血与火中淬炼成长。她巧妙地平衡了内外压力,也堵住了穆赫塔尔等人的口舌。帝国的棋局上,波斯这颗棋子,正努力在强大的棋手意志下,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高仙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抱拳沉声道:“谨遵殿下之命!安西军即刻点兵出征!” 木鹿城外,战争的号角,再次吹响。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血火尼沙普尔 呼罗珊·尼沙普尔城下 干燥的狂风卷起漫天黄沙,抽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刀子。尼沙普尔那由巨大土坯砖垒砌的城墙,在昏黄的天地间显露出粗犷而狰狞的轮廓。城头上,一面污秽不堪的黑色大食残旗在风沙中猎猎作响,旗下是密密麻麻、手持弯刀弓箭、眼神凶悍的守军身影。他们大多身着部落服饰,是库希斯坦的山地蛮族,混杂着少数顽固的大食残兵。城垛上,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被长矛高高挑起,空洞的眼窝凝视着城外——那是忠于波斯的官员和祆教祭司的头颅,无声地诉说着占领者的残暴。 距离城墙约五百步外,唐军与波斯联军的大营如同钢铁丛林般铺展开来。营盘森严,刁斗分明。高仙芝身披明光铠,立于临时搭建的望楼之上,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风沙,冷冷地审视着这座顽抗的城池。他身后,是肃立的安西军将领和波斯新军统帅巴赫拉姆——纳尔辛之子,一个眼神坚毅却难掩紧张的年轻贵族。 “将军,” 巴赫拉姆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急切,“叛军凶残,屠戮忠良,辱及公主!末将请命,率本部儿郎为先锋,先登破城,斩阿穆尔狗头以雪此恨!” 他麾下的波斯新军千人队,目睹城头同胞头颅,早已群情激愤,求战心切。 高仙芝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巴赫拉姆将军忠勇可嘉。然,攻城拔寨,非仅凭血气之勇。尼沙普尔城坚,叛军据险死守,库希斯坦蛮子尤擅山地近战。冒然蚁附强攻,徒增伤亡。” 他抬手,指向城墙几处相对低矮、且被投石机砸出明显裂痕的区域,“传令!” “在!” “炮营!集中火力,轰击西、南二门之间城墙!给我把口子撕开!” “诺!” 传令兵飞奔而去。 很快,营中数十架配重投石机发出沉闷的怒吼!磨盘大小的石弹和燃烧的油罐如同陨石雨般,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砸向高仙芝指定的城墙区域! 轰!轰!轰隆隆! 土坯城墙在持续不断的重击下剧烈颤抖,烟尘碎石冲天而起!被直接命中的垛口瞬间粉碎!守军的惨叫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在墙面上蔓延开来! “弩炮!压制城头!掩护工兵填壕!” 高仙芝再次下令。 营中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绞弦声,粗如儿臂的巨箭如同闪电般射向城头!将探身射箭或投石的守军连人带盾钉死在城墙上!同时,数队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的唐军工兵,推着装满泥土沙石的轒辒车,冒着稀疏的箭雨,冲向城墙下的壕沟,奋力填埋! “放箭!砸死他们!” 城头守军军官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滚木礌石、燃烧的火油罐如同冰雹般落下!不断有工兵和轒辒车被砸毁、点燃!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唐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壕沟在缓慢而坚定地被填平! 看着城下唐军有条不紊、步步紧逼的攻势,城头上的叛军首领阿穆尔·伊本·苏富扬——一个满脸横肉、眼窝深陷、带着大食贵族骄横与亡命徒凶戾的中年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本以为凭坚城和凶悍的库希斯坦战士,足以让波斯新军碰得头破血流,打击查拉维的威信。没想到唐军的攻击如此犀利、专业!那巨大的投石机每一次轰鸣,都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真主的勇士们!” 阿穆尔抽出镶嵌宝石的大马士革弯刀,试图鼓舞士气,“不要被异教徒的器械吓倒!他们填平壕沟之时,就是他们灭亡之刻!库希斯坦的雄鹰们!让这些波斯绵羊和唐狗,尝尝你们弯刀的厉害!” 他身边的库希斯坦部落头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战斧。 就在这时,高仙芝的目光扫过跃跃欲试的巴赫拉姆,终于下达了关键命令:“巴赫拉姆将军!” “末将在!” “待炮火延伸,城墙缺口打开!着你率波斯新军千人队,自西门方向缺口处,率先登城!” “末将领命!” 巴赫拉姆精神大振,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立刻转身奔向自己的队伍。 “陌刀营!” 高仙芝声音陡然转厉,“紧随波斯新军之后!缺口处结阵!凡有反扑之敌,无论何人,尽数碾碎!为波斯兄弟开路!” “诺!” 陌刀营统领李嗣业抱拳怒吼,声如洪钟。 “具装铁骑!” 高仙芝槊锋直指城门,“待步卒控制缺口,城门洞开,即刻冲锋!直捣叛军巢穴!擒杀阿穆尔!” “诺!” 铁骑将领眼中寒光闪烁。 命令如流水般传达下去,庞大的战争机器瞬间进入最后的攻击姿态。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西、南城墙结合部,一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墙体在数枚石弹的连续轰击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向内坍塌!一个近十丈宽的、堆满砖石瓦砾的巨大豁口,赫然出现在联军面前!烟尘弥漫! “为了波斯!为了死难的同胞!杀——!!!” 巴赫拉姆发出泣血般的怒吼,身先士卒,挥舞着波斯弯刀,率领着早已按捺不住的波斯新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那弥漫的烟尘缺口,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啊!” 波斯士兵们发出震天的呐喊,踩着同伴的尸体和滚烫的瓦砾,冲入豁口!迎接他们的,是早已埋伏在缺口内侧、如同嗜血狼群般的库希斯坦战士!双方瞬间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嘶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波斯新兵虽然训练不足,但复仇的怒火和证明自己的渴望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勇气!然而库希斯坦战士的凶悍远超想象,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近身搏杀的技巧,给波斯新军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陌刀营!进!” 李嗣业见状,一声怒吼! “哈!” 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数百名陌刀手排成森严的墙阵,踏着波斯士兵用鲜血铺就的道路,轰然涌入缺口!巨大的陌刀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整齐划一地向前劈斩! 挡在面前的库希斯坦战士,无论是凶悍的头领还是普通的士兵,在无坚不摧的陌刀阵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劈开、斩碎!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刚刚还占据上风的库希斯坦阵线,瞬间被这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碾得粉碎!缺口内侧,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陌刀所向,鬼哭神嚎! “城门!快撞开城门!” 巴赫拉姆浑身浴血,嘶哑地指挥着部分波斯士兵,冲向被瓦砾半掩的西门。在陌刀营的绝对掩护下,巨大的撞木被抬起,狠狠撞向厚重的城门! 轰!轰! 城门在猛烈的撞击下剧烈摇晃!城内传来叛军惊恐的呼喊! “铁骑!冲锋!” 高仙芝的命令如同惊雷! 早已蓄势待发的唐军具装铁骑,如同出闸的猛虎,在骑枪如林的墙式冲锋阵型下,发出震天的战吼,踏着被步卒清理出的通道,朝着那摇摇欲坠的城门,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击! 轰——!!! 城门在铁骑的雷霆撞击下,如同朽木般轰然洞开! “杀!” 铁骑洪流瞬间涌入城门,沿着城内主街,向着总督府的方向席卷而去!所过之处,试图阻挡的叛军如同麦浪般被冲倒、践踏!黑色的铁流,宣告着这座叛乱之城的最终命运! 倭国·奈良·朱雀门前 奈良城的血腥一夜已近尾声,但厮杀仍未停歇。黎明前的微光,映照着朱雀大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藤原真备率领的死士,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疯狗,依托着皇宫高大的朱雀门和门前堆积的尸体、破损的障碍物,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他们身上沾满了自己人和敌人的鲜血,眼神疯狂而绝望。 皇宫宫墙上,残余的守卫和忠诚武士们,在舍人亲王等皇族的亲自督战下,用弓箭、石块和滚油拼死抵抗。不断有死士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 皇宫外,由吉备真备等反藤原派公卿秘密联络、并在百骑司密探引导下赶来的各路勤王军队,总数已近万人!他们打着各色旗帜,将藤原死士残部团团围困在朱雀门前的狭小区域。然而,这些勤王军成分复杂,有地方豪族的私兵,有对藤原暴政不满的浪人武士,也有部分忠于皇室的官军,指挥混乱,进攻缺乏章法,一时间竟被藤原死士的亡命反扑阻滞在宫门外,无法彻底歼灭残敌,也无法攻破宫门救驾。场面陷入胶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放火!烧死他们!” “撞门!快撞门!” 勤王军的将领们焦急地嘶吼着,组织起一波波杂乱无章的冲锋,又被藤原死士精准的箭雨和不要命的反冲锋打退。朱雀门前,成了吞噬生命的漩涡。 就在这僵持不下、勤王军伤亡不断增加的危急时刻! 呜——呜——呜——! 一阵低沉、雄浑、仿佛来自深海巨兽的号角声,如同滚滚闷雷,由远及近,猛地压过了奈良城所有的喧嚣!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令人恐惧!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无论是疯狂的藤原死士,还是焦急的勤王军,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人们惊恐地循声望去。 只见奈良城东方的天际,那通往难波津的方向,巨大的、遮天蔽日的帆影,如同移动的山脉,正缓缓浮现!一面面赤红色的巨幅旗帜,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火焰,猎猎招展!旗帜上那金色的“唐”字和狰狞的龙纹,刺得人睁不开眼!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为首那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巨舰侧舷,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正缓缓地、冰冷地,转向了奈良城,转向了朱雀门前这片血腥的战场! “唐…唐舰!” “是冯崇!冯崇的舰队!” “他们…他们来了!” 勤王军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而藤原死士们,脸上最后一丝疯狂瞬间被无尽的绝望和死灰取代! 旗舰“镇海”号如同洪荒巨兽,缓缓抵近难波津码头。冯崇高大的身影矗立艉楼,冰冷的命令通过铜皮喇叭响彻奈良东郊:“奈良城内人等听着!奉大唐皇帝陛下谕令!平靖倭国!凡持械顽抗者,杀无赦!勤王诸军,即刻停手,退后百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没有任何犹豫!刚刚还焦头烂额的勤王军将领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立刻声嘶力竭地命令部下后撤!包围圈瞬间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冯崇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朱雀门前那孤立无援、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藤原残部,以及紧闭的宫门。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下达了最终的审判: “神机炮营!目标——朱雀门前藤原叛军!三轮急速射!” “弩炮!覆盖宫门区域!压制守军!” “跳荡营!待炮击过后,即刻登陆!清剿残敌,攻破宫门,迎护倭国天皇陛下!”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如同九天惊雷,瞬间成为奈良城唯一的主宰!数十颗沉重的实心铁弹和燃烧的开花弹,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神罚般狠狠砸入朱雀门前藤原死士密集的人群中! 无法形容的恐怖景象瞬间上演! 铁弹所过之处,人体如同脆弱的布偶般被撕裂、撞飞、碾成肉泥!燃烧的开花弹凌空爆炸,炽热的铁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四方!断臂残肢混合着内脏和破碎的甲胄,在火光与硝烟中四散飞溅!刚刚还在疯狂抵抗的藤原死士,在这超越时代的毁灭力量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惨叫声被淹没在连绵不绝的爆炸轰鸣中! 同时,密集的弩炮巨箭如同疾风骤雨,覆盖了朱雀门城楼区域!将任何敢于露头的目标钉死在墙上! 三轮炮击过后,朱雀门前一片死寂。只有燃烧的火焰、弥漫的硝烟和遍地狼藉的尸骸碎块,证明着刚才的炼狱景象。幸存的藤原死士寥寥无几,早已精神崩溃,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跳荡营!进攻!” 冯崇的命令冰冷无情。 早已在快船上待命的唐军精锐跳荡兵,如同下山的猛虎,迅速登陆,踏过滚烫的瓦砾和粘稠的血泊,冲向洞开的朱雀门!宫门内零星的抵抗,在唐军精良的装备和严整的战术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肃清。 奈良城的混乱,在唐军绝对的力量碾压下,戛然而止。藤原仲麻吕的困兽之噬,最终将藤原家彻底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奈良的黎明,在硝烟与血腥中降临,属于藤原的时代,宣告终结。 金山岛·定火堡内 浓烈的草药味混合着伤患的呻吟,充斥着定火堡内狭小的医疗角落。火器署王全老供奉和太医署的医官正满头大汗地为一个特殊的“病人”处理伤口——那名被俘的食火部落少年战士。他腿上的毒刺已被小心取出,伤口用特制的解毒药膏反复清洗、敷药、包扎。剧烈的疼痛让少年浑身颤抖,汗水浸透了他涂抹着油彩的脸颊,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那双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痛苦和对陌生环境的极度恐惧。 李忠蹲在一旁,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他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陶碗,里面是捣碎的新鲜野果肉,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他指了指果子,又指了指少年的嘴,做出吃的动作。 少年警惕地盯着他,又看看那碗果肉,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倔强地别过头去。 “指挥使,他中的木刺毒相当厉害,虽然及时处理,但失血和毒素还是让他很虚弱。得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医官擦着汗说道。 李忠点点头,没有强求。他注意到少年即使在剧痛和虚弱中,依旧下意识地、用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攥着胸前那个绘有火焰图腾的兽皮护身符,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和精神支柱。李忠心中一动,指了指护身符上的火焰图腾,又指了指堡外丛林的方向,最后指了指地下,脸上露出温和的、询问的表情。 少年的目光随着李忠的手势移动,当李忠再次指向地下时,他身体明显一僵,眼中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强烈的恐惧!他猛地摇头,嘴里发出急促而惊恐的呜咽,双手死死捂住护身符,身体拼命向后缩,仿佛李忠指的不是大地,而是某个随时会喷发出毁灭烈焰、吞噬一切的恐怖深渊!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和恐惧。 “地火…神灵…惊扰…毁灭…” 李忠结合少年的反应和之前岩画的线索,心中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食火部落世代居住于此,依赖并崇拜着地下的石油矿脉。他们掌握着利用表层渗油制造喷火武器的方法,但也深知其可怕和不可控。守护它是神圣使命,但过度开采或惊扰“神灵”,则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最近他们的火油威力减弱——他们可能刻意控制了采集量,或者某些易于开采的表层油源正在枯竭? “报!” 一名负责在堡墙警戒的库卡族斥候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忠哥!我们在北面林子边缘巡逻时,发现了一处新的油苗!比上次那片空地渗出的油更多!气味更冲!旁边还有一些他们丢弃的破皮囊和坏掉的吹筒!” 李忠眼中精光一闪!新的油苗!而且对方似乎在那里活动频繁,甚至遗弃了损坏的工具?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老!” 李忠看向王全,“新发现的油苗,杂质可能更少?油质更好?” 王全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技术狂热的光芒:“极有可能!指挥使,若能取回些新油苗的样品,与之前的对比分析,或能更深入了解其物性!这对我们日后开采、利用乃至克制其武器,都至关重要!” 李忠沉吟片刻,看了看依旧惊恐蜷缩的少年,又望向堡外那片幽深的丛林。强攻食火部落巢穴代价太大,也非他所愿。或许…从这新发现的、似乎被对方部分放弃的油苗点入手,是更明智的选择?既能获取关键资源信息,又能避免直接冲突,甚至…为将来可能的接触留下余地? “传令,” 李忠沉声道,“加派人手,暗中监控那片新油苗区域!若有小股食火部落的人靠近,非主动攻击,不得惊扰!设法在不冲突的情况下,取回油样!另外…照顾好这个少年,给他最好的药和食物。他,可能是我们了解‘地火’的唯一窗口。” 和平的曙光,或许就隐藏在这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沟通之中。 逻些·红宫·日光殿 酥油灯的光芒摇曳,却无法驱散殿内那如同凝固冰霜般的沉重气氛。赤松德赞脸色铁青,负手而立,如同一座压抑着怒火的火山。他面前的地上,跪着统兵镇压圣山冲突的将领和大论尚结息,两人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大气不敢出。 “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一人!” 赤松德赞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这就是你给朕交出的‘平乱’答卷?圣山脚下,血流漂杵!大祭司穹波贝拉下落不明!这就是你替朕维护的‘王权’?!” 那将领浑身一颤,声音带着恐惧:“赞普息怒!是…是那些信徒发了疯一样冲击天梯,我军…我军实在是…” “废物!” 赤松德赞猛地转身,一脚踹翻旁边的鎏金香炉!香灰四溅!“朕要的是稳定!不是把整个苯教推到朕的对立面!不是让圣山染血,神灵蒙羞!” 冈仁波钦下的屠杀,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位“佛法护持者”的脸上。苯教在民间根基深厚,这场血腥镇压,后患无穷。 “赞普,” 尚结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声音干涩,“当务之急,是善后。需立刻开仓赈济伤亡信徒家属,厚恤阵亡将士,并…并派得力之人,寻访大祭司下落,若能寻回,或可安抚人心。此外…” 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说,“苏海政苏将军,已多次询问‘借道商队’护卫人数及启程时间…” “苏海政?” 赤松德赞眼中寒光一闪,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好一个大唐!好一个趁火打劫!朕这边刚出乱子,他就急着要把他的人塞进来了!” 他烦躁地踱步,象雄王印冰冷的触感此刻让他无比厌恶。 “赞普,西南用兵,粮秣转运刻不容缓…” 尚结息提醒道。这才是他们不得不咽下苦果的关键。 赤松德赞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案几上那份屈辱的“借道备忘录”,又想起圣山脚下那地狱般的景象和苏海政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算计的愤怒几乎将他淹没。 “告诉苏海政,” 赤松德赞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冰冷,“护卫人数,不得超过两百!路线由我吐蕃官员指定!商队在勃律境内,不得离开驿道五十里!停留不得超过三日!这是朕的底线!若他大唐再得寸进尺…”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西南之利,朕宁可与天竺人分享!” 尚结息心中一凛,知道这已是赞普在内外交困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是…臣遵旨。” 高原的棋局,在付出了惨痛代价后,大唐的钉子终于楔入。但赞普心中的怒火与猜疑,已如高原的暴风雪,悄然酝酿。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地火之谜 奈良:血染朱雀门 奈良的清晨,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味死死扼住咽喉。朱雀门前,曾经象征倭国威仪与神圣的宽阔广场,此刻已沦为修罗场。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甲胄、兵器混杂一处,暗红的血水在青石板的缝隙间肆意流淌、汇聚,形成一洼洼触目惊心的粘稠湖泊。几面残破的倭国军旗斜插在尸堆之上,被尚未熄灭的余烬舔舐着,发出哔哔的轻响,如同垂死的哀鸣。 冯崇一身明光铠,猩红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立于朱雀门高大的门洞之下。他面容冷硬如铁铸,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毫无波澜。唐军精锐步卒肃立两侧,玄甲森然,长槊如林,沉默中透出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皇宫那沉重的朱漆大门,其中一扇歪斜地敞开着,露出内里幽深的宫道,另一扇则被巨力撞击得向内倒塌,碎裂的门板散落一地。 急促而惊恐的脚步声从宫内深处传来。片刻,一群形容狼狈、面无人色的倭国宫人簇拥着两人踉跄奔至门内。当先一人身着褪色且沾满尘土的御袍,正是被废黜的圣武上皇,他须发散乱,眼神涣散,死死抓住身旁一个同样惊恐万状、凤钗歪斜的妇人——光明子皇后。两人在门槛内数步处猛地停住,仿佛前方有看不见的深渊。圣武上皇的目光越过冯崇,落在那片修罗场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清晰可闻。 冯崇向前一步,靴底踏在黏腻的血泊中,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却如重锤敲在倭国君臣心上。他展开手中一卷明黄诏书,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穿透死寂的空气,清晰地回荡在朱雀门前: “大皇帝诏曰:倭国蕞尔小邦,不识天威,屡犯海疆,劫掠边民,其罪擢发难数!更有奸佞藤原仲麻吕,挟持君上,倒行逆施,祸乱东海,实乃国贼!今大唐天兵至,代天行诛,国贼已伏天诛!” “伏诛”二字出口,如同最后判决。圣武上皇双腿一软,若非被光明子死死搀住,几乎瘫倒在地。宫人们更是面无人色,抖若筛糠。 冯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这对倭国最高贵的夫妻,继续宣读,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国贼虽除,其罪难消!着令倭国伪主,即刻亲赴长安,面圣谢罪!国运存续,系于尔等一念之间!” “赴长安……谢罪……” 圣武上皇喃喃重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这意味着天皇将作为罪俘被押解至大唐帝都,倭国的颜面与国格,将彻底被踩在脚下碾碎。光明子皇后紧紧攥着丈夫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 冯崇不再看他们,冷然收诏,对身旁副将沉声道:“收拢战死者遗体,清点皇宫库藏,封存典籍图册。另,速查藤原仲麻吕府邸!” 藤原末路:血与幼子 藤原仲麻吕的府邸,这座曾经门庭若市、象征着倭国最高权柄的宅院,此刻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压过了庭院里精心培育的草木气息。 内室之中,烛火摇曳,光线昏暗。藤原仲麻吕身穿素白的内衬和服,直挺挺地跪坐在洁净的榻榻米上。他的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地板上那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发黑的血泊。一柄精美的肋差短刀,沾染着刺目的鲜红,静静躺在他的手边。他的腹部,衣衫被切开,伤口狰狞外翻。 在他身侧不远处,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穿着小小的和服,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孩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和茫然。他死死地盯着父亲那已经失去生气的背影,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有那幼小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内室中清晰可闻。 门外传来沉重而整齐的军靴踏地声,由远及近。甲叶摩擦的铿锵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唐军士兵粗暴地推开了内室的纸拉门。 当先的唐军校尉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视室内。藤原仲麻吕切腹自尽的惨状、地板上那刺目的血泊,以及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眼中充满刻骨仇恨的幼小身影,尽收眼底。校尉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恢复冷硬。他挥了挥手,身后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却毫无敬意地检查藤原仲麻吕的尸身。 “大人,确认是藤原仲麻吕本人,已死透。”士兵检查后回报道。 校尉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孩子身上。孩子接触到这冰冷审视的目光,身体猛地一缩,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但那稚嫩眼眸深处,一丝如同受伤幼兽般原始的恨意,却倔强地燃烧着。校尉沉默片刻,并未下令处置,只是冷冷道:“留下两人看守现场,其余人,随我去府库!”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内室重归死寂,只剩下角落里的幼童,和他面前父亲冰冷的尸体。孩子死死盯着那些离开的唐军背影,小小的拳头在衣袖下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定火堡:地火奇油与融化的坚冰 定火堡深处,一间临时辟出的工坊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特殊的、略带刺鼻却又隐隐透着焦香的奇异气味。几盏油灯被刻意调暗,光线集中在中央一张巨大的石台上。石台粗糙的表面,此刻被小心翼翼地放置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和木桶。 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般的王全老供奉,此刻佝偻着腰,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其中一个敞口的陶罐上。他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罐中盛放的液体。那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泽,在昏暗的灯火下,竟隐隐折射出琉璃般的光晕。它质地清亮,极其纯净,几乎看不到任何肉眼可见的杂质沉浮。 “奇哉!怪哉!妙哉!”王全老供奉浑浊的老眼此刻瞪得溜圆,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老夫……老夫活了七十有三,在将作监与少府监打了一辈子交道,炼丹术、冶铁水、熬猛火油……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没见过?可这等清亮如水、色如琥珀、杂质几近于无的油料……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他用指尖捻开的油滴,在粗糙的手指间异常润滑,毫无普通石脂水那种粘稠滞涩之感。他取过一根细小的铜签,蘸取一点油液,凑近灯火。那油液刚一接触火苗,“嗤”地一声轻响,瞬间爆燃!腾起一团明亮、炽白、毫无黑烟的火焰!火焰稳定而猛烈,热度惊人,远非寻常油脂或石脂水可比。 “将军!李将军!”王全猛地抬头,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对着站在石台另一侧的李忠喊道,“此物!此物非凡品!其质之清,其火之烈,其燃之净,远胜我等此前所获石脂水百倍!若是……若是能大量取得,稍加提纯,用于火攻之具,或作行军燃灯、火器引信……其威能……不可估量啊!” 李忠一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但此刻他刚毅的脸上也难掩震惊与激动。他亲眼目睹了那油液燃烧时的惊人景象。这“新油苗”的品相和效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也超出了他记忆中任何关于石油的记载。后世的知识碎片在他脑中翻腾——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轻质原油?天然分馏的极品?其战略价值……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炯炯,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带着决断的份量:“王老,此物关乎国运军机,务必慎之又慎!即刻起,调拨你最得力、口风最紧的工匠,在油苗露头之处,依山势地形,秘密开凿‘引油槽’!以砖石或陶管为渠,引地火奇油汇聚于预设之地下储池!池壁需用黏土混合石灰反复夯实,务必确保滴水不漏!采集、储存、运输,所有环节皆需心腹之人,胆敢泄露半字者,军法从事,斩立决!” “老朽明白!”王全肃然躬身,眼中尽是凝重与使命感。 李忠交代完毕,转身大步走出这弥漫着奇异油味的工坊。堡内空气清冽了许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堡墙边一处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那里安置着数日前在神林附近俘获的几名倭国少年。 他放轻脚步,走到木屋附近。透过半开的简陋木窗,可以看到那个伤势最重、也是眼神最为倔强的少年,正靠坐在简陋的草席上。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服。少年低垂着头,似乎在看着自己的手。 李忠的目光越过少年,投向堡外远处那片郁郁葱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的山林——那片被倭人视为神圣、供奉着他们“天津神”祖灵的神林。唐军攻占定火堡后,李忠严令:不得砍伐神林一木,不得毁坏林中任何祭祀之物。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目光,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那种濒死的疯狂和极致的仇恨,似乎淡去了一些。当他的目光与李忠投向神林的目光相遇时,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不解,甚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那片安然无恙的神林,像一根微小的刺,扎进了他被仇恨填满的心房。这微小的缝隙,或许就是沟通的起点?李忠心中默念。 高原暗影:测绘者的征途 遥远的青藏高原西南边缘,一支约两百人的“商队”正沉默地行进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驼铃声单调而沉闷,混合着骡马粗重的喘息和蹄铁敲击碎石的声音。队伍中的人大多穿着便于行动的胡服或吐蕃式样的皮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警惕。领队之人,正是苏海政,他扮作一个经验丰富的胡商首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山口。 在这支看似普通的商队中,混杂着数名气质迥异的成员。他们沉默寡言,极少与旁人交谈,总是落在队伍的中段或尾部。他们的行囊看起来与其他商旅无异,但若仔细翻检,便会发现其中夹层里藏着精巧绝伦的工具:巴掌大小却刻度极其精密的铜制矩尺,刻有精细方位和距离刻度的罗盘,用薄如蝉翼的坚韧羊皮纸精心装订成册的空白簿子,以及数支特制的、能在极端环境下书写的硬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为首的一名测绘高手名叫裴行,他面色黝黑,身形精悍,此刻正借着给骡马检查蹄铁的掩护,半跪在一块突兀的山岩旁。他左手看似随意地扶住岩石,右手却极其隐蔽地从袖中滑出一根细小的铜签,在岩石底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动作,刻下了一个独特的标记。同时,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量器,飞快地扫过前方山口两侧山峰的高度、角度,估算着峡谷的宽度,心中默算着步数,将这些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待到夜深人静,这些数据将会被转化为只有百骑司内部才能解读的密文,一丝不苟地记录在那珍贵的羊皮簿上。 “头儿,前面就是‘野马渡’了,”一个扮作向导的百骑司暗探凑到苏海政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过了这个湍急的河口,就算真正踏入勃律地界了。探子回报,吐蕃人的巡哨最近频繁了许多,尤其是对生面孔的商队。” 苏海政眯起眼,望向那奔腾咆哮、水雾弥漫的狭窄渡口,浑浊的河水撞击在河心巨大的黑色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道:“赤松德赞那小子,以为画条线就能挡住大唐的眼睛?哼,他的‘底线’,不过是给我们这些‘商人’指了条更近的‘商路’!传下去,检查所有货物捆扎,给牲口喂足盐巴,准备过河!眼睛都给我放亮点,过了河,才是真正的‘买卖’开始!” 驼铃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悲壮的意味,融入高原呼啸的狂风与河水的咆哮声中。这支肩负着绘制帝国西南疆域精确图景的秘密队伍,正一步步踏入未知的险境。 尼沙普尔:血火中的金狮 呼罗珊的心脏,古丝路重镇尼沙普尔,此刻已彻底沦为炼狱。曾经繁华的街巷被投石机砸得面目全非,断壁残垣间烟火升腾,焦黑的尸体随处可见。激烈的巷战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又熄灭,喊杀声、濒死的惨叫声、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此起彼伏,空气中浓烟与血腥味令人作呕。 总督府——这座象征着阿拔斯王朝在呼罗珊最高统治权的坚固堡垒,此刻成了阿穆尔及其最后死忠分子的坟墓。府邸高大厚重的石墙上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和弩箭、石块砸出的凹坑。大门早已被撞碎,门洞内堆积着双方士兵层层叠叠的尸体。 府邸深处,绝望的疯狂在蔓延。 “烧!全都给我烧掉!”阿穆尔总督须发散乱,华丽的官袍上沾满血污和灰烬,状若疯魔,挥舞着弯刀嘶吼,“粮食!布匹!金银!文书!一件也不留给那些异教徒!让火焰净化一切!安拉至大!”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毁灭的火焰。 忠心的黑衣卫士们如同最后的殉道者,将手中的火把疯狂地投向府邸内各处堆积如山的物资库藏。浸透了油脂的布匹、干燥的谷物、堆积的羊皮纸卷……瞬间被点燃!烈焰如同贪婪的巨兽,咆哮着冲天而起,迅速吞噬着一切。浓烟滚滚,热浪逼人,整个总督府核心区域陷入一片火海。阿穆尔在狂笑,火光映照着他扭曲的脸庞,他要用这玉石俱焚的火焰,为这座沦陷的城市,也为自己的统治,举行最残酷的葬礼。 “陌刀手!列阵!破门!救人!救火!”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穿透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叛军的狂嚣!高仙芝顶盔贯甲,矗立在总督府第二道内墙的缺口处,他身后,是如山如岳的陌刀营! “吼!” 震天的战吼回应着主帅的命令。数十名身披最厚重札甲、宛如移动铁塔般的陌刀手迅速列成楔形突击阵。他们手中的陌刀,长柄雪刃,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死亡光泽。阵型最前方的队正,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进!” 沉重的铁靴踏着燃烧的瓦砾和粘稠的血泊,整个楔形阵如同一柄烧红的巨锥,轰然撞向被火焰封锁的内院大门!长柄陌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整齐划一地劈砍、突刺!燃烧的门板、试图堵门的叛军士兵、飞溅的火焰……在这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面前,如同朽木般被粉碎、撕裂! “杀进去!保护文书!扑灭府库火!” 高仙芝的亲兵队长厉声高呼,带领精锐步卒紧随着陌刀营打开的缺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火海肆虐的内院。波斯新军将领巴赫拉姆,这位投效大唐的波斯贵族之后,身先士卒,挥舞着家传的波斯长刀,怒吼着与数名叛军精锐战成一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一名叛军悍卒的弯刀狠狠劈在巴赫拉姆的肩甲上,火星四溅,沉重的力道让他一个趔趄。另一名叛军趁机挺矛突刺!巴赫拉姆奋力扭身,长矛擦着他的肋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和甲叶碎片!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咬碎钢牙,反手一刀,将偷袭者的头颅几乎劈开!鲜血和脑浆喷溅了他一脸。 就在这生死一线、火势即将彻底失控的千钧一发之际! “为了萨珊!为了波斯!” 一声苍老却如洪钟般充满力量与悲怆的呐喊,响彻整个燃烧的战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内院通向主楼那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台阶上,查拉维亲王——萨珊王朝最后的王族血脉,波斯复国军的最高象征——在数名最忠诚的萨珊武士以身体和盾牌的拼死护卫下,出现了!他同样须发焦卷,王袍破损,脸上带着烟熏的痕迹,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手中,紧紧擎着一面旗帜! 那旗帜在灼热的气浪和浓烟中剧烈地抖动着,旗帜的底色是象征着王权的深紫,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头昂首咆哮、威猛绝伦的雄狮!正是萨珊波斯帝国的金狮王旗! 查拉维亲王的目光扫过浴血奋战的巴赫拉姆,扫过在火海中与叛军殊死搏杀的波斯新军战士,扫过那些奋力扑打着府库火焰的唐军士兵,最后落在高仙芝身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决绝的勇气,还有一丝……对盟友的感激与托付。 他不再多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面象征着波斯千年荣耀与不屈抗争的金狮旗,奋力插向脚下燃烧着的、滚烫的石阶缝隙中! 旗帜,在血与火的炼狱中,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竖立了起来! 深紫的底色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沉郁悲壮,那头金线绣成的雄狮,在跳跃的火焰映衬下,仿佛活了过来,对着这片被蹂躏的土地、对着苍穹,发出无声而震撼灵魂的咆哮! “萨珊!萨珊!萨珊!” 短暂的死寂后,幸存的波斯新军战士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热吼声!这吼声甚至暂时压过了火焰的咆哮和兵刃的撞击!无论是重伤的巴赫拉姆,还是浴血奋战的普通士兵,眼中都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他们如同疯虎般扑向敌人,扑向火焰! 高仙芝看着那面在烈焰浓烟中猎猎飘扬的金狮旗,看着那些因这面旗帜而爆发出惊人战斗力的波斯战士,刚毅的脸上也微微动容。他猛地拔出腰间横刀,直指前方火海深处阿穆尔所在的方向,声音如同寒铁交击: “大唐!前进!” 长安:指尖流转的乾坤 长安,太极宫两仪殿偏殿。巨大的沙盘几乎占据了半个殿堂,其上山川起伏、河流蜿蜒、城池关隘星罗棋布,赫然是整个已知世界的微缩图景!东至倭国列岛、新罗百济,西至葱岭之外隐约可见的呼罗珊、泰西封轮廓,甚至更遥远的拂菻方向也被标记出来。沙盘之旁,巨大的案几上堆满了来自各条战线的军情急报。 李琰只着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立于沙盘前,身姿挺拔如松。殿内烛火通明,将他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清晰。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缓缓扫过沙盘上每一处关键节点。 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轻轻点在了代表奈良的位置,指尖仿佛还带着朱雀门前的血腥气:“冯崇已入奈良,藤原伏诛。倭皇赴长安之日,便是其国祚名存实亡之时。传令冯崇,倭国神道,可暂存其形,为我所用,以安愚氓之心。”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指尖向西滑动,精准地落在呼罗珊高原尼沙普尔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那里火焰的炽热和鲜血的粘稠:“高仙芝不负所望,尼沙普尔虽成焦土,金狮旗已立!查拉维亲王……是个明白人,也是把好刀。传旨嘉奖,允其以萨珊宗室之名,总督呼罗珊波斯故地,募新军,重建秩序。告诉高仙芝,站稳脚跟,下一步,目标——泰西封!让波斯人看到复国的希望,更要让他们看到,这希望系于大唐之掌!” 手指再次移动,点在青藏高原西南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苏海政应已入勃律。吐蕃西南的山川之秘,该揭开了。赤松德赞……” 李琰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仿佛高原的寒风在唇边凝结,“你的底线,困不住朕的眼睛,更困不住大唐的雄心。百骑司绘制的舆图,将是勒紧吐蕃脖颈的第一道绞索。” 最后,他的指尖轻轻敲击在辽东半岛尖端、靠近高句丽故地的一个标记处——定火堡。关于“地火奇油”的密报正摊开在案几最显眼处。“清亮如水,燃之炽烈,杂质几无……” 李琰低声自语,眼中闪过超越时代的光芒。他太清楚这种“奇油”在未来意味着什么。“王全、李忠……做得很好。传密旨:定火堡方圆百里,列为皇家禁苑!引油槽、储油池,秘密进行,万勿泄露!此物,关乎未来百年国运!” 侍立在一旁的上官婉儿,一身鹅黄宫装,气质沉静如水。她迅速而精准地将李琰的每一道口谕转化为书面诏令,笔下簪花小楷如行云流水,字字清晰,条理分明。她偶尔抬眸看向李琰那在巨大沙盘前指点江山的背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倾慕与自豪。 阿史那云则一身火红的胡服劲装,更显英姿飒爽。她站在沙盘的另一侧,专注地听着,目光随着李琰的手指移动,脑中飞快地推演着各方军情。当李琰提到“地火奇油”时,她眼中也迸发出好奇与兴奋的光芒:“陛下,若此奇油真如密报所言,用于火攻,其威岂非远胜猛火油?或许……可命将作监秘密研制新器?” 李琰赞许地看了阿史那云一眼,颔首道:“云儿所言甚是。此事,交由婉儿与你暗中督办,以‘改良军械’为名,挑选绝对可靠的大匠,秘密试制。图纸、配方、工匠,皆需严控!” “臣妾领旨!” 阿史那云抱拳,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草原儿女的飒爽。 李琰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巨大的沙盘上,从倭国的挣扎,到波斯血火中的金狮旗,再到高原深处的秘密测绘,最后定格在辽东那蕴藏着黑色黄金的土地。他的眼神深邃如浩瀚星海,仿佛囊括了整个寰宇。殿内烛火跳跃,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沙盘之上,仿佛一个无形的巨人,将万里江山尽握掌中。 “寰宇一统……” 他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坚定,“路还长。然,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终将复为汉土!下一步,该让高句丽和百济的遗老遗少们,好好想想他们的未来了。”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倭皇西行 奈良至难波:血泪西行路 圣武上皇的牛车在朱雀门前停住时,几片早凋的枫叶被寒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在车辕上,殷红如血。曾经象征无上尊荣的紫宸御所,此刻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吞噬着他最后的帝王尊严。光明子皇后紧紧攥着丈夫枯槁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凤袍上金线绣的唐草纹路在晨光中刺得人眼睛发酸。车门关闭的闷响,隔绝了奈良深秋清冽的空气,也隔绝了他们与故国最后的体面连接。 车辙碾过朱雀大路夯实的黄土,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呻吟。奈良的百姓早已被勒令闭户,沿街两侧只有持槊肃立的唐军士兵,玄甲反射着冷硬的光,如同两道移动的铁壁。偶尔有胆大的倭民从窗棂缝隙间窥探,目光触及那没有任何皇室标识的素朴牛车,以及车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唐军都尉冯崇时,瞬间化为惊恐,迅速缩回头去。死寂中,唯有车轮辘辘,马蹄嘚嘚,以及车帷内极力压抑却仍泄出的、属于光明子皇后那细碎而绝望的呜咽。 “陛下……”光明子将一方素帕按在唇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此去长安,万里波涛……我们,还能回来吗?” 圣武上皇闭着眼,身体随着车行微微晃动,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他没有回答,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回来?作为向大唐天子匍匐谢罪的“伪主”?他宁可葬身大海。车外,冯崇冰冷的声音透过薄薄的车帷传进来,清晰得如同宣判:“加快脚程!今日务必抵达难波津!延误船期者,军法从事!”鞭梢破空的脆响,抽打在驾车的倭国御者背上,也抽打在圣武夫妇早已麻木的心上。 队伍行至奈良西郊一处缓坡时,冯崇猛地一抬手。整个队伍瞬间停下,肃杀之气弥漫。坡下不远处,聚集着一小群未被驱散的倭国老弱妇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是听闻了上皇“西行”的消息,不顾禁令冒险在此等候。当那辆毫无皇家威仪的牛车出现在视野中时,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起了波澜。 “上皇陛下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率先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皇后娘娘!不能走啊!”抱着婴孩的妇人嘶声哭喊,怀中的孩子被惊得哇哇大哭。 “大唐……这是要亡我倭国吗?”一个跛脚的老兵拄着木棍,浑浊的老泪纵横,目光死死盯着牛车旁冯崇那猩红的披风,眼中是刻骨的怨毒。 悲泣声、呼喊声、绝望的叩拜声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片小小的山坡。倭民们不顾唐军士兵横起的槊锋,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向前涌动,试图靠近那辆承载着他们最后精神寄托的车驾。 “放肆!”冯崇厉喝,眼中寒光一闪,“弓弩手!” 两侧唐军士兵闻令,动作整齐划一,强弓劲弩瞬间上弦,冰冷的箭簇在秋阳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对准了那些手无寸铁的倭民。空气仿佛凝固了,悲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恐惧。 车帷猛地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一角,露出圣武上皇半张惨白如纸的脸。他看着坡下那些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子民,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沉痛到极致的叹息,颓然放下了车帷。冯崇冷冷扫视全场,声音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再有阻挠圣驾、煽动民情者,视为谋逆!格杀勿论!” 队伍再次启动,碾过这片被屈辱和泪水浸透的土地。在坡下人群最外围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尝到咸腥的血味。藤原广嗣——藤原仲麻吕年仅七岁的幼子,透过散乱的额发缝隙,将牛车的卑微、唐军的凶悍、祖父祖母的绝望、以及冯崇那如同天神般冷酷威严的身影,连同那漫山遍野的悲泣与恐惧,深深烙进了灵魂最深处。他袖中,紧紧攥着父亲切腹时用过的那柄肋差短刀冰冷的刀柄,那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恨意,如同最阴毒的藤蔓,在他幼小的心田里疯狂滋长蔓延。 平壤城:夜宴下的毒谋 平壤城,高句丽故都,虽已纳入安东都护府治下多年,夜色中仍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郁与躁动。城东一处深宅大院,飞檐斗拱依稀可见当年王侯气象,此刻却门户紧闭,透着一股刻意的低调与压抑。这里,是高句丽末代权臣泉男生的府邸。厅堂之内,烛火通明,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鸷气息。 主位之上,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的泉男生端起面前的鎏金玛瑙杯,杯中殷红的波斯葡萄酿荡漾着血色的光泽。他脸上堆着和煦的笑容,声音带着长者特有的宽厚:“诸位,今日能聚首于此,共商桑梓故土之前程,实乃我三韩遗民之大幸。且满饮此杯,暂忘忧愁!” 下首左侧,一个约莫三十岁、面色略显苍白阴郁的青年男子,正是百济流亡王子扶余丰。他举杯一饮而尽,动作带着几分王族残留的矜持,更多的却是流亡生涯磨砺出的戾气:“忘忧?泉公说笑了!唐人在百济故地设熊津都督府,视我子民如猪狗!在倭国更是逼得圣武上皇西行长安谢罪!此等奇耻大辱,刻骨锥心,如何能忘?”他重重放下酒杯,眼中闪烁着不甘的火焰,“白江口血仇未雪,我扶余丰,日夜难安!” 右侧,一个身着新罗使者常服、面容精悍的中年人微微欠身,他是新罗王金法敏秘密派来的心腹密使金顺元。他话语不多,却字字透着算计:“新罗助唐灭百济、高句丽,原指望一统三韩。然唐人狡诈,灭国之后,非但未履约将浿水以南尽数予我,反在百济故地遍设都督府,驻军屯田,将我新罗亦视作藩篱犬马!金法敏大王每每思之,未尝不扼腕叹息!” 泉男生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倭国奈良之变,如惊雷炸响!唐皇李琰之心,已昭然若揭。他要的,绝非藩属朝贡,而是‘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高句丽、百济已亡,新罗……还能独存多久?”他环视两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唇亡齿寒!若坐等唐军消化了倭国,腾出手来,下一个,必是新罗!再下一个,便是那些散落白山黑水之间,尚怀故国之思的高句丽、百济遗民!” 扶余丰身体前倾,急切道:“泉公必有良策!只要能复我百济,驱逐唐寇,扶余丰愿效死力!” 金顺元也凝神屏息,等待下文。 泉男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道出毒计:“其一,联络。白山黑水之间,粟末靺鞨诸部勇悍难驯,对唐人羁縻统治早已不满。扶余王子可凭百济王室身份,携重金珍宝,秘密北上,说动靺鞨诸部首领取利而战!许诺复国之后,割让土地,永结盟好!” 扶余丰眼中燃起希望之光:“靺鞨铁骑,天下闻名!若得此强援,大事可期!” “其二,乱其内。”泉男生目光转向金顺元,“新罗虽表面臣服,然国内忠于王室、不满唐人的力量必不在少数。金使者需密报金法敏大王,暗中资助、煽动百济、高句丽故地之零星叛乱!尤其熊津都督府境内,要让唐军疲于奔命,无暇他顾!记住,要假托复国义军之名,绝不可暴露新罗!” 金顺元心领神会:“祸水西引,坐收渔利。此计甚妙!” “其三,待时而动。”泉男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倭国新败,怨气沸腾!藤原虽死,其党羽、门生遍布朝野。倭皇西行,正是群龙无首,人心思变之时!老夫在倭国尚有些许故旧,可秘密传递消息,鼓动奈良留守公卿,寻机生乱!若能引得倭国烽烟再起,必能牵制唐军水师主力于东海!届时……”他猛地攥紧拳头,“新罗举义旗于南,靺鞨铁骑破关而入于北,百济遗民揭竿而起于中!唐军顾此失彼,三韩故地,未必不能重现朗朗乾坤!” “好!”扶余丰激动得满面红光,仿佛已看到自己重登百济王座。 金顺元也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举杯道:“为三韩复国,共饮!” 三只酒杯在摇曳的烛光下重重碰在一起,琥珀色的酒液激荡,映照着三张被野心和仇恨扭曲的脸庞。一张针对大唐的暗网,在这推杯换盏间悄然织就,毒汁四溢。 定火堡:焚天之火与融化的坚冰 辽东的寒风刮过定火堡外的旷野,发出凄厉的呜咽。堡后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一条依山势开凿、深达数尺的“引油槽”已初具规模,底部铺设着烧制的粗陶管,缝隙处用黏土和石灰反复夯实。槽的尽头,是一个新挖的巨大土坑,坑壁同样用黏土夯得光滑如镜,坑底已蓄积了一层浅浅的、在阳光下泛着奇异淡金色泽的粘稠液体——那便是被王全老供奉称为“地火奇油”的宝物。 李忠一身利落的短打戎装,亲自站在坑边。他面色凝重,对身旁几个心腹工匠和王全沉声道:“今日试油,关乎未来军国大计!所有人退至五十步外掩体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油坑半步!违令者,斩!”工匠们凛然应诺,迅速退开。 李忠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根特制的、长达两丈的引火杆。杆头缠裹着厚厚的、浸透了普通猛火油的麻布。他亲手将其点燃,橘红色的火苗在寒风中跳跃。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全老供奉更是紧张地揪着自己的白胡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坑底那平静的金色油面。 引火杆带着燃烧的火焰,被李忠沉稳而迅疾地探向油坑! “轰——!!!” 没有预兆,没有渐进!就在火焰接触到油面的那一刹那,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地脉崩裂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一团巨大无比、炽白刺眼的火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坑中膨胀、冲天而起!那火焰的颜色是如此纯粹、如此暴烈,仿佛太阳的核心被瞬间释放到了人间!滚滚的黑烟如同一条狰狞的黑龙,紧随火球之后,咆哮着直冲云霄! 恐怖的热浪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山坳!五十步外掩体后的众人,尽管早有准备,仍被那灼人的气浪冲得几乎窒息,裸露的皮肤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刺痛!狂风被火焰的上升气流裹挟着倒卷回来,发出骇人的呼啸!山坳中枯黄的野草、低矮的灌木,甚至几十步外几棵碗口粗的松树,都在瞬间被烤焦、卷曲、甚至直接燃烧起来! 烈焰持续地咆哮着,发出低沉而令人心悸的“隆隆”声,仿佛大地在怒吼。坑中的油料疯狂地燃烧着,火舌舔舐着天空,将整个山坳映照得亮如白昼,连天上的太阳都黯然失色。那冲天的火柱和浓烟,远在十几里外的定火堡都清晰可见! 这焚天煮海、宛如神罚的骇人景象,被不远处木屋窗口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藤原广嗣——那个被俘的倔强少年,不知何时挣扎着挪到了窗边。他原本苍白麻木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震撼与茫然。瞳孔中倒映着那毁天灭地的烈焰,身体因为恐惧和某种无法理解的冲击而剧烈颤抖着。他见过武士的刀光,见过战场的血腥,但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这力量,属于那些攻破他家园、逼死他父亲、俘虏他祖父祖母的唐人!父亲切腹时的血泊,祖父祖母牛车的卑微,与眼前这焚尽一切的烈焰,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那因刻骨仇恨而筑起的心防,在这宛如天威的爆炸和燃烧面前,如同烈日下的薄冰,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力量的敬畏和恐惧,悄然压过了纯粹的仇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风尘仆仆的唐军信使冲破堡门,直奔李忠所在的掩体后方。信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盖着朱红火漆的密函,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将军!长安,八百里加急密旨!” 李忠的目光艰难地从那仍在熊熊燃烧、散发着恐怖高温的油坑上移开,接过密函,迅速拆开。明黄的绢帛上,是上官婉儿那熟悉的簪花小楷,字迹力透纸背: “地火奇油,关乎国运。着李忠即日遴选得力人手,携纯净油样十斤,及所俘通晓倭语之少年一名,星夜兼程,秘返长安!不得有误!——李琰 手谕” 李忠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木屋窗口那个被火光映照得脸色忽明忽暗、眼中震撼未消的少年身影。沟通的桥梁?陛下要的,恐怕不止于此! 勃律雪山:图在人在 寒风如同亿万把冰冷的刻刀,在海拔已然惊人的勃律雪山上疯狂肆虐,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冰粒,形成一片片白茫茫、方向难辨的“白毛风”。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步。气温还在急剧下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喷出的热气瞬间在眉毛、胡须上凝结成厚厚的白霜。 苏海政商队的驼马早已裹上了厚厚的毛毡,此刻也冻得瑟瑟发抖,步履蹒跚。牲畜尚且如此,人更是在与死神艰难角力。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罕见的暴风雪彻底打散了,只能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和求生的本能,在能吞噬一切的白色混沌中摸索前行。 “裴……裴头儿!不行了……实在……实在走不动了……”一个年轻的测绘队员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瘫倒在深雪里。他身上厚重的羊皮袄此刻如同纸片般单薄。 “闭嘴!”裴行猛地回头,厉声呵斥,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异常嘶哑。他同样疲惫欲死,嘴唇冻得青紫,脸上布满霜雪,唯有那双眼睛,在漫天白茫茫中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的孤狼。他一把抓住那年轻队员的胳膊,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向前拉,吼道:“想想长安!想想陛下!想想我们怀里揣着的是什么!趴下就是死!不想死就给我爬起来!” 他另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前最厚实的皮袄内衬里。那里贴身藏着的,是百骑司测绘小队用命换来的成果——那本用特制羊皮纸装订、记录了吐蕃西南通往勃律乃至天竺关键隘口、水源、兵力哨卡、可行道路的绝密舆图册!这东西一旦被风雪浸湿损毁,或者落入吐蕃人之手,不仅他们前功尽弃,整个西南战略都将陷入被动! 风雪更大了,如同狂暴的白色巨兽在咆哮。队伍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暂时躲在一块巨大山岩的背风面,蜷缩在一起,用身体互相取暖,等待风雪稍歇。裴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岩石,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数层油布、羊皮严密包裹的图册。他解开一道缝隙,借着微弱的天光检查——最外层的油布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寒意瞬间穿透了他的骨髓。 “不行!不能让它结冰!墨迹会晕开,羊皮会变脆!”裴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队员们惊愕的目光中,他猛地扯开自己胸前的皮袄和里衣,露出早已冻得青紫的胸膛!然后,他将那冰冷的、裹着图册的油布包,紧紧贴在了自己滚烫的胸口皮肤上! “滋……”极寒与体温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一股难以形容的、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裴行浑身剧烈地一颤,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渗出,又被寒风冻住。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将图册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那层致命的薄冰,用自己的血肉去守护那冰冷的图册。 “头儿!”队员们失声惊呼,眼眶瞬间红了。 “嚎什么!”裴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坚毅,“图在……人在!这图……比我们的命……金贵!”他闭上眼睛,调动着全身每一分热量,对抗着胸口那蚀骨的冰寒与剧痛。风雪在他耳边怒吼,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就在这令人绝望的严寒中,一丝微弱却极其不祥的声音,透过风雪的缝隙,隐约飘入众人耳中——那是悠长、凄厉,带着高原特有穿透力的狼嚎!而且,不止一头! “呜——嗷——!”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是狼群?还是……吐蕃巡哨用来传递消息和恐吓的号角?! 尼沙普尔:金狮旗下的阴影 尼沙普尔总督府的废墟上,那面深紫色的萨珊金狮旗在呼罗珊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顽强地飘扬着。旗面上的金线雄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俯瞰着这片饱经蹂躏的焦土。然而旗帜之下,却非复国的喜悦,而是触目惊心的疮痍与沉重如山的压力。 昔日恢弘的总督府,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精美的雕花石柱断裂倾倒,镶嵌着彩色琉璃的拱券门廊坍塌了大半,焦黑的痕迹和暗红的血渍在残存的墙壁上交织成残酷的壁画。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焚烧后的恶臭、木头焦糊的呛人气息以及石灰浆水的味道。幸存下来的波斯新军士兵和征召来的民夫如同蚂蚁般在废墟间艰难劳作,清理着瓦砾,试图重建一些勉强可用的屋舍。呻吟声、铁器敲击石块的叮当声、监工沙哑的呵斥声,构成了一曲沉重的哀歌。 查拉维亲王站在一处尚未清理干净的高台废墟上。他身上的王袍依旧破损,沾满灰尘,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如今散乱地贴在布满汗渍和烟灰的额角。他望着眼前这片如同地狱的景象,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尽的悲凉。复国?谈何容易!阿穆尔点燃的大火几乎烧光了城内存粮和过冬的物资。更致命的是,忠诚于阿拔斯哈里发的势力并未完全肃清,如同毒蛇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动致命的袭击。而城外,那些游移观望的波斯贵族们,他们的忠诚……值多少枚金币? “亲王殿下。”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高仙芝一身戎装,在数名亲卫的簇拥下走上高台。他的甲胄上还带着征尘和血渍,神情肃穆。 查拉维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属于王者的从容:“高将军,辛苦了。城防修复进展如何?” “四面城墙主要缺口已用木石暂时封堵,加派了三倍岗哨。”高仙芝言简意赅,目光锐利地扫过忙碌的废墟,“然守城器械奇缺,滚木礌石、火油箭矢,十不存一。士兵伤亡近半,新募之卒未经战阵,战力堪忧。最紧要者,城中粮秣,恐难支撑一月。”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查拉维的心上。 查拉维沉默片刻,艰涩地开口:“将军所言,俱是实情。本王已遣使往周边忠于萨珊的城镇催调粮秣,并号召贵族们捐献家资,共度时艰……”他的话语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高仙芝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密封的明黄绢帛,双手递上:“亲王殿下,此乃我大唐皇帝陛下,给您的密旨。” 查拉维的心猛地一沉。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绢帛。展开,上面是流丽而蕴含威势的汉字,加盖着大唐皇帝的玉玺: “……波斯萨珊,国祚绵长,今遭大难,朕心悯之。亲王查拉维,忠勇可嘉,矢志复国,特敕封尔为大唐波斯郡王,总督呼罗珊及波斯故地军政诸务,募新军,安黎庶,重建秩序,以彰萨珊之光……” 看到这里,查拉维心中涌起一丝感激的暖流。然而,接下来的文字,却让这暖流瞬间冻结成冰: “然,为助郡王稳固大局,震慑宵小,大唐安西都护府将遣精锐一府之兵,常驻尼沙普尔,协防城垣,听调于郡王,然其驻地、调动,需报安西都护府核准;呼罗珊境内所有铸币之权,收归安西都护府,统一铸造‘大唐波斯通宝’,以利商贸,杜绝私铸;自尼沙普尔至木鹿城商路,设三关十卡,所征税赋,三成归郡王府,七成归安西都护府,用以养军安民……” “另,郡王所募新军,其统兵校尉以上军官,需赴安西都护府受训三月,熟谙大唐军律战法,由都护府核发凭信后,方可任职……” 字字句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查拉维的心上。驻军权、铸币权、商路税权、军官任命权……这些维系一个王国命脉的核心权力,被这纸诏书轻描淡写地、却不容置疑地收走了大半!名为郡王总督,实则……与傀儡何异?他拿着密旨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阳光照在金狮旗上,反射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仿佛看到旗帜上那头骄傲的雄狮,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高仙芝静静地等待着,目光如古井无波。他理解查拉维的痛苦,但帝国的意志高于一切。良久,查拉维才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皇帝陛下……深谋远虑,所虑周全。查拉维……领旨谢恩。”他深深弯下了曾经象征萨珊王族骄傲的脊梁。金狮旗在他头顶猎猎作响,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长安两仪殿:执棋之手 长安,两仪殿。巨大的寰宇沙盘前,李琰刚刚放下来自尼沙普尔的加急密报。烛火跳跃,在他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光影。上官婉儿侍立一旁,羊毫笔尖悬在素笺之上,凝神等待。阿史那云则抱臂站在沙盘对面,英气的眉宇微蹙,显然也在思索着高仙芝和查拉维面临的困局。 “查拉维……接旨了。”李琰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听不出喜怒。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边缘,目光却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必是恨极了朕。恨朕趁人之危,夺他权柄。” “陛下,”上官婉儿轻声开口,声音清越,“驻军、铸币、商税、军官任免,此四权在手,则呼罗珊命脉尽在掌握。查拉维纵有复国之心,亦难翻出掌心。只是……是否操之过急?恐其心生怨望,暗结祸胎。” “怨望?”李琰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目光锐利如电,“婉儿,你看低了查拉维,也看高了人心。他非庸主,更非莽夫。他比谁都清楚,若无大唐这面虎皮大旗,若无安西军的陌刀为他撑腰,他这面金狮旗,在那些虎视眈眈的波斯贵族和阿拔斯残党面前,连三天都立不住!”他顿了顿,手指重重点在尼沙普尔的位置,“给他一个郡王的名分,给他重建秩序的机会,给他复国的希望,这已是朕最大的仁慈!他若真为波斯苍生计,就该明白,依附大唐,是他和萨珊王朝唯一的生路!至于怨望……让他留着吧,这怨望,会让他时刻警醒,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阿史那云接口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高将军那边,压力不小。尼沙普尔残破,粮秣军械皆缺,又要弹压地方,又要防备反扑。是否让安西都护府再增拨些粮秣军资过去?” “增拨?”李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沙盘上另一个点——辽东的定火堡,“杯水车薪,且远水难救近火。告诉高仙芝,朕许他‘以战养战,就地取食’!尼沙普尔周围的绿洲城镇,那些骑墙观望、不肯出粮出力的波斯贵族们……他们仓库里的粮食、地窖里的金银、马厩里的战马,就是朕给他预备的军资!让他放开手脚去做!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朕只要结果——一个牢牢钉在呼罗珊心脏、让大食人寝食难安的钉子!一个听话的‘波斯郡国’!”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上官婉儿迅速记录,笔下不停。阿史那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钦佩。 李琰的目光再次扫过巨大的沙盘:倭国方向,圣武的牛车应已登船;平壤城,阴谋正在发酵;辽东,那焚天之火想必已让李忠和那倭国少年刻骨铭心;勃律的雪山,苏海政和百骑司的精英们正在与死神搏斗……帝国的棋局在东西万里间同步展开,每一步都暗藏杀机,也孕育着无上荣光。 “执棋者,当有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李琰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仿佛是宣告给这广袤的寰宇,“倭国、高句丽、百济、新罗、吐蕃、波斯、大食……乃至更遥远的拂菻,终有一日,这沙盘之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将插上大唐的龙旗!而这一切,就从眼前这一步,开始!”他负手而立,烛光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沙盘之上,仿佛一个无形的巨人,将万里江山与无数生灵的命运,尽握掌中。 第259章 裂痕与火种 东海惊涛:琉球迷雾 冰冷的浪头像无数只巨拳,狠狠砸在运送圣武上皇的楼船侧舷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隆”巨响。整艘巨舰如同醉汉般剧烈地摇晃、呻吟,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船舱内一片狼藉,器皿滚落破碎,海水混合着呕吐物的污秽从甲板缝隙渗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圣武上皇死死抓住固定在舱壁上的矮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光明子皇后蜷缩在角落的锦垫上,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已散乱,几缕湿发黏在汗涔涔的额角。她浑身滚烫,却又冷得瑟瑟发抖,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痛苦的低吟。随行的倭国御医跪在一旁,束手无策,急得满头大汗。 “皇后娘娘……风邪入体,又受惊悸……这海上缺医少药……”老御医的声音带着哭腔,被又一个巨浪砸船的声音淹没。 舱门被猛地撞开,咸腥冰冷的海风裹挟着水雾灌了进来。浑身湿透、如同落汤鸡般的冯崇一步踏入,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铁青的脸颊往下淌。他看也没看那瑟瑟发抖的御医,目光直接落在气息奄奄的光明子身上,眉头拧成了死结。 “将军!”副将紧随其后,声音嘶哑地吼着,试图压过风暴的咆哮,“风暴太大!船体多处渗水!再这么硬扛下去,船……船怕是要散架!弟兄们撑不住了!” 冯崇的目光扫过圣武上皇绝望的脸,又落回光明子身上。这女人要是死在半路,倭国那边必然群情激愤,给后续弹压增添无穷变数。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如同刀锋出鞘:“传令!转舵!寻找最近的避风港!管他娘的什么地方,先靠岸再说!救人,保船!” 在狂暴的风浪中强行转向,无异于刀尖跳舞。巨大的楼船在排山倒海的浪涛间艰难挣扎,每一次转向都伴随着船体令人心颤的扭曲声和船员们拼尽全力的号子。不知过了多久,当精疲力竭的水手们几乎要绝望时,前方风雨如晦的海平线上,隐约出现了一片黑沉沉的、犬牙交错的陆地轮廓! “陆地!是陆地!”了望桅杆上传来嘶哑却狂喜的呼喊。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船队拼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片未知的海岸靠去。风浪在接近海岸的礁石群时变得愈发狂乱诡谲,巨大的漩涡和暗流如同潜伏的海怪。冯崇亲自掌舵,额角青筋暴起,凭借高超的航海技术和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指挥着楼船险之又险地穿过一片布满狰狞黑礁的狭窄水道。当巨大的铁锚带着刺耳的锁链摩擦声,终于沉入一片相对平静的、被弧形山崖环抱的小海湾时,船上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 风雨渐歇,铅灰色的天幕下,这片陌生的土地显露出模糊的轮廓。山势陡峭,林木葱郁,绝非倭国或大唐沿海熟悉的景致。更让冯崇瞳孔骤缩的是,岸边的礁石滩上,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聚集了数十人! 这些人身材普遍不高,但筋骨强健,皮肤黝黑发亮,显然是常年生活在海风烈日之下。他们穿着简单的麻布或兽皮缝制的衣物,样式古朴奇特,与中原、倭国皆不相同。手中紧握着磨得锋利的骨矛、石斧,还有几张粗糙却张力十足的硬木弓,箭簇是打磨过的黑曜石或兽骨。他们沉默地站在礁石上,如同礁石本身的一部分,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肌肉虬结的臂膀和警惕的脸上滑落。为首一人,身形格外魁梧,脸上涂着几道赭红色的油彩,眼神锐利如鹰,隔着风雨与海浪,死死盯住这艘突然闯入的庞然巨舰。 “戒备!”冯崇厉声喝道,甲板上疲惫不堪的唐军士兵瞬间强打精神,弓弩上弦,长槊前指,森然的杀气弥漫开来。气氛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时,那为首的魁梧岛民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武器,而是解开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件东西。那东西用坚韧的藤条串着,似乎是一块扁平的、颜色暗沉的硬物。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下,双手高高捧起,对着楼船的方向。 风雨稍弱,借着昏暗的天光,冯崇和他身边的几个眼尖的军官,终于看清了那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被海水打磨得光滑圆润的黑色木牍!木牍之上,赫然刻着一个笔画古朴、却清晰可辨的古体大字! “秦?!” 冯崇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荒僻的海岛,这些如同上古遗民的岛民,手中竟持有刻着“秦”字的古物!是徐福求仙的遗民?还是更早的殷商东渡?一个尘封在历史迷雾中的古老猜想,伴随着这方小小的木牍,伴随着这片神秘的海岸,带着冰冷的咸腥气,猛然撞入了现实! 平壤惊变:血溅荒林 辽东的寒风刮过平壤城外的荒林,卷起枯叶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几匹健马喷着白气,在一条被积雪覆盖大半的隐秘小道上艰难前行。扶余丰裹紧了厚实的貂裘,却仍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他脸色阴沉,不时回头张望,眼中既有对前路的忐忑,更有对即将联络靺鞨强援、重振百济王业的炽热渴望。泉男生许诺的珍宝就捆在马背上,沉甸甸的,是他复国野心的重量。 “王子,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进入粟末靺鞨‘野猪部’的地界了。”一个向导模样的高句丽遗民指着前方隐约的山影,声音压得很低,“野猪部的酋长‘突地稽’性情暴烈,但最是贪财好利,泉公的礼物,定能打动他!” 扶余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只要突地稽肯出兵,许他三座城池又如何!走……”他话音未落! “咻——!” 一声尖锐到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密林中响起!一道乌光快如闪电,瞬息即至! “噗嗤!”一声闷响! 扶余丰身旁那个正说话的向导,身体猛地一僵,喉咙处赫然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他双眼圆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嗬嗬地倒吸着气,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砸在冰冷的雪地里,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有刺客!”扶余丰魂飞魄散,惊恐的尖叫变调扭曲!他身边的几名护卫都是泉男生精心挑选的死士,反应极快,瞬间拔刀出鞘,将他护在中间,紧张地环顾四周死寂的密林。 “咻!咻!咻!” 又是数道夺命的乌光从不同方向激射而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这些箭矢力道奇大,角度刁钻,专射马匹和护卫的要害! “啊!”一名护卫肩胛骨被洞穿,惨叫着跌下马。他座下的战马也被另一支箭射中了脖颈,悲鸣着轰然倒地,鲜血喷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保护王子!”护卫头目目眦欲裂,挥刀格开一支射向扶余丰面门的箭矢,火星四溅!他猛地一夹马腹,“往林子里冲!快!” 剩下的护卫簇拥着魂不附体的扶余丰,如同没头苍蝇般,不顾一切地冲向道路右侧更茂密的枯树林,试图借助树木的掩护逃命。 然而,刺客显然早有预谋。他们如同最狡猾的猎手,在林中布下了死亡陷阱。 “噗通!”冲在最前面的护卫连人带马猛地陷了下去!地面看似覆盖着积雪的枯枝败叶,下面竟是伪装巧妙的深坑!坑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护卫的惨嚎和马匹的悲鸣戛然而止! “绊索!”护卫头目眼尖,厉声示警,猛地勒马!但紧随其后的另一名护卫已然收势不及,战马前蹄被一根近乎透明的坚韧绳索猛地绊住!巨大的惯性将那护卫狠狠甩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骨裂声,眼看是活不成了。 短短几个呼吸间,扶余丰身边仅剩护卫头目一人!两人如同困兽,背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绝望地看着四周如同鬼魅般无声出现的数条黑影。这些刺客全身包裹在灰黑色的紧身衣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冰冷如同毒蛇的眼睛。他们手持一种造型奇特、带着机括的短小弩弓,正是刚才发射乌光的凶器。 “你们……你们是谁?是泉男生派你们来的?还是大唐的走狗?!”扶余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色厉内荏地嘶吼。 刺客头领一言不发,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弩弓,冰冷的箭簇在昏暗的林间闪烁着死亡的幽光,稳稳对准了扶余丰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弓弦震动声,如同闷雷般从扶余丰身后更高的山坡上响起!一支通体黝黑、粗逾儿臂、箭头闪烁着寒铁幽光的巨型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索命符,瞬息即至! 目标,并非扶余丰,而是那个举弩欲射的刺客头领! 太快了!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 刺客头领只来得及惊骇地偏了一下头! “咔嚓——噗嗤!” 那支恐怖的巨箭,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牛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刺客头领匆忙举起格挡的精钢臂甲,然后狠狠贯入他的左肩!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钉在了后面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刺客头领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破布口袋般挂在树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这突如其来的、霸道绝伦的一击,瞬间震慑了全场!剩下的几名灰衣刺客动作明显一滞,惊疑不定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撤!”一个沙哑短促的命令不知从何处发出。灰衣刺客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受惊的狸猫,瞬间放弃目标,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速度快得惊人。 死里逃生的扶余丰和护卫头目惊魂未定,背靠着大树剧烈喘息。他们望向那支将刺客头领钉在树上的恐怖巨箭,又望向巨箭射来的、此刻只剩下呼啸寒风的空荡山坡,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是谁?救了他们?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另一股更可怕的力量在警告?泉公的密谋……难道早已暴露在无形的眼睛之下?平壤城的夜宴,如同一个笑话。一张看不见、摸不着,却足以勒死任何反抗者的巨网,似乎早已笼罩了整个辽东和三韩故地! 长安禁苑:烈焰与帝威 长安城西,皇家禁苑深处,一处被高大宫墙和精锐禁军层层守卫的宽阔校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略带刺鼻的奇异气味。校场中央,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达数尺的土坑。坑边,十名身披厚重湿毡、只露出眼睛的精锐玄甲军士肃立,手中的长柄铁叉紧握,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土坑对面数十步开外,临时搭建了一座坚固的高台。李琰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立于台前,面容平静,目光深邃如渊。上官婉儿侍立其侧,气质沉静。阿史那云则一身火红劲装,英姿飒爽,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一丝紧张。高台两侧,侍立着数名重臣和将作监的大匠,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土坑中浅浅一层、在阳光下泛着奇异淡金色泽的粘稠液体上——那便是李忠千里迢迢从辽东定火堡带回的“地火奇油”! 在李琰身后稍远些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风尘仆仆、面带疲惫却眼神锐利的李忠。另一个,则是一个身形单薄、裹在一件不甚合体的唐式棉袍里的少年——藤原广嗣。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紧紧抿着,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从踏入这座宏伟得超出他想象的帝都长安,到被带入这戒备森严、气氛肃杀的皇家禁苑,所见所闻无不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尤其是此刻,他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其中一道来自高台中央那个年轻的身影,平静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让他如芒在背,几乎无法呼吸。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校场中央那个土坑,心中充满了不安和一种莫名的悸动。 “开始吧。”李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一名将作监官员手持令旗,用力挥下! 坑边十名玄甲军士同时动作,整齐划一!他们手中长长的铁叉前端,早已缠裹了厚厚的、浸透普通火油的麻布团。十支火把同时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在寒风中跳跃。 “投!”队长一声暴喝! 十支燃烧的铁叉被军士们用尽全力,狠狠掷向土坑中央! 藤原广嗣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瞬间放大!定火堡山坳里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瞬间涌入脑海! “轰隆隆——!!!” 没有让他“失望”!就在十支火叉几乎同时接触到油面的刹那,比定火堡那次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长安禁苑的上空!一团比太阳还要耀眼、还要巨大的炽白色火球,以毁灭一切的姿态,从土坑中轰然爆发、膨胀、冲天而起!那光芒是如此强烈,瞬间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狂暴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即使隔着数十步远,高台上众人也被那灼热的气浪冲得衣袂狂舞,脸颊生疼!脚下坚固的高台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烈焰!纯粹到极致、暴烈到极致的烈焰!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远古火龙,在土坑中疯狂地咆哮、翻滚、升腾!火柱直冲云霄,高达数十丈!滚滚的黑烟紧随其后,形成一条连接天地的狰狞黑龙,在长安城上空投下巨大的阴影!恐怖的高温让土坑边缘的泥土瞬间被烤焦、融化、甚至呈现出琉璃般的诡异光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焦糊气味,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焚天煮海的烈焰在疯狂咆哮!所有的目光,无论是皇帝、大臣、将军、工匠,还是那些身经百战的玄甲军士,都被这宛如神罚、远超人知的恐怖力量彻底震慑!那是来自大地深处的怒火,是人类目前所能掌控的最狂暴的毁灭之力! 藤原广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在定火堡时更加剧烈。他死死抓住面前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眼前这比奈良朱雀门尸山血海更加直观、更加无可匹敌的力量,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属于藤原氏的高傲和仇恨的壁垒。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那烈焰的灼烧下颤抖、蜷缩。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台中央那个负手而立、在焚天烈焰映衬下身影显得无比高大的年轻帝王。李琰的表情依旧平静,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那咆哮的火龙,仿佛在欣赏一件杰作,又仿佛在思考着如何将这力量纳入掌中,征服更广袤的天地。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俗、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绝对意志和力量!藤原广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在这个男人面前,所谓的家族荣耀、刻骨仇恨,渺小得如同尘埃!敬畏,如同冰冷的潮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倒性地淹没了恨意。 不知过了多久,当坑中的油料耗尽,那毁天灭地的火焰终于渐渐平息,只留下一个巨大焦黑的深坑和袅袅余烟时,李琰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的重臣们,最后,落在了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藤原广嗣身上。 “此火,如何?”李琰的声音平淡,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无人能答。藤原广嗣更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若非李忠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几乎瘫倒在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 李琰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臣服。他没有再问,只是对李忠淡淡道:“带他下去。好生安置,学习唐语礼仪。朕,有用。” 勃律雪山:血染的图册 刺骨的寒风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勃律雪山那个狭窄的岩洞口。洞内,苏海政商队残存的二十余人蜷缩在一起,依靠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和洞内一小堆勉强燃烧、冒着呛人浓烟的湿柴取暖。每个人的脸都冻得青紫,嘴唇开裂,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外面,凄厉的狼嚎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带着嗜血的兴奋。更远处,隐隐传来吐蕃巡哨特有的、如同牦牛号角般的沉闷长音,在雪山峡谷间回荡,充满了压迫感。 裴行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胸口依旧紧紧捂着那个油布包裹。之前用体温融化薄冰的地方,皮肤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那是被冻伤的灼痛。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如同雪原上的孤星。他扫视着洞内一张张写满疲惫和绝望的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听着!狼群怕火!吐蕃人更怕这鬼天气!我们还没到绝路!”他猛地指向洞口那堆冒着浓烟、火苗微弱的篝火,“把能烧的东西都堆上去!湿柴也加!烟越大越好!把洞口给我堵严实了!狼不敢进!” “头儿!烟太呛……撑不住……”一个队员剧烈咳嗽着。 “撑不住也得撑!”裴行厉喝,眼中血丝密布,“想活命,就照做!烟能挡狼,也能迷惑吐蕃人!让他们看不清洞里虚实!”他挣扎着站起来,拔出腰间的横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会射箭的,到洞口内侧!节省箭矢,等狼靠近了再射!其他人,拿起你们的家伙!刀,叉,棍棒,石头!守住洞口!想活捉我们?想抢我们的图?拿命来换!” 求生的意志被彻底点燃!队员们眼中爆发出狼一般的凶光。湿柴、破毡布、甚至一些备用的货物包装,都被疯狂地堆到篝火上。浓烟滚滚,瞬间充斥了整个岩洞,呛得人眼泪直流,咳嗽不止,但也成功地将洞口遮蔽了大半。几个箭法最好的队员强忍着窒息感,将最后几支涂抹了毒药的弩箭搭上弦,隐在浓烟之后,死死盯着洞外。 “嗷呜——!”一声充满贪婪的狼嚎在洞口响起!紧接着,几双幽绿的眼睛在浓烟外的风雪中亮起,如同鬼火!一头格外雄壮的头狼试探着,低伏身体,龇着森白的獠牙,向烟雾弥漫的洞口逼近! “放!”裴行嘶吼! “嘣!嘣!嘣!”数支弩箭带着破空声,从浓烟中激射而出! “嗷——!”头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一支毒箭狠狠钉入了它的前腿!剧痛和毒性让它瞬间发狂,猛地向后跳开。其他几支箭也射中了后面几头狼,虽未致命,但也成功阻止了狼群的试探。 “砸!”裴行再次下令! 洞口内侧的队员们用尽力气,将早已准备好的、拳头大小的石块狠狠砸向洞外!石块砸在雪地上、狼群中,虽然准头欠佳,但那呼啸的声势和飞溅的雪沫冰渣,再次让狼群产生了骚动和畏惧。 狼群的进攻暂时被浓烟、弩箭和飞石遏制住了。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狼群在徘徊,在等待。而更致命的威胁,是那越来越清晰、似乎正在包围过来的吐蕃号角声! “不能坐以待毙!”裴裴行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看向洞内那堆燃烧的湿柴,浓烟正从洞口上方和缝隙不断涌出。“把火堆……往洞口推!把烟……往吐蕃人来的方向吹!” 队员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暴露位置,用浓烟和可能的火势,将更大的混乱引向逼近的吐蕃巡哨!这是驱狼吞虎,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招! “干了!”苏海政抹了一把被烟熏黑的脸,眼中也露出狠色。几名队员不顾灼热,用木棍和刀鞘奋力将那堆燃烧的湿柴和浓烟滚滚的余烬,一点点推向洞口更外侧!浓烟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在风雪的裹挟下,形成一道粗大的黑色烟柱,滚滚涌向吐蕃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风雪中,正策马逼近的一队吐蕃巡哨骑兵猛地勒住了缰绳。为首的百夫长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山壁上那道突兀升起的浓烈黑烟,以及烟柱下方隐约可见的岩洞轮廓,还有洞口附近影影绰绰、似乎正在围攻什么的狼群。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找到那些唐狗了!还有狼在帮我们看门?正好!勇士们,冲过去!杀光唐狗,狼皮也带回去!” 数十名剽悍的吐蕃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催动战马,挥舞着弯刀和长矛,如同黑色的洪流,踏碎风雪,朝着浓烟升起的岩洞猛扑过去!马蹄声如雷,大地震动。 岩洞内,裴行听着那迅速逼近、如同催命符般的马蹄声,反而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染血的、近乎狰狞的笑容。他再次将怀中的油布包裹按紧,对着洞内所有还能站着的队员低吼:“狼和吐蕃狗咬起来了!我们的机会来了!准备……冲出去!往西!往雪山深处跑!能跑一个是一个!图册……交给我!只要我裴行还有一口气,图在人在!” 尼沙普尔:金狮噬旧血 尼沙普尔城西,一座依托绿洲而建、有着高大土墙和华丽圆顶的庄园。庄园内,花园依旧残留着昔日的精致,喷泉却早已干涸。这里的主人,萨珊旧贵族巴赫蒂亚尔,此刻正脸色铁青地站在主厅的波斯地毯上,对着查拉维亲王派来的税吏咆哮: “没有!一颗麦子也没有!一枚银币也没有!该死的阿穆尔早就把我们的仓库搬空了!你们不去找那些逃跑的大食人算账,反而来逼迫我们这些忠诚于萨珊的贵族?查拉维亲王就是这样对待他复国的基石吗?简直是强盗!”他肥胖的身躯因愤怒而颤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税吏脸上。 税吏是个面容刻板的波斯中年人,他面无表情地听完巴赫蒂亚尔的咆哮,只是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巴赫蒂亚尔大人,这是郡王殿下的命令。尼沙普尔重建,军队粮饷,难民口粮,处处需要钱粮。您庄园的存粮和仓库里的波斯银币,我们早已探明。限您日落之前,交出清单上七成的粮食和五千枚第纳尔银币。否则……”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便是违抗郡王令,形同叛逆。” “叛逆?!”巴赫蒂亚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波斯弯刀,狠狠劈在身旁一张镶嵌着象牙的小桌上,木屑飞溅!“回去告诉查拉维!让他带着他的唐国主子滚出尼沙普尔!波斯是波斯人的波斯!不是他查拉维用来讨好唐人的礼物!想要钱粮?让他自己带兵来取!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用萨珊的刀,来砍萨珊贵族的头!” 税吏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暴怒的巴赫蒂亚尔一眼,转身离去。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日落时分,巴赫蒂亚尔庄园坚固的大门紧闭。庄园的高墙上,影影绰绰布满了巴赫蒂亚尔蓄养的家兵和武士,刀出鞘,箭上弦。庄园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巴赫蒂亚尔身披锁甲,站在主厅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疯狂和赌徒般的自信。他不信查拉维真敢动手,更不信那些刚刚招募的、连盔甲都凑不齐的波斯新军,能攻破他经营多年的堡垒。 然而,他低估了查拉维的决心,更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平线时,庄园外,响起了低沉而整齐的脚步声。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肃杀。一面深紫色的金狮旗,在昏暗的天色下缓缓升起。旗帜之下,是数百名沉默列阵的波斯新军士兵。他们大多衣衫破旧,装备简陋,许多人手中只有简陋的长矛或弯刀,甚至拿着农具。但他们的眼神,在查拉维亲王亲自出现在阵前的那一刻,变得异常复杂,有茫然,有恐惧,也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查拉维亲王骑在一匹普通的战马上,身上依旧是那件破损的王袍。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高仙芝和几名唐军校尉,如同沉默的影子,策马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冷眼旁观。 “巴赫蒂亚尔!”查拉维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昏中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悲怆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 庄园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巴赫蒂亚尔狂妄的叫嚣从高墙后传来:“查拉维!你这个萨珊的叛徒!唐人的走狗!有种你就放马过来!看看是金狮旗硬,还是我巴赫蒂亚尔的弯刀硬!” 查拉维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波斯王刀,刀锋直指巴赫蒂亚尔庄园的大门,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为了萨珊!为了波斯!为了……活下去!进攻!!” “杀——!!!”被逼到绝境的新军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发出了混杂着恐惧和疯狂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庄园大门!简陋的云梯被架起,燃烧的火把被投向木制的大门和墙头! “放箭!给我射死这些叛徒!”巴赫蒂亚尔在墙头气急败坏地嘶吼。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瞬间射倒了不少冲锋的新军士兵,惨叫声响起。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睛向上攀爬!简陋的武器砍在包铁的大门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墙头上,巴赫蒂亚尔的家兵与攻上来的新军士兵展开了惨烈的肉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昔日一同祭祀祆神、同为萨珊子民的同胞,此刻为了各自认定的“忠诚”和生存,如同野兽般互相撕咬,用最原始的方式残杀! 高仙芝在阴影中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唐军校尉低声道:“将军,要不要让陌刀营……” “不必。”高仙芝的声音毫无波澜,“这是他们波斯人自己的选择。金狮旗要立起来,总要用人血和人命来祭旗。是复国的基石,还是绊脚的石头,今晚就见分晓。” 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当庄园的大门终于被燃烧的巨木撞开,当查拉维亲王在亲卫的簇拥下踏入这弥漫着血腥和焦糊味的庄园时,巴赫蒂亚尔肥胖的尸体倒在他那华丽的地毯上,胸口插着好几支来自不同方向的箭矢和长矛,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他的家兵或死或降,庄园内一片狼藉。 查拉维亲王站在主厅中央,环视着四周的杀戮痕迹和跪倒一地的俘虏,金狮旗在他身后被火光照亮。旗面上的金狮依旧昂首咆哮,但查拉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凉。他手中的王刀,刀尖还在滴落着同胞的鲜血。这血,究竟是复国之路的祭品,还是套在萨珊脖颈上那道无形枷锁的献祭? 第260章 琉球秘闻 琉球:徐福遗泽? 咸腥的海风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吹拂着琉球那处避风小海湾。简陋的棚屋区临时搭建起来,唐军士兵持械巡逻,警惕地注视着那些沉默围观的岛民。圣武上皇和病情稍缓的光明子被安置在最大的一间棚屋内,依旧惊魂未定。而海湾另一侧,冯崇临时征用的最大一间草棚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山雨欲来。 棚屋中央,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冯崇端坐主位,面色沉肃。他面前粗糙的木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那块刻有古体“秦”字的黑色木牍。木牍边缘光滑,显然经过漫长岁月的海水冲刷和人的摩挲,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与神秘。 在冯崇对面,坐着那位脸上涂着赭红油彩的魁梧岛民首领,他自称“阿图”。此刻他神情庄重,双手比划着,用一种音节奇特、语调起伏如同海浪拍岸的语言,辅以生动的肢体动作,向旁边一位精通多种夷语、眉头紧锁的老通译急切地诉说着。 老通译凝神细听,不时打断询问几个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转向冯崇,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将军……这……这太匪夷所思了!阿图首领说,他们世代居住于此,自称为‘海人’。他们尊奉一块古老相传的‘祖木’,其上刻着先祖之号——‘秦’!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比高山上的老树还要古老的年代,大海的东方驶来了巨大的楼船,比我们最大的船还要大十倍!船上有穿着奇异华丽服饰的‘天朝贵人’,带着很多很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还有会种五谷、会造房屋、会治病的‘贤人’。这些‘天朝贵人’的首领,就叫‘徐福’!” “徐福”二字如同惊雷,在冯崇和他身边几个亲信校尉耳边炸响!棚内瞬间死寂,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海浪的哗哗声。 老通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转述,声音越来越激动:“阿图说,徐福带着他的人登上了这座大岛,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草和仙山。他们停留了很久,教会了岛民的祖先耕种、织布、识别草药,甚至……还有冶炼青铜和刻写符号的方法!后来,徐福带着一部分人再次扬帆向东,去寻找真正的仙山,再也没有回来。而留下的人,一部分融入了岛民,另一部分则乘船向南,去寻找更温暖的岛屿……他们,就是这些‘海人’的直系祖先!这块‘祖木’,是当年徐福留下的信物之一,刻有他们故国的名号,象征着他们来自‘天朝上邦’!” 冯崇的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木桌前,手指近乎颤抖地抚过木牍上那个古朴的“秦”字刻痕。史书上语焉不详的记载,民间流传千年的传说,此刻竟以一种近乎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方式,呈现在这远离中土的蛮荒海岛上!徐福东渡,竟真的留下了遗民?这些皮肤黝黑、持着骨矛石斧的岛民,体内竟可能流淌着与中原同源的血脉? “他……他们还说了什么?关于徐福,关于那些离开的人?”冯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老通译连忙询问阿图。阿图首领神情变得更加肃穆,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意味,他指向东方浩瀚的海洋,又指了指南方,语速加快。老通译仔细聆听,脸上惊疑不定:“阿图说,徐福离开时,留下预言:终有一日,会有来自西方故土、乘坐巨大‘神船’、带着‘秦’字印记的人重返这里!那将是‘天朝’重临,是‘海人’回归祖地怀抱的时刻!他们……他们看到将军您的巨舰和旗帜,尤其是船上那巨大的‘唐’字旗,就认为是预言应验了!所以才会……才会捧出‘祖木’相迎!”阿图说着,竟对着冯崇和桌上的木牍,虔诚地伏身下拜!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到了圣武上皇和光明子耳中。当老通译将“徐福”、“天朝遗民”、“预言应验”这些词磕磕绊绊地翻译给圣武时,这位落魄的上皇如遭雷击,本就蜡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若非侍从搀扶,几乎栽倒。 “徐福……徐福大人……竟……竟是真的?”圣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信仰崩塌般的茫然。倭国皇室自诩为“天照大神”后裔,但贵族阶层中一直隐秘流传着关于“渡来人”尤其是“秦人”带来先进文明的传说。徐福,更是被神化为带来农耕、医药、冶炼等神术的“先贤”。如今,这传说不仅被证实,其留下的遗民竟奉大唐为“天朝故土”?这对圣武精神世界的冲击,远比朱雀门前的尸山血海更加彻底!他赖以维系最后一点尊严的“神国”根基,在这一刻,被无情地动摇了。 更诡异的是,原本高烧不退、气息奄奄的光明子皇后,在听闻这个惊天消息后,滚烫的体温竟在几个时辰内诡异地开始下降,虽然依旧虚弱,但昏沉的眼神却恢复了一丝清明,甚至能勉强喝下几口米汤。仿佛这颠覆性的冲击,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暂时激活了她求生的意志。神秘的岛屿,古老的遗民,颠覆的传说,病情的转机……这一切是福是祸?冯崇望着东方迷雾笼罩的海域和那些虔诚跪拜的“海人”,心中警铃大作。这枚意外发现的“东海遗珠”,其价值与潜在的风险,恐怕远超想象!必须立刻密报长安! 平壤:收网时刻 平壤城,安东都护府衙署深处。烛火通明,照亮了都护程名振那张因常年戍边而显得黝黑冷硬的脸。他端坐案后,面前摊开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审讯卷宗。下首肃立着两名身着便装、气质精悍的百骑司军官,其中一人肩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正是当日在荒林中射出那惊天一箭的弩手。 “这么说,扶余丰遇刺,确系泉男生那老狐狸的‘苦肉计’?”程名振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摩擦。 “回都护,千真万确!”肩缠绷带的百骑司校尉沉声回答,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属下等奉命暗中监控泉府。扶余丰出城当夜,泉男生心腹管家秘密调动了府中豢养的一批‘影武者’,皆着灰黑衣,配精巧手弩,正是刺杀扶余丰那伙人!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扶余丰的命,而是要制造‘大唐派人截杀’的假象,以此煽动靺鞨诸部对大唐的仇恨,逼他们尽快起兵!同时,嫁祸给我安东都护府,让新罗等势力更加忌惮和敌视大唐!” 程名振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在卷宗上:“好个一石二鸟!那新罗密使金顺元呢?也是他灭的口?” 另一名百骑司军官接口道:“正是!金顺元惊闻扶余丰遇刺,又见‘大唐刺客’凶悍,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逃离平壤,企图经陆路绕道回新罗报信。泉男生岂容他走漏风声?派出的另一队‘影武者’在城南驿馆将其截杀,伪造成饮酒过量、暴毙而亡的假象。手法干净,若非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几乎被他瞒天过海!” 程名振眼中杀机毕露:“老匹夫!自以为得计,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在百骑司的耳目之下!那些影武者,现在何处?” “回都护,参与刺杀扶余丰和灭口金顺元的两队影武者共十七人,已被我们锁定藏身窝点。昨夜突袭,格杀负隅顽抗者十一人,生擒六人,包括他们的两个头目!人赃并获!口供、武器、联络信物俱在!”百骑司校尉语气铿锵。 “好!”程名振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证据链已全!泉男生私蓄死士、阴谋刺杀藩属王子、构陷朝廷命官、煽动边衅、谋杀他国使节……条条都是夷族大罪!传本都护将令!”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 “安东都护府所属,飞骑、越骑两营,即刻封锁泉府所有出入口!弓弩上弦,刀出鞘!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 “调府兵一队,由百骑司引导,查封其城外别业、货栈、田庄!所有账册、文书、往来信件,悉数封存!” “着平壤城守军,全城戒严!四门紧闭!无本都护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另,”程名振眼中寒光一闪,看向百骑司军官,“请二位持本都护令牌及罪证抄本,星夜兼程,快马赶赴长安,面呈陛下!平壤这潭浑水,是时候彻底清一清了!” “遵命!”百骑司军官肃然抱拳,眼中闪烁着大网收拢的兴奋。 沉重的脚步声、甲胄铿锵声、战马嘶鸣声瞬间打破了平壤城夜的宁静。火把的光亮如同流动的星河,迅速汇聚、包围了城东那座曾经门庭若市、象征着高句丽遗民最后权势的泉府大宅。府邸内,隐约传来惊恐的哭喊和慌乱的奔跑声。一张无形却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在这一刻骤然收紧,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长安:帝影下的少年 长安,皇城西苑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院中植着几株老梅,枝干虬劲,虽未到花期,却也别有一番清幽。这里便是藤原广嗣暂时的居所,名曰“听梅小筑”。名字雅致,但对藤原广嗣而言,却是另一座无形的牢笼。 夜色深沉。藤原广嗣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梦中,奈良朱雀门前的尸山血海与长安禁苑那焚天煮海的恐怖烈焰交织翻腾,最后都化作了那个高台之上、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他灵魂的年轻帝王身影!那身影如同巍峨的山岳,带着无穷的威压,让他窒息,让他无处可逃! 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窗外月光清冷,透过窗棂洒在地上,一片惨白。他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对那个男人的敬畏,已经深深烙印在骨髓里,甚至压过了对唐军、对冯崇的仇恨。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正是李忠。他换下了戎装,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常服,但那股子军旅中磨砺出的精悍和冷肃之气却丝毫未减。 “做噩梦了?”李忠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藤原广嗣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李忠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少年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李忠没有看他,自顾自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册,放在桌上。书册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封面是端正的楷书——《千字文》。 “从今天起,每日卯时起身,随我习练一个时辰的唐语。此书,便是你的启蒙。”李忠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念。”他用手指点了点书册封面上的三个字。 藤原广嗣死死盯着那陌生的方块字,嘴唇紧闭,倔强地扭过头去。他不想学!这是敌人的语言!是征服者的工具! 李忠也不动怒,只是缓缓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压力:“你以为,不学唐语,不遵唐礼,就能守住你那点可怜的倭国心气?就能为你父亲报仇?为你祖父祖母雪耻?”他嗤笑一声,声音冰冷,“愚蠢!看看禁苑那场火!那力量,属于大唐!属于陛下!在那样的力量面前,你所谓的仇恨和骄傲,渺小得如同尘埃!陛下留你一命,让你在此学习,不是恩赐,是给你一个看清现实、选择生路的机会!学,或许将来还能有几分用处,做个人。不学……”李忠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你就永远只是个无用的、随时可以被碾死的俘虏!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棋子……”藤原广嗣身体一震,这个词如同冰锥刺入心脏。他想起祖父祖母被押上牛车的卑微,想起父亲切腹时的血泊,想起自己如同货物般被带到长安……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泪光,带着绝望的嘶吼:“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李忠俯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陛下要的,是一个有用的‘藤原广嗣’,而不是一个活在仇恨里的废物。学好唐语,了解大唐,这是你活下去、甚至将来能为你藤原家做点什么的唯一途径。至于陛下最终想用你做什么……”李忠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等你真正学会了说话,学会了思考,自然会明白。现在,念!” 那不容抗拒的威压,混合着“棋子”、“有用”这些冰冷而现实的词语,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藤原广嗣心中最后一点顽固的壁垒。他浑身颤抖着,挣扎着,最终,在那双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极其艰难地、带着哭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生涩破碎的音节:“千……千……字……文……” 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屈辱和痛苦。李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太小,重念。”昏黄的灯光下,少年被迫学习征服者语言的艰难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而遥远的太极宫中,李琰正对着沙盘上倭国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一个以倭制倭、彻底瓦解其抵抗意志的庞大计划,正随着藤原广嗣那生涩的诵读声,悄然拉开了序幕。 勃律雪山:断臂求生 凛冽的寒风如同裹着冰刀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勃律雪山那道陡峭得近乎垂直的绝壁上。岩洞中涌出的浓烟和推至洞口的余烬,成功吸引了吐蕃巡哨骑兵的注意力。数十名剽悍的吐蕃骑兵发出嗜血的嚎叫,挥舞着弯刀长矛,如同黑色的旋风,狠狠撞向了正在洞口徘徊的狼群! “嗷呜——!” “希律律——!” 野兽的嘶吼、战马的惊嘶、兵刃的碰撞、人类的惨叫瞬间交织在一起,在狭窄的山谷中爆发出令人心悸的死亡交响曲!狼群被突如其来的骑兵冲撞得七零八落,凶性大发,疯狂地撕咬马腿、扑击落单的骑兵!而吐蕃骑兵则凭借着精良的装备和人数优势,凶狠地劈砍着扑上来的恶狼!雪地上顿时鲜血四溅,人尸、狼尸、马尸滚作一团,场面混乱血腥到了极点! “就是现在!冲出去!往西!上雪线!”岩洞内,裴行嘶声怒吼,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一把将怀中用生命守护的油布包裹塞给身边一名最年轻、体力保存最好的测绘队员:“小七!拿稳了!死也要把它带回安西都护府!其他人,跟我断后!” 没有任何犹豫!幸存的十几名队员爆发出最后的求生力量,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浓烟滚滚的洞口冲出,借着混乱战场的掩护,手脚并用地扑向右侧那条被冰雪覆盖、陡峭无比、直通上方雪线的小径!这条小径是之前躲避风雪时发现的,极其危险,却是唯一的生路! “唐狗跑了!”有眼尖的吐蕃骑兵发现了突围的测绘小队,厉声高呼! 几名吐蕃骑兵试图拨转马头追击,但立刻被疯狂的狼群和混乱的战场拖住。然而,仍有七八名位置靠外的吐蕃骑兵成功摆脱了纠缠,怒吼着策马追来!马蹄踏碎冰雪,速度极快! “拦住他们!”裴行眼中血丝密布,猛地停下脚步,反身抽出横刀,和另外三名自愿留下断后的队员一起,如同磐石般堵在了狭窄的小径入口! “杀!”苏海政咆哮着,不顾肋下还在渗血的伤口,挥舞着一根捡来的粗木棍,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匹战马前腿! “咔嚓!”木棍断裂,战马惨嘶着前蹄跪倒,将背上的骑兵狠狠摔飞出去! 裴行和另外两名队员则挺起简陋的长矛和横刀,死死顶住扑上来的吐蕃骑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窄的地形限制了骑兵的冲击,却也让他们陷入了更加残酷的贴身肉搏! “噗嗤!”一名断后的队员被吐蕃骑兵的弯刀劈中了脖颈,鲜血狂喷,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老子跟你们拼了!”另一名队员怒吼着抱住一名吐蕃骑兵的腰,两人一起滚下陡峭的山坡,瞬间被风雪吞没! 裴行左臂被一支投矛擦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咬碎钢牙,横刀格开一柄劈来的弯刀,反手一刀刺入对方战马的腹部!战马悲鸣倒地! 就在这惨烈的搏杀中,测绘小队的主力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上了陡峭的小径,身影消失在更高处的风雪迷雾中。小七紧紧抱着油布包裹,回头望了一眼下方浴血奋战的裴行等人,泪水混合着雪水模糊了视线,他狠狠一咬牙,头也不回地向上攀爬。 “头儿!快撤!”苏海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个扑向裴行的吐蕃骑兵撞开,自己却被另一名骑兵的弯刀狠狠劈在后背!厚实的皮袄被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脊背!他闷哼一声,向前扑倒,却死死抱住了那骑兵的一条腿! “老苏!”裴行目眦欲裂! “走啊!”苏海政嘶声大吼,口中喷出血沫,“别管我!把图……带回去!” 看着被吐蕃骑兵围住、血染雪地的苏海政,看着上方队员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裴行知道,再不走,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图也保不住!一股悲愤欲绝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将手中卷刃的横刀狠狠掷向一个扑来的吐蕃骑兵,逼退对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条通往生天的陡峭雪径! 风雪更大了,迅速掩盖了下方战场的厮杀声和血腥气。裴行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在光滑的冰壁上攀爬,冰冷的岩石和雪块刮擦着他的脸和手,留下道道血痕。每一次发力,左臂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剧痛。他不敢回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保护小七!保护那用无数兄弟性命换来的图册!归途,依旧布满杀机,但希望的火种,已经在这片死亡雪山上艰难地点燃。 尼沙普尔:血泪铸就的秩序 尼沙普尔总督府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和石灰水的刺鼻气息。查拉维亲王坐在主位,身上那件象征王权的紫色袍服似乎比往日更加沉重。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短短数日,仿佛老了十岁。他面前的长桌上,摊开着一卷长长的羊皮纸,上面用波斯文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那是巴赫蒂亚尔在严刑拷打和死亡威胁下,供出的、在尼沙普尔及周边城镇“阳奉阴违”、“囤积居奇”、“暗中勾结大食残党”的萨珊旧贵族名单!名单之长,触目惊心。 高仙芝坐在下首左侧,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细绒布擦拭着自己的横刀刀身,神情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几名唐军校尉按刀侍立其后,如同沉默的铁雕。 “亲王殿下,名单在此,证据……巴赫蒂亚尔临死前也画押了。”一名查拉维的亲信将领躬身禀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递上几张沾着血指印的供词。“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查拉维的目光缓缓扫过那长长的名单,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在他的心上。巴赫蒂亚尔、哈桑、穆斯塔法……这些名字背后,是曾经在萨珊宫廷宴会上把酒言欢的旧识,是拥有大片庄园和私兵的实权贵族,是波斯复国理论上应该依赖的“基石”。然而,正是这些“基石”,在尼沙普尔最需要团结的时候,选择了囤积粮食、拒缴赋税、冷眼旁观,甚至暗中资助那些袭击唐军补给线的“盗匪”!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悲凉,在查拉维胸中翻腾。他想起了被钉在树上的巴赫蒂亚尔那不甘的眼神,想起了高仙芝那句冷酷的“根基渐稳,民心如冰”。他知道,高仙芝在看着他,长安的皇帝也在看着他。他需要这些贵族的钱粮和影响力来重建秩序,但他更需要向大唐证明,他这把刀,足够锋利,足够听话! “呼……”查拉维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他拿起桌上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鹅毛笔,蘸饱了浓稠的朱砂墨,在那份长长的名单上,划下了第一道刺目的红叉——落在“巴赫蒂亚尔”的名字上,尽管他早已是具尸体。 然后,是第二个名字,第三个名字……朱砂如同粘稠的鲜血,在羊皮纸上蔓延。每一个红叉落下,都代表着一条甚至数条性命的终结,代表着查拉维亲手斩断与旧日阶层的最后一丝温情,也代表着金狮旗将浸透更多同胞的鲜血。 “按名单……抓人。”查拉维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所有直系成年男丁……处决。家产……全部抄没充公!妇孺……贬为奴,参与城防修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殿下!这……这名单上有些家族,只是观望,罪不至死啊!而且牵连太广,恐……”那名亲信将领脸色发白,试图劝谏。 “执行命令!”查拉维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厉色,如同濒死的野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乱世用重典!不杀一儆百,如何震慑那些首鼠两端、心怀鬼胎之徒?!如何筹集粮饷,养活军队和难民?!如何……向大唐皇帝陛下证明,我波斯郡国,值得他继续支持?!”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高仙芝。 高仙芝依旧在擦拭着横刀,刀身雪亮,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脸。他仿佛没听见查拉维的咆哮,只淡淡说了一句:“郡王殿下英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查拉维如同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坐回椅子。那名亲信将领脸色灰败,不敢再言,躬身领命,颤抖着拿起那份染血的名单和命令,匆匆退下。 很快,尼沙普尔城内,再次响起了令人心悸的喧嚣。马蹄声、哭喊声、呵斥声、兵刃出鞘声混杂在一起。一队队眼神复杂、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波斯新军士兵,在唐军小队的“陪同”下,冲进一座座曾经显赫的贵族府邸。昔日衣冠楚楚的贵族老爷们被粗暴地从温暖的厅堂里拖出,在妻儿的哭嚎声中,被押往临时设立的刑场。家产被贴上封条,一车车地运往郡王府库。妇孺被驱赶出来,如同牲口般集中看管。 一面面深紫色的金狮旗,在尼沙普尔残破的城头和血腥的刑场上空飘扬。旗帜上那头金线绣成的雄狮,在夕阳的余晖下,依旧昂首咆哮,威风凛凛。然而,每一个仰望着这面旗帜的波斯人,无论是麻木的新军士兵,还是惊恐的平民,眼中都再也找不到最初的狂热和希望,只剩下深深的恐惧、迷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这秩序,是用同胞的血泪和萨珊旧贵族的累累尸骨铸就的。金狮旗的荣光下,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阴影。查拉维站在总督府残破的高台上,望着城中升起的几处示警的狼烟,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哭嚎,只觉得那面他亲手竖起的金狮旗,沉重得如同山岳,几乎要将他压垮。 第261章 平壤惊雷 长安太极殿:东海遗珠定策 八百里加急的密匣被内侍监总管王德亲手捧入两仪殿时,殿内巨大的寰宇沙盘前,李琰正与几位心腹重臣推演着西域战局。当冯崇那份沾染着海风咸腥气的密报被展开,尤其是那方刻有古体“秦”字的木牍拓片呈现在众人面前时,饶是李琰心志坚如磐石,眼中也骤然爆发出灼人的精光! “徐福遗民?!琉球‘海人’?!”兵部尚书杜暹失声惊呼,花白的胡子都在抖动,“陛下!此事若真,其意涵……非同小可啊!” 李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拓片上那古朴的刻痕,仿佛能感受到跨越千年的血脉呼唤。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密报中关于圣武上皇精神崩溃、光明子离奇康复的细节,嘴角勾起一丝洞察一切的弧度:“徐福东渡,史书虽语焉不详,然民间传说流传甚广。倭国贵族,尤重‘渡来人’之说,其王族亦常攀附吴太伯后裔以自抬身价。冯崇此报,非虚!此木牍,此传说,此预言,乃天赐良机,助朕定鼎东海!”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沙盘上倭国、琉球乃至更东方的浩瀚海域,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其一,敕令冯崇:琉球‘海人’,乃上古‘秦裔’,与我华夏血脉同源,当以‘归义之民’待之!赐首领阿图正七品‘归德郎将’虚衔,赏锦缎百匹,瓷器、铁器、五谷种子若干!准其部族首领子弟入长安国子监‘四门学’旁听,习我华夏礼仪文化!其‘祖木’,妥善保管,视为‘归义信物’!另,着冯崇详查琉球诸岛地理、物产、民情、航道,绘制详图,密报长安!此岛链,扼东海咽喉,关乎未来百年海疆之安!” “其二,圣武夫妇,既是‘归义遗民’见证,亦是压垮倭国精神支柱之重锤!命冯崇妥善‘护送’,沿途可稍缓行程,允其‘体察民情’,尤其要让其亲眼看看琉球‘海人’如何沐浴大唐恩德!光明子之疾,既是天意,亦是人心。着随行医官‘精心诊治’,务必使其‘康复’,抵长安面圣!” “其三,传旨鸿胪寺:倭皇抵京之日,郊迎之礼……降格!以‘归义藩属’之礼待之,而非‘请罪之君’!朕要天下人皆知,倭国所谓‘神国’,其源流,不过是我华夏东渡遗泽!” 李琰的每一条敕令,都如同精准的落子,将琉球这枚意外获得的“东海遗珠”和圣武夫妇这两个“活证据”的价值榨取到了极致。恩威并施,既抚“海人”之心,更诛倭国之魂!杜暹等人听得心潮澎湃,齐声应诺:“陛下圣明!此乃釜底抽薪,绝户之策!” 平壤:陌刀下的终章 平壤城,泉府。 往日的深宅大院,此刻已成修罗屠场。朱漆大门被巨木撞得粉碎,门洞内外倒伏着数十具泉府私兵和“影武者”的尸体,鲜血浸透了门前的石阶,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府内更是一片狼藉,哭喊声、呵斥声、翻箱倒柜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安东都护程名振一身明光铠,猩红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泉府正厅前的庭院中央,脚下踩着碎裂的瓷器残片和散落的账册文书。他面前,被反剪双臂、死死按跪在冰冷石板上的,正是须发散乱、官袍破损、脸上带着一道新鲜血痕的泉男生。这位曾经在平壤城呼风唤雨的高句丽遗臣魁首,此刻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惶。 “泉男生!”程名振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响彻整个庭院,“私蓄甲兵死士,豢养‘影武者’;阴谋刺杀大唐册封之藩属王子扶余丰,构陷朝廷命官;密令截杀新罗使臣金顺元,嫁祸大唐,意图挑起边衅;暗中勾结粟末靺鞨不臣部落,图谋不轨!桩桩件件,人证、物证、口供俱全!铁证如山!尔还有何话说?!” 泉男生猛地抬起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厉吼:“程名振!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夫乃前朝高句丽莫离支嫡孙!大唐皇帝亲封的玄菟郡公!你无凭无据,擅闯府邸,屠戮我府中护卫,栽赃陷害!老夫要上奏天听!告你……” “聒噪!”程名振眼中杀机暴涨,猛地一挥手! “喏!”两名身披重甲、如同铁塔般的陌刀手踏步上前!手中那长柄雪刃、宽如门板的恐怖陌刀高高举起!冰冷的刀锋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寒芒! 泉男生看着那越来越近、带着千钧之力的巨大刀锋,眼中怨毒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他最后的咆哮被堵在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绝望气音! “斩!” 程名振厉喝如同惊雷! “呜——!” 两道雪亮的刀光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两道交错的闪电,狠狠劈落! “噗嗤——咔嚓!” 两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血光冲天! 泉男生那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高高飞起,无头的腔子喷涌着滚烫的鲜血,颓然栽倒在那片他曾经权倾一时的庭院石板上!两颗死不瞑目的眼珠,恰好滚落在一旁散落的账册上,那上面记录着他勾结靺鞨、购买兵器的秘密交易。 整个泉府瞬间死寂!所有还在哭嚎、挣扎的泉府家眷仆役,如同被扼住了喉咙,惊恐地看着那颗滚动的头颅和喷溅的鲜血,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程名振看都没看那具无头尸体,冷硬的目光扫过被士兵押解过来的扶余丰。这位百济流亡王子此刻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裤裆早已湿透,散发着难闻的臊臭。 “押入死牢!严加看管!待本都护奏明圣上,再行发落!”程名振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饶命!程都护饶命啊!我是被泉男生胁迫的!我是……”扶余丰的哀嚎被士兵粗暴地堵住嘴,如同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程名振踏过泉男生的血泊,走到庭院中央,环视着被控制住的泉府上下和闻讯赶来、噤若寒蝉的平壤高句丽遗臣代表,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泉男生谋逆作乱,罪证确凿,现已伏诛!陛下天恩浩荡,只诛首恶!凡被裹挟、蒙蔽者,只要迷途知返,交出泉府逆产,揭发同谋,朝廷既往不咎!若再有阳奉阴违、图谋不轨者……”他猛地指向地上泉男生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便是下场!辽东,是大唐的辽东!三韩故地,亦将重归王化!传本都护令:平壤城戒严三日!清查泉府余党!所得钱粮,半数赈济城中贫户,半数充作军资!另,飞马传檄新罗王金法敏:大唐安东都护府已肃清叛逆!请新罗王约束部众,静候天朝旨意!” 雷霆手段,铁血震慑!随着泉男生的人头落地和程名振的檄文传开,盘踞平壤数十年的高句丽遗臣势力被连根拔起,辽东棋局尘埃落定。大唐的剑锋,已清晰无误地指向了尚在首鼠两端的新罗! 长安两仪殿:倭俘御前 听梅小筑内,藤原广嗣对着铜镜,笨拙地整理着身上那套崭新的、略显宽大的青色儒生襕衫。镜中的少年,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丝惊惶,但连日来在李忠近乎苛刻的督导下,强迫式的唐语学习和《千字文》、《论语》片段的灌输,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原本只被仇恨填满的心田里,硬生生凿开了一条缝隙。虽然艰难生涩,但他已能勉强听懂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也能结结巴巴地说上几个词。 “陛下召见。”李忠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毫无预兆。 藤原广嗣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个禁苑烈焰中如同神魔的身影,那个他噩梦的源头……要见他了?!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刚刚学会的几句唐语,他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揪住了襕衫的下摆,指节泛白。 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李忠几乎是半强迫地将他带离了听梅小筑。穿过重重宫禁,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当踏入那恢弘肃穆、烛火通明的两仪殿,看到巨大沙盘前那个负手而立的玄色身影时,藤原广嗣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几乎是本能地跪伏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让他窒息,让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藤原……广嗣?”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如同九天之上的纶音,清晰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少年浑身一颤,喉咙如同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抬起头来。”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藤原广嗣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抬起沉重的头颅。目光所及,是那玄色袍服的下摆和一双普通的黑色软靴。再往上,是年轻帝王那平静无波、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目光。那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锁定了他的灵魂!禁苑那焚天煮海的烈焰仿佛又在眼前燃烧起来!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李忠教你……唐语?”李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是……”藤原广嗣牙齿咯咯打颤,极其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千字文》……念过?”声音再次响起。 “念……念过……”少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着那些拗口的方块字,“天……天地玄黄……宇……宇宙洪荒……”声音细若蚊呐,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 短暂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藤原广嗣伏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藤原广嗣,”李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奇特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穿透力,“你恨朕。恨大唐。恨冯崇。恨所有打破你奈良美梦的人。朕,知道。” 少年身体剧震,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充满了血丝和无法掩饰的惊骇!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却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但,恨,有用吗?”李琰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你的父亲,用最‘武士’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结果呢?你的祖父祖母,正在来长安的路上,向朕匍匐请罪!而你,如果不是朕的一道旨意,此刻早已是定火堡外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藤原广嗣的心上!父亲切腹的血泊,祖父祖母牛车的卑微,定火堡的俘虏生活……一幕幕屈辱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翻涌!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渗出,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倭国,气数已尽。”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宣告命运般的威严,“圣武之后,奈良再无天皇!倭国,将成为大唐的‘安东倭地都督府’!” 藤原广嗣猛地瞪大眼睛,如同被重锤击中!倭国……亡了?! “但是,”李琰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藤原广嗣的双眼,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提议,“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藤原氏,重新站在倭地之巅的机会。” 少年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效忠大唐。”李琰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学好唐语,通晓大唐典章制度,理解何为真正的‘王化’。朕会给你身份,给你资源。待时机成熟,朕会任命你为‘安东倭地都督府’的第一任‘都督’!替朕,牧守倭地万民!”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藤原广嗣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效忠……仇敌?成为……倭地的……都督?替大唐……统治自己的同胞?!这提议是如此荒谬,如此屈辱,却又像一道刺破黑暗深渊的闪电,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父亲为之切腹的藤原家荣耀,似乎以另一种更加屈辱、却更加“现实”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是继续做无用的、随时会死的俘虏,还是……抓住这根带着倒刺的救命稻草,成为倭地名义上的“主人”?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李琰不再言语,只是平静地俯视着他,如同神明俯视着在命运岔路口挣扎的凡人。这个赌注,已经抛下,就看他如何抉择。 安西都护府:血染的舆图 龟兹,安西都护府。寒风卷着砂砾,敲打着厚重的窗棂。议事厅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血腥气。 裴行几乎是被两名亲兵架着进来的。他浑身是伤,左臂用简陋的木条和布带固定着,脸上布满冻伤和刮擦的血痕,嘴唇干裂发紫,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火。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倒下,但怀中却死死抱着一个用数层油布、羊皮严密包裹的长方形包裹,仿佛抱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高仙芝一身戎装,端坐主位。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裴行怀中那个包裹上,锐利的眼神微微一凝。下首的安西诸将也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的汉子。 “卑职……百骑司测绘校尉裴行……奉苏海政大人之命……归……归来复命!”裴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他挣扎着想行礼,身体却一个趔趄,被亲兵死死扶住。 “免礼!”高仙芝沉声道,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累累伤痕,“苏海政呢?其他队员何在?” 裴行眼中瞬间涌起巨大的悲恸,声音哽咽:“苏大人……为掩护卑职等携带图册突围……身中数刀……坠……坠入雪谷……生死不明!测绘小队……连同苏大人所部护卫……出发时三十二人……归来者……连同卑职……仅……仅五人!”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污垢,滚滚而下。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三十二人,归者五人!这是何等惨烈的代价! “图册……图册安在?”高仙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裴行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力量,猛地挺直腰背,用颤抖的、仅存的右手,极其珍重地将怀中包裹一层层解开。油布、羊皮剥落,露出了里面那本用特制羊皮纸装订、边角已被血渍和污迹浸染的图册!他双手颤抖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将图册高高举起,呈向高仙芝: “大帅!勃律至大小勃律山川地理、隘口、水源、吐蕃哨卡、可行及隐秘通道……尽……尽在此册!卑职……幸不辱命!” 高仙芝霍然起身,大步上前,亲自接过了那本沉甸甸、染着血与火的图册!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羊皮纸上,是用特制硬笔绘制的精细线条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标注:山峰高度、河流宽度、隘口险要程度、吐蕃哨卡位置与兵力估算、可供大军通行的河谷、可攀爬的隐秘垭口、季节性水源标记……甚至还有几处标注着“疑似吐蕃粮草囤积点”! 详尽!精准!如同将那片神秘而险恶的雪域高原,从云端之上俯瞰,纤毫毕现地拓印在了这方寸之间!高仙芝的手指抚过那些浸染着队员鲜血的墨迹,抚过那些标注着“狼群”、“暴风雪”、“坠崖”、“断后牺牲”的简略备注,这位以冷硬着称的名将,眼眶竟也微微发热。 他猛地合上图册,抬起头,环视厅内诸将,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铿锵之力: “此图,乃我百骑司数十忠勇义士,以血肉性命铸就!其价值……可抵十万雄兵!吐蕃西南之门户命脉,自此尽在我掌中!传令:将此图册誊抄三份!一份八百里加急,密送长安,呈献陛下!一份存于安西都护府机要密室!一份……”高仙芝眼中寒光一闪,“交由‘昆仑营’主将!命其按图索骥,精选死士,携带此图副本,潜入勃律,实地验证,建立秘密据点!为日后……断吐蕃一臂,埋下钉子!” 尼沙普尔:金狮噬同袍 尼沙普尔城西校场。寒风卷起沙尘,吹动着那面深紫色的金狮旗,猎猎作响。旗帜之下,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数百名刚刚被强征入伍的波斯新军士兵乱糟糟地聚集着。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中拿着简陋的长矛甚至木棍,眼中充满了茫然、恐惧和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们是城破后被掳掠的平民,是失去家园的流民,是查拉维亲王为了填补兵员空缺、完成大唐“征兵额度”而强行抓来的壮丁!他们被告知是为了“复国”,为了“萨珊的荣耀”,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微薄到不足以果腹的口粮、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训练,以及随时可能被派去当炮灰的命运! “凭什么抓我?!我家里还有老母妻儿要养活!” “一天就这点发霉的饼子!连口水都喝不饱!怎么打仗?!” “放我们回去!我们不当兵了!复国?复谁的国?!还不是给那些老爷们卖命!” 不满的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最终汇聚成愤怒的浪潮。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猛地将手中的木矛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老子不干了!放我回家!”他嘶声怒吼!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对!不干了!” “放我们走!” “回家!”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愤怒的士兵推搡着维持秩序的军官,试图冲破校场的栅栏! “反了!反了!”负责训练的波斯新军军官气急败坏,脸色煞白,惊恐地向后退去,“弓弩手!准备!敢冲击军阵者,杀无赦!”一队装备相对好些的弓弩手慌乱地排开,箭簇对准了骚动的人群,但他们的手指也在颤抖,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挣扎!这些人,很多都是他们的同乡甚至亲戚! 骚乱迅速升级,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血腥的兵变!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整齐、如同闷雷滚过地面的脚步声从校场外传来!伴随着甲叶摩擦的铿锵声,一股令人窒息的铁血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校场! 一队队身披厚重明光铠、手持长柄陌刀、如同移动钢铁堡垒般的唐军士兵,在数名唐军校尉的带领下,如同黑色的潮水,沉默而迅疾地涌入了校场!他们迅速列成整齐的方阵,雪亮的陌刀如同刀山,森然的杀气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喧嚣!为首的唐军校尉,正是高仙芝的心腹爱将李嗣业!他面容冷硬如铁铸,目光如同冰锥,扫过混乱的人群。 查拉维亲王在亲卫的簇拥下匆匆赶到,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尤其是那队沉默却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唐军陌刀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李嗣业没有看查拉维,他的目光直接锁定那个带头摔矛的高大青年,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清晰地穿透全场: “扰乱军纪,煽动哗变,形同叛逆!杀!” 没有多余的话语! “喏!”最前排的十名陌刀手齐声暴喝!如同一个整体,猛然踏步向前!手中那恐怖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整齐划一地向前劈斩! “呜——噗嗤!咔嚓!” 刀光如雪!血光冲天! 那名带头的高大青年连同他身边几个叫嚣得最凶的士兵,瞬间被劈成了数段!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和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冰冷的沙地上!场面血腥残暴到了极点! 整个校场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骚动的士兵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惊恐地看着那几滩还在抽搐的碎肉和喷溅的鲜血,看着那队如同杀神般伫立、刀锋还在滴血的唐军陌刀手!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愤怒和勇气!不少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呕吐不止。 查拉维亲王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看着地上同胞的残尸,看着那些被吓破了胆、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新兵,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嗣业和那队沉默的陌刀营,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悲哀瞬间淹没了他。这金狮旗……难道只能用自己同胞的血肉来浇灌吗?李嗣业冰冷的目光终于转向查拉维,声音毫无波澜:“郡王殿下,军心已稳。如何整训,是您的事了。高帅有令:再有哗变,陌刀营……将清洗整个新军大营。”说完,他不再看查拉维惨白的脸色,一挥手,陌刀营如同退潮般,沉默而整齐地撤离了校场,留下满地血腥和无尽的恐惧。 查拉维站在寒风中,望着那面在硝烟和血腥中依旧飘扬的金狮旗,只觉得那旗帜沉重得如同浸满了血泪的铅块。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跑来,呈上一卷盖着大唐皇帝玉玺的密旨。查拉维颤抖着展开,李琰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闻郡国新募之卒,多有不驯。非常之时,当用重典,然亦需怀柔。着郡王详查部族,择其弱小忠顺者,厚赏其酋,擢其子弟入新军为官,分化旧贵,以夷制夷。民心如水,堵不如疏……” 怀柔?分化?查拉维看着密旨,又看看校场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泊和惊魂未定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惨笑。这帝王心术,这平衡之道……每一步,都踏在同胞的血泪之上!这“波斯郡王”的冠冕,何其沉重! 第262章 琉球归化 琉球:归义盛典 琉球那处避风海湾,此刻张灯结彩,气氛与月前的肃杀紧张截然不同。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铺着象征大唐威仪的明黄色锦缎。冯崇一身绯色官袍,腰悬金鱼袋,面容威严中带着一丝刻意展现的和煦。台下,数百名“海人”部族成员扶老携幼,穿着他们最好的麻布或兽皮衣服,脸上涂着象征喜庆的赭红色油彩,眼中充满了好奇、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奉大唐皇帝陛下敕令!”冯崇的声音洪亮,在司礼官的同步翻译下,清晰地传遍全场: “琉球‘海人’部族,乃上古东渡‘秦裔’,与我华夏血脉同源,心慕王化,实乃‘归义之民’!朕心甚慰!特赐首领阿图,正七品‘归德郎将’勋衔!赏蜀锦百匹!越窑青瓷五十件!精铁农具三十套!粟、黍、稻、麦良种各十石!” 随着冯崇每念出一项赏赐,便有唐军士兵将对应的物品抬上高台。流光溢彩的锦缎、温润如玉的青瓷、闪烁着冷冽寒光的崭新铁锄铁犁、颗粒饱满的谷物种子……这些来自“天朝上邦”的珍宝和实用之物,瞬间点燃了所有“海人”的狂热!惊叹声、欢呼声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 阿图首领激动得浑身颤抖,在族人的簇拥下,虔诚地走上高台。他解下腰间象征权力的骨制权杖,双手颤抖着接过冯崇递来的“归德郎将”铜印和一卷明黄绢帛的敕书。当那光滑冰凉的铜印入手,当看到敕书上那威严的玉玺印记时,这个魁梧的岛民首领再也抑制不住,热泪盈眶,猛地匍匐在地,用额头重重磕向坚硬的木台,发出“咚咚”的闷响! “天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阿图的声音嘶哑而虔诚,带着穿越千年的归属感。 “万岁!万岁!万万岁!”台下所有“海人”齐刷刷跪倒,学着首领的样子,狂热地叩拜呼喊!声浪震天动地!那块刻有“秦”字的祖传木牍,被阿图恭恭敬敬地供奉在冯崇面前的香案上,与大唐皇帝的敕书并列。 冯崇微微颔首,继续宣读:“另,准‘归德郎将’阿图,遴选族中聪慧子弟三人,入长安国子监‘四门学’,习我华夏礼仪文化,沐浴王化之恩!” 此言一出,台下更是沸腾!去天朝帝都学习!这是何等的荣耀!几个被选中的少年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的父母更是喜极而泣。 “最后,”冯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着令冯崇详查琉球诸岛地理、物产、民情、航道,绘制详图!此地,乃我大唐海疆之屏藩,归义之民永沐皇恩之基业!” 盛大的赐宴随即开始。烤得金黄流油的野猪、海鱼,新蒸熟的粟米饭,还有唐军带来的美酒……香气弥漫了整个海湾。“海人”们载歌载舞,用最原始而热烈的仪式表达着归附的喜悦。唐军士兵也放松了戒备,与岛民分享着食物,气氛融洽。 在人群外围,一辆不起眼的牛车静静停着。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圣武上皇那张枯槁而惨白的脸。他看着眼前这“秦裔”岛民对大唐旗帜的狂热跪拜,看着那些象征着“天朝恩泽”的赏赐,听着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呼声,只觉得脑海中那根维系着“神国”尊严的最后丝线,“啪”地一声彻底崩断了!倭国所谓的“万世一系”,在这跨越千年的血脉印证和现实恩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猛地放下车帘,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精神彻底陷入了崩溃的深渊。 旁边一辆牛车内,光明子皇后静静地坐着。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眼神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诡异光芒。她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狂欢的“海人”,看着高台上意气风发的冯崇,嘴角竟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康复?或许吧。但某些东西,早已在风暴和颠覆中,悄然改变。 金城(新罗王都):催命三符 新罗王宫,庆会殿。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殿内的沉重阴霾。新罗王金法敏身着常服,焦躁地在殿内踱步,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他年约四旬,面容方正,此刻却眉头紧锁,眼中布满了血丝。案几上,三份来自大唐的文书如同三道催命符,一字排开。 第一份,是程名振以安东都护府名义发来的露布飞捷抄本,上面清晰地写着:“……逆贼泉男生,私蓄甲兵,构陷天朝,勾结靺鞨,图谋不轨……现已伏诛!首级传示辽东!其党羽尽数肃清!安东靖平……” 文字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铁腕。泉男生,这个在辽东与新罗之间左右逢源、甚至暗中支持新罗对抗大唐的高句丽遗臣魁首,就这么身首异处了!金法敏仿佛能看到程名振那把滴血的陌刀,正悬在自己头顶! 第二份,是来自长安鸿胪寺的正式敕书,加盖着大唐皇帝玉玺: “……新罗王金法敏,世受皇恩,本应恭顺守藩。然近年屡有边军越界滋扰、劫掠商旅之事,虽曰‘盗匪’,实难辞其咎!更有暗通叛逆、首鼠两端之嫌!朕念尔先祖忠谨,姑予自新之机。限尔接旨之日起,一月之内,必择其一而行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一,遣王子金重熙入长安为质,习我礼仪,以示恭顺无贰; 其二,裁撤浿水以南所有新罗边军,退守汉江之南,所撤防区由安东都护府军接防; 其三,全面开放金州、熊津等五处港口为通商口岸,准大唐商船自由出入、设邸交易,新罗官府不得阻挠,税赋由安东都护府与尔共议…… 三者择一!逾期不决,或阳奉阴违,视为悖逆!天兵一至,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质子?那是将王储送入长安为囚!裁军?那是自废武功,将国土北大门拱手让人!开港通商?那是让大唐势力无孔不入地渗透新罗命脉!无论选哪一条,都是剜心剔骨之痛!金法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 第三份,是一份来自平壤的私人密信,由他安插在安东都护府的眼线冒死送出。信的内容更让他心惊肉跳:“……程名振已密令安东西路诸军,向浿水北岸秘密集结粮草军械!水师战舰亦在熊津外海频繁游弋操演!疑有大规模用兵之象!另,扶余丰已于狱中疯癫,胡言乱语,提及‘新罗’、‘密约’等语,恐对大王不利!望大王早做决断!” 三份文书,如同三道越来越紧的绞索!程名振的屠刀、李琰的催命符、边境的战争阴云!金法敏猛地抓起案上一个精美的白瓷酒壶,狠狠摔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碎片四溅!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屈辱、愤怒,还有深深的恐惧。 “大王息怒!”几名心腹重臣跪伏在地,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息怒?如何息怒?!”金法敏咆哮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质子?裁军?开港?你们告诉本王!选哪一条?!哪一条不是将我新罗的命脉交到大唐手里?!” “大王!”宰相金顺元抬起头,老泪纵横,“形势比人强啊!泉男生头颅犹在眼前!倭国圣武夫妇已如囚徒般被押往长安!大唐兵锋之盛,绝非我新罗可挡!若硬抗……恐有灭国之祸啊!” “难道就无他法?!”金法敏不甘心地嘶吼。 “或许……或许可遣使入长安,陈情诉苦,再献上重礼,恳求陛下收回成命?或……或只择其中损害最轻者……”另一名大臣颤声道。 “损害最轻?”金法敏惨笑一声,颓然坐倒在王座上,看着那三份如同烙铁般的文书,“质子入朝,吾儿重熙生死操于人手!裁撤边军,北境洞开,唐军朝发夕至!开港通商,财货尽入唐商之手,国将不国!哪一条……不是绝路?!” 殿内死寂,只有金法敏粗重的喘息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这位曾梦想一统三韩的新罗王,此刻正面临着登基以来最残酷的抉择。帝国的意志如同泰山压顶,留给新罗的时间,不多了。 长安听梅小筑:枷锁与阶梯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在听梅小筑的书房内回荡。 藤原广嗣闷哼一声,左手手背瞬间浮现出一道刺目的红痕,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咬着牙,强忍着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右手却死死握着毛笔,颤抖着在宣纸上继续临摹那些复杂的方块字。 李忠手持一根细长的竹鞭,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案旁,目光冰冷如刀:“握笔要稳!心要静!字如心画!你这般浮躁,写出的字如同鬼画符,如何能领会我大唐典章之精义?如何能担得起陛下赐予的‘都督’之责?!” “都督……”藤原广嗣心中苦涩。自那日两仪殿觐见后,一道“试守安东倭地都督府都督”的虚衔敕书便送到了听梅小筑。没有实权,没有封地,甚至没有俸禄,只有一个空名号和一箱箱需要他日夜苦读的书籍。这“都督”,更像是一道华丽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了长安,锁在了李忠的严苛督导之下。 “今日抄录《唐律疏议·名例》十遍!错一字,加一鞭!”李忠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赐你名位,是恩典,亦是考验!汝之性命,系于陛下恩威一念之间!汝之荣辱,更系于汝能否真正通晓王化,洗心革面!若连这最基本的律文都学不会,不能理解何为‘德主刑辅’、‘一断于律’,将来如何替陛下牧守倭地?难道要像那些愚昧倭酋一般,只知逞血气之勇,行暴虐之事,最终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吗?!” 李忠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藤原广嗣心上。他想起父亲藤原仲麻吕的刚愎专权,想起奈良朝廷的倾轧混乱,再对比手中这卷体系严谨、条文清晰的《唐律疏议》,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感让他心神剧震。原来治理国家,并非全凭个人好恶和家族权势?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庞大而精密的规则?这“唐律”,究竟是束缚他的枷锁,还是……通往另一种力量的阶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和手背的疼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再次蘸墨,一笔一划,极其艰难却无比认真地临摹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律文:“……五刑:笞、杖、徒、流、死。十恶: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砖石,在他心中垒砌着对大唐这个庞然巨物新的认知。李忠冷眼旁观,看着少年眼中那抹倔强渐渐被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所取代,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驯服野兽的第一步,是让它习惯笼子,并开始仰望笼子外的天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勃律雪山:黄金与弯刀之路 茫茫昆仑,雪峰如剑,直插灰暗的天穹。寒风卷着冰碴,发出鬼哭般的呼啸。一支仅有七人的小队,如同微小的蝼蚁,在陡峭的冰川裂隙和嶙峋的乱石间艰难穿行。他们身披白色伪装披风,背负着沉重的行囊,每一步都在深及膝盖的积雪中留下深深的印记,又迅速被呼啸的风雪掩盖。为首一人,身材精悍,目光锐利如鹰,正是安西都护府“昆仑营”的队正,名叫郭曜。他怀中贴身藏着的,正是那本染血图册的副本,上面用朱笔圈出了一条隐秘的路线——“昆仑道”。 “头儿,风向变了!暴风雪怕是要来了!”一名队员艰难地靠近,声音在风中模糊不清。 郭曜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一个精巧的指北针,果断下令:“加速!前面三里有处避风的岩凹,是图上标注的第一个补给点!务必在风雪封山前赶到!” 没有多余的废话,小队成员咬紧牙关,顶着几乎要将人掀飞的狂风,奋力向前跋涉。行囊里除了必备的干粮、药物、武器,更多的是黄澄澄的金锭和打磨得异常精美的波斯弯刀——这是用来撬动勃律那些亲唐部落的硬通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风雪即将吞噬一切时,他们终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凹。岩凹深处,竟真如地图所标注,堆积着一些用油布包裹的干燥柴火和一小袋盐巴!显然是之前百骑司测绘小队预留的! “神了!这图……”一名队员点燃篝火,看着跳跃的火苗,又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金锭,眼中充满了对那份血染图册的敬畏和对任务的坚定。 暴风雪在岩凹外肆虐,如同狂暴的巨兽。岩凹内,火光跳跃,映照着七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郭曜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副本,指着下一个标记点——一个位于雪山深处、名为“鹰巢”的勃律部落聚居点。 “鹰巢部,酋长‘贡布’,性贪而多疑,但部族善养牦牛,控制着通往小勃律的一条隐秘垭口。按图所示,此人是突破口。”郭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明日风雪稍歇,我们便去拜会这位‘鹰巢之主’。记住,我们是迷路的商队,货物是黄金和宝刀!探清虚实,建立联系!为大军日后通行,埋下第一颗钉子!” 黄金的光芒和弯刀的冷冽,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诱惑与危险交织的光芒。这条用血与智慧铺就的“昆仑道”,正悄然延伸向吐蕃西南最脆弱的命门。 尼沙普尔:怀柔引火 尼沙普尔郡王府内,气氛压抑。查拉维亲王疲惫地揉着眉心,面前摊开着李琰那份关于“怀柔小族,分化旧贵”的密旨。他刚刚完成了一次艰难的“怀柔”行动——从抄没巴赫蒂亚尔等大贵族的财产中,挤出相当一部分,厚赏了几个位于绿洲边缘、实力弱小的游牧部落首领,并破格提拔了其中两个首领的儿子进入新军担任低级军官。 “穆罕默德,绿松石部酋长,赏金饼五十枚,波斯锦缎二十匹,擢其子为‘十夫长’……” “哈桑,沙狐部酋长,赏铁器三十件,粮食五十石,擢其侄为‘书记官’……” 查拉维念着名单,试图用这些“恩典”来证明自己执行皇帝旨意的“成果”。然而,他话音刚落,下首一位身着华丽丝绸长袍、留着精心修剪胡须的波斯旧贵族代表——法鲁赫,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郡王殿下真是慷慨!那些只会在沙漠里放羊、连字都不识几个的野蛮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新军的‘十夫长’、‘书记官’?还得到了如此丰厚的赏赐?而我们这些世代效忠萨珊、为复国出钱出力的家族呢?”法鲁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和不满,“我们的仓库被清空,我们的子弟被强征入伍当炮灰!我们的意见被弃如敝履!殿下,您这‘怀柔’,柔的是外人,伤的可是我们这些真正波斯脊梁的心啊!” “法鲁赫大人,此言差矣!”查拉维试图解释,“陛下旨意,乃为平衡各部,稳固郡国根基。那些小部落虽弱,但熟悉地形,可补新军之短……” “根基?”法鲁赫猛地打断查拉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我们的根基,是千年来流淌着高贵萨珊血液的波斯贵族!是传承自居鲁士大帝的荣耀!而不是那些只认黄金和弯刀的沙漠蛮子!郡王殿下!您用那些卑贱者的血和我们的钱粮去讨好更卑贱者,这难道就是您所谓的‘复国’?!这就是您对得起您血管里流淌的萨珊王族之血吗?!” 这番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厅内其他几位旧贵族代表虽然没像法鲁赫这般激烈,但脸上也写满了愤懑和不平。查拉维的“怀柔”非但没有分化他们,反而因为资源分配不公和地位落差,彻底点燃了旧贵族阶层积蓄已久的怒火!他们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被出卖了! “法鲁赫!你放肆!”查拉维气得脸色铁青,拍案而起。 “放肆?”法鲁赫毫不畏惧地迎上查拉维愤怒的目光,甚至向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殿下,别忘了!尼沙普尔的城墙需要人修,军队的粮食需要人供,通往木鹿城的商路需要人维持!没有我们这些‘旧贵族’,您这郡王府,还有您那面金狮旗,靠什么支撑?靠那些新提拔的‘十夫长’?还是靠……那些唐国人?!” 他刻意加重了“唐国人”三个字,目光扫过侍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唐军校尉。 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查拉维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法鲁赫那有恃无恐的脸,看着其他贵族眼中闪烁的不满,再想到城外那些依旧蠢蠢欲动的大食残党和高仙芝那冰冷的“根基不稳”的评语,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瞬间将他淹没。李琰的“怀柔”妙计,在波斯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和现实的利益冲突面前,非但未能平息矛盾,反而成了引燃更大风暴的火种!这“波斯郡王”的宝座,如同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质子入京 金城:北门泪别 金城北门,寅时。天色未明,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城楼上悬挂的新罗王旗上,发出猎猎的哀鸣。城门洞开,吊桥放下,一队约三百人的队伍肃立在门洞前的空地上,气氛凝重得如同送葬。 队伍核心,是一辆装饰着新罗王室纹章、却显得格外朴素的马车。车帘掀起,新罗王金法敏紧紧攥着长子金重熙的手。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王者,仅仅一夜之间,两鬓竟已染上大片霜白,眼窝深陷,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他看着儿子年轻却写满屈辱和惊惶的脸庞,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声沉痛到极致的叹息和一句嘶哑的叮嘱: “吾儿……此去长安,如入虎穴龙潭……务必……务必谨言慎行!忍辱……负重!保全性命……以待……来日!”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来的肉。 金重熙年方十六,身着象征王储身份的礼服,此刻却感觉这身华服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烤着他的尊严。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父王……保重!儿臣……记住了!” 他不敢看父亲那双布满血丝、盛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睛,更不敢看城楼上、城门后那些沉默围观的臣民投来的复杂目光——有同情,有悲悯,更有一种无声的谴责:王国的未来,竟要以王储为质来换取苟安! “时辰已到!请王子殿下登车!” 大唐安东都护府派来的“护送”使臣,一位姓张的校尉,面无表情地朗声催促。他身后,百余名唐军骑兵盔甲鲜明,长槊如林,沉默中透出冰冷的压力。 金法敏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松开手。金重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父亲,又望了一眼在晨雾中显得模糊而悲凉的金城轮廓,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起程!” 张校尉一声令下。 车轱辘碾过冰冷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唐军骑兵护卫着马车,如同押送囚犯般,缓缓驶出金城北门。吊桥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升起,如同斩断归途的闸门。 金法敏踉跄着冲到城垛边,死死抓住冰冷的石砖,望着儿子车队在风雪中越来越小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铅灰色的地平线尽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王袍!在臣子们的惊呼声中,这位一夜白头的国王,缓缓软倒在地。新罗的未来,伴随着王储远去的车辙,一同陷入了未知的风雪与黑暗。 长安郊亭:折辱的“郊迎” 长安东郊,灞水之畔,十里长亭。时近正午,天空依旧阴沉。亭外旌旗招展,却并非喜庆的仪仗。数百名身着各色官袍的鸿胪寺官员、礼部属吏以及象征性的宫廷侍卫肃然而立,队伍整齐,鸦雀无声。没有鼓乐,没有彩旗,更没有百姓围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肃杀与冷清。 亭内,鸿胪寺卿崔隐甫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地品着茶。下首几位官员低声交谈,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好奇。他们在等的,是那个即将抵达的、被打断了脊梁的倭国“伪主”。 “报——!倭国圣武上皇、光明子皇后车驾已至五里外!” 斥候飞马禀报。 崔隐甫放下茶盏,整理了一下绯色官袍,淡淡道:“按仪注……准备‘迎’驾吧。” 不多时,一支寒酸的车队出现在官道尽头。两辆毫无皇室标识的素朴牛车,前后仅有数十名唐军骑兵护卫,与长安郊迎的排场形成刺眼的对比。牛车在亭外百步处停下。车帘掀开,两名唐军士兵几乎是半搀半架地将形容枯槁、眼神涣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圣武上皇“扶”下车。他脚步虚浮,若非士兵架着,几乎站立不稳。随后下车的光明子皇后,却令人意外。她竟换上了一身倭国宫廷盛装,脸上施着厚厚的脂粉,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插着华丽的玳瑁簪和步摇,身姿挺直,眼神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即将参加的不是屈辱的受降,而是一场隆重的典礼。 冯崇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崔隐甫面前,抱拳道:“崔大人,人已带到。” 崔隐甫微微颔首,站起身,走到亭前台阶之上。他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圣武和盛装诡异的光明子,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奉大唐皇帝陛下敕令:倭国圣武、光明子,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念其年迈体衰,特免跪拜之礼。鸿胪寺卿崔隐甫,代天子受其觐见之仪!”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免跪拜?看似“恩典”,实则是将倭国君臣最后一点象征性的尊严彻底踩入尘埃!连跪拜的资格都被剥夺了!百官们冷眼旁观,嘴角噙着无声的讥讽。 圣武上皇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头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巨大的屈辱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眼前一黑,若非士兵死死架住,已然晕厥。而光明子,却在这极致的羞辱面前,嘴角竟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那些冷眼旁观的唐朝官员,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嘲弄。她款款上前一步,无视崔隐甫,对着长安城的方向,用清晰而流利的唐语朗声说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倭国罪妇光明子,代夫圣武,谢大唐皇帝陛下……不跪之恩!” 声音清脆,姿态恭谨,却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人脸上!她将“不跪之恩”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诡异的恭顺! 崔隐甫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这倭国女人的反应……不对劲!他压下心中疑虑,冷然道:“引‘罪酋’圣武、光明子入驿馆安置!静候陛下召见!” 一场充满折辱与诡异气氛的“郊迎”,在百官无声的冷视和光明子那令人脊背发寒的恭顺中,草草收场。倭国的国格,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听梅小筑:兵者,诡道也 听梅小筑的书房内,气氛肃穆。藤原广嗣正襟危坐,面前摊开的已不再是《千字文》或《唐律疏议》,而是一卷用古朴篆书写就的竹简——《孙子兵法》!李忠负手立于一旁,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少年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李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逐字讲解,“此乃《孙子兵法》开篇之要义!治国如同用兵,非逞匹夫之勇,更非恃一家之私!需洞察全局,权衡利害,知生死存亡之道!你既为陛下试守之‘都督’,将来牧守倭地,若只知仇恨,不明此道,必蹈汝父刚愎专权、身死族灭之覆辙!” 藤原广嗣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竹简上“兵者诡道”四个字。奈良朱雀门前的惨败、父亲藤原仲麻吕的切腹、定火堡的焚天之火、长安禁苑的帝王威压……过往的片段在脑海中激烈碰撞。他忽然意识到,大唐能摧枯拉朽般击垮倭国,靠的绝不仅仅是坚船利炮,更是这种深不可测的、将力量与谋略运用至巅峰的智慧!他原以为《唐律》已是庞大精密的规则体系,如今这《孙子兵法》却向他展示了一个更加波澜壮阔、更加冷酷无情的力量博弈世界!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藤原广嗣喃喃念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化为一种近乎顿悟的光芒。他猛地抬头看向李忠:“先生……陛下命我学此……是教我……如何做一把……更听话、更有用的刀?” 李忠眼中精光一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冷冷道:“刀钝了,会被弃用。刀太利,不知收敛,会伤主。做刀,也要明白何时该出鞘,何时该归隐,更要明白……握刀的人是谁!陛下赐你权谋之术,是让你明势,知进退,懂权衡!倭地非长安,民情复杂,旧族犹存。若只知一味强压,只会激起更大反抗,最终玉石俱焚,辜负陛下所托!若能用其力,制其衡,借力打力,方为长久之道!” 权谋……制衡……借力打力……这些冰冷而现实的词语,如同钥匙,打开了藤原广嗣心中一扇全新的大门。他开始模糊地理解李琰那句“效忠大唐,朕许你为倭地之主”背后的深意——那并非简单的施舍,而是一场残酷的考验和交易!他需要证明自己有能力运用大唐赐予的“规则”与“谋略”,去驾驭那片充满仇恨的土地!这《孙子兵法》,既是枷锁上的纹饰,也是打开枷锁、触摸真正力量的阶梯! 勃律鹰巢:黄金引祸 鹰巢部聚居的山谷,如同被巨大的鹰爪撕裂,深嵌在巍峨的雪山之间。狂风在谷口呼啸,卷起雪沫冰渣。山谷深处,几座用巨大石块和牦牛毛毡搭建的简陋堡垒依山而建,便是酋长贡布的“鹰巢”。 此刻,最大的堡垒内却气氛诡异。火塘燃烧着,驱散着严寒。郭曜和他的六名队员围坐在火塘边,表面平静,手却都按在藏在皮袄下的刀柄上。对面,鹰巢部酋长贡布,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如岩石、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年汉子,正贪婪地摩挲着面前矮几上几块黄澄澄、沉甸甸的金锭。他身边几名心腹武士,目光则在另一堆寒光闪闪、装饰华丽的波斯弯刀上流连忘返。 “好金子!好刀!”贡布用生硬的吐蕃语夹杂着一些勃律土语说道,声音沙哑,“你们……唐国商人?迷路?哼!”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郭曜等人风尘仆仆却难掩精悍的面容,显然并不全信这套说辞。 郭曜脸上堆着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用刚学的几句勃律土语磕磕绊绊地回答:“尊敬的大酋长,风暴太大,商队走散了。这些金子、宝刀,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感谢您的收留!我们只求休整几日,购买些牦牛和向导,找到通往西边的路,绝不打扰贵部!” 贡布掂量着金锭,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通往小勃律那条隐秘垭口,是他部落最重要的财源之一,靠向过往商队收取重税。这些迷路的“唐商”出手如此阔绰……他心思电转,盘算着是趁机狠狠敲一笔,还是…… 就在这时,堡垒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浑身是雪、气喘吁吁的鹰巢部哨兵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恐,用急促的勃律语大喊:“酋长!不好了!山……山腰哨卡发现……发现‘铁鹰’的踪迹!十几骑!正……正朝我们山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什么?!”贡布猛地站起,脸色大变!手中金锭“哐当”一声掉在矮几上!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郭曜等人,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是你们?!你们引来了‘铁鹰’?!” 郭曜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他迅速给队员们使了个眼色,脸上笑容不变:“酋长误会了!我们只是迷路的商人,怎会……” “闭嘴!”贡布厉声打断,眼中杀机毕露,“把他们抓起来!还有金子!刀!都藏起来!快!”他指着郭曜等人对心腹武士吼道,又对哨兵喊:“告诉‘铁鹰’!就说我们只发现几个迷路的雪山猎人!快去!” 堡垒内瞬间乱成一团!武士们抽出弯刀扑向郭曜等人!郭曜眼中寒光一闪,知道无法善了,猛地掀翻矮几,金锭和弯刀散落一地!“动手!夺马!冲出去!”他暴喝一声,手中早已扣住的淬毒短弩瞬间激发!一支短箭精准地射入冲在最前面武士的咽喉! “噗嗤!” “杀!” 狭小的堡垒内瞬间爆发血腥的短兵相接!唐军斥候虽人少,但个个都是百战精锐,出手狠辣!鹰巢部武士虽悍勇,但猝不及防,瞬间被砍翻数人!郭曜一脚踹开挡路的尸体,扑向门口,却被贡布带着几名武士死死拦住!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贡布双目赤红,挥舞着弯刀嘶吼!他知道,一旦让这些“唐商”跑了,或者被“铁鹰”抓住,自己私藏唐国人物品的事情败露,整个鹰巢部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混乱中,几名队员抢到马匹,奋力砍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堡垒!郭曜殿后,左臂被贡布的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咬牙扔出一颗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 “走!”他嘶吼着,借着烟雾掩护,忍着剧痛翻身上马,与幸存的四名队员冲出混乱的堡垒,朝着风雪弥漫的山谷外亡命奔逃!身后,是贡布气急败坏的咆哮和鹰巢部武士的追杀!更远处,隐约传来吐蕃巡哨骑兵特有的、如同牦牛号角般的沉闷长音!显然,“铁鹰”已经嗅到了血腥味,正加速向鹰巢部扑来!黄金与弯刀,非但未能撬开通途,反而引来了致命的猎鹰! 尼沙普尔:烈焰焚城 尼沙普尔城的夜,被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白日里旧贵族代表法鲁赫在郡王府的质问和威胁,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空气中留下了令人窒息的寒意。查拉维亲王心力交瘁地回到内室,连那身沉重的王袍都无力脱下。 突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方向……赫然是城西!那是郡王府粮仓和主要旧贵族聚居区的方向! 查拉维猛地冲到窗边!只见城西方向火光冲天!数股粗大的火柱腾空而起,将半个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恶龙,咆哮着翻滚升腾!惊恐的尖叫声、哭喊声、兵刃碰撞声、房屋倒塌声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 “报——!”一名亲卫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沾满烟灰,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殿下!不好了!西城粮仓……还有法鲁赫大人、卡维大人等七家贵族的府邸……同时……同时起火爆炸!火势……火势太大了!根本……根本扑不灭!有人在城中四处放火!还……还有人冲击郡王府卫队!” 查拉维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扶住窗棂才勉强站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旧贵族们……终于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的绝户计!焚毁粮仓,断全城命脉!焚烧贵族府邸,嫁祸郡王府!煽动暴乱! “快!快调新军……不!调唐军!调陌刀营!”查拉维嘶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绝望。他知道,仅凭那些士气低落、成分复杂的新军,根本控制不住这燎原之势! “殿下!新军……新军大营也乱了!”另一名亲卫浑身浴血地冲进来,“有……有乱兵喊着‘诛杀国贼查拉维’、‘波斯是波斯人的波斯’!他们……他们和放火的人里应外合!正在冲击大营!我们的人……顶不住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郡王府外猛地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激烈的兵刃撞击声!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无数人影在府墙外晃动,试图攀爬进攻!府内卫兵拼死抵抗,惨叫声不绝于耳! “保护殿下!”亲卫队长目眦欲裂,拔刀怒吼。 查拉维脸色惨白如纸,望着窗外那吞噬一切的冲天烈焰,听着府墙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将他冻结。他精心维持的脆弱平衡,被旧贵族的怒火彻底撕碎!金狮旗在火光和浓烟中飘摇,仿佛随时会被这血与火的狂潮吞噬。他猛地想起高仙芝那句冷酷的“根基不稳”,想起李琰密旨中的“换刀”暗示……难道,他这把刀,这么快就要被丢弃了吗? 就在这时,郡王府那厚重的大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了!火光中,法鲁赫那张因疯狂和得意而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手中高举着一柄染血的波斯弯刀,对着府内惊惶的守卫和绝望的查拉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查拉维!你这萨珊的叛徒!唐人的走狗!看看这熊熊烈火!听听这愤怒的呐喊!金狮旗,从来只为自由的波斯人而扬!今夜,就用你和那些唐国人的血,来祭奠我们被玷污的荣耀!波斯……永不屈服!” 他身后的暴徒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涌入了郡王府!尼沙普尔,这座刚刚升起金狮旗的城市,彻底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长安暗涌 长安四方馆:质子泪与倭皇殇 长安皇城西南隅,四方馆。这座专门安置藩属国使节和入朝质子的馆舍,此刻笼罩在初冬的阴冷与压抑之中。新罗质子金重熙被安置在馆内东侧一处名为“松涛苑”的独立院落。院中几株老松虬枝盘结,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凄凉。 金重熙呆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身上依旧穿着离开金城时那身华贵的王储礼服,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案几上摆放着精致的唐式点心和热茶,他却毫无食欲。窗外是陌生的高墙,隔绝了故国的天空,也隔绝了他十六年熟悉的一切。质子……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他的脖颈上。父王一夜白头的面容,金城北门风雪中绝望的回望,如同梦魇般在眼前挥之不去。巨大的屈辱和思乡之情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他猛地将脸埋入冰冷的双掌,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无声地浸湿了绣着金线的袖口。松涛呜咽,少年质子的低泣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无人听见,也无人抚慰。 就在这愁云惨淡之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四方馆的沉寂!一名鸿胪寺的低阶官员脸色煞白,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四方馆主事的值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大人!不……不好了!倭国馆那边……出……出大事了!圣武上皇……他……他暴毙了!” “什么?!”四方馆主事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得粉碎!“何时?!如何暴毙?!” “就……就在刚才!”官员喘息着,“据伺候的驿卒说,圣武上皇晚膳后……突然……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脸色青紫……等医官赶到时……已……已气绝身亡!” 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四方馆,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向皇城!倭国“伪主”,在抵达长安不足三日、尚未被皇帝召见的情况下,竟在驿馆内暴毙而亡!这绝非寻常病故!是旅途劳顿?是惊惧过度?还是……有人蓄意谋害?!无论是哪一种,都将在本就暗流汹涌的长安朝堂,投下一颗致命的巨石! 倭国馆:白幡下的利刃 倭国馆内,早已乱作一团。圣武上皇的尸身被安置在正厅临时铺设的素席上,盖着白布。随行的几名倭国老仆跪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顿足。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慌。 而风暴的中心,光明子皇后,此刻却展现出令人心悸的冷静。她依旧穿着那身倭国宫廷盛装,脸上的脂粉甚至比白日觐见时更加厚白,如同戴了一张面具。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静静地跪坐在丈夫的尸身旁,腰背挺得笔直,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然而,在那空洞之下,却仿佛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风暴。 当鸿胪寺卿崔隐甫带着属官和医官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景象。 “皇后娘娘,请节哀……”崔隐甫眉头紧锁,斟酌着开口。圣武暴毙,此事可大可小,处理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轩然大波,甚至影响皇帝陛下东海经略的大局。 “节哀?”光明子缓缓转过头,那双涂着浓厚眼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崔隐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崔大人,我夫君……圣武上皇,奉大唐皇帝陛下之诏,不远万里,远渡重洋,亲赴长安‘谢罪’。一路之上,风餐露宿,惊涛骇浪,早已心力交瘁。如今……终于抵达长安,尚未沐浴天恩,竟在贵国驿馆之内,不明不白地……暴毙身亡!”她每说一句,声音便拔高一分,到最后“暴毙身亡”四字,已是字字泣血,如同杜鹃啼血! 她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指着崔隐甫,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凄厉:“敢问崔大人!这就是大唐的待客之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朝上邦’?!我夫君纵有千般不是,亦是倭国一国之主!如今客死异乡,死因不明!你们鸿胪寺,你们大唐朝廷,必须给我倭国上下一个交代!否则……”她环视着在场所有唐朝官员,眼中迸发出怨毒而疯狂的光芒,“否则,我光明子,纵是血溅五步,化为厉鬼,也要让这长安城……永无宁日!让天下人都看看,这煌煌大唐,是如何逼死藩属国君的!” 字字诛心!句句如刀!将一顶“逼死藩主”的滔天罪名,狠狠扣在了大唐头上!崔隐甫脸色铁青,饶是他宦海沉浮多年,也被这倭国女人的狠辣和疯狂惊出一身冷汗!这哪里是丧夫的哀恸?分明是借题发挥,以死人为刀,直刺大唐的软肋!长安朝堂的暗流,瞬间被这白幡下的利刃搅成了惊涛骇浪! 听梅小筑:死亡课 “倭皇……死了?”藤原广嗣猛地抬起头,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宣纸上,墨汁迅速晕染开一片污迹。他刚从李忠口中得知圣武暴毙的消息,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那是他的祖父,虽然记忆中只剩下模糊的威严和奈良城破时的狼狈,但那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一种莫名的悲凉和物伤其类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 李忠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怎么?兔死狐悲了?还是……觉得大唐手段酷烈?” 藤原广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确实感到了恐惧,对大唐那深不可测、视人命如草芥的手段的恐惧。 “穿上衣服,跟我去倭国馆。”李忠的命令不容置疑。 “去……去做什么?”藤原广嗣声音发颤。 “观礼。”李忠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如刀,“看看你祖父最后的样子。看看那个叫光明子的女人,如何借一具尸体兴风作浪!也看看……我大唐的官员,如何应对这场泼天大祸!” 当藤原广嗣跟着李忠,踏入倭国馆那被白幡和哭声笼罩的压抑灵堂时,他看到了躺在素席上、盖着白布、再无声息的祖父圣武。看到了跪在尸身旁、盛装诡异、如同厉鬼般的光明子祖母。更看到了鸿胪寺卿崔隐甫那铁青的脸色和周围官员们凝重而戒备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和无形的刀光剑影。 光明子那尖锐凄厉的控诉声如同魔音灌耳,狠狠冲击着藤原广嗣的耳膜和心神。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死亡……原来可以成为一种武器!一种如此可怕、如此犀利的武器!祖母那疯狂而怨毒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看到了吗?”李忠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如同毒蛇吐信,“权力之争,从无温情脉脉。生与死,荣与辱,皆可为筹码。圣武之死,是意外也好,是阴谋也罢,在他踏上长安土地的那一刻,他的生死就已不由己控。光明子此刻的疯狂,是绝望的反扑,更是孤注一掷的豪赌!赌的是我大唐的颜面,赌的是朝堂的权衡!而你……”李忠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入藤原广嗣的眼底,“陛下赐你名位,许你将来牧守倭地,你以为那是荣华富贵的坦途?不!那是比这灵堂更凶险万倍的生死场!若不懂敬畏生死,不明权术险恶,不知借势而为,你的下场,只会比你祖父更惨!见生死,知敬畏,方可掌权柄!否则,这‘都督’之位,便是你的催命符!” 藤原广嗣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灵堂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祖父冰冷的尸体,祖母疯狂的控诉,李忠冷酷的警告……这一切交织在一起,给他上了毕生难忘的一课——权力的游戏,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长安的平静水面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暗流! 勃律雪山:鹰愁涧的狼烟 勃律雪山深处,一处名为“鹰愁涧”的绝壁之上。寒风如刀,卷起漫天雪沫,能见度不足十步。郭曜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撕裂般的剧痛。他左臂那道被贡布砍伤的伤口早已冻得麻木,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却一阵阵袭来。身边,只剩下最后一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队员小七。另外四名同伴,为了掩护他们,永远留在了刚才那场惨烈的雪谷遭遇战中——他们被贡布的追兵和闻讯赶来的吐蕃“铁鹰”巡哨骑兵前后夹击! “头儿……图……图册……”小七的声音嘶哑微弱,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染血的油布包裹,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一支折断的羽箭还插在他的大腿上,鲜血早已凝固。 郭曜艰难地挪动身体,透过风雪缝隙向下望去。只见鹰愁涧下方狭窄的谷道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在快速移动!贡布带着十几名鹰巢部武士,正引着七八名装备精良、身披铁甲的吐蕃骑兵,如同跗骨之蛆般顺着他们留下的血迹和脚印追踪而来!距离越来越近!风雪虽大,却无法完全掩盖他们的行踪。 “跑……跑不掉了……”小七眼中充满了绝望。 郭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特制的、用牛角密封的小竹筒——里面是百骑司配备的、用于绝境求援的“狼烟引信”!这种引信燃烧时会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和浓烈的彩色烟雾,即使在暴风雪中也能被远处观察到,但代价是彻底暴露自己,绝无生还之机! “小七!听着!”郭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图册!比我们的命重要!陛下等着它!安西的兄弟们等着它!我留下点火!你……抱着图册,从那边崖缝滑下去!旁一处被积雪覆盖、极其陡峭狭窄的石缝。 “头儿!不行!要死一起死!”小七泪流满面,死死抱住包裹。 “放屁!”郭曜厉声呵斥,眼中血丝密布,“图在人在!这是命令!滚!”他猛地将小七推向石缝方向,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拔掉牛角塞子,将引信狠狠戳在冰冷的岩石上,用火石用力擦击! “滋啦——!”一簇微弱的火星溅起!引信的黑色药捻瞬间被点燃,发出急促的“嗤嗤”声,冒起刺鼻的白烟! “快走!”郭曜用身体死死挡住石缝入口,对着小七发出最后的怒吼! 小七看着那迅速燃烧的引信,看着郭曜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下方越来越近的追兵,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嚎,猛地将油布包裹塞进怀里最深处,转身扑向那道狭窄的石缝,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下滑去! “在那里!有烟!”下方谷道传来吐蕃骑兵的厉喝! “放箭!杀了他们!”贡布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绝壁顶端!“噗嗤!噗嗤!”郭曜身体连中数箭,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依旧死死靠着岩壁,用身体挡住石缝入口,确保小七能滑下去!引信的“嗤嗤”声越来越急促,刺鼻的彩色浓烟开始升腾,在灰白色的风雪背景中显得格外醒目! “为了大唐!”郭曜口中喷着血沫,用尽最后力气嘶吼一声,猛地将燃烧的引信高高举起!彩色的烟雾如同不屈的旗帜,在勃律雪山之巅,在万千箭矢的呼啸中,倔强地升腾而起!下一刻,数支劲箭同时贯穿了他的胸膛!他那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山岳般轰然倒下,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皑皑白雪。鹰愁涧绝壁之上,只余下那缕彩色的狼烟,在凛冽的风雪中,无声地诉说着忠诚与牺牲。 尼沙普尔:陌刀挽天倾 尼沙普尔郡王府内,已彻底沦为血腥的修罗场!火光映照着残垣断壁,昔日华丽的厅堂遍布尸体和瓦砾。查拉维亲王在仅存的十几名亲卫拼死护卫下,退守到府邸最深处一座坚固的石质角楼内。他们用桌椅、尸体堵住狭窄的楼梯口,做着最后的抵抗。角楼外,法鲁赫率领的叛军和哗变的新军士兵如同疯狂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震耳欲聋。 “查拉维!滚出来受死!”法鲁赫的咆哮在火光中格外刺耳,“金狮旗将在你的尸体上燃烧!波斯将迎来真正的主人!” “为了自由波斯!杀啊!”叛军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攻势更加疯狂!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楼梯口的防线岌岌可危! 查拉维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手中紧握的波斯王刀早已卷刃,沾满了粘稠的鲜血。他脸上布满烟灰和血污,华丽的王袍破烂不堪。看着身边仅存的几名伤痕累累的亲卫,听着角楼外震天的喊杀和法鲁赫的狂笑,一股绝望的冰冷彻底淹没了他。完了……一切都完了……萨珊复国的最后希望,连同他的性命,都将在这座燃烧的角楼里化为灰烬!他愧对先祖,愧对……长安那位赐予他“郡王”之位的皇帝陛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声低沉厚重、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猛然撕裂了郡王府上空的喧嚣!这号角声不同于波斯号角,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铁血之气! 紧接着! “轰!轰!轰!” 整齐划一、如同巨锤擂击大地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如同钢铁洪流碾碎一切障碍! 角楼外疯狂进攻的叛军和哗变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猛地一滞!他们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郡王府那被撞开的大门处,以及几处被炸塌的围墙缺口处,一堵堵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钢铁之墙正缓缓压来!那是……唐军陌刀营! 身披最厚重明光铠、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陌刀手们,排成紧密而森严的方阵!每一排十人!雪亮的长柄陌刀高高举起,刃口在冲天的火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他们沉默着,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的铿锵声,如同死神逼近的丧钟!那股凝聚到实质的、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恐怖杀气,瞬间压倒了府内所有的混乱和喧嚣! 为首一员大将,正是李嗣业!他骑在一匹雄骏的黑马上,面容冷硬如万载玄冰,手中那柄巨大的陌刀斜指地面,刀尖还在滴落着不知是谁的鲜血。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最后定格在角楼方向,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响彻全场: “奉高仙芝大帅令!平叛!护旗!” “凡持械顽抗者——” “杀!无!赦!” “杀!杀!杀!”数百名陌刀手齐声暴喝!声浪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叛军的意志! “进!”李嗣业手中陌刀猛地向前一指! “吼!”陌刀营方阵如同被唤醒的钢铁巨兽,轰然启动!沉重的脚步踏碎瓦砾和尸体,雪亮的刀墙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撞入了混乱的叛军之中! “噗嗤!咔嚓!啊——!” 刀光如雪崩!血肉横飞!陌刀所过之处,无论叛军还是哗变士兵,无论身着皮甲还是铁片,皆如同朽木般被劈开、斩断、粉碎!惨叫声瞬间达到了顶点!那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无情的屠杀!钢铁的意志与血肉的脆弱,在这一刻形成了最惨烈的对比! 法鲁赫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恐!他看着自己精心煽动起来的“大军”,在那恐怖的陌刀阵前如同麦子般成片倒下,看着那些悍勇的部落武士如同蝼蚁般被碾碎,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挡住他们!快挡住……”他的嘶吼被淹没在钢铁的轰鸣和死亡的哀嚎中。 角楼内,查拉维亲王透过箭孔,看着外面那如同神兵天降般、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叛军的陌刀营,看着那面在火光和刀光中依旧猎猎飘扬的金狮旗,巨大的震撼和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泪水混合着血污滚滚而下!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卫,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外面那钢铁的洪流嘶声呐喊: “大唐!万胜!金狮旗……永立!”他知道,这把来自东方的恐怖陌刀,为他斩开了绝境,也为摇摇欲坠的波斯郡国,强行劈开了一条生路!然而,这生路的代价,是满城同胞的尸骸和更加深重的仇恨!郡国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 第265章 雪山忠魂 四方馆·新罗别院 长安城四方馆深处,新罗质子金重熙所居的院落,此刻静得渗人。窗外是十月长安初冬的寒意,薄霜悄无声息地爬上廊下的青砖。金重熙却只觉得一股更冷的寒意从脊椎骨里窜起,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他捏着那张方才被人从门缝里塞入的纸条,指尖冰凉,几乎要拿捏不住。粗糙的麻纸上,墨迹淋漓,透着一股仓促与狠厉: “欲活命,联倭后!” 六个字,像六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里、心里。倭皇圣武暴毙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今日午后才刚刚由鸿胪寺的官员以极其正式而冰冷的公文形式通告各国质子。那公文上的墨迹尚未干透,这催命的符咒竟已递到了他的门缝之下!倭后光明子……她的动作竟如此之快?快得令人心悸! “殿下?”侍立一旁的心腹老仆朴全,见他面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慌忙上前搀扶。 金重熙猛地攥紧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破喉而出的惊呼。他胸口剧烈起伏,如同被抛上岸的鱼,急促地喘息着。新罗,夹在大唐与倭国之间,本就是风浪中的一叶扁舟。如今倭皇骤亡,大唐天子李琰雄才大略,其削平四夷、一统寰宇之心,路人皆知!新罗该何去何从?依附大唐,恐成俎上鱼肉;若真听了这纸条之言,去联倭后光明子……那无疑是与虎谋皮!倭人豺狼之性,史不绝书。 “朴翁…”金重熙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说…这四方馆的墙,究竟有多厚?”他目光扫过这间雅致却处处透着拘谨的斗室,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大唐百骑司的?倭国遣唐使的?还是其他藩国的?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投入琉璃罐中的虫豸,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窥视之下。 朴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浑浊的老眼里也充满了惊惧,低声道:“殿下,此乃龙潭虎穴!这纸条…是祸水,更是催命符啊!倭后光明子,岂是易于之辈?她这是要拉殿下下水,将我新罗置于炭火之上!” 金重熙颓然坐倒在冰冷的胡床上,纸条被他死死攥在手心,揉成一团。“是啊…祸水东引…”他喃喃自语,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身为质子,命如浮萍,身不由己。新罗的未来,竟系于他此刻一念之间?这选择,重逾千钧,压得他几乎窒息。他闭上眼,倭国遣唐使居住的那片院落方向,仿佛有无数无声的暗流汹涌而来,带着森冷的杀意与诱惑,要将他连同整个新罗一起吞噬。四方馆的冬夜,从未如此漫长而寒冷。 大明宫·紫宸殿 朝堂的气氛,比四方馆的冬夜更冷,更僵,如同凝固的冰河。倭国遣唐使正使藤原清河,一身素白丧服,匍匐于丹陛之下,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光滑的金砖,悲泣之声在空旷威严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凄厉: “天可汗陛下!我倭国圣武天皇陛下龙驭宾天,举国哀恸!光明子皇后陛下痛不欲生,日夜垂泪,泣血椎心!今皇后陛下泣血恳求,唯愿天可汗陛下念在两国多年敦睦,倭国素来恭顺,俯允亲临四方馆,一祭天皇陛下英灵!此乃我倭国举国上下,泣血所请!伏惟天可汗陛下垂怜!”他的声音因激动和长时间的哭泣而嘶哑破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怆。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大唐天子,九五之尊,亲祭一个藩属国的君主?这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闻!群臣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倭国这是要做什么?抬高自身地位?试探大唐底线?还是…另有所图? 不等御座上的李琰开口,一道刚硬如铁、斩钉截铁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重锤砸碎了殿中凝滞的空气: “荒谬绝伦!” 只见鸿胪卿崔隐甫一步踏出班列,这位以刚直强硬、精通外藩事务着称的重臣,此刻面沉似水,双目如电,直射藤原清河: “藤原使臣!尔等倭国,不过东海一隅藩属,仰慕天朝,遣使修好,大唐怀柔远人,待之以礼!然君臣名分,天渊之别,岂容混淆!我大唐天子,乃天下共主,万邦君父!尔国主薨逝,我朝依礼遣使吊唁,赐祭品,已是莫大哀荣!何曾有过天子亲祭藩王之礼?此例一开,纲常何在?礼法何存?四夷效仿,天下秩序岂非崩坏!” 崔隐甫的声音洪亮如钟,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愤怒,震得殿梁上的尘埃似乎都在簌簌下落。他须发戟张,目光如炬,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他引用的是《礼记·王制》的核心原则:“诸侯之于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天子巡狩…诸侯待于境…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遍。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岁遍。”天子祭天地四方,诸侯只能祭其境内山川,这是铁律!倭国妄图僭越,其心可诛! 藤原清河被这雷霆般的斥责震得浑身一颤,几乎瘫软在地,但仍强撑着抬起头,泪流满面,嘶声道:“崔卿!我倭国虽僻处海东,然仰慕华风,心向王化,素以‘小中华’自居!天皇陛下生前,对天可汗陛下敬若神明!皇后陛下哀毁过度,唯此一愿…难道…难道大唐天朝,竟吝惜至此,不肯稍慰亡者遗孀之心吗?此非礼之苛,实乃情之痛啊!”他开始打起了悲情牌,试图以情动之。 “情?”崔隐甫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与鄙夷,“藤原清河!尔等倭人,最擅长的便是以‘情’掩‘诈’!当年白江口,尔等也是满口仰慕华风,背地里却陈兵数万,妄图吞并新罗,染指辽东!若非先帝神武,太宗皇帝天威,尔等早已是阶下之囚!今日尔国主新丧,尔等不思安分守己,反而妄图以妇人悲啼,乱我天朝礼法,抬高尔国地位,其心可诛!此议,断不可行!若再纠缠,便是藐视天威!” 崔隐甫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历史的疮疤,将倭国那点“小中华”的自诩和屡次背信弃义的行径赤裸裸地暴露在朝堂日光之下。他引经据典,言辞犀利如刀,将藤原清河驳斥得体无完肤。殿中群臣纷纷点头,低声议论,看向藤原清河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与厌恶。倭人反复无常,狼子野心,崔卿所言,字字珠玑! 藤原清河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呜咽在殿中回荡,显得无比凄凉又无比刺耳。他明白,在崔隐甫这堵铁壁铜墙面前,在满朝文武的敌视目光下,倭国想借此机会提升政治地位的图谋,彻底破产了。 御座之上,李琰身着玄色常服,面容沉静如水,深邃的目光扫过殿下匍匐的藤原清河,扫过慷慨激昂的崔隐甫,再掠过神色各异的群臣。他心中冷笑,光明子这一手“以哀兵博同情、抬身价”的伎俩,在他这个洞悉历史脉络的后来者眼中,实在太过拙劣。倭人的野心和善于利用一切机会钻营的特性,早已刻入骨髓。他微微抬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中所有的杂音: “崔卿所言,乃正理。礼不可废,法不可逾。倭国主之丧,朕心甚悯,着鸿胪寺依亲王礼,厚赐祭奠之物,遣使致祭。至于亲临…非礼也,勿复再言。”一锤定音,再无转圜余地。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殿角阴影处侍立的百骑司统领李静忠,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其耳中:“静忠,倭国主‘暴卒’之讯,着尔司详查其因由,无论巨细,密奏于朕。朕要看看,这‘暴卒’二字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魑魅魍魉。”“暴卒”二字,他咬得极重。 李静忠身形微不可察地一躬,无声地领命,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李琰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圣武天皇的“暴毙”,史书语焉不详。后世史家多猜测与天花有关,但在这个时空,在光明子刚刚抛出如此政治试探的当口,这“暴毙”就显得格外蹊跷。光明子这个女人…手腕心计,绝不简单。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任何威胁到大唐未来东征大计的隐患,都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 安西·勃律绝壁 寒风,不是吹,而是像无数把裹着冰渣的钝刀,在天地间疯狂地切割、咆哮。雪,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卷成一条条惨白色的恶龙,在墨黑的天幕下狂舞肆虐。海拔已近雪线,空气稀薄得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烧红的刀子,胸口火辣辣地疼。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嶙峋欲坠、覆盖着厚厚冰甲的黑色绝壁。 一支唐军轻骑,约两百余人,人马皆覆着厚厚的白色伪装,艰难地跋涉在这片被神佛遗忘的绝域。他们是安西都护府的精锐,奉都护高仙芝之命,不惜代价,驰援被吐蕃附庸鹰巢部围困在绝壁哨卡的一小队唐军斥候。那哨卡,是监视吐蕃勃律道动向的眼睛,不容有失! 带队的旅帅苏定方,脸上覆着防冻的厚布,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的眼睛。他死死盯着前方峭壁上一个几乎被风雪完全掩盖的凹口——那里,就是斥候们最后发出求援彩烟信号的地方!他猛地拔出横刀,刀锋在雪夜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寒光,嘶哑的吼声穿透风雪的咆哮:“兄弟们!鹰巢部的狼崽子就在上面!困着我们的人!是爷们的,跟老子杀上去!用他们的血,给弟兄们开条生路!大唐万胜!” “万胜!万胜!”低沉的吼声从两百多名唐军健儿喉咙里迸发出来,虽然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凝聚着一股钢铁般的意志和决死的悲壮!他们纷纷抽出兵刃,检查弓弩,将马匹留在相对避风处,用绳索和铁爪钩,顶着能吹翻牦牛的狂风,开始向那死亡绝壁发起徒手攀援! 战斗在猝不及防间爆发!当先头的十几名唐军勇士如同雪豹般悄无声息地摸上凹口边缘时,迎头撞上了正在烤火取暖的鹰巢部哨兵!惊呼声、刀剑碰撞声瞬间炸响! “唐狗!唐狗上来了!” “杀光他们!” 鹰巢部的士兵反应过来,怪叫着扑上。他们占据地利,熟悉环境,人数也略占优势。狭小的凹口平台,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刀光剑影在风雪中闪烁,血肉横飞!唐军将士怒吼着,用身体撞开敌人,为后续战友争取登顶的空间。不断有人被长矛刺穿,被弯刀劈倒,滚落万丈深渊,连惨叫都被风雪瞬间吞没。 苏定方身先士卒,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匹练,连斩三名敌兵,自己也添了几道血口。他目光焦急地扫过战场,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看到了那个蜷缩着的瘦小身影——斥候队里年纪最小、负责保管重要地形图册的士兵,大家都叫他“小七”!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牛皮包裹,脸上满是血污和冻伤,眼神却依旧警惕。 “小七!图册!”苏定方一边格挡着敌人的攻击,一边奋力向他靠拢。 小七看到援军,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挣扎着想站起来:“旅帅!图…图册在!鹰巢部的大营在…”他急切地想报告敌情。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支阴毒的冷箭,不知从哪个刁钻的角度射来,目标直指正在分心喊话的苏定方!千钧一发之际,离苏定方不远的小七看得真切,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噗嗤!” 利箭穿透皮甲的声音沉闷而残忍。那支淬着寒光的狼牙箭,没有射中苏定方,却狠狠地钉入了小七瘦弱的肩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踉跄后退。 “小七——!”苏定方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小七的身体被箭矢的力道带得向后飞跌,脚下正是被冰雪覆盖、隐藏着巨大裂缝的边缘!他惨叫一声,脚下冰层骤然崩塌碎裂!整个人连同他视若生命的牛皮图册包裹,瞬间消失在黑黢黢、深不见底的冰缝之中!只有那声凄厉短促的惊呼,在风雪绝壁间留下绝望的尾音,旋即被狂暴的风声彻底吞没。 “不——!”苏定方眼睁睁看着那瘦小的身影被黑暗吞噬,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狂暴的杀意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那个放冷箭的鹰巢部头目,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老子宰了你!”他如同疯虎般扑了过去,刀光卷起漫天血雨!整个坑口的战斗,因为小七的坠落,变得更加惨烈而疯狂。每一个唐军士兵都红了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这些畜生!为小七报仇! 波斯·尼沙普尔城 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尼沙普尔城残破的废墟之上。昔日的繁华都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斜指向灰暗的天空,如同大地伸出的绝望枯手。街道上,尸体堆积如山。绝大多数,都穿着波斯叛军“白衣军”的服饰。他们的死状极其惨烈,肢体破碎,身首分离,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暗红色的血液早已凝固,将泥土、碎石染成一片片刺目的黑褐色,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 造成这一切的,是沉默矗立在尸山血海中央的那一排排大唐士兵。他们如同钢铁浇铸的森林,手中的武器——那恐怖的长柄双刃巨刃,正是令整个西域闻风丧胆的“陌刀”!刀锋上,暗红的血槽早已被厚厚的血痂覆盖,刃口崩裂卷曲,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屠戮。士兵们脸上、铠甲上溅满了敌人的血浆和碎肉,疲惫刻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但他们的眼神,却如同这陌刀的锋刃,冰冷、坚硬、毫无波澜。只有偶尔扫过遍地叛军尸骸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属于胜利者的漠然。 波斯萨珊王朝仅存的宗室,年轻的查拉维王子,穿着一身沾满尘土和血污的锦袍,踉跄着穿过这片人间地狱。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眼前的景象太过骇人,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步步走向陌刀军阵前,那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大唐安西节度副使、陌刀将李嗣业。 李嗣业的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站在那里,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他身上的明光铠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肩甲处甚至有一道深深的凹陷,显然是重锤留下的印记。他脸上溅满了血污,虬髯上结着暗红的冰碴,只有那双虎目,依旧精光四射,带着一种睥睨沙场的威压。他正用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那柄比寻常陌刀还要巨大厚重、刃口已经砍出锯齿状缺口的特制陌刀。刀身每一次擦拭,都带下粘稠的血块。 查拉维走到李嗣业面前数步之遥,双膝一软,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粘稠的血泥之中!他仰起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滚滚而下,声音哽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感激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 “将军!伟大的将军!查拉维…代表萨珊王室最后的血脉,代表尼沙普尔所有还活着的子民…叩谢将军!叩谢大唐天兵再造之恩!若非将军神威,若非陌刀营浴血奋战,此城…此城早已化为鬼域!法鲁赫叛贼授首,叛军尽诛!将军…您是我波斯存续的唯一希望!郡国之存亡,全赖天兵神威!查拉维此生此世,永感大唐天恩!”他用的是最隆重的波斯宫廷大礼,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地面上。 李嗣业停下了擦拭陌刀的动作。他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涕泪横流的波斯王子。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查拉维的灵魂。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带着巨大的压力,让查拉维几乎喘不过气。终于,李嗣业那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关中口音和沙场特有的金属质感: “王子请起。诛杀叛逆,安定藩属,乃大唐王师本分。”他伸出沾满血污的大手,一把将查拉维从地上拽了起来,力道之大,让查拉维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脱臼。“然,”李嗣业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四周的废墟和尸骸,语气变得冷硬,“法鲁赫虽死,其党羽未尽。此城凋敝,民心未附。王子欲承继郡王之位,重振萨珊,路…还长得很。”他这是在提醒查拉维,叛乱只是被血腥镇压,根源未除,他这个王子,威望和能力都还远远不够。 查拉维被李嗣业毫不客气的点破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快马奔至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插着羽毛的军报:“报副帅!高都护八百里加急军报!” 李嗣业接过,撕开火漆封印,展开一看。信是写给皇帝的奏报抄本,同时命令他稳定尼沙普尔局势。前面的内容言简意赅:叛军主力于尼沙普尔城下被陌刀营击溃,法鲁赫伏诛,首级已硝制待验。重点在最后一句: “…逆酋授首,叛众尽屠,尼沙普尔已复,大唐龙旗屹立城头。此间秩序初定,然郡王之位虚悬,查拉维王子,年幼识浅,威望不足,恐难当大任。为绝后患,永固西陲,臣斗胆奏请陛下圣裁:此波斯呼罗珊之郡王…可换否?**” 李嗣业的目光在那“可换否?”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奏报收起。他抬眼,再次看向一旁还沉浸在感激与后怕中的查拉维王子,眼神深处,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评估。高仙芝的提议,冷酷,却切中要害。一个强大、稳定、完全依附大唐的波斯呼罗珊,才是帝国西陲真正的屏障。查拉维…他真的能担得起“郡王”的重任吗?还是需要另一个更成熟、更具手腕、也更“听话”的萨珊宗室?帝国的边疆秩序,不仅在尸山血海中重塑,更需要在权力的棋盘上,落下最精准、最冷酷的一子。尼沙普尔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另一场无声的政治风暴,已然在高仙芝的奏报中酝酿。 第266章 波斯新王 四方馆·新罗别院(夜) 烛火被窗缝钻进来的寒风吹得明明灭灭,映得金重熙那张年轻却写满挣扎的脸阴晴不定。桌上,那张写着“欲活命,联倭后!”的催命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直视,却又无法丢弃。 “朴翁,”金重熙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我们新罗,是不是就像那棋盘上的卒子?过河之前,命贱如草;过了河,也终究是被人推着往前拱,身不由己?” 老仆朴全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惧:“殿下慎言啊!这四方馆的墙…怕是比纸还薄!倭人递这纸条,哪里是救命稻草?分明是淬了毒的钩子!那光明子…老奴听闻,在倭国宫廷便是翻云覆雨的人物,圣武天皇死得不明不白,紧接着她就来这么一手…殿下,与她联手,无异于饮鸩止渴!倭人狼子野心,当年白江口惨败,岂能甘心?他们这是想拖我新罗下水,做那抵挡大唐怒火的盾牌啊!” 金重熙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朴全的话像冰锥,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盾牌…”他喃喃道,眼前仿佛浮现出新罗的锦绣河山在唐军铁蹄与倭国诡计的双重碾压下化为齑粉的景象。父王将他送来做质子时那沉痛而期盼的眼神,此刻无比清晰地灼痛着他的心。 “可我若不从…”金重熙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这纸条能塞进来,焉知他们不会把更致命的东西‘送’给我?或者…直接让我‘暴病而亡’?到那时,新罗同样危如累卵!”他太清楚倭人手段的阴狠,也明白自己这个质子的命,在某些人眼里,轻如鸿毛。 朴全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殿下!老奴死不足惜!可殿下是国之储副,万不可行差踏错!大唐天子李琰,虽雄才大略,志在四方,然观其行事,灭国虽众,却非滥杀暴君。吐谷浑、高昌、薛延陀…其宗室血脉,只要真心归附,亦得保全富贵。反观倭国,反复无常,蛇蝎心肠!殿下,与其将国运寄托于倭后那飘渺的‘联’字,不如…不如赌一把大唐的‘信’字!《韩非子》有云:‘恃交援而简近邻,恃救援而轻强敌,可亡也!’我新罗,近邻是大唐!强敌亦是倭寇!岂能舍近邻而信远援?舍强敌而联豺狼?” “信”字?金重熙咀嚼着这个字眼,心中剧烈翻腾。朴全引用的《韩非子》像一记重锤,敲打着他。是啊,新罗就夹在大唐和倭国之间,地缘上,大唐是绕不开的近邻巨擘。李琰的野心是明摆着的,但此人行事,确实有章法可循,非一味嗜杀。倭国呢?口蜜腹剑,背信弃义,史不绝书!白江口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光明子此刻的“好意”,九成九是裹着糖霜的砒霜! 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亮光:“朴翁,你说得对!与其将国运寄托于豺狼的‘怜悯’,不如去搏那真龙的‘规矩’!这纸条…”他一把抓起那张麻纸,看也不看,直接凑到摇曳的烛火上! 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粗糙的纸面,瞬间将那六个充满诱惑与死亡的字迹吞噬,化作一缕青烟和几点灰烬。 “烧了它!”金重熙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你立刻想办法,避开所有耳目,去求见鸿胪寺崔隐甫崔卿!就说…就说新罗质子金重熙,有十万火急、关乎两国邦交之秘情,恳请崔卿拨冗一见!记住,只找崔隐甫!”他选择了向大唐那位以刚直强硬、深恶倭人着称的鸿胪卿,递出自己的投名状。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崔隐甫的智慧,赌的是李琰的格局,更是赌新罗未来的国运!四方馆的夜,杀机四伏,而金重熙,终于在这棋局上,落下了一颗孤注一掷的棋子。 大明宫·甘露殿(深夜) 殿内只点着几盏宫灯,光线柔和却驱不散那份凝重。李琰并未就寝,他披着一件玄色常服,站在巨大的《大唐寰宇坤舆全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在帝国西陲那片标注着“波斯呼罗珊”的区域。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高仙芝那份“可换否?”的奏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上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最终这决断之权,还是落回了他的御案之上。 “查拉维…”李琰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舆图上尼沙普尔的位置,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稚子也。”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一个在灭国边缘被唐军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王子,除了那点萨珊王族的稀薄血脉和惊魂未定的感激涕零,还有什么?威望?能力?手腕?一样都欠奉。高仙芝的担忧切中要害,扶不起的阿斗,只会成为帝国西陲新的隐患。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幽香。是上官婉儿。她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卷宗,脸色在宫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陛下,百骑司秘档,关于倭国圣武天皇‘暴卒’的初步探查,还有…一些陈年旧事,婉儿觉得或许有关联。”她将卷宗轻轻放在御案上,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李琰转过身,示意她展开。 上官婉儿纤细的手指翻开卷宗,指着其中一行用朱砂标注的文字:“圣武天皇死前数日,其宠妃藤原光明子曾召见过一名来自‘出云’的巫女。此巫女在宫内短暂停留一夜,次日即匆匆离去。圣武天皇随即病倒,症状蹊跷,高热、谵妄、皮肤现诡异红斑,七窍流血而亡…与倭国宫廷秘录中记载的某种‘蛛毒’之症,颇为相似。”她顿了顿,抬眼看着李琰,“陛下可知,‘出云’一地,在倭国古神话中,乃是‘幽冥黄泉’与人间的交界之处,亦是‘穴蜘蛛’这等凶物传说盘踞之地。更巧的是,光明子皇后,其母系一族,祖地便在出云!” 李琰的瞳孔骤然收缩!蛛毒?出云?黄泉交界?光明子的母族背景?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这个拥有后世模糊历史记忆的人脑中,瞬间拼凑出一个阴森恐怖的轮廓!后世对圣武之死虽有天花之说,但从未有过蛛毒的记载!这难道是…蝴蝶效应?还是光明子这个女人,隐藏着远超史书记载的狠毒与手段?她毒杀亲夫?为了权力?还是…为了她背后更深的目的? “毒蛛疑云…”李琰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冰冷彻骨,“好一个光明子!弑夫夺权,还敢妄图借‘哀兵’之态,来抬倭国地位,乱朕礼法!其心可诛!”他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倭国这个毒瘤,必须尽快拔除!但眼下,西边的波斯,更是燃眉之急。 “陛下,”上官婉儿敏锐地察觉了李琰思绪的转换,适时开口,“波斯之事…婉儿以为,高都护‘换王’之议,虽显酷烈,却非无理。查拉维王子,确非良选。” “哦?”李琰看向她,带着考究,“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换谁?萨珊宗室凋零,除了这查拉维,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冒出来不成?”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传:“陛下,云妃娘娘求见,言有西域要事禀奏。” “宣!”李琰眉头微挑。 阿史那云一身火红的胡服劲装,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霜,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草原上最矫健的雄鹰。她先是对李琰和上官婉儿匆匆一礼,随即目光也落在了那幅巨大的舆图上。 “陛下!”阿史那云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直率,“臣妾刚从安西快马传回的密信中得知尼沙普尔详情。查拉维?哼,一个只会跪在血泥里哭鼻子的雏鸟,如何镇得住呼罗珊那群被刀剑杀服了、却未被驯服的野狼?”她走到舆图前,手指毫不客气地点在尼沙普尔的位置,指甲上还带着骑马握缰的勒痕。 “夫王者,非唯血统!”阿史那云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铁血的光,“更需刀与火之臣服!需铁腕!需能让那些刚刚被陌刀杀破了胆的波斯贵族和部族酋长们,想起来就腿肚子转筋的威严!查拉维有吗?他没有!他现在只有对大唐的感激和恐惧!感激会淡,恐惧…若没有实力支撑,也会变成怨恨!” 她猛地抬头,直视李琰:“陛下!与其扶一个注定不稳的傀儡,不如…立一个真正能代大唐执掌西陲鹰犬的‘新王’!此人不必是萨珊嫡系,但必须是我大唐一手扶植,其根基、性命、权柄,皆系于大唐!他要用波斯人的血,去镇压波斯人的叛乱!要用对大唐的绝对忠诚,去换取他王座下的每一寸土地!这才是真正的‘秩序’!”她的话语如同战鼓擂响,充满了草原的生存法则和赤裸裸的权力逻辑——以夷制夷,以血止血! 李琰的目光在阿史那云英气勃勃的脸上和上官婉儿沉静如水的面容之间逡巡。上官婉儿代表着精密的算计和情报的支撑,阿史那云则带来了最直接、最残酷也最有效的草原智慧。两种声音,最终指向同一个方向:查拉维,必须换掉!波斯呼罗珊,需要一个新的、更符合大唐利益的“郡王”! “刀与火的臣服…”李琰重复着阿史那云的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酷而决断的弧度。他修长的手指,不再敲击地图,而是稳稳地悬停在了尼沙普尔的上空,仿佛已经握住了那顶无形的波斯王冠。“说得好!那就让呼罗珊的土地,再感受一次…我大唐意志的‘刀与火’!至于新王人选…”他眼中精光闪烁,一个模糊的计划轮廓正在迅速成型。 安西·勃律绝壁 风雪依旧肆虐,但鹰巢部盘踞的那个死亡凹口,已经彻底被鲜血染透,又被新的冰雪覆盖,形成一层暗红与惨白交织的恐怖冰壳。战斗早已结束,鹰巢部留守此地的精锐被暴怒的唐军斩杀殆尽,无一生还。 苏定方拄着卷刃的横刀,半跪在吞噬了小七的那道巨大冰缝边缘。他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脸上凝结着血污和冰渣,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布满血丝,如同濒死的孤狼。“小七…兄弟…”他嘶哑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微不可闻,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悲怆。那个总是把“旅帅放心,图册在我在!”挂在嘴边的少年,那个在危急关头用身体为他挡下致命冷箭的身影,此刻就在这万丈冰渊之下。那份凝聚了无数斥候心血、标注着勃律道吐蕃兵力动向的绝密图册,也一同葬身于此。 “旅帅…”一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队正艰难地走过来,声音哽咽,“弟兄们都找遍了…冰缝太深,罡风如刀,绳索根本放不下去…说不出口。 苏定方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股偏执的疯狂,“图册!那图册关系到安西多少兄弟的性命!关系到能否堵死吐蕃这条勃律道!绝不能丢!”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亲自去绑绳索。 “旅帅!不可!”队正和几名士兵慌忙按住他,“您伤得太重!” 就在众人撕扯僵持之际,一名趴在冰缝边缘、用火把竭力向下探照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等等!旅帅! 什么?!苏定方猛地挣脱众人,扑到冰缝边缘,不顾一切地将半个身子探了下去!凛冽如刀的罡风瞬间割得他脸颊生疼,几乎睁不开眼。他死死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起初,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但渐渐地,在火把光芒无法企及的、更深邃的黑暗底部,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飘渺的…幽蓝色光芒,如同鬼火般,极其缓慢地、时隐时现地闪烁着! 那光点极其微弱,在狂暴的风雪和深邃的黑暗中,随时可能熄灭。但它确实存在!在这死亡绝地的深处,顽强地亮着! 苏定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他猛地缩回身子,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焦虑:“光!!快!”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小七!坚持住!旅帅来带你回家!”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寒夜中的星火,骤然点亮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绝壁之上。冰缝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幽蓝的光芒,是生命的奇迹,还是…绝境中的幻觉? 尼沙普尔城外·唐军大营 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已经渗入了这片土地的每一粒沙尘。唐军大营肃杀森严,陌刀营的士兵们默默地擦拭着兵器,保养着铠甲,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后的疲惫与警惕。 李嗣业坐在中军大帐内,巨大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庞大的阴影。他面前摊着高仙芝的奏报抄本,目光再次落在“可换否?”那三个力透纸背的字上,浓眉紧锁。高仙芝的意思很明白,查拉维不堪用,需要换一个更合适的傀儡。但换谁?萨珊王族凋零殆尽,仓促之间,哪里去找一个既有萨珊血脉、又足够听话、还有一定能力稳住局面的人? 帐外传来亲兵的通传:“副帅,营外有一黑衣骑士求见,自称…萨珊正统!有要事面禀将军!” 萨珊正统?李嗣业眼中精光一闪。查拉维不是自称最后的血脉吗?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沉声道:“带进来!搜身,卸甲!” 片刻,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被两名魁梧的唐军士兵押了进来。斗篷上沾满尘土和长途跋涉的霜雪。来人自己掀开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轮廓深邃、明显带着波斯贵族特征的中年男子的脸。他眼神疲惫,却透着一股历经磨难的坚韧,嘴唇干裂,风尘仆仆。 士兵仔细搜查了他全身,确认没有武器,才将他带到李嗣业案前数步站定。 李嗣业如山岳般端坐,目光如刀,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汝是何人?胆敢自称萨珊正统?”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右手抚胸,对着李嗣业行了一个标准的波斯贵族礼,动作虽疲惫却一丝不苟。他抬起头,直视李嗣业那双能令敌将胆寒的虎目,用略显生硬但清晰的唐言说道: “尊敬的将军,伟大的陌刀之主,请恕我冒昧深夜来访。我并非查拉维那样的无知稚子。”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吾名…俾路斯。” “吾乃萨珊王朝末代皇帝伊嗣俟三世之嫡孙,卑路斯王子之子!” 此言一出,帐中烛火仿佛都为之一跳!李嗣业那万年不变的冷硬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 俾路斯?卑路斯之子?!这个名字,对于李嗣业这等安西宿将来说,绝不陌生!当年萨珊王朝被大食铁蹄踏碎,末代皇帝伊嗣俟三世被杀,其子卑路斯王子千里逃亡,最终流亡至大唐长安,被高宗皇帝李治收留,授右武卫将军,客死洛阳!眼前这人,竟是卑路斯留在波斯的儿子?! “有何凭证?”李嗣业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更深的压迫感。这身份太过惊人,也太过敏感! 俾路斯从容地从怀中贴身取出一枚小巧的金质印章,上面刻着古老的波斯文字和象征萨珊王权的翼狮纹章。他双手奉上:“此乃我父卑路斯王子逃离泰西封前,祖父伊嗣俟三世亲手所赐,以证血脉。将军可寻通波斯古语者验看。”他又指了指自己饱经沧桑的脸,“我的容貌,将军亦可与当年在长安生活过的波斯旧臣比对。” 李嗣业接过那枚带着体温的金印,入手沉重,纹饰古拙,绝非赝品。他盯着俾路斯的脸,确实与当年长安一些波斯老臣描述的卑路斯王子有几分神似,尤其那挺直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 “你从何处来?为何此时现身?”李嗣业将金印放在案上,目光如炬。 俾路斯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痛楚和仇恨:“我从地狱中来,将军。大食人攻破泰西封,屠我宗室,毁我神庙,强迫我波斯子民改信!我父逃往大唐,我因年幼体弱,被忠心的老臣冒死藏匿于呼罗珊山区,隐姓埋名,苟活至今!这些年,我目睹法鲁赫之流勾结大食,背叛祖灵,祸乱呼罗珊!更目睹将军神威,陌刀所向,叛军灰飞烟灭!此乃真神阿胡拉·马兹达的旨意,是大唐天可汗的威严!我,萨珊最后的嫡系血脉俾路斯,愿以祖灵之名起誓!” 他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心口,左手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若得天可汗陛下与将军支持,俾路斯必以铁血手段,肃清呼罗珊一切叛唐逆贼与大食奸细!重建萨珊秩序!波斯呼罗珊,将成为大唐西陲永不陷落的堡垒!俾路斯及子孙,永为大唐之忠犬!若违此誓,愿受阿什塔特诅咒,灵魂永堕黑暗,万劫不复!”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俾路斯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轻响。他跪在那里,像一头伤痕累累却终于寻到族群的孤狼,献上了自己的一切——血脉、忠诚、以及未来,只求一个复仇和复国的机会。 李嗣业看着跪在脚下的俾路斯,又看了看案上那枚象征萨珊正统的金印,再回想起查拉维那惊恐懦弱的眼神,以及高仙芝奏报上那刺眼的“可换否?”。一个流亡多年、历经磨难、心志坚韧、仇恨大食、且主动投效寻求大唐庇护的萨珊嫡系后裔…还有比这更符合“新王”标准的人选吗? 帝国的棋局之上,一颗足以搅动整个西域乃至大食边境的关键棋子,就这样带着满身风雪与仇恨,自己送上了门。李嗣业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而满意的弧度。波斯王冠的归属,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第267章 质子抉择 勃律绝壁·万丈冰缝之下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寒冷,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钢针,透过厚重的皮裘,刺入骨髓深处。小七的意识在无边的冰冷与剧痛中浮沉。肩胛骨被利箭贯穿的地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痛楚,血液似乎已经冻结。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在冰河里的石头,不断下沉,下沉,坠向永恒的黑暗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瞬,一股奇异的、带着淡淡硫磺味的暖流,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几乎冻僵的脸颊。 温暖? 在这地狱般的冰渊底部,怎么会有温暖? 求生的本能像微弱的火星,在濒临熄灭的意识深处猛地一跳!小七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硫磺味的温热空气涌入肺部,带着一丝刺痛,却奇迹般地驱散了一丝致命的严寒!他拼命睁开被血痂和冰碴糊住的眼睛。 眼前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幽蓝色光芒的冰壁,如同神只的壁画,矗立在他眼前!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冰壁本身在散发!冰层内部,冻结着无数细小的气泡,光线在其中折射、漫射,形成了这片梦幻般的光源,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光芒映照下,可以看到冰壁上凝结着形态奇特的霜花,如同玉树琼枝。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身下并非预想中尖利的冰棱或坚硬的冻土,而是一片相对平坦、带着微微湿滑的岩石。那股救命的暖流,正从岩石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形成一小片氤氲着白气的温热水洼!正是这股微弱的地热,在这死亡冰渊底部,为他撑开了一小片生命的孤岛! “我…我还活着?”小七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听不见,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还能听使唤。剧痛从肩膀传来,提醒他伤势严重。他猛地想起什么,急忙低头看向怀中! 那个用油布层层包裹、被他用身体死死护住的牛皮图册,正完好无损地躺在他胸口!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疼痛和寒冷!图册还在!斥候兄弟们用命换来的心血还在!他紧紧抱住图册,如同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冰碴滚落下来。 借着那神奇的幽蓝冰壁光芒,小七强忍剧痛,挣扎着坐起一点,仔细观察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冰缝底部相对宽阔的断层,一侧是散发着微光的奇异冰壁和温暖的水洼,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隐传来更加刺骨的风声和流水轰鸣。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里似乎散落着一些不同于冰雪和岩石的东西。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爬过去一看,呼吸瞬间停滞! 是尸骨! 几具早已冻成冰雕、覆盖着厚厚霜雪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残留的、破烂不堪的皮甲和极具特色的弯刀来看…是吐蕃人!而且看其装备的精良程度,绝非普通士兵! 小七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忍着恐惧和恶心,凑近查看。其中一具尸骨的腰间,挂着一个用牦牛皮缝制、镶嵌着绿松石的小囊,似乎未被完全冻硬。他颤抖着手,用还能活动的左手费力地将其扯下。打开皮囊,里面是一卷同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羊皮卷!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卷。借着幽蓝的冰光,上面是用炭笔绘制的、极其精细复杂的线条和标注!虽然文字是吐蕃文,但那蜿蜒曲折的线条、标注的山口、河流、隘口…小七作为资深斥候,一眼就认出来了! “勃…勃律道…秘径?!”他失声惊呼,声音在冰缝中激起微弱的回响。 这张羊皮卷上,清晰地绘制着一条从吐蕃本土,绕过唐军重兵布防的几个主要山口和烽燧,穿越数条隐秘冰川峡谷和翻越数座看似绝壁的“死亡垭口”,最终神不知鬼不觉抵达小勃律,进而威胁安西腹地的…绝密通道!其路线之险峻诡谲,标注之详尽,远超唐军现有的任何一张勃律道地图!这显然是吐蕃高层将领或精锐斥候队才能掌握的顶级机密! 小七的手激动得剧烈颤抖!肩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渗出,他也浑然不觉!绝境之中,他竟然同时找到了维系生命的温暖、照亮黑暗的光源,以及…一份足以改变整个安西战局的惊天秘图! “旅帅…苏旅帅!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啊!”他仰头望向那遥不可及、只有一线微光的冰缝顶部,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把图册和这张吐蕃秘径图带出去! 四方馆·鸿胪寺值房 烛火通明,将值房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几乎凝固的紧张气氛。崔隐甫端坐主位,面色铁青,花白的须发似乎都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动。他面前,新罗质子金重熙正深深躬着腰,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将倭国使团的阴谋和盘托出: “…崔公明鉴!那纸条上‘联倭后’三字,字字如刀!倭后光明子,其意绝非善意联盟!晚生思之极恐,倭国天皇圣武暴卒,本就蹊跷万分!光明子不急于稳定国内,反而迫不及待借‘哀兵’之态,以皇后之尊,妄求我大唐天子亲祭,此乃何意?分明是要借此僭越之举,抬升倭国地位,乱我天朝礼法纲常!其心叵测,昭然若揭!” 金重熙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交流,眼神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晚生虽愚钝,亦知唇亡齿寒之理!倭人狼子野心,惯于背信弃义!白江口前车之鉴未远!今日他敢以如此阴毒手段胁迫晚生,明日他就敢以同样手段构陷新罗,离间新罗与天朝!晚生思前想后,我新罗虽小,亦是大唐藩篱,岂能受此裹胁,行此不义之举,自绝于天朝?!” 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晚生金重熙,愿以新罗国运为注,以身为质,效忠大唐!此心此意,天地可鉴!倭国使团居心险恶,其行可诛!晚生恳请崔公,速速禀明天子,早做决断!迟则…恐生大变啊!”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他这不仅是告密,更是彻底斩断了与倭国可能的任何联系,将新罗的命运,完全押在了大唐这一边! 崔隐甫看着脚下这个年轻质子声泪俱下、赌咒发誓的模样,再回想那张被烧成灰烬的纸条所代表的巨大阴谋,一股怒火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红木案几上! “砰!”一声巨响,震得案上文房四宝齐齐一跳! “倭奴!安敢如此欺天!”崔隐甫须发戟张,目眦欲裂,洪钟般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几乎要掀翻屋顶,“区区海东撮尔小邦,沐我大唐恩泽,习我华夏衣冠,不思恭顺报效,反生蛇虺之心!弑君在前,僭越在后,更行此离间构陷、胁迫藩属之卑劣伎俩!真当我大唐天威是纸糊泥塑不成?!《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人诚不我欺!此等反复无常、包藏祸心之辈,留之必为大患!”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金重熙!汝今日之举,悬崖勒马,不失为明智!本官即刻进宫面圣!汝且回馆,紧闭门户,若无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倭人…哼!”他眼中寒光四射,“自有雷霆手段收拾!” 金重熙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重重磕头:“谢崔公!谢崔公!晚生谨遵钧命!”他知道,自己和新罗的生死赌局,第一关,算是过了!而倭国使团,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大明宫·甘露殿 殿内的气氛比冰缝底部更加肃杀。李琰站在巨大的《大唐寰宇坤舆全图》前,背对着殿门。崔隐甫激昂的禀报和关于倭国阴谋的分析,如同冰冷的钢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耳中。金重熙的告密,上官婉儿关于“蛛毒”的密报,此刻在他脑中交织碰撞,拼凑出一个阴森恐怖、却又脉络清晰的毒计轮廓! 光明子…这个女人!毒杀亲夫,借丧事抬高国格,胁迫新罗,离间大唐藩属…环环相扣,招招狠毒!其野心和手腕,远超史书记载! 李琰缓缓转过身。烛光下,他的脸色平静得可怕,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万载寒冰在凝聚、在燃烧!一股无形的、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帝王之怒,在寂静的殿中弥漫开来。 “好一个光明子!好一个倭国!”李琰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棱,字字带着刺骨的寒意,“弑君乱政,僭越礼法,离间藩属,包藏祸心…四罪并罚,罄竹难书!”他猛地看向侍立一旁、如同影子般的百骑司统领李静忠,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霄雷霆炸响: “李静忠!” “臣在!”李静忠身形一挺,如同绷紧的弓弦。 “传旨!”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着金吾卫!即刻封闭四方馆倭国使团所居别院!所有倭国遣唐使、随员、护卫,无论品阶,一律圈禁!许进不许出!胆敢擅闯或反抗者…格杀勿论!” “着鸿胪寺!即刻收缴倭国使团所有文书、信函、物品,封存待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着百骑司!”李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李静忠,“给朕掘地三尺!查!查圣武死因!查光明子与遣唐使所有往来!查这四方馆内外,还有多少倭国的眼线、暗桩!凡有可疑,即刻锁拿!朕要看看,这‘毒蛛’的网,究竟织得有多大!” 一连三道旨意,如同三道九天落下的雷霆,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封闭、圈禁、彻查!这是对倭国使团最严厉的处置,无异于撕破脸皮的战争前奏!“臣!领旨!”李静忠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却燃烧着猎犬嗅到血腥的兴奋光芒。他瞬间消失在殿门外的阴影中。 崔隐甫肃然躬身:“陛下圣明!倭奴猖獗,正该施以雷霆,以儆效尤!” 李琰的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倭国的位置,手指轻轻拂过那片被海洋包围的岛屿,眼神冰冷而残酷:“光明子…你以为躲在东海之外,朕就奈何不了你?这‘毒蛛疑云’…朕定要让它,变成绞死你倭国野心的索命绳!等着吧,清算…才刚刚开始。”长安城的夜,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彻底点燃!四方馆方向,很快传来了金吾卫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和倭人惊恐的呼喊声,一场针对倭国使团的风暴,骤然降临! 尼沙普尔·唐军大营 来自长安的八百里加急密报,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李嗣业手中展开。他浓眉紧锁,反复阅读着关于俾路斯身份核实以及皇帝初步意向的旨意。营帐内气氛凝重,俾路斯垂手肃立一旁,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紧张。他的命运,乃至整个波斯呼罗珊的命运,就在这薄薄的一纸文书和眼前这位大唐巨将的决断之间。 李嗣业放下密报,如电的目光射向俾路斯,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俾路斯。” “仆在!”俾路斯心头一紧,连忙躬身。 “陛下有旨,汝之身份,经查属实。”李嗣业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然!” 这个“然”字,让俾路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言道,”李嗣业盯着俾路斯,一字一句复述着李琰的口谕,“‘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欲为波斯王,需纳投名之状!’” 投名状!俾路斯瞳孔猛地收缩!他明白,这是大唐天可汗给他的最后一道考验,也是他通往王座必须踏过的血火荆棘! “何为…投名状?请将军明示!”俾路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帐帘一掀,阿史那云一身火红劲装,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走了进来,英姿飒爽。她身后跟着数名捧着沉重木匣的亲兵。她朗声接口,声音清脆却带着草原的凛冽杀伐之气: “很简单!用你未来臣民的血,来证明你对大唐的忠诚!”她走到俾路斯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查拉维!” 俾路斯身体剧震! 阿史那云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温度:“那个跪在血泥里哭哭啼啼的雏鸟,留着就是祸患!他活着一天,就会有人打着‘萨珊正统’的旗号,妄图挑战你的权威,挑战大唐的意志!他必须消失!而且,要消失得‘合情合理’,让那些心怀叵测的波斯贵族们,无话可说!” 她手一挥,亲兵打开木匣。里面赫然是几套鹰巢部吐蕃士兵的破烂皮甲和弯刀,上面还沾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泥土,甚至还有几缕鹰巢部特有的牦牛毛装饰! “城外五十里,鹰巢部溃散的残兵,还在像老鼠一样躲藏,伺机报复。”阿史那云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查拉维王子,忧心国事,亲率卫队出城‘安抚’流民,不幸…遭遇吐蕃残兵伏击,力战殉国!王子壮烈!其情可悯!其志可嘉!你说…这个故事,够不够‘合情合理’?” 俾路斯倒吸一口冷气!他看着木匣里那些散发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吐蕃装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阿史那云这是要他亲手导演一场谋杀,栽赃给吐蕃人!用查拉维的命,作为他登上王座、向大唐献上的第一份血祭! “这…这…”俾路斯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虽然他恨大食,恨叛徒,但查拉维毕竟是他的远房堂侄,体内同样流淌着萨珊的血!骨肉相残… “怎么?下不了手?”阿史那云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俾路斯几乎窒息,“俾路斯!想想你的祖父是怎么死的!想想你的父亲是如何颠沛流离、客死异乡的!想想那些被大食人屠戮的波斯子民!想想那些背叛萨珊、勾结外敌的蛀虫!妇人之仁,只会让你和你的追随者死无葬身之地!王座之下,从来都是尸骨铺路!你流的血,还少吗?多查拉维一个,多吗?!” 阿史那云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俾路斯心头最痛的地方!亡国之恨,流离之苦,血海深仇…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血缘怜悯。他的眼神,从挣扎、痛苦,渐渐变得冰冷、坚硬,最后凝聚成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他猛地挺直了腰背,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和权力欲望彻底焚尽! “仆…明白了!”俾路斯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冷酷,“查拉维王子…是为国捐躯的勇士!他的血,将为呼罗珊的新生而流!”他不再看那些吐蕃装备,目光转向李嗣业和阿史那云,右手重重按在胸前:“仆,俾路斯,愿为大唐天可汗陛下,献上此‘投名之状’!” 李嗣业看着俾路斯眼中那彻底蜕变的光芒,如同看着一块顽铁被投入熔炉,最终淬炼成冰冷的钢刀。他缓缓点了点头,转向阿史那云:“云妃娘娘,此事…需做得干净利落,不留首尾。” “副帅放心。”阿史那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如同草原上最致命的弯刀,“我的人,会‘帮’俾路斯王子,把这场戏…演得天衣无缝!”波斯新王的登基之路,第一块基石,注定由他堂侄的鲜血染红。权力的游戏,在尼沙普尔的血色余晖中,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 四方馆·倭国使团别院 昔日还算热闹的倭国别院,此刻死寂得如同坟墓。高大的院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身披明光铠、手持长戟的金吾卫士兵如同冰冷的雕塑,将整个院落围得水泄不通。森严的杀气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院内,遣唐使、随员、护卫们个个面如土色,惶恐不安地蜷缩在各自的房间内,连大气都不敢喘。大唐皇帝突如其来的雷霆震怒和严厉圈禁,让他们如坠冰窟,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着每一个人。 正使藤原清河独自一人枯坐在自己房间的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惨白如纸、布满绝望沟壑的脸。他面前摊着一张白纸,毛笔握在手中,却重逾千斤,墨汁滴落,在白纸上晕开一团团不祥的墨迹。 “完了…全完了…”藤原清河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光明子皇后那封密令“不惜一切代价,借圣武之死抬高国格,离间新罗与唐”的指令,如同一道催命符。金重熙的背叛,崔隐甫的强硬,李琰的雷霆手段…一切都脱离了掌控!他仿佛已经看到,遣唐使团被作为罪证押解回长安,光明子为了撇清关系,必然将所有罪责推到他这个“擅自妄为”的使臣头上!等待他的,将是倭国最残酷的刑罚,甚至是整个藤原家族的覆灭! 恐惧和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颤抖着手,终于落笔,在纸上写下扭曲的字迹,那是他最后的控诉与诅咒: “皇后陛下…臣…万死…然事败,非臣不忠…实乃唐皇…天威难测…金重熙…叛徒…崔隐甫…老贼…臣死不足惜…唯恨…光明子…汝…汝毒杀天皇…嫁祸于臣…汝…好狠毒的心肠!我做鬼…也…”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戛然而止。 就在他写下“做鬼也”三个字时,密室的窗棂极其轻微地响动了一下,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没有一丝声响! 藤原清河似有所觉,惊恐地抬起头,只看到两点冰冷的寒芒在黑暗中一闪! “呃…”一声极其短促、被扼杀在喉咙里的闷哼响起。 藤原清河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怨毒!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从他指缝间汩汩而出!他喉咙被瞬间割断,连惨叫都发不出! 那道黑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桌案,看了一眼那张只写了半截的、充满怨毒控诉的“遗书”,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冷哼。黑影伸出手,并非拿走遗书,而是…将藤原清河捂着脖子的、沾满鲜血的右手,重重地按在了那“光明子…汝毒杀天皇…”的字迹之上! 一个刺目惊心的血手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地烙印在“光明子”的名字旁边! 做完这一切,黑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密室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藤原清河那具趴在桌上、死不瞑目、右手还按在自己遗书上的尸体! 直到第二天清晨,送饭的仆役才发现异常。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四方馆死寂的黎明! 倭国遣唐使正使藤原清河,在唐军严密圈禁之下,于密室中“自刎”身亡!现场留下“血书”一封,直指倭后光明子毒杀天皇,嫁祸于人! 消息如同瘟疫般瞬间传开!本就暗流汹涌的长安城,彻底炸开了锅!倭国使团阴谋的盖子尚未完全揭开,其核心人物竟以如此惨烈而充满指控的方式暴毙!是畏罪自杀?还是…被灭口?那封染血的遗书,是确凿的证据,还是更高明的嫁祸?长安的暗流,瞬间化为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无数双眼睛,投向了皇宫深处,等待着那位年轻帝王的最终裁决。 第268章 血书惊雷 大明宫·紫宸殿 “砰!”一只上好的越窑青瓷茶盏被狠狠掼在金砖地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汤和碎片四溅,吓得侍立两旁的宫女内侍齐刷刷跪倒一片,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李琰胸膛剧烈起伏,玄色龙袍的袖口下,拳头捏得指节发白。他面前御案上,摊着那封从倭国使团别院密室起获的“遗书”。粗糙的麻纸上,藤原清河扭曲的字迹和那个触目惊心、按在“光明子”名字旁的血手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好!好一个光明子!好一个倭国!”李琰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寒冰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弑君在前!构陷藩属在后!如今,竟敢在朕的长安城!在朕的金吾卫眼皮子底下!灭口使臣!留下此等血口喷人、嫁祸天朝的伪证!猖狂!猖狂至极!”他猛地抬头,眼中寒芒暴涨,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直刺殿中肃立的金吾卫大将军和百骑司统领李静忠: “李静忠!金吾卫是干什么吃的?!数百精锐,围得铁桶一般,竟能让一个大活人在密室中被割了喉咙?!是倭人的刺客会飞天遁地?!还是我大唐的甲士都成了摆设?!嗯?!” 李静忠和金吾卫大将军噗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臣等万死!臣等无能!”李静忠声音发颤,“现场…现场门窗完好,守卫未闻异响…凶手…凶手手段极其诡秘老辣,绝非寻常刺客!臣…臣已加派人手,掘地三尺…” “掘地三尺?!”李琰厉声打断,指着那血书,“掘地三尺能把这血书上的污蔑之词挖掉吗?!倭奴此举,分明是要将这盆弑君嫁祸的脏水,反泼到我大唐头上!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却更加冰冷决绝:“传旨!倭国使团副使及所有主事随员,即刻锁拿,打入天牢!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给朕撬开他们的嘴!朕要知道,这藤原清河是真自杀还是被灭口!这血书是真是假!光明子在倭国,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审!给朕往死里审!” “遵旨!”李静忠如蒙大赦,连忙领命。 “还有!”李琰目光扫过殿下,“鸿胪寺卿崔隐甫!” “臣在!”崔隐甫肃然出列。 “即刻照会四方馆所有藩国使节、质子!”李琰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此倭奴藤原清河之死及其所留血书之内容,如实通告!告诉他们,倭国使团包藏祸心,构陷天朝,罪证确凿!藤原之死,咎由自取!我大唐行事,光明磊落,对此等魑魅魍魉之伎俩,唯有雷霆手段,以正视听!凡有敢效仿倭奴行径者…这便是下场!”这是要将倭国的丑事彻底公之于众,钉死在耻辱柱上,同时震慑所有心怀鬼胎的藩属! “臣!领旨!”崔隐甫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旨意一道道传出,紫宸殿内杀伐之气弥漫。一场针对倭国使团更深层次、更残酷的审讯风暴,即将在长安城的天牢深处掀起。而藤原清河之死与那封染血遗书掀起的滔天巨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遥远的倭国本土席卷而去! 安西·勃律绝壁 时间仿佛在万丈冰缝之上凝固。苏定方如同石雕般跪在裂缝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片深邃的黑暗。他身上的伤口在寒风中早已麻木,唯有心口那团因希望而点燃的火焰在灼烧。那点微弱的幽蓝光芒,是小七活着的唯一信号! “快!绳索接好了没有?!”苏定方猛地回头,声音嘶哑地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 “好了!旅帅!三根最长的牛皮索,加上所有弟兄们的绑腿布条,还有…还有这块火浣布!”队正捧着一卷银白色、触手温润、坚韧异常的特殊布料跑来。这是唐军斥候随身携带的救命之物,取自西域火鼠毛发织成,遇火不燃,遇水不沉,极其坚韧珍贵。 “好!就用它做牵引索芯!绑结实了!”苏定方毫不犹豫。他一把扯下自己残破的披风,将火浣布仔细包裹在最核心,再用接驳好的长绳一圈圈紧紧缠绕固定。一个简易却足够坚韧的绞盘和牵引系统在士兵们拼尽全力的协作下迅速完成。绳索的一端牢牢系在几块嵌入冰层的巨大铁楔上,另一端系着苏定方的腰。 “旅帅!您伤太重!让属下下去!”队正急道。 “滚开!”苏定方一把推开他,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偏执,“小七在听我号令收放绳索!若我三长两短…把小七和图册带回去!这是军令!”他最后看了一眼周围一张张伤痕累累却写满担忧的脸庞,深吸一口凛冽刺骨的寒气,毫不犹豫地转身,抓住绳索,如同灵猿般,向着那吞噬生命的黑暗深渊,纵身滑下! “旅帅——!”士兵们的惊呼被狂风撕碎。 刺骨的罡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疯狂切割着苏定方的身体,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渗出旋即被冻住。他咬紧牙关,依靠着双臂惊人的力量和腰间的绳索支撑,在近乎垂直、覆盖着光滑冰层的裂缝岩壁上艰难下行。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冰屑和碎石的簌簌滑落,坠入下方无底的黑暗。那点幽蓝的光芒,在视野中时隐时现,是唯一的方向。 越往下,硫磺的温热气息越发明显,空气也湿润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苏定方双脚终于踏到了坚硬的、带着湿滑水汽的岩石地面!他立刻解开腰间的绳索,拔出横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的一切,让他这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也为之震撼! 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梦幻般幽蓝光芒的冰壁如同神迹般矗立,照亮了这深埋地底的孤岛。冰壁下方,一小片氤氲着白气的温泉正汩汩流淌。而在温泉旁,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油布包裹! “小七!”苏定方心脏狂跳,一个箭步冲过去! 小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肩胛处被简单包扎的伤口渗着暗红的血迹,整个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但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看到苏定方那张熟悉而焦急的脸庞时,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旅…旅帅…图…图册…还有…吐蕃…秘径…”他用尽最后力气,艰难地指了指自己怀里,又指了指旁边地上那张摊开的羊皮卷。 苏定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张绘制着复杂路线的羊皮卷赫然在目!再看看小七怀中护着的牛皮图册,瞬间明白了这少年在绝境中经历了什么,守护了什么!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好兄弟!你做到了!你立了大功了!”苏定方声音哽咽,他强忍着激动,迅速检查小七的伤势。失血过多,体温极低,命悬一线!不能再耽搁了! 他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衬衣襟,用温泉水浸湿,小心地给小七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又用火浣布小心地将那至关重要的牛皮图册和吐蕃秘径羊皮卷包裹好,紧紧绑在自己胸前。然后,他脱下自己还算完好的皮裘,将小七严严实实地裹住,再用绳索仔细地将他捆缚在自己背上。 “兄弟,抱紧了!旅帅带你回家!”苏定方对着背上昏迷的小七低吼一声,如同对着自己的誓言。他抓住垂下的绳索,用力扯了三下——这是约定的上升信号! “快!旅帅发信号了!拉!用力拉!”绝壁之上,一直死死盯着绳索动静的士兵们瞬间爆发出吼声!数十双粗壮的手臂,如同挽住生命的纤绳,拼尽全力转动绞盘,拉动绳索! 沉重的负荷瞬间传来!绳索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苏定方背着一个人,在光滑陡峭的冰壁上艰难攀爬,全靠上方士兵的力量向上牵引。锋利的冰棱划破了他的手和脸,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绳索。每一次上升都无比艰难,仿佛在与死神角力! “用力啊!兄弟们!”队正嘶吼着,眼珠子都红了,亲自扑到绞盘上! “为了小七!为了旅帅!拉——!” 士兵们的号子声在风雪绝壁间回荡,汇聚成一股不屈的力量! 一寸寸,一尺尺…不知过了多久,当苏定方背着昏迷的小七,在众人拼尽全力的拖拽下,终于狼狈不堪地重新出现在绝壁凹口边缘时,所有士兵都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和带着哭腔的呐喊! “回来了!旅帅回来了!小七也回来了!”“快!军医!热水!伤药!” 苏定方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脱力,伤口火辣辣地疼,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狂喜笑容。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被火浣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图册…吐蕃秘径图…都在!安西…安西有救了!”勃律绝壁之上,血染的忠诚,终于从地狱深渊,带回了生的希望和胜利的曙光! 尼沙普尔·郡王府 查拉维王子“不幸遭遇吐蕃残兵伏击,力战殉国”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刚刚经历血火洗礼、惊魂未定的尼沙普尔城炸响!虽然唐军迅速“剿灭”了那支“胆大包天”的吐蕃残兵,并“夺回”了查拉维王子残缺不全的遗体,但恐慌和猜疑的阴云,还是迅速笼罩了幸存的波斯贵族心头。 “怎么可能?!查拉维王子刚被唐军救下,怎么会突然出城?” “吐蕃残兵?哪来的残兵能突破唐军封锁,还精准地伏击了王子?” “王子殿下…死得太蹊跷了…” “嘘!噤声!你想找死吗?没看见满街的唐军陌刀吗?” 各种窃窃私语在残破的宫殿角落、贵族府邸的密室中流传。查拉维毕竟是萨珊王族血脉,他的突然惨死,让那些本就对唐军铁腕统治心怀不满、或者暗地里还惦记着法鲁赫许诺的波斯贵族们,感到了兔死狐悲的寒意和一丝蠢蠢欲动的邪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大唐安西节度副使、陌刀将李嗣业,持天子旌节,在重装陌刀营的森严护卫下,踏入了临时布置的郡王府正殿。殿内,幸存的波斯贵族们被强制召集而来,个个面色惶恐,眼神闪烁。 俾路斯站在李嗣业身侧稍后的位置。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带有萨珊王室纹章的锦袍,努力挺直腰背,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昨夜那场“投名状”留下的巨大阴影。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殿中那些波斯贵族投来的、充满怀疑甚至怨毒的目光。 李嗣业如山岳般立于殿中,目光如电,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波斯贵族。那股百战余生的凛冽杀气,让所有与之目光接触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去。他展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用洪钟般、带着浓重关中口音却异常清晰的唐言,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膺昊天之眷命,抚驭万邦。波斯故地,呼罗珊郡,前遭逆贼法鲁赫构乱,荼毒生民,几至陆沉。幸赖王师奋武,殄灭凶渠,廓清妖氛!” “国不可一日无主,民不可一日无君。咨尔俾路斯,乃萨珊正统,先王伊嗣俟三世之嫡孙,王子卑路斯之子!身负高洁血脉,历经患难,忠贞体国!当此板荡之际,宜承大统,以安兆庶!” “是用册封俾路斯为波斯呼罗珊郡王!锡之册宝,永镇西陲!尔其克勤克慎,抚辑流亡,缮修武备,屏藩天朝!毋负朕望!钦哉!”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俾路斯身上!震惊、疑惑、不甘、畏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在那些波斯贵族眼中交织。 俾路斯?!卑路斯王子的儿子?!他不是早就死在泰西封陷落时的混乱中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还被大唐天子直接册封为郡王?查拉维王子刚死,他就上位?这也太巧了吧?! 李嗣业将圣旨和象征郡王权威的玉册、金印,郑重地交到俾路斯手中。他虎目含威,环视全场,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陌刀破空: “尔等听真!俾路斯郡王,乃大唐天子钦封!受命于天,统御呼罗珊!自即日起,凡呼罗珊境内军民人等,须谨遵郡王号令!凡有阳奉阴违、图谋不轨者…”他猛地一挥手! “锵——!”殿外肃立的陌刀营士兵齐刷刷将手中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刃顿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汇成一股恐怖的音浪,震得整个大殿梁柱嗡嗡作响!那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席卷而入! “…犹如此案!”李嗣业指着旁边一张厚重的硬木桌案。话音未落,一名陌刀营队正踏步上前,手中陌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挟着风雷之势,狠狠劈下! “咔嚓!”一声爆响!那张坚固的硬木桌案,如同朽木般被从中劈为两半!木屑纷飞! 所有的波斯贵族,包括俾路斯在内,都被这赤裸裸的武力威慑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发软!好几个直接瘫软在地! “大唐天威在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李嗣业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郡王俾路斯,代天牧民!尔等…好自为之!” 俾路斯捧着沉重的玉册金印,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再看着殿下那些波斯贵族在唐军陌刀寒光下瑟瑟发抖、噤若寒蝉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登上权力巅峰的狂喜,有背负重担的惶恐,有对未来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大唐这无上威势彻底绑定、再无退路的冰冷觉悟。这顶王冠,是荣耀,更是枷锁。他的血火之路,从这森严的殿堂,从这劈开的桌案,从这无数道恐惧的目光中,正式启程。呼罗珊的天空,阴云密布,而俾路斯知道,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身后那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大唐陌刀! 倭国·平城京·内里 “哗啦——!轰隆——!”精美的唐瓷、璀璨的琉璃器、珍贵的螺钿漆盒…被一只因极度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狠狠地扫落在地,摔得粉碎!碎片和珍宝散落一地,狼藉不堪。 倭后光明子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同疯魔的母兽,在装饰华丽却充满压抑的寝殿内咆哮: “李琰!李琰!李琰——!”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大唐皇帝的名字,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藤原清河的死讯和那封染血“遗书”的内容,如同最恶毒的毒箭,狠狠射穿了她的心脏!藤原那个蠢货,任务失败,死就死了!可他临死竟然留下这样一封遗书,把她毒杀圣武天皇的隐秘捅了出来,还按上了血手印!更可怕的是,这封遗书落到了李琰手里,还被公之于众!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光明子猛地抓住身边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官的衣领,疯狂摇晃,“是哪个叛徒?!是谁出卖了本宫?!说!” “娘娘…娘娘息怒…奴婢…奴婢不知啊…”女官吓得面无人色。 “废物!都是废物!”光明子一把将她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胸口剧烈起伏,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李琰…你好狠的手段!好毒的计策!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要让我倭国万劫不复啊!”她明白,无论藤原是不是她派人杀的,这弑君的罪名,她跳进琵琶海也洗不清了!倭国朝野必将因此掀起滔天巨浪!她的权力根基,将被动摇!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随之而来的疯狂杀意瞬间淹没了她!光明子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李琰!你不让我活!你也别想好过!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她如同旋风般冲到书案前,抓起毛笔,蘸满浓墨,在一张素笺上疯狂书写,字迹凌乱而狰狞: “传令!对马、壹岐水军!即刻整备!遣快船,联络新罗沿海‘海鬼’!目标:唐国登州、莱州沿海!给本宫烧!杀!抢!把李琰的东海,变成一片血海!让他知道,招惹我光明子的下场!” “传令筑紫大宰府!征发所有可用船只!囤积粮秣!备战!备战!”她将写好的命令狠狠掷给跪伏在地的心腹武士,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嘶嚎:“告诉所有人!唐国欺我太甚!此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倭国这台战争机器,在光明子疯狂的怨毒驱使下,开始不顾一切地加速运转!对马海峡,战云骤起!东海的平静,即将被彻底打破!帝国的东线,一场由阴谋与血书点燃的战火,正熊熊燃起! 第269章 陌刀西征 大唐·登州海岸数日后 夜,黑得像泼了墨。没有月光,只有海风带着咸腥和一种不祥的焦糊味,在死寂的渔村上空呜咽。登州府治所蓬莱城以东三十里外的张家疃,此刻已化为一片人间炼狱。 火光!冲天的大火!十几处火头在村子里疯狂跳跃、蔓延,贪婪地吞噬着低矮的茅草屋和渔网、船只。浓烟滚滚,遮天蔽月,将半边天幕都映成了狰狞的暗红色。哭喊声、惨叫声、狞笑声、房屋倒塌的轰响、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撕裂了夜的宁静。 “娘——!”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光着脚丫,脸上糊满泪水和黑灰,在燃烧的断壁残垣间跌跌撞撞地奔跑哭喊。他身后不远,几个穿着破烂、头缠布巾、手持倭刀或鱼叉的凶徒,正发出野兽般的怪笑追赶着。为首一个独眼大汉,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正是横行东海多年的倭寇头目“海夜叉”!他舔了舔刀尖上尚未干涸的鲜血,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 “小崽子,别跑!让爷爷送你去找你爹娘团聚!” 海夜叉猛地加速,几步就追到孩子身后,手中的倭刀带着腥风,狠狠劈下! “畜生!住手!” 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射穿了海夜叉持刀的手腕! “啊——!” 海夜叉惨叫一声,倭刀脱手飞出!他惊怒交加地回头望去。 只见村口方向,一支约两百人的唐军府兵队伍正急速冲来!为首一员虬髯将领,正是登州府兵折冲都尉张彪!他手中弓弦犹自震动,怒目圆睁,须发戟张:“倭寇狗贼!安敢犯我大唐疆土!屠我子民!儿郎们,杀!一个不留!” “杀——!” 憋了一肚子火的唐军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挺着长矛,挥舞着横刀,怒吼着扑向那些正在烧杀抢掠的倭寇! 战斗瞬间爆发!倭寇虽然凶悍,但多是散兵游勇,面对组织严整、装备精良、又憋着复仇怒火的唐军府兵,很快就被分割包围。长矛如林攒刺,横刀寒光闪烁!倭寇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海夜叉捂着手腕,见势不妙,怪叫一声:“风紧!扯呼!”带着几个心腹就想往海边停靠的快船逃窜。 “哪里走!”张彪怒吼一声,拍马挺槊直追!沉重的马槊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海夜叉的后心!海夜叉亡魂大冒,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躲开,却被张彪身后的亲兵一拥而上,乱刀砍翻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战斗很快结束。几十具倭寇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燃烧的废墟和血泊中。幸存的村民从藏身处爬出来,看着化为焦土的家园和亲人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张彪看着眼前惨状,钢牙几乎咬碎!这已经是三天内第四起倭寇大规模袭击登州沿海村镇的事件了!这些倭寇行动极其迅速狡猾,来去如风,烧杀抢掠后立刻乘船遁入茫茫大海。登州水师战船老旧,数量也少,根本追不上那些倭寇的快船! “都尉!都尉!”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快马奔来,滚鞍下马,声音带着哭腔,“黄县…黄县遭袭!倭寇勾结…勾结‘海鬼’!人数…人数足有五六百!还有…还有几艘挂着奇怪旗帜的大船在后面压阵!黄县城…快顶不住了!” “什么?!”张彪眼前一黑,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五六百倭寇?还有大船压阵?!这绝不是寻常的海匪流窜!这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入侵!他猛地抓住斥候的衣领:“看清是什么旗帜了吗?!” “太远了…黑夜里…像是…像是画着太阳和波浪的怪旗…”斥候喘着粗气。 太阳和波浪?张彪的心沉到了谷底。那是倭国对马、壹岐水军的标志!倭国,竟然真的直接下场了!黄县城墙低矮,守军不足三百,如何抵挡五六百凶残倭寇和可能的水军支援? “快!点烽火!最高警戒!八百里加急!向莱州、向洛阳、向长安求援!登州告急!黄县危殆!”张彪嘶声怒吼,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无比悲怆和绝望。蓬莱城头,三堆巨大的、掺了硫磺的桔红色烽火冲天而起,如同泣血的巨眼,将倭寇入侵的警讯,传向四面八方!大唐的东海门户,在血与火中颤抖! 大明宫·紫宸殿 “啪!” 李琰将登州刺史那封字字泣血、墨迹几乎被汗水泪水晕染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狠狠拍在御案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殿中侍立的文武百官心头一颤! “跳梁小丑!安敢如此猖獗!”李琰的声音如同冰封的火山,蕴含着即将喷发的毁灭性能量,“倭寇勾结海匪,袭扰沿海,烧杀掳掠!更有倭国水军旗帜公然现身!这是对我大唐赤裸裸的宣战!这是对朕的挑衅!” 他目光如刀,扫过殿下群臣,最终落在兵部尚书和鸿胪卿崔隐甫身上,一连串的命令如同连珠炮般砸下: “兵部!即刻传令莱州水师、登州府兵,全力清剿犯境倭寇!固守城防,保护百姓!征发沿海州县所有可用船只、壮丁,协助防御!告诉张彪,朕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倭寇的脑袋,必须给朕挂满登州城头!胆敢退缩者,斩!” “崔隐甫!” “臣在!” “即刻拟旨!严旨申饬新罗、百济两国!”李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冰冷的怒意,“倭寇屡次以其沿海为跳板,袭扰天朝!令其即刻封锁所有港口、海岸线!搜捕境内所有倭寇及海鬼同党!擒获倭寇,就地正法,首级传送登州!若再敢阳奉阴违,放任倭寇过境,视同倭国同谋!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是将压力直接转嫁到新罗和百济头上,逼他们彻底站队,全力清剿倭寇! “臣遵旨!”崔隐甫肃然领命。 “还有!”李琰目光转向地图上安西的位置,眼中寒光更盛,“高仙芝那边,安西军主力,也该动一动了!倭奴在东海跳梁,西边那只爪子,也别想闲着!” 他心中冷笑,光明子想东西夹击?朕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帝国的反击,将从东西两线同时展开! 安西·龟兹城 都护府议事厅内,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巨大的沙盘前,安西节度使高仙芝正俯身细看,手指在沙盘上一条极其险峻、标注着新红线的路径上来回移动,眼中闪烁着狂喜和猎人锁定猎物时的锐利光芒! “好!好!好一个苏定方!好一个小七!”高仙芝猛地直起身,连道三个好字,兴奋地一掌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簌簌抖动,“天佑大唐!天佑安西啊!” 他手中紧握的,正是苏定方九死一生从勃律绝壁冰缝中带回来的两件至宝:那份凝聚了无数斥候心血的勃律道吐蕃兵力布防图册,以及那张记载着吐蕃绝密通道的羊皮卷!尤其是那张秘径图,标注之详尽,路线之刁钻,完全颠覆了唐军对勃律道防御的认知! “这条‘鬼见愁’峡谷…这条‘鹰不渡’冰川…还有这个‘一线天’垭口…”高仙芝的手指在沙盘上几个险恶至极的点上重重敲击,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若非此图,谁能想到吐蕃人竟能在这飞鸟绝迹之地,生生开出一条能通大军的路来!若让他们集结重兵,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杀出,直扑我安西腹地疏勒、于阗…后果不堪设想!”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厅内肃立的安西军众将,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诸位!战机已至!吐蕃人自以为这条秘径天衣无缝,正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如今此图落入我手,便是他们的催命符!” 高仙芝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沙盘上秘径出口的位置,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 “传我将令!安西军主力,即刻集结!以陌刀营为先锋,步骑混编,携带十日干粮,轻装简从!目标:吐蕃勃律道秘径!行军路线,按此图所示!” 他的目光落在肃立一旁、身上还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却眼神坚毅的苏定方身上:“苏定方!” “末将在!”苏定方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洪亮。 “汝戴罪之身,然寻回图册秘径,功莫大焉!本帅命你,为先锋副将,随陌刀营一同出征!将功折罪!”高仙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这条秘径,是你和小七用命换来的!给本帅用它,捅穿吐蕃人的心窝子!你可能做到?” 苏定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一股决死的战意冲天而起!他重重抱拳,声音如同宣誓:“末将苏定方,在此立誓!不破吐蕃,不捣其巢,誓不还朝!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勃律绝壁的寒风冰雪,同袍坠渊的悲愤,此刻尽数化为复仇的烈焰! “好!”高仙芝大喝一声,“众将听令!各自整军,明日拂晓,拔营出征!此战,不留俘虏,不要辎重!目标只有一个:踏平秘径,全歼守敌,焚其粮草,断其爪牙!让吐蕃人知道,犯我安西者,虽远必诛!” 安西军的铁拳,带着凛冽的杀意,即将狠狠砸向雪域高原! 波斯·尼沙普尔·郡王府 象征郡王权威的玉册金印,此刻在俾路斯手中却感觉重若千钧。华丽的锦袍穿在身上,如同荆棘编织。宽敞却依旧弥漫着焦糊味的临时郡王府邸,并未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像一个巨大的囚笼。 查拉维“殉国”的悲情戏码,在唐军强大的武力威慑下,暂时压下了明面上的反对声浪。但暗地里,那些幸存的、盘根错节的波斯贵族们,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无时无刻不在用阴冷、怀疑、甚至怨毒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天降”的郡王。 “殿下,”一个穿着考究、留着山羊胡的老贵族,亚兹德,用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语气禀报,“城西三号官仓…昨夜突发大火,虽经扑救,仍损失粟米近万石。这…这眼看就要开春,流民安置、军粮补给…恐怕…” 他欲言又止,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俾路斯的心猛地一沉!又是粮仓失火?!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而且偏偏是储备军粮的关键官仓!他强压怒火,沉声道:“可查明起火原因?” 亚兹德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天干物燥,看守不慎…或是…流民偷粮,慌乱中打翻灯烛?老臣已责罚看守,只是这损失…” 他言下之意,就是意外,你俾路斯刚上台就出事,是你不吉利,或者…是你管理无能! 一股邪火直冲俾路斯头顶!看守不慎?流民偷粮?这借口也太拙劣了!这分明是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力的贵族,在用这种阴损的手段给他下马威!动摇他的威信!甚至想引发饥荒和民乱,让唐军对他这个“无能”的郡王失去耐心!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殿侧闭目养神、如同铁塔般的李嗣业。这位大唐的陌刀巨将,自册封大典后,就仿佛成了郡王府的影子,极少开口,只是冷眼旁观。此刻,感受到俾路斯的目光,李嗣业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压力。他没有看俾路斯,也没有看亚兹德,只是用那低沉如闷雷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郡王殿下,呼罗珊百废待兴,流民嗷嗷待哺,军心亦需稳固。此等时节,粮仓‘意外’频发…”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俾路斯身上,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实非吉兆。该是殿下展现‘铁腕’,抚民安境的时候了。否则,何以对天子信任?何以对…陌刀之威?” “铁腕”二字,李嗣业咬得极重!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俾路斯心上!这不是建议,是警告!更是最后的通牒!唐军可以扶你上位,也可以换掉你!如果你连这点内部骚乱都平息不了,连粮食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强烈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俾路斯!他明白了!李嗣业不是在帮他,是在逼他!逼他举起屠刀,砍向自己的同胞!用波斯人的血,来浇灭波斯人的反抗之火!用绝对的恐怖,来建立他俾路斯自己的权威!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对大唐的价值! 他猛地看向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眼神闪烁的亚兹德!就是这个老东西!查拉维死后,就数他跳得最高!仗着家族在尼沙普尔根深蒂固,处处掣肘!粮仓失火?十有八九就是他指使的! 俾路斯的眼神,从挣扎、屈辱,迅速变得如同西波斯高原上最冷的石头!所有的犹豫和软弱,被李嗣业冰冷的警告和对权力的渴望彻底碾碎!他缓缓站起身,锦袍下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亚兹德卿…辛苦了。” 亚兹德一愣,似乎没料到俾路斯会是这种反应。 “粮仓失火,损失巨大,确为郡国不幸。”俾路斯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然,看守失职,其罪当诛!流民作乱,更需严惩!否则,纲纪何存?民心何安?”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如同雷霆在殿中炸响:“传本王令!” 殿外肃立的、由俾路斯亲信和部分唐军“协助”组建的波斯新军卫队齐声应诺:“在!” “即刻封锁城西三号官仓区域!所有当夜值守官吏、兵丁,无论职级,一律锁拿下狱!严刑拷问!凡有玩忽职守、勾结外贼嫌疑者,就地正法,悬首示众!” “着令!全城搜捕可疑流民!凡无固定居所、无正当营生、形迹可疑者,尽数收押!严加审讯!凡有煽动作乱、趁火打劫、偷盗官粮者…”俾路斯眼中凶光爆射,一字一顿,“杀!无!赦!” “另!”他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般锁定在脸色骤变的亚兹德身上,“亚兹德卿身为仓廪总管,虽已责罚看守,然失察之责难逃!着即…闭门思过!无本王手谕,不得擅离府邸!府中一应人等,接受卫队盘查!” “你…!”亚兹德又惊又怒,指着俾路斯,气得山羊胡子直抖,“俾路斯!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这是…” “拿下!”俾路斯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厉声喝道! 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兵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扭住亚兹德的胳膊就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这群叛徒!走狗!俾路斯!你这个弑亲求荣的屠夫!大唐的傀儡!呼罗珊不会放过你的…呜呜…” 亚兹德的叫骂声很快被堵住嘴拖远了。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剩下的贵族们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着俾路斯那如同择人而噬的眼神,再看向殿外那些杀气腾腾的新军卫队,以及始终端坐不动、闭目养神的李嗣业和他身后那柄象征无上威压的陌刀…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椎骨里升起! 俾路斯缓缓扫视着这群噤若寒蝉的贵族,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冰冷:“诸位,本王受大唐天子册封,牧守呼罗珊,自当以雷霆手段,廓清寰宇,安定黎庶!自今日起,凡有阳奉阴违、图谋不轨、损公肥私、动摇郡国根基者…”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亚兹德,便是榜样!勿谓本王…言之不预也!” 血色的帷幕,在尼沙普尔上空缓缓拉开。俾路斯的新王之路,终于踏着同胞的尸骨和恐惧,走向了那条无法回头的铁血之途。呼罗珊的土地,在短暂的平静后,即将迎来一场由新王亲手点燃的、更为残酷的清洗风暴。 长安·天牢深处 这里是阳光永远无法触及的幽冥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腐臭味和一种绝望的阴冷。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有些还沾着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血迹。 倭国遣唐使副使吉备真备,此刻被剥光了上衣,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吊在刑架上。他早已不复昔日使臣的矜持与风度,浑身布满了鞭痕、烙铁的焦痕和盐水浸泡后肿胀翻卷的皮肉,如同一块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破布。汗水、血水、失禁的污物混合着,从他颤抖的身体上滴落。 “说!藤原清河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封血书,是不是你们伪造的?光明子在倭国,还有什么阴谋?!” 刑部主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在死寂的刑房里回荡。旁边的行刑手正将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拨弄得火星四溅。 吉备真备的意志早已在连日非人的折磨下崩溃。他眼神涣散,口中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呻吟,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饶…饶命…我说…我都说…” “藤原大人…不是…不是自杀…”吉备真备的声音微弱而破碎,如同破风箱,“是…是被人…割了喉咙…血…血书…是…是真的…他…他写了…光明子…毒杀天皇…” 刑部主事眼神一凝,追问道:“谁杀的藤原?是不是你们倭国自己人灭口?” “不…不知道…”吉备真备艰难地摇头,“那人…像…像鬼…太快了…只看到…黑影…” “光明子还有什么阴谋?!” 吉备真备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吐露道:“光…光明子…她…她还…派了密使…去…去大食…白衣大食…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她…她想…结盟…东西夹击…夹击大唐…” “什么?!” 刑部主事和旁边记录的官员脸色剧变!东西夹击?!倭国竟然想勾结大食,共同对付大唐?!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 “消息…可…可靠?!”刑部主事一把抓住吉备真备的头发,厉声喝问。 “可…可靠…”吉备真备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密使…是…是藤原家的…心腹…带着…皇后的…亲笔信…和…和礼物…走…走海路…去…去巴士拉…”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刑部主事猛地松开手,脸上再无半点审问犯人的冷静,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凝重!他抓起那份新鲜出炉、还带着血腥气的口供笔录,对着旁边官员吼道:“快!备马!本官要即刻进宫面圣!快!” 倭国勾结大食,意图东西夹击大唐!这已不再是东海倭寇的癣疥之疾,而是足以撼动帝国根基的滔天巨浪!这封来自地狱深处的口供,将彻底改变帝国的战略方向!长安城的天牢里,一个绝望囚徒的呓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最高层的惊涛骇浪! 第270章 双刃出鞘 长安·紫宸殿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那份刚从刑部天牢深处送来的、还带着血腥气和绝望气息的口供笔录,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御前重臣手中无声传递。当最后一人看完,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纸张被无意识攥紧的窸窣声。 “砰!” 李琰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炸裂,震得案上文房四宝齐齐一跳! “好!好一个光明子!好一个东西夹击!”李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和火星,“区区海东倭奴,竟敢勾结万里之外的大食,妄图东西并进,分食我大唐?!当真是蚍蜉撼树,痴心妄想!” 他眼中寒芒暴涨,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激怒,那股凛冽的帝王之威让殿中温度骤降!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几步走到巨大的《大唐寰宇坤舆全图》前,手指如同战刀般狠狠点在西域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大殿: “兵部尚书!” “臣在!”兵部尚书悚然出列。 “即刻传旨!安西、北庭两都护府,自接旨之时起,进入战时体制!所有烽燧、军镇、屯堡,日夜戒备!粮秣、军械、战马,优先供给!征发境内所有可用府兵、蕃兵、健儿,补充军伍!告诉高仙芝、封常清,给朕把西陲的大门,焊死了!” “着令高仙芝!”李琰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标注着“勃律秘径”的位置,随即猛地向西划去,落在呼罗珊那片区域,“暂停对勃律道吐蕃残军的清剿!其主力,即刻西移!目标:大食呼罗珊总督区!阿布·穆斯林的老巢!给朕钉死在那里!他倭国不是想东西夹击吗?朕就先断了他西边的这条臂膀!把战火,烧到大食人的家门口去!让他们知道,觊觎大唐的下场!” “遵旨!”兵部尚书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这是帝国战略的惊天逆转!矛头直指更强大的敌人! “陛下!”阿史那云一身火红胡服,英姿勃发,一步踏出班列,右手抚胸,眼中燃烧着草原雌鹰般的战意,“臣妾请缨!愿率本部狼骑,亲赴安西!大食人仗着骆驼马快,补给线漫长是其命门!臣妾愿效法当年霍骠骑千里奔袭,断其粮道,焚其辎重!让阿布·穆斯林的大军,饿死在呼罗珊的戈壁滩上!” 她的话语充满了草原民族擅长的机动奔袭战术,直指大食命脉! 李琰眼中精光一闪,看向阿史那云,带着赞许:“准!云妃骁勇,朕心甚慰!赐尔符节,可节制安西境内所有蕃骑!务必让大食人,寝食难安!” “谢陛下!”阿史那云朗声应诺,英气逼人。 “陛下,”上官婉儿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手持一份卷宗,走到地图前,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大食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的名字上,“婉儿查阅百骑司及过往商旅密报。阿布·穆斯林此人,出身波斯木鹿,非大食核心贵族,全凭镇压呼罗珊起义、拥立新朝之功,方得总督高位。其人手握重兵,威震中亚,然…” 她抬起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功高震主,古之常理。其与大食都城巴格达的哈里发曼苏尔,绝非铁板一块!曼苏尔对其,猜忌之心日重。此…或可为我所用?” 离间计!李琰的眉头瞬间舒展,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婉儿之意是?” “可密遣能言善辩之士,携重金潜入大食。”上官婉儿声音清晰,“一则,散播流言,言阿布·穆斯林拥兵自重,意欲割据呼罗珊,甚至…效仿波斯古王,重建萨珊!二则,重贿其身边近臣、或与哈里发亲近之阿訇,使其进谗!三则,可伪作阿布·穆斯林与我大唐‘暗通款曲’之书信,设法‘遗落’于巴格达!” 她引用了《孙子兵法·用间篇》的精髓:“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离间,正是“取于人”的上策! “好!”李琰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激赏,“婉儿此计,攻心为上!纵不能立时使其君臣反目,亦必种下猜疑之种!阿布·穆斯林若后院起火,前线焉能安枕?此计大妙!李静忠!” “臣在!”百骑司统领如同鬼魅般应声。 “着尔司最精干之‘间者’,携重金宝物,即刻出发!按上官昭容之计行事!务必让巴格达的哈里发,好好‘关心’一下他这位功勋卓着的呼罗珊总督!” 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帝国的反击,不仅是明面上的铁骑陌刀,更有这无形无影、却足以致命的离间之刃! 波斯·尼沙普尔·郡王府广场 浓重的血腥味,即使过了数日,似乎依旧顽固地萦绕在尼沙普尔残破的街道上空,渗入了每一块砖石。但今日,这血腥味被一种更肃杀、更压抑的气氛所取代。 临时郡王府邸前的广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最前方是勉强拼凑起来、衣甲尚显杂乱但眼神已透出几分凶狠的波斯新军,约三千人。后面是面色惶恐、被强制驱赶而来的城中百姓和残余贵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中央那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俾路斯身披象征萨珊王权的紫色锦袍,头戴金冠,腰悬镶满宝石的弯刀。他站在高台中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刀,冰冷、坚硬,再无半分犹疑。他身后,如同铁塔般矗立的李嗣业和一小队陌刀营亲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高台两侧,竖立着十几根粗大的木桩。每根木桩上,都钉着一具血肉模糊、死状凄惨的尸体!有被砍掉头颅的,有被开膛破肚的,还有被烧得焦黑的!其中一具,正是前几日还趾高气扬的老贵族亚兹德!他怒睁着空洞的双眼,脖子上碗口大的刀疤触目惊心!旁边几具,则是他几个儿子和心腹党羽的头颅!这就是粮仓“失火”和暗中串联的代价! 整个广场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残破旗帜的猎猎声,以及人群中压抑不住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俾路斯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惊恐的面孔,在新军士兵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那些面如死灰的贵族身上。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摩擦,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呼罗珊的子民们!”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力量,“看看你们周围!看看这片被叛徒、被大食人、被懦夫和蛀虫蹂躏的土地!看看这些挂在木桩上的叛国者!” 他猛地指向亚兹德等人的尸体,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就是他们!这些蛀虫!这些萨珊的叛徒!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那点可怜的权柄!勾结法鲁赫逆贼!引大食豺狼入室!屠杀我们的兄弟!玷污我们的神庙!焚毁我们的家园!让呼罗珊的沃土,流淌着波斯人自己的鲜血!”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每一个波斯人的心。亡国之痛,被大食奴役的屈辱,对叛徒的愤怒,在人群中悄然滋生。 “他们以为,查拉维那个懦弱的雏鸟死了,呼罗珊就群龙无首了!他们以为,靠着那点阴谋诡计,就能继续趴在呼罗珊的尸体上吸血!他们以为,我俾路斯,这个从泰西封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萨珊遗孤,会像查拉维一样软弱可欺!”俾路斯的声音变得无比森寒,他猛地拔出腰间华丽的弯刀,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直指那些尸体: “他们错了!” “呼罗珊的王座,从来不是靠哭泣和祈求得来的!是靠萨珊祖先的刀剑和勇气!是靠对阿胡拉·马兹达的忠诚!是靠对敌人的——铁!与!血!”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 “本王受大唐天子册封,非为荣华富贵!是为复仇!是为复国!是为让呼罗珊的雄鹰,再次翱翔于波斯波利斯的天空!让大食人的血,染红木鹿的城墙!让所有背叛萨珊、背叛呼罗珊的人,永堕黑暗!” 他猛地转身,面向台下那三千新军,刀锋高举,声音如同燃烧的火焰:“呼罗珊的勇士们!你们手中的刀,不是用来砍柴的!不是用来向大食人摇尾乞怜的!是用来复仇的!是用来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的!你们愿意追随本王,用大食人的头颅,铺就我们通往荣耀的道路吗?!用他们的血,洗刷我们的耻辱吗?!” 短暂的死寂后,新军中爆发出参差不齐、却带着压抑已久愤怒的嘶吼: “复仇!复仇!” “杀光大食狗!” “追随郡王!” 这吼声如同火星落入干草,迅速点燃了人群中被恐惧压制的血性!一些青壮年流民也跟着吼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汇聚成一股充满仇恨和破坏欲的洪流! 俾路斯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恐惧的种子已经播下,仇恨的火焰已经被点燃。他再次转向那些面无人色的贵族,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至于你们…呼罗珊的贵族们!收起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本王的路,是复仇的血路!顺我者,共享荣光!逆我者…” 他刀锋一指木桩上的尸体,“…这便是榜样!勿谓言之不预!” 他收刀入鞘,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尼沙普尔的城墙,看到了大食人的营垒:“粮道已稳,军心可用!李将军!”他转向李嗣业,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波斯军礼,眼神中再无一丝犹豫,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决绝,“本王的新军,愿为大唐天兵先锋!目标:大食人在木鹿的补给重镇!刀已磨利,该去砍大食人的脑袋了!” 李嗣业看着眼前这个彻底蜕变的波斯郡王,看着他身后那群被仇恨和恐惧双重驱使、如同即将出笼猛兽的新军,缓缓点了点头。他需要的就是这把刀,一把能替大唐冲锋陷阵、消耗大食力量的锋利刀刃。帝国的西征之路,将由这混合着波斯血泪与大唐意志的先锋,率先染上大食人的鲜血! 安西·勃律秘径·鹰不渡冰川隘口 寒风,如同亿万把裹着冰渣的剃刀,在海拔近五千仞的“鹰不渡”冰川隘口疯狂肆虐。这里几乎就是生命的禁区,陡峭的冰壁反射着惨白的月光,光滑如镜,连最矫健的岩羊都望而却步。隘口狭窄处,仅容三四人并行,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冰渊,罡风呼啸,如同地狱恶鬼的哭嚎。 此刻,这片死寂的绝地,却被震天的喊杀声和浓重的血腥味彻底打破! 隘口最险要的“鬼门关”处,一场惨烈的白刃战正在进行!一方是据险死守、身披厚重牦牛皮甲、手持长矛弯刀的吐蕃守军。他们利用狭窄的地形和提前堆砌的冰墙雪垒,拼死抵挡。另一方,则是如同钢铁洪流般向上仰攻的大唐陌刀营! 苏定方身先士卒!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伪装皮裘,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锅底灰,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眼睛!他手中那柄特制的加长陌刀,刀锋上早已凝结着暗红的冰碴,刃口崩开了数个缺口,却依旧被他挥舞得如同死神的镰刀! “杀——!为了小七!为了死去的弟兄!为了安西!大唐万胜!”苏定方嘶哑的吼声穿透风雪的咆哮,如同战鼓擂响在每一个陌刀手心头! “万胜!万胜!”回应他的是身后同样裹着白色伪装、如同雪地修罗般的陌刀营士兵们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狭窄的隘口限制了陌刀如墙推进的威力,却更考验单兵的血勇!苏定方如同疯虎,陌刀横扫,一名躲在冰垒后放冷箭的吐蕃射手连人带弓被劈成两截!滚烫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花!他毫不停歇,刀锋顺势上撩,又将一名挺矛刺来的吐蕃士兵连矛带手臂齐肩斩断! 惨叫声中,苏定方一脚踹开挡路的尸体,迎着如雨的箭矢和滚落的冰块,继续向上猛冲!他身后的陌刀营士兵紧紧跟随,两人一组,一人持陌刀猛劈硬砍,荡开敌人的兵刃,破坏冰垒;另一人则手持圆盾和障刀,贴身近战,格挡刺杀!唐军悍不畏死的冲锋和精妙的配合,在狭窄的地形中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 吐蕃守军虽然占据地利,但唐军的突然袭击和陌刀营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狭路相逢勇者胜!唐军士兵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一寸寸,一尺尺地向上推进!隘口狭窄的通道,几乎被尸体和残肢断臂堵塞!鲜血将白色的冰雪染成了刺目的红黑色,又在极寒中迅速冻结,让地面变得滑腻而危险。 “顶住!顶住!赞普的援军就在后面!杀了这些唐狗!”一名吐蕃百夫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稳住阵脚。 “援军?下辈子吧!”苏定方狞笑一声,猛地将手中卷刃的陌刀当作标枪,狠狠掷向那百夫长!沉重的陌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贯穿了百夫长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身后的冰壁上! 主将毙命!吐蕃守军最后的抵抗意志瞬间崩溃! “旅帅威武!杀光吐蕃狗!”唐军士气大振,爆发出更猛烈的冲击! 残存的吐蕃士兵惊恐地看着如同杀神般冲上来的唐军,再也无法支撑,发一声喊,丢下武器,转身就向隘口后方溃逃!狭窄的通道反而成了他们的催命符,互相践踏,跌落冰渊者不计其数! 苏定方第一个冲上了隘口的最高点!凛冽的罡风几乎将他吹倒,但他稳稳站住。他拔出插在吐蕃百夫长尸体上的陌刀,高高举起!刀尖上,暗红的血冰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插旗!”他嘶声怒吼! 一面残破却依旧鲜艳的大唐龙旗,被一名陌刀营士兵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插进了隘口最高处坚硬的冻土之中!旗帜在狂暴的风雪中猎猎招展,如同不屈的战魂在向天地宣告! “鹰不渡”冰川隘口,这条勃律秘径的咽喉之地,被大唐陌刀,用鲜血和生命,硬生生地凿开了!吐蕃人通往安西腹地的这条毒蛇,被唐军扼住了七寸!苏定方拄着卷刃的陌刀,站在龙旗之下,俯视着脚下狼藉的战场和远处连绵的雪山,胸中激荡着复仇的快意和冰冷的豪情。安西的东大门,暂时关上了。而帝国的西征利刃,正磨刀霍霍,指向更辽阔的战场! 东海·登州外海·莱州湾 大海在燃烧! 十几艘悬挂着狰狞太阳波浪旗的倭国关船、小早船,正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围攻着三艘体型明显更大、却显得笨拙迟缓的大唐楼船!这些倭船船体狭长,速度极快,在波涛中灵活穿梭,不断向唐军巨舰抛射火箭和火油罐! “轰!”一团巨大的火球在一艘唐军楼船的侧舷炸开!粘稠的火油四溅,瞬间引燃了船帆和木质船体!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船上唐军水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下饺子般跳入冰冷的海水,旋即被浪涛吞噬,或被倭寇的快船追上射杀。 “稳住!稳住!拍竿准备!”莱州水师都督、登州海防使张彪站在旗舰“镇海”号的楼船甲板上,须发戟张,双目赤红,脸上被烟火熏得黢黑。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指挥着这场绝望的海战。 倭寇的袭击越来越猖獗,登州沿海烽火连天。莱州水师主力倾巢而出,试图在海上拦截这伙胆大包天的倭寇。然而,甫一接战,唐军水师就吃尽了苦头。倭船小而快,数量又多,根本不与高大的唐军楼船正面接舷,只是利用速度和灵活的优势,不断游走,用火箭火油远程攻击,消耗唐军。 “放拍竿!”张彪看着又一艘己方战船陷入火海,目眦欲裂,狠狠挥下手臂! “嘎吱——轰!”沉重的拍竿被绞盘奋力放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一艘试图靠近放火的倭国小早船! “咔嚓!”木屑纷飞!那艘小早船如同被巨人拍中的苍蝇,船体瞬间从中断裂!船上的倭寇惨叫着落水。 然而,拍竿的威力虽大,但操作笨重缓慢,放下一根需要很长时间复位。倭寇显然深谙此道,一见拍竿落下,立刻四散规避,待其升起,又如跗骨之蛆般围拢上来。 “将军!倭寇的火船!”了望塔上传来惊恐的呼喊! 只见四艘堆满干柴、泼满火油的小型火船,正借着风势,如同四条燃烧的火龙,不顾一切地冲向“镇海”号!操纵火船的倭寇发出疯狂的嚎叫,显然是不惜同归于尽! “转舵!快转舵!避开!”张彪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楼船转向极其迟缓! 眼看火船越来越近,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镇海”号上的水兵们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 “妈的!跟倭狗拼了!”张彪猛地拔出佩刀,狠狠砍在船舷上,火星四溅!他冲着身边同样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嘶声怒吼:“儿郎们!看到了吗?!身后就是登州!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倭寇想烧死我们!想踏破我们的家园!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残存的士兵爆发出最后的血勇! “好!操家伙!弓箭手,给老子射!射死那些放火的狗杂种!敢死队!准备跳帮!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倭狗垫背!杀倭寇!报血仇!”张彪的吼声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在烈焰与波涛中回荡! “杀倭寇!报血仇!”绝望的呐喊汇聚成不屈的战歌!弓箭手不顾火箭的灼烧,拼命向火船上的倭寇射击!一群悍不畏死的水兵,腰间绑着绳索,手持短斧障刀,如同下山的猛虎,竟主动向那冲来的火船跳去!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阻挡那四条致命的火龙!东海之上,一场注定惨烈无比的血战,进入了最残酷的搏命时刻!帝国的东线利刃,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发出不屈的铮鸣! 第271章 火海突围 黑衣大食·巴格达·哈里发宫廷 椰枣树的阴影在炽烈的阳光下摇曳,却驱不散宫廷深处那份粘稠的猜忌与寒意。金碧辉煌的议事厅内,黑衣大食的哈里发曼苏尔,这位以雄才大略和冷酷多疑着称的帝国主宰,正用他那双深陷在鹰钩鼻两侧、如同秃鹫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几位心腹大臣。他手中捏着的,是几张辗转来自遥远呼罗珊的、字迹潦草的密报。 “勾结唐人?重建萨珊?自立为波斯王?” 曼苏尔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他缓缓站起身,镶嵌着硕大绿宝石的金色权杖无意识地敲击着铺满波斯地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好一个阿布·穆斯林!好一个呼罗珊总督!朕给他的权力和荣耀,难道还填不满他那颗波斯贱民的野心吗?!” 他猛地将密报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那些密报,来源各异,却指向同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实:他那位手握重兵、威震中亚的总督,似乎正与东方的强敌大唐,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甚至有“确凿”的“证据”显示,阿布·穆斯林与大唐使者在木鹿秘密会晤,接受了唐皇册封其为“波斯王”的金印!密报中甚至附上了一封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却盖着阿布·穆斯林私印的“密信”残片,信中竟有“共击巴格达,分治河山”的狂悖之语! “陛下息怒!” 首席大臣瓦西格慌忙伏地,额头渗出冷汗,“此等流言,荒诞不经!定是唐人奸计,意在离间陛下与总督的君臣之义!总督对陛下,对圣教的忠诚,日月可鉴啊!” “忠诚?”曼苏尔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寒意,“瓦西格,你的忠诚,朕从不怀疑。但阿布·穆斯林的忠诚?”他踱步到巨大的镶嵌着宝石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繁华的巴格达城,眼神阴鸷,“他平定呼罗珊起义时,杀的人头滚滚!他拥立朕登基时,手上沾满了倭马亚皇族的血!一个对旧主如此狠辣,又手握二十万重兵的人…你告诉朕,他的忠诚,值多少第纳尔?”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古兰经》有云:‘你们当防备一种灾难,它不但专降于你们中的不义者…’阿布·穆斯林,功勋卓着,然其势已成尾大不掉之患!唐人此计,歹毒至极!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引经据典,为自己的猜忌披上神圣的外衣。 “陛下…” 另一位大臣,掌管宫廷密探的伊本·穆格法小心翼翼地开口,“流言四起,总督府邸确有不明身份的东方商旅频繁出入…虽无实据,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总督身处要冲,手握雄兵,其心…不可不察。为帝国安稳计,陛下或需…早做决断。” 他话语含蓄,却字字诛心。 曼苏尔沉默片刻,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权谋彻底取代。他坐回宝座,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酷:“传旨。” “着宫廷侍卫长哈立德,持朕的‘金樽’,携朕亲笔慰问书信,星夜兼程,赶赴呼罗珊木鹿!代朕…犒赏总督阿布·穆斯林劳苦功高!命其…务必‘满饮此杯’,以慰朕心!” “满饮此杯”四字,曼苏尔咬得极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金樽!哈立德!满饮此杯!在场的重臣无不心头剧震,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哈里发这是要…赐死阿布·穆斯林?!以犒赏之名,行鸩杀之实!巴格达宫廷的暗流,终于化为一道裹挟着剧毒的惊雷,劈向万里之外的呼罗珊! 呼罗珊·木鹿·总督府 “砰!” 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银杯被狠狠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美酒四溅,如同殷红的血。阿布·穆斯林,这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如同雄狮般的呼罗珊总督,此刻须发戟张,双目赤红,胸膛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他面前,几名心腹将领和谋士垂手肃立,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唐人奸计!曼苏尔昏聩!” 阿布·穆斯林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震得大厅梁柱嗡嗡作响,“勾结大唐?自立波斯王?放他妈的狗屁!老子为阿拔斯家族流血流汗,打下了半个帝国!如今坐镇这鸟不拉屎的呼罗珊,替他们挡住如狼似虎的唐军!他们…他们竟听信这等拙劣的谣言!还要派哈立德那个阉狗来‘犒赏’老子?!‘满饮此杯’?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悲愤而绝望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和滔天的怒意。 作为从底层奴隶一路拼杀到帝国总督的枭雄,他太清楚曼苏尔的手段了!那“金樽”里装的,绝不是什么琼浆玉液,而是见血封喉的鸩毒!哈里发对他,已起必杀之心! “总督息怒!” 首席谋士,来自波斯呼罗珊本地的智者法鲁赫,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唐人此计,毒如蛇蝎!然曼苏尔猜忌之心既起,已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理!总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阿布·穆斯林猛地止住笑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法鲁赫:“当断则断?法鲁赫,你的意思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翻腾。 法鲁赫迎着他慑人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千钧:“总督!您手握二十万呼罗珊雄兵!您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曼苏尔远在巴格达,只知享乐猜忌,何曾体恤过边疆将士的浴血之苦?唐人虽强,然其志在东土,未必真愿与我呼罗珊死磕!今哈里发无道,听信谗言,欲害忠良!此乃天赐良机!”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阿布·穆斯林的耳朵,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何不…借此‘犒赏’之机,擒杀哈立德!然后…高举义旗!以‘清君侧、诛奸佞’之名,挥师西进!直取巴格达!废黜昏君曼苏尔!以总督之威望武功,登临哈里发大位,又有何不可?!届时,整合帝国之力,再与唐人一决雌雄,方为长久之计!” “清君侧…登临大位…” 阿布·穆斯林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猛击!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权力欲望和对曼苏尔的刻骨怨恨!是啊!凭什么?我为阿拔斯家族立下不世之功,到头来却要像条狗一样被赐死?曼苏尔…他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野心混合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在他眼中疯狂燃烧!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大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抉择。木鹿总督府,瞬间变成了决定黑衣大食帝国命运的漩涡中心!杀机,在美酒与谎言的香气中,悄然弥漫。 东海·莱州湾·“镇海”号旗舰 地狱!眼前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四艘燃烧的火船,如同四条被激怒的火龙,拖着滚滚浓烟和灼人的热浪,撕开汹涌的波涛,不顾一切地撞向“镇海”号庞大的身躯!船头包裹的铁锥在火光中闪烁着狰狞的寒芒!操纵火船的倭寇发出野兽般疯狂的嚎叫,眼中闪烁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张彪的嗓子已经吼得完全嘶哑,如同破锣。他亲自抢过一把强弓,搭上火箭,手臂肌肉贲张,弓弦拉至满月,对着最近一艘火船上的倭寇头目,狠狠射出! “嗤——!” 火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钉入那倭寇头目的眼眶!那人惨叫一声,如同被砍断的木桩般栽入火海!然而,失去操控的火船,依旧凭借着惯性,狠狠撞向“镇海”号! “轰!” 船体剧震!灼热的火焰和滚烫的火油瞬间泼洒在“镇海”号左舷!木质船板发出痛苦的呻吟,瞬间被引燃!数十名躲闪不及的水兵惨叫着变成了火人,哀嚎着跳入冰冷的海水! “敢死队!上!” 张彪目眦欲裂,血灌瞳仁!他猛地拔出佩刀,指向那艘已经与“镇海”号左舷死死咬在一起、烈焰熊熊的火船! 早已绑好绳索、抱着必死决心的数十名唐军敢死队员,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下山的猛虎,迎着扑面而来的烈焰和浓烟,纵身跃向火船! “杀倭狗!” “跟狗日的拼了!” 跳帮战在燃烧的炼狱中瞬间爆发!唐军敢死队员挥舞着短斧、障刀,不顾身上被火焰舔舐的剧痛,疯狂地砍杀着船上残余的倭寇!用身体去扑打火焰!用刀斧去破坏火船与旗舰连接的钩索!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镇海”号争取一线生机! 惨烈!无法形容的惨烈!火焰吞噬着人体,刀锋撕裂着血肉,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不断有浑身是火的敢死队员抱着倭寇滚入大海,同归于尽!不断有钩索被斩断,燃烧的火船残骸缓缓漂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彪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他猛地冲到舵轮旁,一把推开已经吓傻的舵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舵轮猛地向右打死!同时对着传令兵嘶吼:“降半帆!右满舵!给老子撞!撞沉那艘关船!”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一艘在侧翼指挥、悬挂着太阳波浪旗的倭国关船指挥舰! “镇海”号庞大的船体在张彪的蛮力操控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艰难地开始转向!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放弃了规避,反而朝着那艘倭国关船猛冲过去! 倭国关船上的指挥官显然没料到唐军旗舰会如此疯狂!他想转向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拍竿!放!” 张彪的吼声几乎撕裂声带! “嘎吱——轰!” 仅剩的一具还能使用的拍竿被奋力放下,顶端包铁的巨木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倭国关船的船舷上! “咔嚓!” 木屑如同暴雨般飞溅!倭国关船的船舷被硬生生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海水疯狂涌入! “撞角!给老子撞!” 张彪双眼血红,死死扳住舵轮!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镇海”号巨大的包铁撞角,如同洪荒巨兽的獠牙,狠狠凿进了倭国关船脆弱的腰部!倭船如同被巨人捏碎的鸡蛋,龙骨发出令人心悸的断裂声,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解体!船上的倭寇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落水! 这同归于尽般的疯狂一击,瞬间震慑了周围的倭船!倭寇们被唐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吓住了,攻势为之一滞!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莱州水师的援军到了!” 了望塔上传来声嘶力竭、却充满狂喜的呼喊! 只见海天相接处,十几艘悬挂着大唐龙旗的战船,正鼓足风帆,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波涛,向着战场全速驶来!当先一艘楼船,比“镇海”号更加庞大巍峨,正是莱州水师的主力旗舰“定海”号! “天不亡我大唐!” 张彪看着援军身影,又看看脚下已经倾斜、多处起火的“镇海”号,一股劫后余生的悲怆与豪情涌上心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嘶声怒吼:“儿郎们!援军已至!倭寇气数已尽!随老子杀出去!杀光倭狗!报血仇!” “杀倭狗!报血仇!” 残存的唐军士兵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呐喊,士气如虹!原本绝望的海战,因为旗舰的搏命反击和援军的及时赶到,瞬间逆转!倭寇的阵脚彻底乱了!帝国的东线利刃,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艰难地劈开了重围! 西域·怛罗斯河畔·碎叶城下 广袤的中亚草原在深秋的风中呈现出一种苍凉的黄褐色。奔腾的怛罗斯河如同一条银带,蜿蜒流过。然而,河畔这片本该属于牧歌的土地,此刻却被一片肃杀的黑潮所覆盖。 碎叶城巍峨的城墙之下,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大食军队营垒,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营垒连绵数十里,旌旗如林,矛戟如森!最引人注目的,是营垒中央那片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重装骑兵方阵。骑士们身披闪亮的链甲和镶嵌铁片的札甲,头戴尖顶盔,面覆锁子甲面罩,连战马都披挂着厚重的马铠!他们手持长长的骑枪和沉重的钉头锤,静静地矗立着,如同钢铁浇铸的森林,散发着冰冷而恐怖的气息。这是阿布·穆斯林麾下最精锐的“呼罗珊铁骑”! 营垒外围,则是如同蝗群般密集的轻骑兵和弓箭手,他们穿着相对轻便的皮甲或锁甲,弯刀出鞘,弓箭上弦,眼神锐利而彪悍。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马粪、铁锈和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城头之上,安西节度使高仙芝一身明光铠,按剑而立,如同山岳般沉稳。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城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庞大敌军,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只有冰冷的战意和身为统帅的凝重。副将封常清、李嗣业等将领肃立身后。 “果然倾巢而出…”高仙芝的声音低沉,“阿布·穆斯林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在碎叶城下与我主力决战啊。” 他指向那钢铁森林般的重骑,“看这阵势,是想用铁骑冲垮我军的阵脚。” “大帅,末将请命!”李嗣业一步踏出,声如洪钟,背后的陌刀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陌刀营愿为先锋,列阵于前!任他铁骑如山,末将也要将其劈成齑粉!” 他对自己的陌刀营有着绝对的信心。 “嗣业勇猛,本帅深知。”高仙芝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更广阔的草原,“然硬碰硬,纵能胜,亦必伤亡惨重。阿布·穆斯林敢如此布阵,其粮道辎重,必有倚仗…” 他话音未落,一名斥候快马如飞,奔上城头,滚鞍下马,声音带着兴奋:“报大帅!云妃娘娘急报!昨夜子时,狼骑于碎叶城西北三百里外‘白骨甸’戈壁,突袭大食一支大型辎重车队!焚毁粮车五百余辆!斩杀护卫骑兵千余!大食粮草,损失惨重!云妃娘娘正引敌追兵,向热海方向迂回!” “好!”高仙芝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城墙垛口!“好一个阿史那云!果然不负朕望!断其粮道,焚其辎重!阿布·穆斯林这头雄狮,再凶猛,饿上几天肚子,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他看向李嗣业和诸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传令各军!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弓弩上弦,礌石滚木备足!咱们就跟他耗!耗到他军中无粮,军心浮动!那时,才是陌刀出鞘,收割人头的时候!怛罗斯河的水,该换换颜色了!” 唐军的策略,从正面对决,转为坚壁清野,疲敌困敌,等待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呼罗珊东部·木鹿至尼沙普尔之间·戈壁边缘 黄沙漫天,砾石遍地。稀稀拉拉的骆驼刺在干热的狂风中无助地摇曳。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正艰难地跋涉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上。队伍前列,是新任波斯呼罗珊郡王俾路斯和他的三千新军。这些波斯士兵穿着混杂的皮甲和缴获的锁甲,手持长矛、弯刀和圆盾,脸上混杂着紧张、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队伍后方,则是李嗣业留下“协助”的五百名陌刀营精兵,他们沉默地行进着,如同移动的铁壁,既是威慑,也是最后的保障。 俾路斯骑在一匹高大的波斯战马上,身披崭新的萨珊纹章铠甲,努力挺直腰背,试图展现出王者的威严。但戈壁的烈日和风沙,还有昨夜亚兹德家族血流成河的景象,依旧在他心头蒙着一层阴影。他知道,这第一战,不仅是打给大食人看,更是打给他身后那些心思各异的波斯贵族看,打给冷眼旁观的李嗣业看! “报——!” 一骑斥候带着滚滚烟尘从前方奔回,声音带着惊慌:“郡王!前方十五里,发现大食游骑!数量…数量很多!至少是三个百人队!看旗号…是…是‘黑旗’哈立德的部落骑兵!他们发现我们了!正向这边包抄过来!” “黑旗哈立德?!” 俾路斯身边的新军将领们脸色瞬间煞白!哈立德是大食呼罗珊军中着名的悍将,麾下骑兵骁勇善战,来去如风,尤其擅长在戈壁地形作战!他们这三千新军,大多是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或收编的叛军溃兵,如何抵挡得住大食精锐骑兵的冲击?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新军中蔓延!队伍开始出现骚动,士兵们惊恐地互相张望,脚步变得凌乱。 俾路斯的心也猛地一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身旁那位一直沉默跟随的陌刀营校尉。那校尉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冰冷,意思很明确:这是你的战斗,陌刀营不会轻易出手。 一股屈辱和强烈的求生欲瞬间涌上俾路斯心头!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华丽弯刀,刀锋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策马冲到队伍前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怒吼,试图压过戈壁的风声和士兵的恐慌: “呼罗珊的勇士们!看看你们身后!是尼沙普尔!是我们的家园!前面是什么?是大食的豺狼!是屠戮我们同胞的刽子手!他们来了!要把我们像牲畜一样赶尽杀绝!像亚兹德那些叛徒一样钉死在木桩上!你们怕了吗?!”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破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怕有用吗?逃跑有用吗?看看这片戈壁!我们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吗?把后背留给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刀锋猛地指向越来越近、卷起漫天烟尘的大食骑兵洪流,眼中燃烧起仇恨和决死的火焰: “想活命的!想报仇的!想夺回我们土地的!拿起你们的武器!列阵!列圆阵!长矛手在前!弓箭手居中!把你们的恐惧,变成愤怒!把你们的愤怒,变成刺穿大食狗胸膛的利刃!本王与你们同在!萨珊的英灵与你们同在!为了呼罗珊!为了死去的亲人!杀——!” 或许是俾路斯的怒吼点燃了最后的血性,或许是身后那沉默的陌刀营给了他们一丝虚幻的安全感,或许是明白逃跑必死无疑…新军士兵们在基层军官的呵斥和踢打下,终于停止了骚动。他们咬着牙,流着汗,带着哭腔的咒骂和恐惧的颤抖,开始手忙脚乱地按照训练时的样子,结成一个个并不算严密的圆形防御阵。长矛如林般斜指向前方,弓箭手哆哆嗦嗦地搭箭上弦。 烟尘越来越近!马蹄声如同闷雷,敲打在每一个波斯新兵的心上!地平线上,那一片黑色的浪潮,带着死亡的呼啸,汹涌而至!俾路斯握紧了刀柄,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真正的试炼,开始了。呼罗珊新生的第一缕微光,能否在血与沙的洗礼中存活下来,就看此一举! 第272章 毒酒东来 呼罗珊东部·戈壁战场 死亡的风暴,来了! “呜——呜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撕裂了戈壁的寂静,带着大漠特有的苍凉与杀伐之气!地平线上那黑色的浪潮骤然加速,卷起遮天蔽日的黄沙!马蹄声如同滚滚闷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敲打在每一个波斯新兵脆弱的神经上,震得他们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稳住!长矛放平!放平!” 基层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用刀背甚至皮鞭抽打着那些因恐惧而手脚发软、长矛颤抖的新兵。临时结成的圆阵在庞大的骑兵威压面前,显得如此单薄而凌乱。 “黑旗”哈立德一马当先!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身披黑色链甲,头戴镶嵌狼牙的尖顶盔,一面绣着狰狞黑色狼头的三角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他手中沉重的弯刀高高举起,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为了安拉!为了哈里发!杀光这些异教徒!活捉俾路斯!” “安拉胡阿克巴!” 数百名彪悍的大食骑兵发出狂热的战吼,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狠狠撞向波斯人那摇摇欲坠的圆阵! “轰——!!!” 第一波撞击如同山崩地裂!战马的嘶鸣、骨骼碎裂的咔嚓声、长矛折断的脆响、士兵濒死的惨嚎瞬间交织在一起!最前排的波斯长矛手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手中简陋的长矛或被撞断,或被荡开!沉重的战马狠狠撞入人群!锋利的弯刀借着马势,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挥落! “噗嗤!噗嗤!” 血光冲天而起!残肢断臂飞上半空!圆阵的边缘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瞬间凹陷、破碎!数十名新军士兵如同稻草般被撞飞、砍倒,瞬间被奔腾的马蹄践踏成肉泥!血腥味混合着黄沙的尘土味,瞬间弥漫开来! 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波斯新军本就脆弱的意志! “跑啊!” “魔鬼!他们是魔鬼!” “我不想死啊!” 惨叫声、哭喊声、绝望的哀嚎响成一片!整个圆阵彻底乱了!士兵们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向后溃逃!阵型瞬间崩溃!大食骑兵如同虎入羊群,狞笑着挥舞弯刀,肆意砍杀着溃逃的波斯士兵,如同在收割麦子! “不许退!顶住!顶住!”俾路斯目眦欲裂,心如刀绞!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军心士气,在这残酷的骑兵冲击下瞬间化为乌有!他挥舞着华丽的弯刀,砍翻一个从身边溃逃的士兵,试图阻止溃败,但根本无济于事!兵败如山倒! 哈立德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乱军中那身显眼的萨珊纹章铠甲和金色王冠!他脸上露出狰狞而贪婪的笑容:“俾路斯!波斯伪王!你的头颅,归我了!” 他一夹马腹,如同黑色的闪电,带着几名心腹亲卫,直扑俾路斯!弯刀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俾路斯!他身边仅存的几十名亲卫试图上前阻挡,却被哈立德的亲卫轻易砍翻!眼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弯刀就要劈到自己头顶,俾路斯甚至能看清哈立德眼中那残忍的兴奋!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将他淹没。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什么复仇,什么复国,不过是镜花水月… “郡王小心!” 一声凄厉的呼喊自身后传来!一名年轻的亲卫猛地将俾路斯扑倒在地! “噗嗤!” 哈立德的弯刀狠狠劈在那名亲卫的后背上!鲜血如同喷泉般溅了俾路斯一脸!温热的,带着浓烈的铁锈味! “不——!” 俾路斯看着那年轻亲卫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屈辱、愤怒、刻骨的仇恨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从地上弹起,双目赤红如血,脸上糊满了亲卫的鲜血和沙土,状如疯魔!他不再恐惧,不再犹豫,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欲望!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染血的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萨珊的勇士!随本王杀!后退者,斩!怯战者,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为了呼罗珊!为了死去的兄弟!杀——!!!” 这声来自“郡王”的、带着血泪的疯狂怒吼,如同最后一道惊雷,炸响在部分溃逃士兵的耳边!尤其是那些由李嗣业安插的唐军老兵组成的督战队,此刻也抽出了横刀,厉声嘶吼:“郡王令!后退者死!随郡王杀敌!杀!” 也许是俾路斯以身作则的疯狂感染了他们,也许是督战队冰冷的刀锋堵住了退路,也许是亲卫惨死的鲜血刺激了他们…一部分溃散的波斯士兵,尤其是俾路斯本部的一些老兵和亡命徒,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他们发出绝望而凶狠的嚎叫,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狗,红着眼睛,挥舞着武器,转身扑向追杀而来的大食骑兵! “杀!跟狗日的大食人拼了!”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混乱的战场上,竟然真的被俾路斯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硬生生聚拢起一小股逆流而上的反冲锋!他们不再讲究阵型,三五成群,用长矛去捅马腹,用弯刀去砍马腿,用身体去扑撞骑兵!如同蚂蚁啃象,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去撕咬那钢铁洪流! 哈立德被这突如其来的、不要命的反扑弄得微微一怔,劈向俾路斯的第二刀慢了半拍!俾路斯如同疯虎,就地一滚,躲开刀锋,手中的弯刀狠狠砍在哈立德坐骑的前腿上! “希律律!” 战马惨嘶一声,前蹄一软,轰然倒地!哈立德猝不及防,狼狈地摔下马来! “保护将军!” 大食亲卫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救援。 机会!俾路斯眼中凶光爆射,他根本不顾身边砍来的弯刀,如同扑食的饿狼,合身扑向刚刚爬起的哈立德!两人瞬间滚倒在沙地上,扭打在一起!俾路斯死死掐住哈立德的脖子,用头猛撞对方的面门!哈立德则用穿着铁手套的拳头,狠狠砸击俾路斯的肋部! 就在这千钧一发、双方主将生死相搏之际! “咻咻咻咻——!!!” 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箭雨,如同遮天蔽日的飞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戈壁战场侧翼的一片沙丘后骤然射出!目标直指正在肆意砍杀溃兵、队形有些散乱的大食骑兵! “噗噗噗!” 利箭入肉声连成一片!毫无防备的大食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如同平地刮起了一阵沙暴!无数身着皮甲、头戴尖顶毡帽、骑乘着矮壮但速度极快突厥马的骑兵,如同鬼魅般从沙丘后蜂拥而出!他们手中挥舞着锋利的弯刀,口中发出狼嚎般的呼啸,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已经陷入混乱的大食骑兵侧翼! 当先一员女将,火红的战袍在黄沙中如同燃烧的旗帜,正是突厥王女阿史那云!她手中角弓犹自震颤,清叱声响彻战场:“郡王勿慌!突厥狼骑在此!儿郎们!杀光大食狗!一个不留!” 狼骑!是云妃娘娘的突厥狼骑!如同神兵天降! 俾路斯正被哈立德的重拳砸得眼冒金星,听到这声呼喊,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涌遍全身!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哈立德的钳制,翻身骑在对方身上,捡起旁边掉落的一柄短矛,对着哈立德那因惊愕而大张的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捅了下去! “噗——!” 矛尖从后颈透出!哈立德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怒睁着不甘的双眼,彻底不动了。 俾路斯喘着粗气,拔出短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高举着滴血的矛尖,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哈立德已死!大食狗败了!杀!杀光他们!” “哈立德死了!” “将军死了!” “快跑啊!” 主将被杀!侧翼遭袭!原本占据绝对优势的大食骑兵瞬间军心大乱!再也无心恋战,发一声喊,丢下满地尸体和伤员,如同潮水般向戈壁深处溃逃而去! 战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战马的悲鸣。黄沙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俾路斯拄着短矛,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环顾四周,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看着那些幸存下来、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和一丝敬畏看着他的波斯士兵,再看着远处沙丘上那猎猎作响的火红战旗,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是胜利吗?是的,惨胜。但这胜利,是用同胞的尸骨铺就,是用突厥人的箭矢换来!戈壁的风沙,将鲜血与屈辱,深深烙入了这位新王的骨髓。呼罗珊的路,每一步,都浸透着血与泪。 呼罗珊·木鹿·总督府宴会厅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香料浓郁的芬芳和上等葡萄酒的醉人气息。长条形的宴会桌上,摆满了来自波斯、大食乃至遥远东方的珍馐美味:烤得金黄的羔羊、香气扑鼻的抓饭、晶莹剔透的葡萄、甘甜多汁的瓜果…银质的酒杯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总督阿布·穆斯林端坐在主位之上,脸上洋溢着热情而真诚的笑容,频频举杯,向坐在贵宾席上的哈里发特使——宫廷侍卫长哈立德致意。他声音洪亮,充满了对哈里发曼苏尔的感激与忠诚: “尊敬的特使阁下!哈里发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记得我这个远在边疆的粗人,遣您千里迢迢送来如此厚重的‘犒赏’,更赐下这象征无上荣光的‘金樽’!穆斯林…实在是感激涕零!受宠若惊啊!这杯酒,敬伟大的哈里发!愿真主保佑陛下安康,愿阿拔斯王朝的光辉,永照大地!” 他高举手中镶嵌宝石的银杯,一饮而尽,动作豪迈。 哈立德特使,一位面容白皙、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宦官,脸上也挂着无可挑剔的恭谨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面前那个由纯金打造、雕刻着繁复经文和花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金樽”。樽中,盛满了如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葡萄美酒。他双手将金樽奉到阿布·穆斯林面前,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庄重: “总督大人言重了!您坐镇呼罗珊,为大食屏障东方,劳苦功高,陛下时刻铭记于心!此‘金樽’乃陛下心爱之物,内盛御赐琼浆,命下官务必亲眼看着总督大人‘满饮此杯’,方不负陛下殷殷厚望,亦能彰显总督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啊!” “满饮此杯”四字,他咬得极重,眼神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和期待一闪而过。 宴会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璀璨的金樽和总督阿布·穆斯林身上。丝竹声停了,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在座的呼罗珊将领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知道这“金樽”意味着什么!有人握紧了藏在桌下的刀柄,有人紧张地看向总督。 阿布·穆斯林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灿烂。他目光扫过哈立德特使,扫过那金光闪闪、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酒杯,再扫过自己那些屏息凝神的心腹将领。他缓缓伸出手,宽厚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接过了那只沉重的金樽。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如同捧着一块寒冰。那浓郁的酒香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常人难以察觉的…苦杏仁味?阿布·穆斯林心中冷笑,曼苏尔…你连鸩毒都舍不得用好点的吗?还是觉得,我阿布·穆斯林根本不配用更名贵的毒药? 他双手捧着金樽,缓缓举至胸前,如同捧着最神圣的祭品。他的声音依旧洪亮,充满了感慨:“哈里发陛下之恩德,如山高海深!此杯琼浆,不仅承载着陛下的厚爱,更承载着我阿布·穆斯林对真主、对陛下、对阿拔斯王朝的无限忠诚!” 他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哈立德脸上,笑容中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 “今日,当着特使阁下,当着呼罗珊诸位将军的面,我阿布·穆斯林,满饮此杯!以证我心!愿真主见证!愿哈里发陛下…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话音未落,在哈立德微微放松、期待他仰头饮下毒酒的目光中,在呼罗珊将领们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阿布·穆斯林猛地将手中金樽高高举起——却不是送往自己嘴边,而是狠狠朝着哈立德特使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曼苏尔无道!欲害忠良!给我杀了这个阉狗!清君侧!诛奸佞!” 随着金樽裹挟着腥红的毒酒狠狠砸在哈立德脸上,阿布·穆斯林如同愤怒的雄狮般的咆哮,瞬间点燃了宴会厅这个巨大的火药桶! “杀——!” 早已按捺多时的呼罗珊将领们如同出闸的猛虎,纷纷掀翻桌案,拔出藏好的弯刀,怒吼着扑向哈立德带来的宫廷侍卫!刀光剑影瞬间取代了美酒佳肴!惨叫声、怒骂声、刀剑碰撞声、杯盘碎裂声响成一片! 哈立德被金樽砸得满脸开花,毒酒混着鲜血糊了一脸,惊恐地尖叫着:“反了!反了!阿布·穆斯林造反了!快…” 话音未落,数把雪亮的弯刀已经同时贯穿了他的身体!这位哈里发的特使,带着满脸的惊愕与怨毒,倒在了血泊之中。 阿布·穆斯林一脚踢开哈立德的尸体,拔出腰间镶嵌宝石的弯刀,刀锋直指西方巴格达的方向,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火焰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传我将令!呼罗珊全境戒严!即刻起兵!目标——巴格达!诛杀昏君曼苏尔!为帝国除奸!为枉死的忠良讨还血债!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该换人了!” 木鹿总督府的血宴,彻底撕碎了黑衣大食帝国表面的平静!一场席卷整个西亚的内战风暴,由一只金樽点燃,轰然爆发! 碎叶城下·唐军大营 “报——!大帅!大食军…大食军营地乱了!” 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入中军大帐,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调,“昨夜开始,大食营中便不断有零星厮杀声传出!今晨更是多处起火!营门紧闭,斥候游骑断绝!有…有溃兵逃出,言其总督阿布·穆斯林…杀了哈里发特使,已…已举旗反叛!正…正欲率军西归,攻打巴格达!” “什么?!” 正与诸将议事的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阿布·穆斯林…反了?! 副将封常清、陌刀将李嗣业等人也无不震惊失色!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 “消息可确实?!”高仙芝一把抓住斥侯衣领,厉声喝问。 “千真万确!大食溃兵皆是此说!且…且我军夜不收抵近观察,大食营盘确已一片混乱!辎重车辆正在集结,似有拔营迹象!其主营帅旗…已降下!”斥候喘着粗气回答。 “好!好!好一个上官昭容!好一招离间计!真乃神鬼莫测!”高仙芝愣了片刻,猛地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他重重一掌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簌簌掉落! “天赐良机!天佑大唐!” 他眼中瞬间燃烧起滔天的战意,再无半分犹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大帐:“擂鼓!聚将!” “咚!咚!咚!咚!” 急促而雄浑的战鼓声如同滚雷般在碎叶城头炸响,瞬间传遍整个唐军大营! 所有将领,无论职级大小,闻鼓声如闻惊雷,立刻放下手中一切,披甲持刃,如同潮水般涌向中军大帐! 高仙芝已顶盔掼甲,按剑立于帐前,目光如电,扫过迅速集结的众将,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与杀伐之气: “诸位!大食军内乱已生!阿布·穆斯林弑杀天使,举兵反叛!其军心已溃,归心似箭!此乃千载难逢之机!破敌!就在今日!”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帐外大食军营方向,声震四野: “李嗣业!” “末将在!” 李嗣业一步踏出,声如洪钟,背后的陌刀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冲天战意,发出嗡鸣! “命尔率陌刀营为先锋!出城!列阵!给本帅碾碎大食人的营盘!本帅要看到阿布·穆斯林的人头挂在碎叶城头!” “末将得令!陌刀所向,有死无生!” 李嗣业抱拳怒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封常清!” “末将在!” “率安西铁骑两翼包抄!截断其归路!凡有敢逃者,杀无赦!” “得令!” “其余诸将!各率本部兵马!紧随陌刀营!全军压上!给本帅——踏平大食营垒!全歼敌寇!此战,不要俘虏!不要辎重!唯有人头记功!让怛罗斯河,彻底染红!让大食人,从此闻唐风而丧胆!” “杀!杀!杀!” 所有将领热血沸腾,齐声怒吼!压抑了许久的战意如同火山般喷发! 碎叶城那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嘎吱声中轰然洞开!李嗣业一马当先,手持陌刀,如同战神下凡!身后,一排排、一列列,如同钢铁森林般的陌刀营士兵,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山岳,向着已经陷入混乱和恐慌的大食军营,缓缓压去!冰冷的陌刀刀锋,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怛罗斯河畔,决定西域命运的总攻号角,终于吹响!帝国的陌刀,将在此刻,饮饱大食人的鲜血! 第273章 血染怛罗 怛罗斯河畔·大食军营垒前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大地的心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韵律。不是杂乱,不是急促,而是整齐划一、如同巨锤砸地般的“咚!咚!咚!”每一下,都仿佛敲击在已经陷入混乱的大食士兵心头。 碎叶城沉重的城门早已洞开。出现在大食溃兵视野中的,不是预想中蜂拥而出的唐军骑兵洪流,而是一堵墙!一堵由钢铁、血肉和冰冷意志浇筑而成的——移动之墙! 李嗣业身披明光铠,手持那柄刃长近丈、重逾百斤的巨型陌刀,如同门神般矗立在陌刀营阵列的最前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杀意。他身后,三排陌刀手列成紧密的横队,如同钢铁的森林。士兵们个个身材魁梧,面容肃杀,身披厚重的铁甲,手中的陌刀长柄粗如儿臂,双刃开锋,寒光凛冽。他们沉默地迈步,步伐沉重而稳定,每一次落脚,都激起一片尘土。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低沉轰鸣,仿佛地狱的鼓点,宣告着死亡的临近。 阳光照射在冰冷的陌刀刀刃上,反射出刺眼而残酷的寒芒,连成一片,如同移动的光之利刃,直指混乱的大食营垒! “唐…唐人的陌刀营!” “魔鬼!是那些能把人劈成两半的魔鬼!” “快跑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大食溃兵中疯狂蔓延!他们刚刚经历了总督反叛、特使被杀、军心彻底崩溃的剧变,此刻再看到这支传说中“人马俱碎”的恐怖重步兵如同绞肉机般压来,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瞬间瓦解!营门附近,溃兵们互相推搡践踏,哭爹喊娘,只想逃离这片死地! “稳住!不许退!长矛手!列拒马阵!弓箭手!放箭!放箭!” 一名忠于哈里发、试图收拢残兵的大食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起最后的防线。稀稀拉拉的长矛被架了起来,箭矢如同受惊的飞蝗般射向缓缓逼近的陌刀阵。 “叮叮当当!” 箭矢射在唐军厚重的铠甲上,大部分被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少数射中无甲部位的,也被士兵们咬牙硬抗,脚步丝毫不停!陌刀阵如同一座沉默的钢铁堡垒,无视着挠痒痒般的箭雨,坚定不移地向前推进!那无形的压力,比任何箭矢都要致命!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李嗣业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他猛地举起手中那柄如同门板般的巨型陌刀,喉咙里迸发出一声震动四野的咆哮,如同九天龙吟: “陌刀营——!” “有——!!” 身后三排陌刀手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一股冲天的杀气直冲云霄! “进——!” “杀——!!!” 随着李嗣业手中陌刀狠狠向前劈下,那钢铁森林骤然加速!沉重的脚步由“咚!咚!”变为急促的“踏!踏!踏!”,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撞入大食人仓促组成的、如同纸糊般的拒马阵! 真正的屠杀,开始了! “噗嗤!咔嚓!啊——!” 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瞬间爆响!陌刀挥舞!那不是劈砍,是毁灭!是碾压! 一名大食长矛手挺矛刺来,矛尖撞在明光铠胸甲上,只溅起几点火星!下一秒,一柄陌刀带着泰山压顶之势,从斜上方狠狠劈落!锋利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切开了皮甲,切开了骨肉,将那士兵连同他手中的长矛,从肩胛骨到腰部,斜劈成两半!内脏和鲜血如同瀑布般泼洒而出!尸体如同破麻袋般左右分开倒下! 另一侧,一名大食重骑兵试图凭借马势冲阵!他身披锁甲,战马也覆着皮铠,挥舞着沉重的钉头锤,发出狂吼!迎接他的,是两柄同时挥来的陌刀!一刀横扫马腿!“咔嚓!”一声脆响,包裹着铁皮的粗壮马前腿竟被硬生生斩断!战马惨嘶着轰然栽倒!另一刀则借着马匹倒下的势头,由下而上反撩!刀锋精准地掠过骑士颈甲与头盔的缝隙!一颗戴着尖顶盔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尸身随着倒地的战马一起翻滚! “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这句史书上的记载,在怛罗斯河畔化作了最血腥的写实!陌刀所过之处,断肢横飞,血肉成泥!长矛折断,弯刀崩飞,盾牌碎裂!大食士兵如同被卷入钢铁磨盘的麦粒,瞬间被碾碎!惨叫声、骨裂声、刀刃入肉声、垂死的哀嚎声,交织成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死亡乐章! 陌刀营的推进,并非无脑冲杀。他们三人一组,相互掩护。一人挥刀猛劈,荡开正面之敌;一人持刀警戒侧翼,格挡冷箭突袭;一人则负责补刀,解决倒地未死的敌人。阵型严密,配合默契,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杀戮机器,在混乱的大食营垒中,硬生生犁开一条由血肉铺就的通道! “魔鬼!他们是地狱来的魔鬼!” “逃命啊!快跑!” 大食军本就低落的士气,在陌刀营这毁灭性的打击下,彻底崩溃了!士兵们丢盔弃甲,哭喊着向营地深处、向怛罗斯河的方向亡命奔逃!什么军令,什么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的恐惧面前,统统化为了泡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就在此时!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战场两翼响起!如同死神的召唤!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左右两侧的草原地平线上,如同突然涌起了黑色的潮水!安西都护府的精锐铁骑,在副使封常清的统领下,如同两支巨大的钢铁钳臂,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夹向溃逃的大食溃兵! 铁蹄翻飞,烟尘蔽日!唐军骑兵手中的马槊如同毒龙出洞,借助马势轻易洞穿溃兵的身体!横刀挥舞,寒光闪烁,一颗颗惊恐的头颅飞上半空!溃逃的大食士兵如同被卷入洪流的落叶,瞬间被这钢铁洪流淹没、践踏!怛罗斯河畔,彻底变成了屠宰场! 与此同时,大食军营后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阿史那云率领的突厥狼骑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辎重区!他们根本不与大食后卫纠缠,只是疯狂地投掷火把,倾倒火油!粮草垛、帐篷、攻城器械…一切能燃烧的东西都被点燃!冲天的烈焰如同巨大的火墙,彻底断绝了大食军最后的退路和补给希望! 高仙芝站在碎叶城头,俯瞰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战场。大食军营已是一片火海,溃兵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在陌刀、铁骑和火焰的夹缝中哀嚎奔逃,然后被无情地收割。他缓缓抽出佩剑,声音冰冷,如同万载寒冰,清晰地传遍城头: “传令!全军压上!凡持兵刃者,杀无赦!本帅今日,不要俘虏!只要人头!用大食人的血,染红怛罗斯河!让万里西域,永记此日!大唐——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城上城下,所有唐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最后的预备队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城门汹涌而出,扑向那已经注定毁灭的大食残军!怛罗斯河的水,注定要被鲜血染得通红! 怛罗斯河畔·大食中军残垒 曾经象征着总督威严的华丽帅帐,此刻已被烈火吞噬了一半,仅存的残骸在风中摇摇欲坠。帅旗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阿布·穆斯林站在残垒的核心,身边只剩下不足百名伤痕累累、眼神却依旧狂热的亲卫死士。 他身上的华丽铠甲布满了刀痕箭孔,头盔早已丢失,花白的头发被汗水和血污粘结在脸上。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充满了血丝、疲惫和一种被命运彻底戏弄的疯狂与悲怆。 目光所及,尽是炼狱。他的呼罗珊铁骑,那些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重甲骑士,在陌刀那无情的劈砍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碎裂!他的轻骑兵,被唐军铁骑肆意追杀践踏!他的步兵方阵,早已化作满地残肢断臂!整个营垒被火海吞噬,到处都是溃兵的惨叫和唐军追杀的怒吼!完了!他为之奋斗一生、付出一切的呼罗珊军团,他问鼎哈里发宝座的野心…全完了! “曼苏尔!你这个昏聩无道的蠢货!你中了唐人的奸计!你毁了帝国!毁了我!” 阿布·穆斯林仰天发出野兽般的悲嚎,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刻骨的怨恨,“还有你!李琰!高仙芝!好毒的计策!好狠的手段!我阿布·穆斯林纵横一生,竟栽在你们这些东方蛮子手里!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李嗣业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手持滴血的巨型陌刀,在一排排沉默推进的陌刀营士兵簇拥下,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踏过层层叠叠的大食士兵尸体,冲破弥漫的硝烟,一步步逼近了这最后的残垒! 阿布·穆斯林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李嗣业!他认出了这员唐军悍将,正是他陌刀营的主帅,是这场毁灭的先锋!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杀意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悲愤!他一把抓起地上沾满血污的弯刀,推开试图阻拦的亲卫,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 “李嗣业!唐人屠夫!来啊!今日唯死战耳!让我看看,是你的陌刀硬,还是我阿布·穆斯林的骨头硬!” 他竟不顾一切,带着最后几十名死士,如同扑火的飞蛾,逆着陌刀营的钢铁洪流,发起了自杀式的反冲锋!他要以总督之血,为这场惨败画上一个悲壮的句号! 李嗣业看着状若疯魔、直扑而来的阿布·穆斯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但瞬间便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他停下脚步,手中巨型陌刀缓缓抬起,刀尖斜指地面,摆出一个蓄力的姿势。他没有言语,只是那如山岳般的气势和陌刀上滴落的鲜血,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两人之间的距离飞速缩短!阿布·穆斯林狂吼着,手中弯刀带着毕生的力量与怨毒,狠狠劈向李嗣业的脖颈!李嗣业则如同磐石般不动,就在弯刀即将临体的刹那,他全身的肌肉如同绷紧的弓弦猛然释放!那柄巨大的陌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恐怖匹练,自下而上,带着风雷之声,后发先至! “铛——噗嗤!”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阿布·穆斯林的弯刀被陌刀那无匹的力量硬生生磕飞!刀锋去势不减,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阿布·穆斯林胸前残破的链甲,深深嵌入他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阿布·穆斯林重重摔倒在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胸前恐怖的伤口涌出。他怒睁着双眼,死死盯着持刀而立的李嗣业,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涌出大股的鲜血。这位威震中亚、曾拥立新朝、手握重兵的呼罗珊总督,最终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倒在了怛罗斯河畔的血泥之中。他的头颅,很快被一名陌刀营士兵斩下,挑在了长矛尖上。 李嗣业收刀而立,看着阿布·穆斯林的尸体,又环视着周围已经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抵抗和火焰噼啪声的战场,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怛罗斯之战,以唐军近乎完美的全胜,落下了帷幕。西域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倒向了大唐! 长安·大明宫·紫宸殿 八百里加急的报捷文书,如同插上了翅膀,穿越关山万里,一路换马不换人,终于在夕阳熔金时分,送到了李琰的御案之上。传递捷报的信使,累得几乎脱形,被两名内侍搀扶着才勉强站立,但那染血的驿袋和插在袋口的三根染成朱红色的报捷翎羽,却让整个紫宸殿瞬间沸腾! 李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把扯开驿袋的火漆封印,展开那份沉甸甸的、仿佛还带着西域风沙与血腥气的捷报。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的文字,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惊讶,再到狂喜!当他看到“阵斩大食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焚毁敌营”、“斩首三万级”、“俘获无算”、“怛罗斯河为之赤”等字眼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好!好!好!” 李琰猛地站起身,连道三个好字,声音洪亮,充满了帝王的豪迈与畅快!他挥舞着手中的捷报,对着满殿翘首以盼的文武百官,朗声大笑:“高仙芝!李嗣业!封常清!阿史那云!还有我安西、北庭的万千将士!壮哉!壮哉我大唐虎贲!壮哉我帝国锋芒!” 他几步走到巨大的《大唐寰宇坤舆全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西域怛罗斯河的位置,眼中精光四射:“此一战!歼敌数万!斩其枭酋!焚其营垒!断其一臂!大食呼罗珊二十万精锐,灰飞烟灭!自此,葱岭以西,万里河山,再无敌寇敢撄我大唐天威!西域,稳矣!” “陛下圣明!天佑大唐!将士威武!” 殿中群臣无不激动万分,齐刷刷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多少年了,自太宗、高宗皇帝之后,大唐在西域何曾取得过如此辉煌、如此彻底的灭国级胜利!此战之胜,足以彪炳史册! 李琰志得意满,抚掌大笑:“传旨!加封安西节度使高仙芝为安西郡王!赐食邑三千户!加封陌刀将李嗣业为辅国大将军,赐爵凉国公!封常清擢升北庭节度使!云妃阿史那云,晋贵妃位!其余有功将士,着兵部、吏部从优议叙!阵亡将士,加倍抚恤!免安西、北庭赋税三年!犒赏三军!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为大唐开疆拓土、浴血奋战的勇士,朕绝不吝惜封赏!” “陛下圣明!” 群臣再次叩拜。 然而,李琰脸上的狂喜并未持续太久。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从西域那片已然插满龙旗的广袤土地,移向了地图的东方——那片被海洋环绕的岛屿,倭国!他的眼神,瞬间从胜利的喜悦,化作了冰冷的寒霜! “西线已定,跳梁小丑,该彻底清算了!” 李琰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金铁摩擦,带着刺骨的杀意,“倭奴光明子!弑君乱政,僭越礼法,构陷藩属,勾结大食,更遣寇虏袭扰我东海,屠戮我子民!四罪并罚,罄竹难书!其罪…当诛九族!其国…当犁庭扫穴!” 他猛地看向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声音斩钉截铁:“登州水师损失如何?补充修缮,需多少时日?新舰营造,进度如何?朕要的不是残兵败将!朕要的是一支能跨海远征、犁庭扫穴的无敌水师!” 兵部尚书连忙出列:“启禀陛下!莱州湾一战,登州水师虽损失惨重,‘镇海’号重创搁浅,数艘楼船焚毁沉没,然张彪将军临危不惧,率残部拼死反击,配合援军击退倭寇水军主力!我水师元气尚存!莱州船厂正日夜赶工,修复战船!同时,扬州、泉州、广州三大造船厂奉旨督造的五十艘新式‘海鹘’级战舰,龙骨已铺设完毕!预计三个月内,首批二十艘即可下水!届时,我大唐水师,必将焕然一新!” 工部尚书补充道:“陛下!新式‘海鹘’舰,船体更大,更坚固,配重型拍竿八具,舰艏撞角包精铁,船舷遍设弩窗,可发射‘猛火油柜’!更配有陛下亲授的‘指南鱼’导航,纵使深海迷雾,亦不迷航!此乃跨海征倭之利器!” “好!” 李琰眼中寒芒更盛,如同出鞘的利剑,“三个月!朕就再给倭奴三个月苟延残喘的时间!着令张彪,擢升为征东水师都督!全权负责登州水师重建及新舰接收、操演!告诉他,朕要的是一支能踏平东海的虎狼之师!三个月后,朕要看到龙旗,飘扬在对马岛的上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倭国的位置,声音如同九霄雷霆,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传旨天下!倭国不臣,屡犯天威,罪在不赦!自即日起,断绝与倭国一切往来!沿海州县,严防死守!凡擒获倭寇、海鬼,无论首从,立斩无赦!悬首海滨!朕要这东海之滨,筑起一道倭寇的尸骸长城!” “三个月后,待我水师锋锐已成,粮秣齐备,便是朕——御驾亲征!犁庭扫穴!踏平倭岛!将那光明子,缚于阙下!将那倭国三岛,尽纳大唐版图!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大唐臣妾!此志,天地共鉴!违者,神鬼共诛!” 帝国的目光,在彻底稳固西陲后,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无边的威势,如同转向的巨轮,狠狠地、牢牢地,锁定了东方那片罪恶的岛链!东征的风帆,已在帝国的意志下,缓缓升起! 倭国·平城京·内里 “哗啦——轰隆!” 价值连城的唐瓷花瓶再次成为发泄怒火的牺牲品,被狠狠砸在铺着厚厚榻榻米的地板上,粉身碎骨!碎片四溅,如同光明子此刻破碎的理智和滔天的怨恨。 “废物!一群废物!” 光明皇太后披头散发,原本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双目赤红如同滴血。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在空旷而压抑的寝殿内疯狂地踱步,对着跪伏一地、瑟瑟发抖的臣僚和女官咆哮:“对马、壹岐水军呢?我花了无数金银打造的舰队呢?‘海鬼’那些收了钱的海狼呢?不是说好了要将唐人的东海变成一片火海吗?!结果呢?莱州湾一战,损兵折将!连唐军一艘破楼船都没能彻底击沉!还被张彪那个莽夫撞沉了‘海龙丸’!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她猛地冲到窗前,死死盯着西方,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身影:“李琰!李琰!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恶魔!你害死我夫君!你污蔑我弑君!你圈禁我的使团!你杀了藤原清河!如今…如今连西边的大食盟友…也被你毁了!” 阿布·穆斯林兵败身死、呼罗珊军团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已经传到了平城京。这消息像一柄冰冷的匕首,彻底刺穿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失去了大食在西线的牵制,大唐那个恐怖的巨人,将毫无顾忌地将所有的怒火和力量,倾泻到倭国这艘飘摇的小船上!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不能!” 光明子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最后爆出的火星。“李琰!你想踏平倭岛?你想让我跪在你的脚下?做梦!我光明子就是死,也要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让你痛!让你悔!” 她冲到书案前,因激动而颤抖的手抓起毛笔,蘸满浓墨,在素笺上写下一个个扭曲而充满恶毒的字迹,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嘶嚎: “传令!对马、壹岐、筑紫所有水军基地!即刻执行‘血樱’计划!” “所有战船!无论大小!全部装满火油、硫磺、硝石!征召所有敢死之士!不要俘虏!不要战利品!目标只有一个——冲撞!焚毁!我要让唐人的每一艘巨舰,都变成漂浮的火葬场!” “传令沿海诸国!重金悬赏!无论海鬼、海盗、亡命徒!凡能驾船冲入唐国港口、焚其码头、毁其粮仓者!赏万金!封大名!” “还有!” 她的笔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冷的光芒,“去‘鬼哭岛’!把那些染了‘天照之怒’的囚犯用过的衣物、器皿…收集起来!用船…给我送到唐国的港口去!送到他们的水源地去!我要让瘟神…替我复仇!” 这已不再是战争,而是灭绝人性的疯狂! “娘娘…这…这有违天道…” 一名老臣忍不住颤声劝谏。 “天道?!” 光明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笑,如同夜枭啼鸣,“天道就是弱肉强食!李琰要亡我倭国!要灭我宗庙!我还在乎什么天道?!执行命令!否则,你们就先去黄泉替本宫探路!” 她手中的毛笔狠狠掷出,墨汁溅了那老臣一脸! 整个内里,被一股末日降临般的疯狂与绝望所笼罩。帝国的东征之帆尚未完全升起,而垂死挣扎的毒蛇,已然亮出了它最疯狂、最恶毒的獠牙!一场更加残酷、更加泯灭人性的对抗,在东海的风暴眼中,悄然酝酿!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龙旗焚海 渤海的风,带着咸腥与凛冽,狠狠抽打在登州水寨高耸的拍竿上,发出呜呜的尖啸。五十艘新锐的“海鹘”巨舰,如同五十头钢铁巨兽,静静伏在水寨之内。它们庞大的身躯紧密相连,船舷挨着船舷,甲板连着甲板,构成一片几乎望不到头的黑色森林。每一艘海鹘船的侧舷,都高高矗立着数根粗壮如百年古木的拍竿,顶端包裹着沉重的铁块,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同巨兽探出的獠牙,森然欲噬。 海鹘船,大唐水师新锐,其名取自海鸟“鹘”,取其轻捷搏浪之意。船型首尾高昂,船舷两侧装有生牛皮蒙覆的“浮板”,形如鹘鸟之翼,大大增强抗浪性。船体坚固,载兵众多,尤其侧舷所装之巨型拍竿,乃是以巨木为杆,顶端缚巨石或铁块,以绞盘控制,可高高举起,再狠狠砸下,专破敌舰船板,威力惊人。此等利器列装水师,乃是大唐剑指东洋的明证。 水寨码头,人头攒动,甲胄鲜明。水师将士们肃立舰艏、船舷、甲板,如同一片片凝固的钢铁丛林。海风卷动旌旗,猎猎作响,那赤红的底色上,狰狞的金色蟠龙张牙舞爪,仿佛要挣脱旗面的束缚,腾空而起,搅动这万里海疆。 张彪,这位登州水师统军大将,身着明光铠,猩红的披风在身后被风吹得笔直,如同燃烧的烈焰。他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旗舰“镇海”号厚实的船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刀子,越过重重舰影,死死钉向东方那片翻滚着阴云的海域——对马岛的方向。 那里,有他袍泽兄弟未寒的尸骨,有被倭寇屠戮焚烧的村庄升腾起的黑烟,有无数大唐子民的血泪与冤魂! “弟兄们!”张彪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压过了呼啸的海风,清晰地传遍整个舰队,“看到了吗?那就是倭寇的巢穴!他们欠下的血债,要用血来洗刷!父老乡亲的冤魂,在九泉之下看着我们!今日,我登州水师,奉陛下天威,持天子剑令——”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直指东方,“目标:对马岛!血仇,当以血偿!” “血仇血偿!血仇血偿!”数万将士的怒吼瞬间爆发,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冲散了天空的阴霾,震得脚下海鹘巨舰的甲板都在微微颤抖。那吼声里,是刻骨的仇恨,是沸腾的战意,是复仇的渴望! “升龙旗!擂战鼓!起帆!”张彪的佩刀狠狠劈落!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撕裂长空,那是大唐水师出击的号令。 咚!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被力士用裹着红布的木槌狠狠擂响,鼓点沉重如雷神之锤,一下下敲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也敲在登州港的每一寸土地上。这鼓声是战魂的咆哮,是催征的战令! “升龙旗!起征帆!”传令兵在旗舰上声嘶力竭地呼喊。 一面面巨大的赤底金龙旗在主桅杆顶端被水兵奋力升起,迎风怒展。蟠龙在猎猎风中舒展身躯,龙睛怒睁,龙口大张,仿佛要将整个东洋都吞入腹中!与此同时,每一艘海鹘巨舰上,巨大的硬帆被水手们喊着号子,奋力拽起绳索,帆索摩擦着滑轮,发出吱嘎的声响。洁白的巨帆如同瞬间展开的翅膀,兜满了强劲的海风,鼓胀起来。 “起锚!” 巨大的铁锚被绞盘拖拽着,带着沉重的海泥,哗啦啦脱离海底的束缚。 “左满舵!目标对马海峡,前进!” 庞大的舰队,如同一只沉睡初醒的洪荒巨兽,开始缓缓移动。五十艘海鹘巨舰组成的钢铁洪流,舳舻相接,劈开青黑色的海水,犁出道道翻滚的白浪,向着那阴云密布、杀机暗藏的对马海峡,坚定而决绝地驶去。拍竿如林的剪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投下长长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风帆鼓涨,龙旗猎猎,战鼓轰鸣。大唐复仇的怒涛,终于倾泻而出! 对马海峡的海水,呈现出一种压抑的铅灰色。天空低垂,厚重的乌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几乎要触及那些高耸的拍竿顶端。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腥气,吹拂在甲板上每一个紧绷着神经的水兵脸上。 张彪伫立在“镇海”号的船楼上,目光鹰隼般扫视着前方狭窄的海域。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只有舰船破浪的哗哗声和海风掠过桅杆的呜咽。经验丰富的老兵们,都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横刀或手中的长矛,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弥漫在舰队上空。这片海域,安静得反常。 “报——!统军!”了望塔上的水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撕裂了这份死寂,“前方!前方海面有异动!大量…大量小船!速度极快!” 张彪心头猛地一沉,一步抢到船楼边缘,抄起沉重的黄铜千里镜望去。 只见在舰队前方约三四里的海面上,如同变戏法般,从岛屿礁石和翻滚的浪涛阴影里,猛地钻出数十艘小船!这些船狭长低矮,形制怪异,船头尖锐如梭,船身涂着暗红或漆黑的颜色,几乎与灰暗的海水融为一体。船帆极小,甚至有些根本没有帆,全靠船艉密集的桨手疯狂划动!每船不过十数人,但那些桨手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呼号,拼尽全力划桨,使得小船如同贴着海面飞行的毒箭,速度之快,远超寻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更令人心悸的是,每一艘小船的船艏,都高高堆叠着大量浸透了油脂的干柴枯草,浓烈的桐油气息甚至隔着这么远都能隐隐嗅到!船艉处,都站着一名或两名身着诡异暗红色短衣、头上绑着绘有滴血樱花图案白布条的倭人。他们面容扭曲,眼神空洞狂热,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大唐巨舰,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燃烧的火把! “火船!是倭寇的火船!”张彪身边经验丰富的副将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血樱死士!这些疯子!” “血樱死士”之名,水师早有耳闻。传言是倭国贵族豢养的亡命之徒,受邪法蛊惑,以自身血肉为祭,焚烧敌舰为无上荣光。其凶悍疯狂,视死如归,如同扑火的飞蛾! “倭奴竟敢如此!”张彪眼中怒火狂燃,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他久经战阵,深知此刻慌乱只会带来灭顶之灾。他猛地挺直腰板,声如洪钟,瞬间压过了舰队初起的骚动:“全军听令!拍竿准备!弩炮上弦!猛火油柜预备!不要慌!稳住阵脚!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倭鬼,看看我大唐海鹘的厉害!” 命令如同燎原之火,通过旗语和号角迅速传遍整个舰队。方才被突袭惊扰的些许慌乱,在张彪雷霆般的命令下迅速平息。训练有素的水兵们爆发出震天的应和,各司其职,动作迅捷如风。 “起拍竿——!” “弩炮装填——!” “猛火油柜,加压!” 巨大的绞盘发出沉闷的吱嘎声,一根根粗壮的拍竿被水兵们奋力摇动绞盘,缓缓从船侧抬起。沉重的铁质拍头高高悬起,如同巨兽扬起的利爪,对准了那些疾驰而来的“飞蛾”。侧舷的床弩被力士拉开粗壮的弓弦,手臂粗的巨箭闪烁着寒光,箭簇上绑缚着浸满火油的布团。船舷内侧,狰狞的青铜猛火油柜被推到射击口,粗大的铜管对准海面,油柜旁,水兵正用皮囊奋力鼓风加压,炽热的炭火在炉膛内燃烧,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石油气味。 “放!” 随着各舰指挥官声嘶力竭的怒吼,对马海峡的宁静被彻底撕碎! 嗡!嗡!嗡! 粗大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离弦而出,如同死神的标枪,狠狠扎向冲锋的火船。噗嗤!噗嗤!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有的弩箭直接洞穿了脆弱的船体,将划桨的倭寇钉死;有的则精准地射中了船艏的柴堆,箭头上燃烧的火焰瞬间引燃了浸透油脂的干柴,几艘火船立刻爆发出明亮的火光,化作海面上移动的火球。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拍竿带着万钧之力,如同天神的巨锤般狠狠砸落!目标正是那些侥幸躲过弩箭、冲到近前的火船。粗壮的拍头裹挟着狂风,狠狠砸在脆弱的船体上。木屑、碎板、断裂的人体、燃烧的柴薪……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四溅的水花中轰然爆开!一艘火船被拦腰砸断,瞬间沉没;另一艘被拍头整个压入水下,只剩下一圈急速扩散的漩涡和漂浮的碎片。海水被染红,又被火焰蒸腾起刺鼻的白汽。 “猛火油柜!放!” 呼——!呼——!呼——! 数道炽烈的、粘稠的橘红色火龙,带着令人窒息的高温和刺鼻的油烟,从猛火油柜粗大的铜管中狂暴喷出!火龙横扫海面,如同地狱之鞭!凡是被这粘稠火油沾上的火船,无论是否已经点燃,瞬间爆燃成冲天的火炬!火油甚至在海面上猛烈地燃烧起来,形成一片片浮动的火海!那些“血樱死士”凄厉绝望的惨嚎被淹没在火焰的咆哮声中,他们在炽烈的火海中疯狂扭动挣扎,顷刻间便化为焦炭。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和油脂燃烧的浓烟。 “好!烧得好!”大唐水兵们看到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猛火油柜喷吐出的死亡之焰,暂时遏制了火船群亡命的冲锋。 然而,倭寇的疯狂远超想象!他们如同被血腥味刺激的鲨鱼,前赴后继,完全无视这惨烈的死亡。在付出了近半船只的代价后,残余的火船借着风势和同伴牺牲制造的混乱,如同跗骨之蛆,突破了拍竿和猛火油柜交织的死亡火网,不顾一切地撞向巨大的海鹘舰船! “右舷!撞过来了!!” “左前方!拦住它!!” 凄厉的警报声在各舰响起。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船体剧烈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传来!一艘位于舰队左翼、名为“焚天丸”的海鹘巨舰,成为了牺牲品!两艘燃烧的火船,如同自杀的流星,一左一右,以决绝的姿态,狠狠撞在了它庞大的侧舷!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艘“焚天丸”猛地向另一侧倾斜,甲板上未固定的物品哗啦啦滑落,水兵们东倒西歪。更为致命的是,船艏堆叠的、燃烧的柴薪和桐油,在撞击的瞬间四散飞溅!无数燃烧的碎块如同火雨般泼洒在“焚天丸”的甲板、桅杆、帆索之上! 火!冲天的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炽热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吞噬了木质甲板和船帆。桐油助燃,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令人绝望!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低垂的乌云都映成了暗红色! “焚天丸!焚天丸中船了!!” “快救火!救人啊!!” 凄厉的呼喊和痛苦的哀嚎瞬间压过了战场的喧嚣。“焚天丸”号,这艘刚刚加入水师序列的巨舰,顷刻间化作一片烈焰地狱! “稳住!不要乱!”张彪睚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舰被烈焰吞噬,心如刀绞,但他作为统帅,此刻绝不能乱!“传令!‘镇海’、‘怒涛’舰,拍竿全力阻截后续火船!其余各舰,水龙队全力支援‘焚天丸’!靠近者,接舷救人!” 命令下达的同时,“焚天丸”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地狱模式。 “水龙!快!水龙队上!”舰长嘶哑着喉咙呐喊,他的半边脸已被火焰燎伤,焦黑一片。 水兵们如同疯了一般,扛着沉重的皮制水龙,冲向火焰最炽烈的地方。他们奋力压动杠杆,一股股粗大的水柱射向熊熊燃烧的船帆和甲板。但杯水车薪!桐油之火,岂是寻常海水能轻易浇灭?水柱喷在火焰上,发出嗤嗤的爆响,蒸腾起更浓密的灼热白汽,火焰却只是稍稍一矮,旋即以更猛烈的姿态反扑回来! “啊——!”一名水兵被反卷的火舌舔中,瞬间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船舷滚落入海。 “砍断帆索!不能让火烧到主桅!”一名队长挥舞着横刀,带着几名悍卒,顶着炙人的高温和浓烟,冲向主桅杆底部。火焰已经顺着粗大的麻质帆索向上蔓延,舔舐着巨大的船帆。他们挥刀猛砍粗如儿臂的绳索,火星和燃烧的碎屑不断落在他们的头盔、肩甲上,烫得皮肉滋滋作响。 “杀倭奴!保护舰船!”另一侧的船舷,战斗更加血腥惨烈。 几艘倭寇的火船虽然被拍竿砸毁大半,但仍有一些亡命之徒,在船只撞击或燃烧的瞬间,凭借着悍不畏死的凶性,口衔短刀,如同水鬼般攀上了“焚天丸”高耸的船舷! “倭寇上来了!杀——!” 甲板上的水兵们早已杀红了眼。看到这些带来毁灭烈焰的罪魁祸首登船,新仇旧恨瞬间爆发!他们挺着长矛,挥舞着横刀,如同愤怒的狮群,咆哮着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噗嗤!噗嗤! 刀剑撞击声、利刃入肉声、垂死的惨嚎声、火焰的爆裂声,在浓烟与火光中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 一名倭寇“血樱死士”面目狰狞,双眼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一柄狭长的倭刀,合身扑向一名手持长矛的水兵。那水兵毫不畏惧,怒吼一声:“倭狗受死!”长矛如毒龙出洞,精准地刺穿了倭寇的胸膛!倭寇身体猛地一僵,口中喷出血沫,却仍悍勇地死死抓住矛杆,试图将水兵拉倒。旁边另一名水兵眼疾手快,横刀一挥,倭寇的头颅带着一蓬污血飞上半空! 另一处,两名倭寇背靠背,挥舞着倭刀,困兽犹斗。他们刀法诡异刁钻,竟在数名水兵的围攻下暂时支撑。一名年轻的水兵急于立功,挺刀直刺,却被倭寇侧身闪过,反手一刀削在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旁边的老火长见状目眦欲裂:“小六子!”他如同暴怒的熊罴,猛地撞开挡路的倭寇,手中沉重的陌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斜劈而下!那倭寇举刀格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精钢打造的倭刀竟被陌刀硬生生劈断!刀势不减,狠狠劈入倭寇的肩颈,几乎将他斜斩成两半!污血内脏喷了老火长一身。 战斗异常惨烈。倭寇的凶悍和临死反扑,给水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甲板上横七竖八倒伏着尸体,有大唐水兵的,也有倭寇的,鲜血在炽热的甲板上迅速干涸凝固,又被新的血液覆盖。浓烟滚滚,烈焰灼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灰烬和血腥气。水兵们浴血奋战,用血肉之躯阻挡着倭寇的登舷和火焰的蔓延。 张彪站在“镇海”号上,看着“焚天丸”在火海中挣扎,看着自己的士兵在烈焰与刀锋中搏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猛地拔出佩刀,刀尖直指那些仍在海面上疯狂冲击、试图扩大战果的残余火船,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 “拍竿!给老子全力砸!砸沉这些杂碎!猛火油柜,烧!给老子烧出一条火海!把这些倭鬼,连同他们的鬼船,统统给老子烧成灰!焚海!” “焚海!焚海!焚海!”悲愤的怒吼响彻云霄。 更多的拍竿带着毁灭的风声砸落,更多的猛火油龙喷吐出死亡的烈焰。大唐水师的愤怒,将对马海峡近岸的海水,彻底点燃! 就在对马海峡战火冲天、血流漂橹之时,千里之外的登州港,却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夜色之中。 白日里舰队出征的喧嚣已经散去,港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巡逻水寨的士兵脚步声,在料峭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港内停泊着一些留守的辅助船只和运送辎重的货船,巨大的轮廓在暗淡的星月光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这片寂静之下,却涌动着致命的暗流。 港口西北角,靠近内河入海口的一片芦苇荡深处,水面悄无声息地荡开几圈涟漪。几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真正的水鬼,缓缓浮出水面。他们浑身涂满漆黑的淤泥,只露出精光闪烁的眼睛和口鼻,口中衔着锋利的匕首或短小的吹箭。动作轻盈迅捷,没有发出丝毫水声。这正是倭寇中最为诡秘难防的“海鬼”——精通水性,擅长夜间潜行破坏的亡命精锐。 他们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码头栈桥的木质桩基,迅速隐入更深的阴影之中。目标明确——位于港口核心区域,由重兵把守的巨型粮仓!那里囤积着供应整个登州水师乃至部分辽东驻军的粮食,是维系东征大军的命脉! 夜巡的唐军小队举着火把走过,甲叶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火光扫过,阴影中,“海鬼”们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木桩,纹丝不动。待巡逻队远去,为首的海鬼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厉色,打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行动! 几条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贴着地面,利用货堆、棚屋的掩护,向着粮仓方向疾速潜行。他们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对港口的布局似乎异常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卡。 守卫粮仓的唐军士兵并未松懈,但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陆路通道。谁也没想到,致命的威胁会从他们脚下这片看似平静的海域悄然而至! 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响。粮仓外围高耸望楼上的两名哨兵身体猛地一僵,喉咙处多了一根细小的、淬着幽蓝光芒的吹箭。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上!”海鬼头目低喝一声。 黑影们立刻行动,两人一组,用带着钩爪的绳索敏捷地攀上高高的粮囤围墙。粮仓并非完全密闭,为了通风,囤顶设有气窗。一名海鬼用匕首撬开气窗的木栓,一股浓烈的谷物气息扑面而来。 “快!”他压低声音催促。 几个瓦罐被迅速传递上来。海鬼们狞笑着,拔掉罐口的塞子,将里面粘稠刺鼻的黑色液体——猛火油,顺着气窗,狠狠泼洒进下方堆积如山的粮袋之上! 另一名海鬼迅速取出火折,用力一晃,一点橘红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他毫不犹豫地将火折扔进了那泼洒了猛火油的粮堆! 轰——!!!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猛地从粮仓囤顶的气窗中爆开!炽烈的火焰如同挣脱束缚的恶魔,瞬间冲天而起!堆积如山的干燥粮食,遇上了最猛烈的火油,成为了最好的燃料!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令人绝望,几乎在几个呼吸间,整座巨大的粮囤就被汹涌的烈焰彻底吞噬!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敌袭!有敌袭!!” “快救火!粮仓着火了!!” 凄厉的警报锣声和惊恐的呼喊声瞬间撕裂了登州港宁静的夜空!整个港口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彻底炸开了锅!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巨大的粮囤如同黑夜中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将半个登州港映照得亮如白昼。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那是粮食和木质结构在烈焰中哀嚎崩裂的声音。炙热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灰烬,如同火雨般向四周飘散。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烧焦的糊味和猛火油燃烧的刺鼻恶臭。 “快!水龙队!快上!” “保护其他粮仓!防止火势蔓延!” “封锁港口!搜捕纵火贼人!” 留守港口的将领嘶吼着下达命令,声音都变了调。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扛着水龙,有的提着水桶,有的则紧握兵器,警惕地搜索着黑暗的角落。但火势实在太猛了!巨大的粮囤已经完全被火焰包裹,水龙喷出的水柱浇上去,瞬间化为滚烫的白汽,根本无法遏制那肆虐的火魔。更要命的是,燃烧的灰烬随风飘散,引燃了附近仓库的屋顶和堆放的杂物,火点四处蔓延,整个港口核心区陷入一片混乱的火海! 混乱,彻底的混乱! 救火士兵的呼喊、被惊扰的船工民夫的哭叫、战马的嘶鸣、试图维持秩序军官的咆哮、火焰吞噬一切的爆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人影在火光中慌乱地奔跑、冲撞、跌倒。 就在这片救火与混乱的喧嚣达到顶峰之时,在港口靠近贫民区的一处简陋医馆里,一种无声的、更加致命的瘟疫,正悄然蔓延。 医馆内,油灯昏暗。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味道,但此刻,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烂水果的甜腻腥气所覆盖。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病患和忧心忡忡的家属,呻吟声、咳嗽声、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这些病人大多症状相似:突发的高热,如同炭火在体内燃烧,皮肤滚烫;剧烈的头痛,仿佛要裂开;接着是浑身肌肉关节如同被碾碎般的剧痛。然而,最令人不安的迹象,才刚刚开始在他们身上显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名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孩童,原本因高热而潮红的小脸上,开始冒出一些细小的、深红色的疹点,如同被蚊虫叮咬过。疹点迅速增多、变大,变得饱满凸起,颜色也转为暗红,很快遍布他的颈部、手臂,甚至开始向胸背蔓延。 旁边草席上躺着的一个精壮的码头苦力,症状更加骇人。他裸露的上身,那些暗红色的疱疹已经连成一片,有些疱疹的顶端开始出现微小的凹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脐凹”。更可怕的是,一些疱疹已经开始化脓、破溃,渗出黄白色的脓液,散发出那股甜腻的腥臭味。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困难,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哮鸣音,眼神涣散,意识模糊。 “王…王大夫…这…这到底是什么瘟病啊?昨日还好好的扛包,怎么突然就…”苦力的妻子跪在草席旁,抓着须发皆白的老医者王仁安的衣袖,声音颤抖,充满绝望。 王仁安,登州港最有经验的老医官,此刻正俯身仔细查看着那苦力身上脓血交融的疱疹。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用一根干净的竹签,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个破溃疱疹的边缘,仔细辨认着那脓液和疱疹基底的颜色形态。当他看到那疱疹中心明显的脐凹,再结合病人持续的高热、剧痛和迅速恶化的呼吸,一个只在古老医书上见过、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猛地直起身,踉跄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药罐也浑然不觉。昏黄的灯光下,他本就苍老的面容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金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惊骇与恐惧,仿佛看到了来自幽冥的勾魂使者。 “这…这是…”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虏…虏疮?!是虏疮啊!”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 “虏疮?!”医馆内瞬间死寂!所有的呻吟、哭泣、询问声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紧接着,是更加绝望、更加凄厉的哭嚎爆发开来! “虏疮!是虏疮!” “天杀的瘟神啊!” “完了!登州完了!” 恐惧如同瘟疫本身,瞬间吞噬了医馆内每一个人的心神。人们惊恐地互相推搡着,试图远离那些已经开始出疹的病人,如同躲避地狱的烈火。绝望的哭喊和混乱的踩踏,将小小的医馆变成了人间地狱。 王仁安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老泪纵横,口中反复喃喃着那个带来无尽死亡的名字:“虏疮…真的是虏疮…倭奴…倭奴!他们…他们竟行此绝户之计!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混乱的港口中飞速传播,与粮仓冲天的火光交织在一起,将恐慌的阴云重重压在了每一个登州军民的心头。 登州港粮仓的冲天火光和瘟疫爆发的恐怖消息,如同两道加急的黑色羽箭,刺破黎明前的黑暗,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昼夜不息地传递向帝国的心脏——长安。 数日后,紫宸殿。 初升的朝阳透过高大的雕花窗棂,将金色的光柱投射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然而,殿内的气氛却凝重如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巨大的沙盘摆在殿中央,精细地展示着帝国东部沿海、辽东、乃至新罗、倭国的山川地理。上官婉儿身着绯色宫装,俏脸含霜,如同覆盖了一层千年寒冰。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两份来自登州的染血军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份从容睿智的气度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怒所取代。 “陛下!”她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刻骨的寒意,响彻在寂静的大殿,“倭奴丧心病狂,竟敢趁我水师远征,遣‘海鬼’潜入登州!焚毁我大军粮秣重地,此其一罪!更令人发指者,其竟敢以携带虏疮之歹人混入流民,散播此绝户瘟毒!登州军民,已现病患!此乃绝我大唐根基、断我华夏血脉之毒计!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虏疮?!”侍立在旁的几位重臣,包括宰相狄仁杰、兵部尚书姚崇,无不骇然变色,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太清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比千军万马更可怕的死神!一旦大规模爆发,十室九空绝非虚言!倭寇此举,已非寻常战争手段,而是彻底的、灭绝人性的生物战! 龙椅之上,李琰的面容隐藏在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白玉珠帘之后,看不清表情。但一股无形的、如同九幽寒渊般的森冷气息,正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整个紫宸殿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叩击,发出哒…哒…哒…的轻响。每一声,都如同重锤敲在殿内诸臣的心上。 “好一个光明子…”李琰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火攻海鹘,焚粮登州,散播虏疮…环环相扣,步步杀机。看来她不仅要阻朕于海上,更要掘我东征之根基,乱我大唐之腹心。此獠不除,朕寝食难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霍然起身,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走到巨大的东部疆域沙盘前,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扫过新罗的位置。 “倭寇如此猖獗,背后岂无依仗?新罗…”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到极致的弧度,“金重熙的密报,来得正是时候。” 侍立在一旁的内侍省少监高力士立刻躬身,将一份密封的铜管双手奉上。李琰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密信,快速浏览。信中详细记录了新罗重臣金重熙冒险传来的绝密情报:倭国太政大臣光明子,已秘密派遣心腹密使,潜入新罗王都金城。密使携带重礼,并许以重诺——若新罗能在唐倭冲突中保持中立,甚至暗中相助倭国,阻挠唐军借道或补给,待倭国击败大唐后,便将整个“三韩之地”尽数“归还”新罗! “哼,好大的手笔!‘许尔三韩’?”李琰冷笑一声,声音如同冰棱碎裂,“光明子这空头支票开得倒是响亮!她以为朕的大唐,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以为新罗王金兴光,是那等看不清大势的蠢物?” 他猛地将密信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簌簌抖动。 “高力士!” “奴婢在!” “即刻拟旨!”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以六百里加急,传旨新罗王金兴光!” 他目光如电,字字千钧: “倭奴跳梁,屡犯天朝,屠戮边民,罪恶滔天!今更行焚粮播瘟之绝户毒计,人神共愤!尔新罗,世受大唐册封恩典,为大唐藩屏。值此天兵东讨逆倭之际,理当戮力同心,共诛丑类!着尔新罗王,速发倾国之兵,水陆并进,助剿倭奴!自接旨之日起,若有一兵一卒助倭,或有一粮一草资敌,抑或逡巡观望,迟延不进——” 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雷霆,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响彻殿宇: “则视尔新罗,同倭寇一党!勿谓言之不预!朕之天兵,必先荡平半岛,再犁庭扫穴,诛绝倭岛!勿谓我大唐天子剑,不利也!” “遵旨!”高力士凛然应诺,立刻转身疾步离去安排。 “陛下圣明!”狄仁杰、姚崇等重臣齐声应道。这道旨意,恩威并施,既点明大义,更亮出屠刀,将巨大的压力直接砸在新罗王廷头上,迫使其不敢再首鼠两端! 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沙盘,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登州港的烈焰与病患,看到了对马海峡的血火,也看到了新罗王廷接到圣旨后的惊惶与权衡。 帝国的东征之路,注定被烈焰与瘟疫所洗礼。但这残酷的洗礼,只会让大唐这柄利剑,淬炼得更加锋利! “婉儿,”李琰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登州之事,刻不容缓。虏疮凶险,非等闲可制。你即刻持朕手令,全权处置登州疫情!征调京畿及邻近州府所有通晓瘟病之良医,携带药材,星夜驰援!着登州府尹,即刻实施最严隔离:划定疫区,许进不许出!病患集中诊治,死者深埋火化,接触者严加观察!凡有散布谣言、趁乱劫掠、阻挠防疫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所需药材、粮食、石灰(消毒用),由沿途州县全力供给,敢有延误克扣者,杀无赦!” “臣妾领旨!”上官婉儿肃然下拜,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她知道,这是一场与无形死神赛跑的战争,其凶险与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前方的海战。 李琰走到窗边,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那光芒似乎也无法驱散他眼中的阴霾。他低声自语,又像是宣告: “光明子…你以火与瘟为刃。朕,便以铁与血为犁!东征之路,纵是焚海浴血,也必将倭岛,犁为齑粉!” 帝国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直指东方那片被血与火笼罩的海域。而长安的决策,正化作一道道雷霆,劈向烽烟四起的东方。 登州港。 混乱在持续,但绝望之中,一股新的力量正在上官婉儿带来的严令和京畿驰援的旗帜下,艰难地凝聚。 港口区已被粗暴地用浸透石灰水的粗麻绳和临时搭建的木栅栏分割开来。刺鼻的石灰味弥漫在空气中,掩盖了部分焦糊和腥臭。大批身着皮甲、口鼻蒙着厚厚浸过醋汁麻布的府兵,手持长矛,眼神警惕而冷漠地守在隔离线外,如同面对洪水猛兽。他们得到的命令冰冷而清晰:擅闯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隔离区内,景象凄惨。靠近焚烧粮仓的区域,残垣断壁犹在,焦黑的木梁冒着缕缕青烟。而在贫民区方向临时征用的几片空地上,搭起了大片低矮简陋的草棚。棚内挤满了痛苦呻吟的病人,暗红色的疱疹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脓血混合着汗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一些疱疹破溃严重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红的肌肉。不时有盖着草席的尸体被抬出,运往远处指定的深坑焚烧点,空气中飘荡着皮肉烧焦的异臭。 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隔离区。被圈禁的百姓眼神呆滞,麻木中透着死气。偶尔有试图冲击隔离带、想要逃离这人间地狱的人,立刻会被如林的矛尖逼退,甚至当场格杀!士兵们虽然蒙着口鼻,眼神中也充满了对疫病的恐惧,但他们握矛的手却异常稳定。皇命如山,防疫如御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快!石灰!这里再洒一遍!” “醋!把熬好的醋汤抬过来!每个棚子都要熏蒸!” “王大夫!王大夫!这边又不行了!” 上官婉儿的身影出现在隔离区边缘一座临时搭建、四面通风的高台上。她已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脸上蒙着特制的多层浸药丝巾,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刀的眼睛。她身后跟着几名同样蒙面的京畿御医和登州本地医官。空气中浓重的异味让她微微蹙眉,但她的腰背挺得笔直,如同风暴中屹立的青松。 “情况如何?”她的声音透过丝巾,有些发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仁安老医官佝偻着背,声音嘶哑疲惫:“上官舍人…病患…病患增加得太快了!昨日新发疹者又添百余人!药…药材消耗太大!尤其是清热解毒的黄连、黄芩、板蓝根…眼看就要见底!还有…还有…”他声音哽咽了一下,“病死者…已有…已有近两百…抬尸的人手都不够了…” 死寂。只有远处病患压抑的呻吟和焚烧尸体的噼啪声传来。 上官婉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那刺鼻的气息直冲肺腑。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丝毫犹豫,只剩下钢铁般的决断: “传令!” “一、即刻在港口外空旷处,再挖十个深坑,深达一丈,备足柴薪!所有病死者,无论军民,一律就地火化,骨灰深埋!接触尸身者,事后全身以石灰水泼洒,衣物焚毁!” “二、征调全城所有药铺库存,按防疫方剂所需,统一调配!敢有囤积居奇、哄抬药价者,斩!家产充公!” “三、召集城内所有通晓医理者,无论僧道、游方郎中,甚至稳婆!经御医考核,能辨识虏疮者,即刻编入防疫队,按军功计酬!畏缩不前、推诿塞责者,严惩不贷!” “四、隔离区内,按棚编号,十户为一保!每日由保长上报病患增减、死亡人数!凡隐瞒不报、私藏病患者,该保连坐!凡举报他人私藏病患或逃离者,查实重赏!” “五、从今日起,隔离区内所有饮水,必须煮沸!每日配发之米粮,由官府统一熬煮成粥分发!严禁私自取用生水、生食!” 一条条指令,清晰、冷酷、高效,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转动。这是以铁腕对抗死神!是秩序对混乱的碾压! “遵命!”周围的官吏和医官们齐声应诺,立刻分头行动。虽然恐惧依旧,但在上官婉儿这柄“天子剑”的强力驱动下,混乱的登州防疫体系,开始被强行纳入一条残酷却可能带来生机的轨道。 上官婉儿走到高台边缘,俯瞰着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区域。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痛苦挣扎的身影,扫过士兵们紧张而坚定的脸庞,最终投向遥远的海天相接处。那里,是张彪舰队征伐的方向,也是倭国所在。 “李琰…陛下…”她在心中默念,“婉儿…定不负所托!登州,不会垮!这场瘟疫之火,必须扑灭!倭奴的毒计,绝不能得逞!” 她的眼神,比隔离线士兵的矛尖更加锐利,比焚烧尸体的火焰更加炽烈。 与此同时,新罗王都,金城。 王宫,议政殿。 气氛同样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新罗王金兴光身着王袍,端坐于上,眉头紧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下方,新罗文武重臣分列两旁,个个面色沉郁,无人言语。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殿外呼啸的风声,似乎在预示着山雨欲来。 摆在金兴光面前矮几上的,是两份截然不同、却都重逾千斤的文书。 左边,是一份用华丽倭国锦缎包裹的国书副本,上面是倭国太政大臣光明子那极具煽动性的许诺:“…唐主暴虐,侵凌友邦…贵国若能严守中立,牵制唐军于侧…待天照大神庇佑,倭国大胜之日…必将三韩故地,尽数奉还新罗王驾前…永结兄弟之盟,共享东海之利…”字里行间,充满了诱惑和空泛的保证。 右边,则是一份以明黄绢帛书写、盖着大唐皇帝鲜红玉玺印记的圣旨抄本!那上面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金兴光和每一个看到它的大臣的眼睛: “…着尔新罗王,速发倾国之兵,助剿倭奴!…若有一兵一卒助倭,或有一粮一草资敌,抑或逡巡观望,迟延不进——则视尔新罗,同倭寇一党!勿谓言之不预!朕之天兵,必先荡平半岛,再犁庭扫穴,诛绝倭岛!勿谓我大唐天子剑,不利也!” “荡平半岛…诛绝倭岛…”金兴光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国书副本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大唐皇帝李琰的威名,他是深知的!那绝非虚言恫吓!登州港被焚、虏疮蔓延的消息也已传来,更证明了倭寇的疯狂和唐皇必然倾力报复的决心! 一名身着华丽官袍、面相精明的老臣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大王!倭国光明子之言,虽有空泛之嫌,然其势正锐!唐军登州受创,瘟疫横行,自顾不暇!此时我新罗若助倭,正可借其势,或能重夺汉江以北故土,一雪前耻!此乃天赐良机啊!若遵唐旨,倾国助战,我新罗子弟兵死伤几何?粮秣消耗几何?最终不过是为人作嫁衣,战后大唐岂会真心助我统一三韩?恐反受其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派胡言!”另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武将立刻出列,声若洪钟,怒视着那老臣,“朴大人!你只看到倭国空口许诺,却看不到大唐天子剑悬于头顶!倭寇焚粮播瘟,行此天人共愤之举,已是自绝于天下!唐皇震怒,必倾国之力以报!登州一港之损,于煌煌大唐不过九牛一毛!我新罗若此时助倭,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荡平半岛’四字,岂是戏言?!大王!当速遣使向长安谢罪,并即刻发兵,助大唐剿倭!此乃存国之道!昔日白江口之战,若无大唐天兵,焉有我新罗今日?” “金将军此言差矣!大唐强横,倭国亦非弱者!两虎相争,我新罗正可坐收渔利…” “渔利?小心引火烧身!倭寇狡诈凶残,毫无信义!与之谋皮,无异于饮鸩止渴!” “大唐就讲信义了?其志在四海,岂容我三韩自立?助唐灭倭后,下一个就轮到我新罗!” “你…你这是危言耸听!鼠目寸光!”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亲倭派与亲唐派各执一词,针锋相对,唾沫横飞。恐惧、野心、算计、对未来的迷茫…种种情绪交织碰撞。 “够了!”金兴光猛地一拍矮几,厉声喝道。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向王座。 金兴光胸膛起伏,脸色变幻不定。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两份文书。倭国的许诺,如同镜花水月,美丽却虚幻。大唐的圣旨,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字字千钧,带着血腥的杀伐之气!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史书上记载的大唐铁骑踏破高句丽、百济的赫赫武功;浮现出白江口海面被唐军战舰焚毁的数百艘倭船;更浮现出圣旨上那“荡平半岛”、“犁庭扫穴”八个血淋淋的大字! 冷汗,浸透了他后背的王袍。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一种认命的决绝和深深的疲惫。他看向自己的心腹重臣,掌握兵权的金重熙。金重熙微微颔首,眼神坚定。 金兴光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议政殿: “传本王令!” “即刻遣使,以八百里加急奔赴长安!向大唐皇帝陛下上表谢罪!言明我新罗绝无二心,此前一切皆为倭寇离间!新罗愿永为大唐藩篱,世世效忠!” “着大将军金重熙,为讨倭行军大总管!点集国中精兵五万,水师战船两百艘!备足粮草军械,三日内开拔!” “水师自巨济岛出海,直趋对马海峡,寻大唐登州水师张彪将军汇合,听其节制,合力剿倭!” “陆军…自汉江以北,兵分两路:一路东进,沿东海岸直插倭寇可能袭扰我境之据点;一路北上,兵压渤海国边境,震慑其勿与倭寇勾结,同时保障我新罗至辽东唐军粮道安全!” “凡有延误军机、畏敌不前者,斩!通倭资敌者,诛九族!” “臣!领旨!”金重熙第一个跪地,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然。 亲倭派的朴大人等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但触及金兴光那冰冷决绝的目光,终究颓然垂下了头。 新罗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在权衡了所有利弊,尤其是感受到大唐那柄名为“李琰”的利剑所散发的刺骨寒意后,终于艰难地、彻底地,倒向了大唐一边。金重熙的密报,此刻已然化作长安决策的基石,而新罗王的抉择,又将为东海战局,投下一枚沉重的砝码。 帝国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网,正从长安铺开,笼罩向整个东亚。登州的烈焰与瘟疫,对马的血战,新罗的抉择…一切,都只是这场宏大而残酷的东征序曲中,最激烈的音符。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疫海孤城 对马海峡,铅灰色的海面已被彻底搅翻。 风更烈了,卷着咸腥与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狠狠抽打在每一张紧绷的脸上。燃烧的“焚天丸”如同一座巨大的海上火炬,熊熊烈焰舔舐着低垂的乌云,将方圆数里的海面映照得一片鬼魅般的暗红。浓烟滚滚,如同一条条垂死的黑龙,扭曲着升向天空。船体在烈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材爆裂的噼啪声不绝于耳,不时有燃烧的桅杆或船板轰然倒塌,砸进沸腾的海水,激起冲天的蒸汽和猩红的水花。 “救火!快!水龙压住左舷!” “砍断!把连着主桅的帆索全砍断!别让火烧到龙骨!” “接舷!快!把伤兵抬到‘怒涛’号上去!” “焚天丸”的甲板已成人间炼狱。水兵们如同在熔炉中挣扎的蚂蚁,面孔被高温炙烤得黢黑扭曲,喉咙因吸入浓烟和嘶吼而沙哑。水龙队拼尽全力,粗大的水柱射向最致命的火头,与炽烈的火焰碰撞,发出嗤嗤的爆响,蒸腾起灼人的白汽,却只能稍稍延缓火魔吞噬整艘巨舰的脚步。火舌贪婪地蔓延,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甲板在高温下变形、碳化,发出刺鼻的恶臭。船艉楼已经完全陷入火海,火焰顺着缆绳向上攀爬,眼看就要吞噬最后的主桅。 舰长半边脸血肉模糊,焦黑的皮肉翻卷,一只眼睛被火焰燎得只剩下浑浊的白翳。他死死抓住船舵旁一根滚烫的栏杆,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张…张将军!保不住了!弃船吧!保…保兄弟们要紧!”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焰灼烧气管的剧痛。 旗舰“镇海”号上,张彪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那片火海。他能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烈焰中翻滚、坠落;能听到风中传来的绝望哀嚎;更能感受到“焚天丸”那庞大船体在烈焰焚烧下正迅速失去浮力,缓缓倾斜下沉的绝望趋势! 心如刀绞!这不仅是损失一艘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新锐巨舰,更是数百条与他朝夕相处、浴血奋战的袍泽性命! “将军!不能再等了!”副将声音带着哭腔,“‘焚天丸’快沉了!会拖累旁边救援的‘怒涛’号!” 张彪猛地闭上眼,腮帮子咬得棱角分明。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沉痛的哀伤。他猛地拔出佩刀,刀锋在火光映照下寒芒刺目,狠狠指向“焚天丸”的方向,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府中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传令!所有救援舰船,立刻脱离!‘焚天丸’…断缆!弃船!” “弃船——!” “弃船——!!” 凄厉的号角和传令兵嘶哑的呼喊,如同最后的丧钟,敲打在每一个“焚天丸”幸存水兵的心头。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求生的本能,许多正在奋力救火、搬运伤员的水兵动作僵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守护的战舰,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黑灰和血污滚滚而下。 “快走啊!兄弟们!将军有令!弃船!” “跳海!向救援船游!” 军官和老兵们强忍悲痛,声嘶力竭地驱赶着呆滞的士兵。他们粗暴地砍断连接其他救援舰的缆绳,推搡着士兵跳入冰冷刺骨、漂浮着燃烧碎屑和尸体的海水。 轰隆——!!! 一声沉闷如地裂般的巨响从“焚天丸”深处传来!整艘巨舰猛地向左侧倾斜了几乎三十度!主桅再也支撑不住烈焰的焚烧和船体的扭曲,带着漫天燃烧的碎块和火星,如同倾倒的山峰,轰然砸向海面!巨大的冲击掀起滔天巨浪,将附近几艘小船瞬间吞没! “撤!快撤!”张彪的怒吼在“镇海”号上炸响。 救援的舰船如同受惊的鱼群,拼命开动桨舵,在沸腾的海水和不断坠落的燃烧物中艰难转向,远离那正在快速下沉的钢铁坟墓。 “焚天丸”巨大的船艏缓缓翘起,露出被烧得焦黑、扭曲的龙骨结构,如同巨兽濒死时露出的獠牙。海水疯狂涌入船体破洞,发出恐怖的呜咽。火焰在海水涌入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疯狂,随即被无情地吞噬。浓烟更加猛烈地喷涌而出,遮蔽了大片天空。 在无数双悲痛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艘象征着大唐水师新锐力量的巨舰,带着不屈的残火和数百未能逃离的英魂,带着冲天而起的巨大漩涡和翻滚的浓烟,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沉入了冰冷黑暗的对马海峡深处。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碎木、焦黑的残骸、尚未熄灭的油火,以及大片大片晕染开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海风呜咽,仿佛在为英灵送行。 张彪死死攥着船舷,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顺着冰冷湿滑的船舷缓缓流下,滴落在甲板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他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刀锋,没有一滴泪,只有眼底深处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在无声咆哮。血债,又多了一笔!倭奴!此仇不共戴天! “将军!倭寇!倭寇主力出来了!”了望塔上,水兵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发现新敌的急切。 张彪猛地抬头,顺着水兵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焚天丸”沉没点东南方向的海平线上,原本翻滚的阴云之下,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蝗群般的黑点正迅速放大!借着尚未熄灭的火光和渐渐穿透云层的惨淡天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是一支庞大的舰队!船型迥异于大唐的海鹘巨舰,多为狭长低矮的“安宅船”和更为快速的“关船”、“小早船”。这些船只普遍涂着暗红、漆黑或惨白的颜色,船帆上大多绘着狰狞的鬼面、滴血的樱花或家族徽记。一面面绣着“八幡大菩萨”、“毘沙门天”等神佛名号或“藤原”、“源”、“平”等豪族家纹的旗帜,在凛冽的海风中猎猎招展,透着一股邪异和疯狂的气息! 这正是倭国水师的主力!他们一直潜藏在岛屿和礁石的阴影之后,如同毒蛇般窥伺,等待着大唐舰队在“血樱死士”的自杀火船冲击下露出破绽!此刻,“焚天丸”的沉没和救援的混乱,在他们眼中,无疑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终于来了!杂种们!”张彪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那是刻骨的仇恨找到了宣泄的目标。他猛地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水的污渍,挺直了如同标枪般的脊梁,声音如同滚雷,瞬间传遍整个舰队: “全军听令!血樱已凋!倭奴主力已现!为‘焚天丸’!为死难的兄弟!血战到底!” “海鹘列阵!拍竿起!床弩上弦!猛火油柜加压!” “让他们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焚海!” “血战到底!焚海!焚海!焚海!”悲愤化作冲天的战意!残余的四十九艘海鹘巨舰,如同被激怒的巨兽群,迅速在张彪旗舰的指挥下调整阵型。巨大的拍竿再次被力士们摇动绞盘,吱嘎作响地高高扬起,铁质的拍头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侧舷的床弩被粗壮的弓弦绷紧,手臂粗的巨箭闪烁着寒芒。猛火油柜的鼓风声更加急促,炉膛内炭火炽烈,刺鼻的石油气味再次弥漫。 大唐水师的钢铁壁垒,在血与火的洗礼后,带着冲天的杀意,迎向汹涌而来的倭国主力舰队!对马海峡,注定要成为一片修罗血海! 登州港,隔离区。 死亡的气息和绝望的浓雾,比昨日更加厚重。粮仓大火虽被勉强控制,但那片焦黑的废墟如同巨大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倭寇的恶行。而隔离区内,新增病患的数量并未因上官婉儿的铁腕措施而减少,反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生。 简陋的草棚几乎连成了片,呻吟声、咳嗽声、濒死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首绝望的地狱交响曲。暗红色的疱疹在病人裸露的皮肤上蔓延、溃烂、流脓。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腥臭味混杂着石灰水的刺鼻、醋熏的酸涩以及焚烧尸体的焦糊恶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几乎窒息的味道。被征调来的医者和临时充任的防疫人手,脸上厚厚的麻布口罩早已被汗水和呼出的浊气浸透,眼神疲惫而麻木,机械地重复着洒石灰、抬尸体、分发药汤的动作。恐惧和绝望如同无形的瘟疫,侵蚀着每一个人的意志。 “放我们出去!!” “朝廷不管我们死活了!把我们圈在这里等死!” “烧了粮仓还不够!还要烧死我们吗?!” 压抑到了极点的绝望,终于在某个草棚爆发的谣言中找到了宣泄口。一个因高烧而神志不清的老汉,在胡话中嘶喊着:“…烧…全烧了…官老爷说了…染了瘟的…都要烧死…连人带棚子…一起烧成灰…干净…” 这疯狂的呓语,如同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堆积如山的干柴! “什么?!要烧死我们?!” “天杀的狗官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冲出去!冲出去才有活路!死也要死在外边!” 恐惧被点燃,瞬间化作汹涌的暴怒!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隔离区内大批尚未发病或症状较轻的青壮男子,以及一些失去亲人、彻底绝望的妇孺,赤红着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抓起身边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木棍、石块、甚至是焚烧尸体用的柴火棒——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那象征着死亡囚笼的隔离带! “冲啊!砸开这鬼门关!” “杀出去!杀一个狗官垫背!” 人潮汹涌,吼声震天!绝望赋予了他们疯狂的力量。守卫隔离带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冲击惊呆了!尽管他们手持长矛,尽管上官婉儿下了格杀令,但面对这些大多是手无寸铁、只是被绝望逼疯的大唐子民,许多人握着矛杆的手都在颤抖! “拦住!拦住他们!” “后退!否则格杀勿论!后退!” 军官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士兵们组成并不算严密的矛阵,试图阻挡人潮。但愤怒的人群如同狂暴的浪头,狠狠拍击在矛阵上! 噗嗤!噗嗤! 几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汉子被长矛刺穿了胸膛或腹部,鲜血狂飙!惨叫声和浓烈的血腥味非但没有吓退后面的人,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杀人了!狗官杀人了!” “跟他们拼了!反正都是死!” 人群彻底疯狂!更多的人不顾一切地扑上来,用身体冲撞矛阵,用手去抓、去掰冰冷的矛尖!士兵们被推搡得连连后退,阵型开始散乱。有人被拖入人群,瞬间被愤怒的拳脚淹没;有士兵在混乱中被石块砸中头盔,闷哼倒地。隔离带摇摇欲坠!一旦被冲破,携带虏疮病毒的绝望人群冲入尚未被瘟疫完全波及的港区甚至登州城…后果不堪设想!整个登州的防疫体系将瞬间崩溃,瘟疫将如同燎原之火,吞噬一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越到极致的厉喝,如同九天鹤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喧嚣和混乱!这声音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凛然决绝的意志! 混乱的人群和苦苦支撑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隔离区入口处,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踏破硝烟而来! 上官婉儿! 她竟亲自进入了这死亡之地!依旧是一身素色劲装,脸上蒙着特制的多层浸药丝巾,但此刻,她手中紧握的,不是象征权力的印信,而是一柄寒光闪闪、长约三尺的横刀!刀尖斜指地面,雪亮的刀身在灰暗的背景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她身后,只跟着寥寥数名同样持刀、脸色煞白却强作镇定的亲随护卫。 她就那样站在人群与矛阵之间那片狭窄、沾满血迹和泥泞的空地上,面对着无数双被绝望和疯狂烧红的眼睛。海风吹动她素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如同风中不屈的白莲。 “本官!上官婉儿!奉天子命,全权处置登州防疫!”她的声音透过丝巾,依旧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响彻全场,“瘟疫凶险,乃倭奴歹毒之计!朝廷,从未放弃尔等!陛下圣心,系于登州每一子民!” 她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因疯狂而扭曲的面孔,扫过地上流淌的鲜血和倒伏的尸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 “隔离,只为阻断瘟神!集中诊治,是为救人性命!凡病患,朝廷供药供粮!凡亡者,朝廷殓葬其骨!凡出力防疫者,朝廷按军功厚赏!此乃活命之道!非绝户之策!” 她的刀尖猛地抬起,指向隔离区内那片简陋的草棚,指向那些在病痛中挣扎的身影,声音带着一种悲悯的决绝: “尔等冲出去,瘟神便随尔等而去!父母妻儿、邻里街坊,顷刻便陷死地!尔等今日冲出去,便是亲手将刀递与倭奴,屠戮我登州父老!此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岂是大唐热血男儿所为?!” 她猛地将刀横在自己颈前,刀锋紧贴着蒙面的丝巾,雪亮的刃口映着她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这个动作,让所有疯狂冲击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本官在此!与尔等同在!与登州同在!”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若防疫不成,瘟神肆虐,登州不存——我上官婉儿,第一个自刎于此,以谢天子,以谢登州父老!”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刚刚还如同沸鼎的区域。 狂热的血勇在那一句句“亲者痛、仇者快”和那横刀自誓的决绝面前,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绝望的人群看着那雪亮的刀锋,看着那双毫无畏惧、清澈见底却又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看着这位身份尊贵、本可远离险地的天子近臣,竟真的持刀踏入了这人间地狱,与他们同生共死!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愤怒在消退,绝望依旧,但一种微弱的、名为“希望”和“信任”的东西,开始艰难地滋生。 “上官舍人…”人群中,一个抱着染病幼儿的妇人率先哭出声来,噗通跪倒在地,“我们…我们信您!我们…不闹了…”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了手中的木棍石块,眼神中的疯狂被茫然、羞愧和一丝微弱的期盼取代。他们看着那个持刀而立的白色身影,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盏微弱的灯火。 “都…都回棚里去!听官府的安排!”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喊道。 汹涌的暴乱人潮,竟在上官婉儿一人一刀的决绝面前,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士兵们趁机重新稳固阵线,将人群缓缓疏导回隔离区深处。危机暂时解除,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瘟疫的阴云,并未散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怪异的口音在人群边缘响起,带着急切: “上官…上官大人!小人有…有法!或可…或可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皮肤黝黑、穿着明显与中原服饰不同的葛布短衫、头上缠着彩色布条、脖颈间挂着兽骨和羽毛串成的项链的中年男子,在两名士兵的“护送”下,正努力地挥舞着手臂。他脸上也蒙着布,但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和一种奇异的光彩。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装束、背着鼓鼓囊囊兽皮袋子的同伴。 “你是何人?”上官婉儿目光如电,扫视着这个打扮奇特的男子和他身后那些明显是异族装束的同伴。 那男子噗通一声跪下,以手抚胸,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急切地说道:“小人…小人阿骨打,岭南俚人峒寨巫医!随商队北上,滞留登州。见此虏疮凶恶,想起…想起我俚人祖传之法——人痘术!” “人痘术?”上官婉儿瞳孔猛地一缩!这个词,她曾在皇家秘藏的古老医典残页中见过只言片语,记载模糊,语焉不详,且被主流医家视为极其凶险的邪术! “正是!”阿骨打见上官婉儿似乎知道此词,眼中希望更盛,语速更快,“取…取虏疮病者身上痘痂,研成细粉,吹入未染病者鼻中…或…或将痘痂粉末沾在棉花上,塞入鼻内…此法凶险,十人中或有三四人会发痘病…但!但若熬过,便终身不再染此恶疾!此乃…此乃以毒攻毒,向瘟神借兵之法!” 他的话语带着浓重的俚音,但意思表达得还算清晰。 此言一出,周围听到的医官、士兵乃至一些百姓,无不骇然变色! “荒谬!取瘟毒入体?此乃自寻死路!”王仁安老医官首先厉声反对,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邪术!这是邪术!妖言惑众!”立刻有官员呵斥。 “大人!万万不可!此法闻所未闻,凶险莫测啊!” 质疑和惊恐的声浪瞬间将阿骨打几人淹没。他们惶恐地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但阿骨打依旧倔强地抬着头,望着上官婉儿:“大人!此法…此法在我俚人深山峒寨,确曾…确曾救过人命!虽险…但…但总比坐以待毙强啊!请大人…明鉴!” 上官婉儿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骨打,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坚持,再看向隔离区内那一片死寂绝望的草棚,听着风中传来的压抑呻吟。铁腕隔离,只能延缓传播,却救不了已病之人,更无法阻止新的感染!药材在飞速消耗,人手在疲惫和恐惧中不断减员…登州,这座被瘟疫和倭寇双重围困的孤城,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人痘术…邪术?还是…绝境中唯一的微光? 她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陛下说过,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后世之智…或许…这便是那一线转机? “王医官!”上官婉儿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于隔离区外,划出最僻静处,搭建独立营区!以三重石灰线隔离!” 她目光转向阿骨打:“阿骨打!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与你的同伴,入独立营区!本官会挑选十名…不,二十名自愿者!由你施以此‘人痘’之法!所需虏疮痂粉,由王医官亲自监督,从病亡者身上小心刮取!记住,若有半分差池,或此术无效…”她的眼神冰冷如刀,“你等,便为登州军民殉葬!” 阿骨打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重重叩首:“谢大人!小人…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以命相搏!” 一场以生命为赌注、向瘟神“借兵”的残酷实验,在登州这座疫海孤城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倭国,难波京,太政官邸。 精致的和室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暴怒气息。熏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似乎也被这无形的怒火扭曲了轨迹。 光明子身着华贵的十二单衣,跪坐于主位。那张保养得宜、如同少女般娇美的脸庞,此刻却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密报,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隐现。 “八嘎!金兴光!墙头之草!懦弱无能的蠢货!”她猛地将手中的密报狠狠摔在面前光洁的桧木地板上,声音尖利刺耳,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雍容优雅。密报上清晰地写着新罗王金兴光不仅向大唐上表请罪,更任命金重熙为帅,倾国出兵,水陆并进,助唐剿倭! “三韩之地…许尔三韩…呵呵呵…”光明子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冷笑,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本宫许你金山银海,也抵不过李琰小儿一句‘荡平半岛’!好!好得很!既然你新罗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射向跪伏在下方的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眼睛的忍者头目。 “影丸!” “哈依!”忍者头目影丸身体伏得更低。 “登州!李琰的那个女人,上官婉儿,还在那里折腾?”光明子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和一丝疯狂,“听说她弄了个什么隔离区,还想扑灭虏疮之火?哼!痴心妄想!” 她缓缓站起身,十二单衣的裙裾拖曳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走到窗前,望着东方阴沉的天色,仿佛看到了登州港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区域。 “传令‘海鬼’死士!”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风,冰冷彻骨,“目标——登州防疫大营!特别是他们的药库!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医官!” “本宫要看到…登州的药库,化为冲天烈焰!本宫要看到…那些试图对抗瘟神的医者,血染白袍!本宫要看到…上官婉儿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让绝望和瘟疫,彻底吞噬那座城!”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玉石俱焚!” “哈依!影丸领命!定让登州,化为鬼域!”影丸的头深深埋下,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一道比登州粮仓之火更加恶毒、更加致命的命令,从倭国的权力中枢发出,化作无形的毒箭,再次射向那座在瘟疫中苦苦挣扎的东方海港。暗夜毒火,即将再燃! 长安,紫宸殿。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来自东方的硝烟与血腥气息。巨大的沙盘上,东部沿海的标记插满了代表敌我态势和瘟疫区域的小旗。 李琰负手立于巨大的西域疆域图前。这幅用上好绢帛绘制的地图,远比沙盘更为详尽。西起葱岭,东至玉门关,北抵金山,南达天竺北境。广袤的土地上,标注着一个个令人心驰神往又暗藏杀机的名字:安西四镇、河中之地、吐火罗、波斯故地、大食呼罗珊行省…直至地图西缘,那标注着“拂菻”的君士坦丁堡。 “陛下,”一个略显生硬、但十分恭敬的汉语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华丽波斯锦袍、深目高鼻、卷曲胡须修剪得十分得体的年轻男子。他便是流亡长安的波斯萨珊王朝王子——纳尔希斯。他手中捧着一卷更加古老、绘制在羊皮上的地图,眼神中充满了复国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的敬畏。 “此乃先王遣使远赴拂菻及更西之地,耗费数十年心血所绘之《西海寰宇图》副本,今献于陛下!”纳尔希斯双手将羊皮地图奉上,指尖恭敬地划过地图上几个关键节点,“此乃大食,黑衣大食之腹心——呼罗珊,其地富庶,扼东西商道咽喉,更是大食东征之根基所在!大食暴虐,屠戮我波斯子民,毁我祆祠圣火!其势虽盛,然东线漫长,首尾难顾!其国中,什叶派与逊尼派之争亦如火如荼,暗流汹涌!” 他的手指继续向西移动,落在地中海东岸一个醒目的标记上:“此乃泰西封,虽为大食所占,然其民多心念故国!若得陛下天威…” 李琰的目光随着纳尔希斯的手指移动,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接过那卷古老的羊皮地图,指尖同样落在那片广袤的西域疆土上。倭国的烽火,登州的瘟疫,新罗的抉择…东方的棋局虽然凶险胶着,但大唐这艘巨舰,岂能被区区东洋风浪所阻? “倭事若定…”李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寰宇的自信,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朕之龙旗,当西指大食!这万里黄沙,碧血绿洲,终将沐浴大唐之光!萨珊王室的圣火,亦当重燃于泰西封之巅!” 纳尔希斯王子闻言,激动得浑身颤抖,深深拜伏下去:“陛下天威!纳尔希斯与波斯遗民,愿为陛下前驱,万死不辞!” 李琰的目光越过紫宸殿高大的门楣,投向更遥远的西方天际。帝国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龙,已越过血火滔天的东洋,将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万里黄沙之外那片新月与圣火交织的土地。东西并进,寰宇一统的宏图伟业,正在这烈焰与瘟疫的残酷淬炼中,展露出它无坚不摧的锋芒! 第276章 人痘惊雷 对马海峡的怒涛被钢铁与鲜血彻底煮沸! 风,带着刺耳的尖啸,卷起咸腥的海水,狠狠拍打在“镇海”号高耸的船楼上,碎裂成冰冷的水雾。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与下方翻滚咆哮、混杂着血色与油污的青黑色海水连成一片混沌的战场。震耳欲聋的咆哮取代了风声——那是巨木撞击的闷响、船板撕裂的刺耳哀鸣、拍竿砸落的雷霆轰鸣、床弩破空的凄厉尖啸、还有无数人濒死的惨叫与狂野的喊杀声!共同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大唐海鹘巨舰组成的钢铁壁垒,与倭国蝗群般的安宅船、关船集群,如同两股史前巨兽掀起的狂潮,狠狠撞在了一起! “左满舵!拍竿准备!目标——前方关船!砸!”张彪的怒吼透过传声筒,在“镇海”号喧嚣的甲板上炸响。他如同礁石般矗立在船楼最高处,布满血丝的双眼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战场,猩红的披风在身后被狂风吹得笔直,猎猎作响。 “镇海”号庞大的身躯在熟练舵手的操控下,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左侧船舷对准了一艘试图从缝隙中穿插突入、涂着惨白鬼面帆的倭寇关船。粗壮的拍竿早已高高扬起,顶端包裹着沉重铁块的拍头在阴沉天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放——!” 力士们齐声怒吼,猛地松开绞盘锁扣! 呜——轰!!! 沉重的拍竿带着万钧之力,如同天罚之锤,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砸下!目标精准无比——那艘关船脆弱的船舷中部! 咔嚓!轰隆!!! 令人牙酸的巨大碎裂声爆响!坚硬的倭船船板在拍头恐怖的冲击力下,如同朽木般瞬间向内凹陷、爆裂、粉碎!木屑混合着断裂的人体、破碎的船帆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海水疯狂涌入破开的巨大窟窿,那艘关船几乎在瞬间就失去了平衡,船头猛地向下一栽,被汹涌的海浪迅速吞没,只留下一个急速扩大的漩涡和一片漂浮的残骸、挣扎的人影。 “好!”周围的水兵发出震天的欢呼。 然而,倭寇的疯狂反扑如同跗骨之蛆!就在“镇海”号拍竿砸落的瞬间,两艘速度极快、形如梭鱼的小早船如同水鬼般从侧翼的浪涛阴影中猛地窜出!船艏尖锐如矛,狠狠撞向“镇海”号相对脆弱的船艉楼!同时,船上的倭寇亡命徒疯狂地投掷出一个个陶罐! “右舷!小早船!火油罐!!”了望兵声嘶力竭。 张彪瞳孔骤缩!倭寇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撞击船艉,制造混乱,同时用火油攻击,试图复刻“焚天丸”的悲剧! “弩炮!左舷床弩!目标小早船水线!齐射!快!”张彪反应快如闪电! 嗡!嗡!嗡!嗡! 侧舷的床弩几乎同时爆发出怒吼!手臂粗的巨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离弦而出!这些巨箭的箭头并非普通的三棱锥,而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沉重破船锥!目标直指那两艘小早船吃水线附近的薄弱船板! 噗嗤!噗嗤!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脆弱的船板根本无法抵挡这种专门为破船设计的巨箭!至少有三支巨箭狠狠扎进了小早船的侧舷水线处!巨大的动能甚至将其中一艘小早船撞得几乎侧翻!冰冷的海水顺着破洞疯狂涌入! “猛火油柜!右舷!扫射!”张彪的命令如同行云流水。 呼——!呼——! 早已蓄势待发的猛火油柜再次喷吐出粘稠炽热的死亡火龙!橘红色的烈焰横扫海面,精准地覆盖了那些飞来的陶罐和靠近的小早船! 轰!轰!轰! 陶罐在火焰中凌空爆裂,猛火油四溅燃烧,瞬间在海面上形成一片漂浮的火海!那两艘小早船根本来不及躲避,船身立刻被粘稠的火焰包裹,化作两个巨大的火球!船上的倭寇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嚎,纷纷跳入燃烧的海水,顷刻间化为焦炭。火油在海面猛烈燃烧,暂时阻隔了后续倭船的靠近。 “将军!前方!倭寇旗舰!”副将指着前方,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只见混乱的战场中心,一艘体型远超普通安宅船、通体涂着暗沉如血般的朱漆、船楼高达三层、主桅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狰狞“鬼面毗沙门天”旗帜的巨舰,正如同移动的堡垒般,强行撞开挡路的己方小船,凶悍无比地向着大唐舰阵的核心——“镇海”号的方向直冲而来!这正是倭国水师总大将藤原广嗣的旗舰——“鬼丸”号! “鬼丸”号庞大的船体周围,环绕着十余艘精锐的安宅船,如同众星拱月。船楼上,隐约可见藤原广嗣身披华丽大铠、手持巨大团扇的身影,他身边密集的弓箭手和投石兵正疯狂地向四周倾泻箭矢和燃烧的石弹,试图为旗舰开出一条血路!显然,倭寇的战术核心,就是利用“鬼丸”号的体量和冲击力,强行撞入唐军旗舰阵中,进行残酷的接舷战,实施斩首! “哼!想玩擒贼先擒王?”张彪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和沸腾的战意,“老子成全你!”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横刀,刀锋在昏暗的天光下划过一道雪亮的寒芒,声音如同滚雷,炸响在整艘“镇海”号上空: “传令!‘怒涛’、‘破浪’舰,左右包夹!拍竿准备!给我砸断它的爪子!” “‘镇海’号!转舵!迎上去!弩炮预备!目标——‘鬼丸’水线!” “亲兵队!甲板列阵!陌刀手在前!弓弩手在后!准备——接舷战!” “斩将夺旗!就在今日!杀——!!!” “杀——!!!”整个“镇海”号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怒吼!水兵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决死的战意,迅速在甲板上组成严密的战阵。手持沉重陌刀的彪形大汉如同铁塔般列在前排,雪亮的刀锋斜指前方;后排的弓弩手引箭上弦,冰冷的箭簇对准了越来越近的“鬼丸”号船楼;长矛手、刀盾手紧随其后,杀气冲天! 大唐水师最锋利的獠牙,对准了倭寇最坚硬的头颅!怒海争锋,高潮在即! 登州港,隔离区外围,独立营区。 死寂。 一种比隔离区深处更加压抑、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这片被三重石灰线严密封锁的区域。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石灰味、草药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与期盼的紧张气息。 二十顶单独隔离的小帐篷,如同二十座沉默的坟茔。里面躺着二十名自愿者。他们中有视死如归的老兵,有想为家人搏一条生路的汉子,也有被上官婉儿决绝所感召、心怀家国的年轻士子。此刻,他们都躺在简陋的草席上,身体如同被投入了巨大的熔炉,承受着“人痘术”带来的第一波恐怖冲击。 高烧!如同炭火在骨髓里燃烧! 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中搅动! 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难以忍受的酸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像背负千斤巨石! 更可怕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即使在盖着厚厚被褥、帐篷里生着火盆的情况下,依旧冷得牙齿打颤,如同赤身裸体被丢进了冰窟! “呃…水…水…”一个年轻士兵模样的志愿者发出梦呓般的呻吟,嘴唇干裂起皮,脸颊烧得通红。 “冷…好冷…娘…”另一个中年汉子蜷缩成一团,厚厚的棉被下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帐篷外,阿骨打和他带来的两名俚人巫医助手,脸上蒙着厚厚的、浸过药汁的粗布,只露出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和焦虑的眼睛。他们如同最警惕的猎犬,一刻不停地在帐篷间穿梭,用岭南俚语急促地交流着,仔细查看着每一个志愿者的状态,用湿冷的布巾擦拭着滚烫的额头,小心地喂下熬煮的清热解毒药汤。 王仁安老医官也守在外面,但他离石灰线远远的,脸上除了厚厚的口罩,甚至还用丝巾蒙住了眼睛以下,只露出一双冰冷、充满不信任和隐隐恐惧的眼睛。他看着阿骨打等人忙碌的身影,如同在看一群跳大神的疯子,几次忍不住对着旁边监督的官员低吼:“胡闹!简直是胡闹!取瘟毒入体,这哪是救人,分明是催命!你们看看!这才几天?一个个高热惊厥!这就是邪术反噬!待他们身上也长出虏疮痘疹,就是死期将至!到时候,这独立营区,就是新的瘟疫之源!上官舍人…唉!糊涂啊!”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每一个守卫士兵和在场官吏的耳朵里,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恐惧在无声地蔓延。负责守卫石灰线的士兵,握着长矛的手心全是冷汗,眼神死死盯着那些帐篷,仿佛里面随时会冲出择人而噬的瘟魔。 上官婉儿的身影出现在隔离线外。她依旧是一身素白,蒙着面纱,但连续的心力交瘁和巨大的压力,让她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初,燃烧着不灭的火焰。她默默注视着那片死寂的营区,听着帐篷里传出的压抑呻吟和呓语,感受着周围弥漫的质疑与恐惧。 王仁安的抱怨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老医官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士兵们紧张不安的眼神,最终落回那些承载着登州最后一线希望的帐篷上。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第三天清晨。 薄雾尚未散尽,一声变了调的惊呼猛地撕裂了营区的死寂! “出…出来了!痘!痘疹!!”阿骨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种近乎狂喜的嘶哑,从一个帐篷里冲出来,对着外面大喊,激动得手舞足蹈!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上官婉儿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跨过石灰线!王仁安也惊得扯下了蒙脸的丝巾,瞪大了眼睛。 很快,阿骨打搀扶着一个勉强能站立的年轻志愿者——正是那个要水的年轻士兵——小心翼翼地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来。尽管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憔悴,但精神似乎比前两日好了些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卷起袖管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十几颗细小的、颜色浅淡的红色丘疹!虽然稀疏,但清晰可见!位置主要集中在手臂接种痘粉的附近,而非像真正的虏疮那样全身爆发! “是…是痘疹!人痘的痘疹!”阿骨打激动得热泪盈眶,指着那些红点,“看!看!颜色浅,个头小,也没有化脓!这是…这是好兆头!熬过去!熬过去就能活!就能不怕虏疮了!” 仿佛连锁反应,另外几个帐篷里也陆续传来虚弱但带着一丝激动的声音: “我…我手臂上…好像…好像也有几个小红点…” “背上…背上痒…像是…像是出疹子了…” 希望!如同在绝望的深渊中投下的一颗惊雷,瞬间在死寂的营区外炸响!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士兵们眼中的恐惧被惊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期盼取代。王仁安老医官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那年轻士兵手臂上的浅淡红疹,脸上充满了震惊和茫然,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邪术…真能…?” 上官婉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她看着那些稀疏的痘疹,看着志愿者们眼中微弱却真实的光亮,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欣慰涌上心头。成了!至少…第一步,成了!登州,有救了! 就在这希望初升、人心激荡的时刻!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王仁安等所有在场的医官、官吏,声音清越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响彻全场: “人痘之术,虽有凶险,然天不亡我登州!此乃绝境之生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本官!上官婉儿!愿为登州表率!即刻取虏疮痂粉,为本官——种痘!” “什么?!” “上官舍人!不可啊!” “大人!万万不可!此术凶险未知!千金之躯岂能涉险!” 惊呼声瞬间炸响!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刚刚还沉浸在希望中的阿骨打!上官婉儿,天子近臣,全权钦差,竟然要以身试险,接种这凶险莫测的人痘术?! 上官婉儿迎着无数震惊、不解、甚至惊恐的目光,缓缓摘下了蒙面的丝巾,露出那张因连日操劳而略显苍白,却依旧清丽绝伦、此刻更显刚毅决绝的面容。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本官入隔离区,持刀立誓,与登州同生共死!此诺,岂是虚言?人痘之术,若真有效,本官先试!若有不测,本官先死!登州军民,方能信此术可行,方有活命之望!” “阿骨打!取痘粉!” 一石激起千重浪!上官婉儿以身试险的决心,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质疑、恐惧在绝对的担当面前,如同冰雪消融! “上官舍人!”一名须发皆白、原本在隔离区深处照顾病人的老郎中踉跄着冲到石灰线前,老泪纵横,扑通跪倒,“老朽…老朽愿随大人之后,接种此痘!为登州,为子孙,搏一条生路!” “还有我!我李二牛烂命一条!大人千金之躯都不怕,我怕个鸟!” “算我一个!我家里婆娘娃儿都在外头,我不能让他们染上这瘟神!” 请愿之声,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在隔离区内蔓延开来!绝望的阴霾,被一股悲壮而充满生机的力量,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夜,深沉如墨。 登州港在瘟疫的阴影下,陷入一种病态的寂静。白日里因上官婉儿种痘而激起的悲壮与希望,似乎也被这沉重的夜色暂时压了下去。只有隔离区深处不时传来的压抑呻吟,提醒着这座港口正在经历着什么。 防疫大营,位于隔离区西北角,是上官婉儿设立的临时指挥中心兼最重要的物资仓库。一排排新搭建的木棚里,堆放着从各地紧急调拨来的、价比黄金的药材——黄连、黄芩、板蓝根、甘草、生石膏…以及大量用于消毒的石灰、醋。几口大锅日夜不停地熬煮着防疫药汤,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这里,是登州抵抗瘟神的命脉所在! 数十名精锐府兵,在上官婉儿亲随将领的带领下,手持刀枪,警惕地巡逻在药库周围。火把在夜风中摇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连续的高压和瘟疫的威胁,让这些铁打的汉子也显露出疲惫,但他们眼神依旧锐利,不敢有丝毫松懈。所有人都知道,这里一旦出事,登州就真的完了。 然而,致命的威胁,并非来自隔离区绝望的人群,而是来自更深的黑暗。 港口边缘,靠近内河入海口的芦苇荡深处,水面再次荡开几圈无声的涟漪。几条比夜色更加漆黑、如同真正水鬼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出。为首的,正是倭国“海鬼”精锐头目——影丸。他全身包裹在特制的黑色水靠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睛。口鼻处覆盖着浸过药汁的厚布,显然是为了防备可能的瘟疫。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同样装束、气息阴冷的“海鬼”死士。 影丸冰冷的目光扫过远处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防疫大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光明子大人的命令,如同淬毒的匕首悬在他心头——焚其药库!杀其医官!绝不能让唐人扑灭这场瘟疫之火! “行动!”一个几乎不可闻的音节从影丸喉间挤出。 几条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贴着地面,利用排水沟、货堆的阴影,以惊人的速度和诡异的路线,向着防疫大营的方向潜行。他们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令人心惊,完美地避开了外围巡逻队的视线。 药库外围,两处高耸的简易望楼上,哨兵抱着长矛,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突然!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声响。望楼上的哨兵身体猛地一僵,喉咙处多了一根细小的吹箭。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上!”影丸手势一挥。 黑影们立刻如壁虎般攀上药库外围的木栅栏,翻越而入。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堆满药材的主库房和旁边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人影忙碌的医官值夜棚! 影丸亲自带着三人,如同鬼影般摸到主库房那扇厚重的木门前。他取出一小包黑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塞进门缝下方的缝隙,然后迅速用火折点燃引信!嗤嗤…微弱的燃烧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另外几名“海鬼”则拔出淬毒的短小倭刀,眼神嗜血,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医官值夜的棚子!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看到几名医官正疲惫地围在一盏油灯下,低声讨论着药方。浑然不知死神已至! 嗤嗤…引信即将燃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什么人?!敌袭——!!!”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一名刚从角落解手回来的府兵,恰好撞见了一个正准备扑向医官棚子的“海鬼”背影! 这一声吼,瞬间打破了死寂! “杀——!”影丸眼中凶光爆射,知道行踪暴露,再无顾忌!他猛地一脚踹向库房大门!同时,另外几名“海鬼”如同离弦之箭,撞开医官棚子的门板,挥舞着淬毒的倭刀,扑向里面惊愕抬头的医官! 轰——!!! 几乎在同时,塞在库房门缝下的火药包猛烈爆炸!巨响震天!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火焰和碎木,瞬间将库房大门炸得粉碎!火光冲天而起! “敌袭!倭寇!保护药库!保护医官!”巡逻的府兵将领目眦欲裂,拔出横刀,嘶声怒吼! 整个防疫大营瞬间炸开了锅!锣声、警报声、士兵的怒吼声、医官的惊叫声响成一片! 烈焰!在登州防疫的心脏地带,再次被倭寇点燃!淬毒的刀锋,直指救命的医者! 上官婉儿刚刚在临时住所处理完文书,疲惫地揉着眉心,爆炸的巨响和冲天的火光让她猛地站起!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横刀,冲出房门,看到药库方向腾起的烈焰和混乱的人影,眼中瞬间燃起冲天的怒火! “倭奴——!”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亲兵队!随我来!护住药草!诛杀倭贼!” 血战,在这座被瘟疫和绝望笼罩的孤城中,于深沉的夜幕下,再次轰然爆发!冰冷的刀锋与炽热的烈焰,再次成为登州之夜的主旋律! 长安,紫宸殿。 烛火通明,将巨大的西域疆域图映照得纤毫毕现。李琰负手立于图前,指尖正停留在那片广袤的、标注着“呼罗珊”的黄色区域。纳尔希斯王子侍立一旁,眼中燃烧着热切的光芒。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沉静。内侍省少监高力士几乎是小跑着进来,手中捧着两份加急军报,脸色凝重:“陛下!登州八百里加急!其一,上官舍人报:人痘术初显成效,二十名志愿者已现痘疹,症状轻微!然…”他声音一顿,带着压抑的愤怒,“其二!昨夜倭寇‘海鬼’死士再袭登州!防疫大营药库遭火焚!幸赖将士用命,大部药材抢救及时,医官…有伤亡!上官舍人已亲自持刀,率部与倭贼血战!” 李琰霍然转身!冕旒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急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紫宸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森寒杀意,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高力士和纳尔希斯都感到呼吸一窒。 “婉儿…”李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只有离得最近的高力士才能听清其中蕴含的滔天怒焰。他目光扫过那份写着“人痘初显成效”的奏报,眼中的冰寒稍缓一瞬,随即被更深的怒火取代。倭寇!光明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焚粮!播瘟!刺医!焚药!此獠不诛,天理难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域疆域图,指尖重重地、如同要钉穿地图般敲在“呼罗珊”三个字上!东方的战火与瘟疫,如同淬炼的炉火,不仅未能动摇他的意志,反而将这柄名为“大唐”的利剑淬炼得更加锋利、更加渴望饮血! “高力士!”李琰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与决断。 “奴婢在!” “传旨安西都护府!加派精骑,巡防葱岭商道!征调河中诸国粮秣、健马,囤积龟兹、疏勒!着安西军器监,日夜赶工,精修甲胄,淬砺刀兵!”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看到了万里之外那片黄沙与绿洲交织的土地: “待东洋烽烟靖平!朕之龙旗——” 他猛地一挥袍袖,带起凛冽的风声,声音如同金戈交鸣,响彻大殿: “则凿空西域!兵锋所向,直指呼罗珊!朕要这万里黄沙,尽归大唐!要那黑衣大食,匍匐称臣!” “遵旨!”高力士凛然应诺,声音带着激动。 纳尔希斯王子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深深拜伏在地:“陛下天威!波斯遗民,翘首以待王师西来!” 帝国的双头鹰,一只利爪深陷东洋血火,而另一只更为锐利的鹰爪,已蓄满力量,目光穿透硝烟,牢牢锁定了西方那片蕴藏着无上荣耀与财富的土地!寰宇一统的宏图,正以铁与血的方式,在烈焰与瘟疫的淬炼中,不可阻挡地铺展开来! 第277章 鬼丸沉没 轰——!!! 一声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对马海峡的怒涛之上炸开!巨大的声浪甚至短暂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镇海”号庞大的钢铁身躯,带着决死的冲势,与倭寇旗舰“鬼丸”号那涂满暗沉朱漆的船头,如同两头红了眼的洪荒巨兽,狠狠地、毫无花哨地对撞在了一起! 咔嚓!咔嚓!轰隆——!!! 令人心悸的木材爆裂声、龙骨扭曲的呻吟声、金属构件崩断的刺耳尖啸声混杂在一起!撞击点瞬间爆开漫天飞舞的木屑、碎裂的船板、断裂的缆绳!巨大的冲击力让两艘巨舰同时剧烈地震颤、倾斜!甲板上所有未固定的物体——木桶、兵器、甚至猝不及防的水兵——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撞击的余波里! 海水被巨大的力量排开,形成恐怖的凹陷,随即又狂暴地回涌,掀起滔天的巨浪,将附近几艘试图靠近的小船如同玩具般掀翻! “稳住!稳住阵脚!”张彪的怒吼在“镇海”号剧烈摇晃的船楼上响起,他死死抓住栏杆,才没被甩飞出去。猩红的披风被撞击的气浪撕扯得猎猎作响。 “鬼丸”号的船头明显凹陷下去一大块,但坚固的构造让它并未遭受致命损伤。船楼上,倭国水师总大将藤原广嗣那身华丽的大铠在火光中格外醒目,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手中的巨大团扇猛地向前一挥! “杀给给——!!!唐将首级,就在眼前!杀光他们!!” 疯狂的倭语咆哮响彻“鬼丸”号! 早已蓄势待发的倭寇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瞬间从“鬼丸”号船舷涌出!无数带着钩爪的绳索被抛向“镇海”号!凶悍的倭寇口衔倭刀,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沿着绳索和两舰碰撞后形成的狭窄通道,疯狂地向“镇海”号的甲板攀爬而来!更有一队队身披重甲、手持超长野太刀或剃刀、脸上涂着油彩鬼面的“鬼武士”精锐,在武士头目的嚎叫下,组成密集的突击阵型,踏着临时搭上的跳板,如同移动的铁壁,轰隆隆地压向“镇海”号! “接舷!死战不退!”张彪横刀出鞘,雪亮的刀锋直指汹涌而来的倭潮,“陌刀队!上前!给老子——剁碎了他们!” “吼——!!!” 早已严阵以待的唐军精锐爆发出震天的战吼!前排那数十名如同铁塔般的陌刀手,面对汹涌扑来的倭寇重甲步兵,毫无惧色!他们身披厚重的明光铠,双手紧握那长逾一丈、重达数十斤的恐怖陌刀!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进——!”陌刀队队正须发贲张,如同怒目金刚,一声暴喝! “杀——!”陌刀手齐声应和,声若惊雷!沉重的脚步轰然踏前一步!整个甲板仿佛都为之一震! 面对冲在最前面的、挥舞着巨大野太刀的倭寇“鬼武士”,陌刀手们动作整齐划一,力从地起,腰身拧转,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臂,沉重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自下而上,斜撩而出!那根本不是劈砍,而是毁灭性的横扫! 铛!咔嚓!噗嗤——!!!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刀刃撕裂金属和肉体的恐怖闷响瞬间爆开!野太刀在绝对的力量和长度压制面前,如同脆弱的芦苇!精钢打造的刀身被沉重的陌刀直接砸弯甚至斩断!冲在最前的几名“鬼武士”连人带甲,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西瓜!坚固的胴丸被撕裂,里面的血肉骨骼在恐怖的冲击力下瞬间变形、破碎!鲜血混合着内脏碎块狂飙而出!残肢断臂伴随着破碎的甲片四处飞溅! 陌刀阵如同冰冷的绞肉机,一步一进!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地,每一次雪亮刀锋的横扫斜劈,都在倭寇密集的冲锋阵型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倭寇引以为傲的重甲和悍勇,在唐军陌刀阵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甲板上瞬间铺满了粘稠的血浆、破碎的肢体和扭曲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海水的咸腥,令人作呕! “弓箭手!抛射!压制敌船楼!”张彪的命令毫不停歇。 早已引弓待发的唐军弓箭手松开弓弦!嗡!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越过厮杀的前线,狠狠攒射在“鬼丸”号高大的船楼上!笃笃笃!箭矢钉入木板的声音不绝于耳!船楼上正在指挥和放箭的倭寇军官、弓手顿时惨叫连连,倒下一片!藤原广嗣身边的一名旗手被一支劲箭贯穿胸膛,惨叫着栽下船楼! “弩炮!目标‘鬼丸’水线!给老子凿沉它!”张彪的刀锋指向“鬼丸”号吃水线附近! 侧舷的床弩再次发出怒吼!破船巨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扎向“鬼丸”号庞大的船身!噗嗤!噗嗤!厚实的船板被洞穿!海水开始涌入! “八嘎!挡住!挡住唐寇!”藤原广嗣看着自己最精锐的“鬼武士”在陌刀阵前如同麦子般被收割,看着船体进水,又惊又怒,挥舞着太刀疯狂嚎叫。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截然不同、更加雄浑嘹亮的号角声,突然从战场东南方向的海天相接处传来!这号角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带着一种磅礴的气势! 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如同乌云般遮蔽海面的巨大帆影,在惨淡的天光下迅速放大!为首的数艘巨舰,体型不逊于大唐海鹘,船帆上赫然飘扬着新罗王室的“三足金乌”旗帜!正是新罗大将军金重熙率领的援军舰队!他们如同神兵天降,终于赶到了! 金重熙身披新罗式样的鳞甲,屹立在旗舰船楼之上,望着前方一片混乱、火光冲天的战场,尤其是那艘被唐军死死咬住、正在流血的“鬼丸”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冰冷的决绝。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直指倭寇舰队的侧翼,用尽全身力气,用新罗语和生硬的唐语混杂嘶吼: “三韩的男儿们!目标——倭奴侧翼!床弩!拍竿!齐射!碾碎他们!助大唐天兵——诛倭!!!” “杀倭——!!!”新罗水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早已蓄势待发的新罗战舰侧舷,床弩机括齐鸣!密集的巨箭如同死亡的暴雨,狠狠泼洒向猝不及防的倭寇舰队侧翼!同时,几艘新罗巨舰上的拍竿也轰然砸落!目标正是几艘试图转向迎敌的倭寇安宅船! 噗嗤!噗嗤!轰隆! 倭寇侧翼瞬间一片大乱!船板碎裂声、士兵惨叫声、船体倾覆声不绝于耳!腹背受敌的倭国水师,阵脚彻底动摇! “天助我也!”张彪看到这一幕,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战机!千载难逢的战机! “传令全军!倭寇已乱!给老子压上去!别放跑了藤原广嗣那老狗!”张彪的横刀再次指向摇摇欲坠的“鬼丸”号,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嘶哑,“亲兵队!随我上!斩将夺旗!” 张彪身先士卒,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带着最精锐的亲兵,踩着粘稠的血浆和尸体,挥舞着横刀,直扑“鬼丸”号船楼!目标——藤原广嗣的首级!对马海峡的血浪,掀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狂暴的滔天巨浪! 登州港,防疫大营。 烈焰冲天!浓烟滚滚!药库主建筑在剧烈的爆炸和随后的燃烧中已化为一片火海,炽热的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将整个大营映照得一片鬼魅般的通红。木梁倒塌的轰响、药材燃烧的噼啪声、刺鼻的焦糊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 混乱!极致的混乱! “保护药材!快!把抢出来的药搬到安全地方!” “水龙!水龙队!压住火势!别烧到旁边的棚子!” “医官!医官棚那边有倭贼!快去救人!” 士兵们的嘶吼、医官惊恐的尖叫、伤者的哀嚎响成一片。人影在火光中疯狂地奔跑、冲撞。倭寇“海鬼”死士的突袭,如同毒蛇的致命噬咬,瞬间撕裂了防疫大营的心脏! 影丸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手中的淬毒倭刀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混乱的火光中闪烁着幽蓝的寒芒。他身形诡异飘忽,刀法刁钻狠辣,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两名试图阻拦他的唐军府兵,只一个照面,便被那诡异的刀光割开了喉咙,捂着喷血的脖子痛苦倒地!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趁着混乱,杀光值夜医官!彻底掐灭登州防疫的希望! “挡住他!保护孙医正!”一名唐军将领目眦欲裂,挥舞着横刀,带着几名亲兵死死堵在医官值夜棚的门口。棚子里,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官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铛!铛!铛! 影丸的倭刀与唐将的横刀猛烈碰撞,火星四溅!影丸的力量极大,刀法又诡异莫测,唐将虽然勇猛,但几个回合下来,手臂酸麻,险象环生!噗嗤!一名试图从侧面偷袭影丸的亲兵,被反手一刀捅穿了小腹! “死!”影丸眼中凶光爆射,瞅准唐将一个破绽,淬毒的倭刀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其心窝!又快又狠! 唐将瞳孔骤缩,再想格挡已是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倭狗!休得猖狂!”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怒吼炸响!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侧面猛冲过来,狠狠撞向影丸!速度之快,气势之猛,竟让影丸这顶尖忍者都不得不回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影丸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撞震得连退两步!他惊愕地抬头看去。 撞开他的,竟是一名头发花白、脸上还带着高热退去后病态潮红的老兵!他手中没有精良的横刀,只有一根临时抓来的、顶端削尖的长木棍!他身上的旧号衣破破烂烂,左臂的衣袖卷起,上面还残留着人痘接种后结痂脱落的浅淡疤痕! 正是首批接种人痘、刚刚熬过高热、正在康复中的志愿者之一——老兵赵铁柱! “赵…赵老哥?!”唐将死里逃生,又惊又喜。 “狗日的倭贼!害我登州!还想杀救命恩人?!”赵铁柱双目赤红,如同喷火,死死盯着影丸,那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他经历过战场,虽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那股子老兵的血勇和刻骨的仇恨被彻底点燃!“兄弟们!能动的!都抄家伙!护住上官大人!护住医官!跟倭狗拼了!” 他的怒吼如同点燃了燎原之火的火星! “拼了!跟倭狗拼了!” “赵老哥说得对!咱们的命是上官大人和医官们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不能让他们再遭毒手!” “杀倭狗!报血仇!” 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火光中,一个个身影挣扎着、踉跄着冲了出来!他们有的是刚刚接种人痘、还在发烧的志愿者,有的是被隔离的轻症病患,有的是负责搬运的民夫!他们手中拿着木棒、砖块、甚至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烧火棍!他们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但眼神中燃烧的怒火和决死的意志,却比冲天的烈焰更加炽热!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这些刚刚还在死亡线上挣扎、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气!他们如同汹涌的怒潮,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些正在制造杀戮的“海鬼”死士!用身体去冲撞!用简陋的武器去劈打!甚至用牙齿去撕咬! “八嘎!滚开!”一名“海鬼”死士被几个扑上来的病患死死抱住大腿,他惊恐地挥舞倭刀乱砍,但更多的人又扑了上来!木棍、砖块雨点般砸在他身上!他很快被淹没在愤怒的人潮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影丸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那些如同疯魔般扑来的病弱人群,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惊惧!这些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唐人,此刻爆发出的力量,竟让他这顶尖忍者都感到心悸! “保护上官舍人!”混乱中,上官婉儿清越而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她手持横刀,在几名浴血奋战的亲兵护卫下,正指挥着士兵们将一筐筐从火海中抢出的药材转移到安全地带。她的手臂上,接种人痘的针眼处,也结着小小的痂皮,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决绝。 影丸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火光中那道素白的身影!光明子大人最恨的目标! “死!”影丸眼中凶光爆闪,身形如同鬼魅般绕过缠斗的人群,倭刀化作一道幽蓝的毒电,直刺上官婉儿后心!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避无可避! “大人小心!”一名亲兵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想用身体阻挡! 就在这生死一瞬! 噗嗤! 一声闷响!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力道强劲的弩箭,带着破空声,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影丸持刀的手腕! “啊——!”影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倭刀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尚未被火势波及的药材棚顶上,一个身影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劲弩。正是阿骨打!他脸色苍白,显然这一箭耗尽了他的力气,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日夜守护志愿者,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 “抓活的!”上官婉儿厉声喝道。 影丸手腕剧痛,武器脱手,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箭惊得魂飞魄散!眼看周围愤怒的人群和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用牙咬掉引信,狠狠砸向地上! “一起死吧!”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轰——!!! 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黑烟和火光瞬间吞噬了影丸所在的位置!巨大的冲击波将靠近的人群掀翻在地!残肢断臂伴随着泥土碎石四处飞溅! 烟尘散尽,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和几片破碎的黑色布片。倭寇“海鬼”头目影丸,最终选择了最彻底的玉碎。 隔离区,独立营区。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期盼和压抑的激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二十顶帐篷的帘子。 阿骨打和他的助手们,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们小心翼翼地挨个帐篷检查,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终于,阿骨打从第一顶帐篷里搀扶出一个人——正是那个年轻的士兵志愿者。他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步伐稳健,最重要的是——他卷起袖管的手臂上,那些曾经出现的浅红色丘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处小小的、颜色深褐、边缘微微翘起的痂皮!有些痂皮甚至已经自然脱落,露出下面粉嫩的新生皮肤! “结痂了!脱落了!”阿骨打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带着浓重的俚音,却如同天籁般响彻营区,“成了!瘟神退避!人痘术——成了!!” 仿佛一声惊雷在死水中炸开! “我的也掉了!我的也掉了!” “背上不痒了!烧也退了!” “活了!我们活下来了!” 惊喜的呼喊声如同连锁反应,从一顶顶帐篷里爆发出来!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在俚人巫医的搀扶下走出来,激动地向周围的人展示着自己身上正在结痂脱落的痘痕!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那种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每个人都泪流满面! 希望!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席卷了整个独立营区,并迅速向着隔离区深处蔓延! 王仁安老医官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看着那些活生生站在面前、虽然虚弱但精神振奋的志愿者,看着他们手臂上正在愈合的痘痂,再回想起医书上关于虏疮一旦发病便九死一生的恐怖记载…他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老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噗通!”一声,王仁安对着阿骨打和那些志愿者的方向,重重地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老朽…老朽有眼无珠!不识神术!险些误了登州万千性命!老朽…罪该万死!请神医…受老朽一拜!” 他的声音嘶哑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深深的敬服。 阿骨打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老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这是祖传的法子…是上官大人给了机会…”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的身影出现在了营区外。她刚刚从防疫大营的血战和混乱中脱身,素白的劲装上甚至还沾染着点点烟灰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迹。她的脸上带着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那些激动流泪的志愿者,扫过跪地请罪的王仁安,扫过疲惫却满脸狂喜的阿骨打,最后,她缓缓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在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接种人痘的位置,几处小小的、颜色浅淡的痂皮同样清晰可见!有的已经翘起边缘,露出新生的肌肤!她没有发烧,没有惊厥,只有接种处轻微的痒感! 上官婉儿迎着无数道震惊、敬畏、感激的目光,高高举起自己带着痘痂的手臂,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定海神针,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区,传向隔离区深处每一个绝望的心灵: “诸君请看!此乃人痘之痕!非瘟神索命之疮,乃天赐我登州——生路之符!” “首批二十位义士,已踏过鬼门关!瘟神,败了!” “本官亦种此痘,安然无恙!” “从今日起,凡登州军民,愿种痘者,皆可登记!由阿骨打神医及诸医官主持施种!” “药材虽损,人心不灭!生路已开,瘟魔必退!” “登州——必胜!大唐——必胜!”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痛哭声!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上官大人万岁!” “神医万岁!” “登州必胜!大唐必胜!” 绝望的阴霾被彻底撕碎!希望的燎原之火,在登州这座浴火重生的孤城中,熊熊燃起!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生的光芒和战斗的勇气! 长安,紫宸殿。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宫门外戛然而止。一名风尘仆仆、背插三根红色翎羽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扑倒在金砖之上,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嘶哑变调: “报——陛下!东洋大捷!登州大捷!” “登州水师统领张彪将军急报:对马海峡血战!新罗援军突至,倭寇水师主力尽没!倭酋藤原广嗣授首!‘鬼丸’号沉没!缴获敌舰无数!残敌溃散!” “登州钦差上官舍人急报:人痘之术大获成功!首批二十名志愿者及舍人自身,皆已安然结痂!登州军民踊跃接种,瘟疫蔓延之势已得遏制!昨夜倭寇‘海鬼’再袭防疫大营,已被全歼!药库虽损,人心大振!登州——稳如泰山!” 整个紫宸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个角落!侍立的宦官、宫女、侍卫,无不面露狂喜之色!宰相狄仁杰、兵部尚书姚崇等重臣,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胡须颤抖! 龙椅之上,李琰猛地站起身!冕旒珠帘因剧烈的动作而激烈碰撞,发出清脆的急响!他那张俊朗而威严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旭日东升般的璀璨光芒!连日来笼罩眉宇的阴霾和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被这双重的捷报彻底驱散! 他一把抓过那两份染着海风与硝烟气息的军报,目光如电,飞快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张彪的悍勇血战,新罗的临阵倒戈,“鬼丸”的沉没,藤原广嗣的授首…婉儿的以身试险,人痘的成功,防疫大营的血战,倭寇死士的全军覆没…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仿佛在他眼前展开! “好!好!好!”李琰连道三声好,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大殿,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和掌控乾坤的霸气!“张彪不负朕望!婉儿…更是社稷之功臣!” 他猛地将两份军报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上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意: “哈哈哈!天佑大唐!倭奴跳梁,终成齑粉!瘟疫凶魔,亦被降服!” 他目光如炬,穿透殿宇,仿佛看到了东海之上沉没的“鬼丸”残骸,看到了登州城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更看到了倭国难波京中那张此刻必定惊惶失色的脸! “传旨!” “犒赏三军!登州水师、新罗援军,有功将士,加倍封赏!战殁者,厚恤其家!张彪、金重熙,晋爵一等!” “上官婉儿,防疫有功,以身护民,赐紫金鱼袋,加封护国夫人!阿骨打献术活民,赐国姓‘李’,授太医署令,秩正五品!王仁安知错能改,协助防疫,功过相抵,留任原职!” “着登州府,全力推广人痘之术!所需药材,举国调拨!敢有阻挠、诋毁者,杀无赦!” 李琰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至于光明子…哼!” 他抓起御笔,饱蘸浓墨,在铺开的空白圣旨上,龙飞凤舞,笔走龙蛇,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着令张彪!整合大唐、新罗水师!修葺战舰,补充兵员粮秣!待登州疫靖,新舰入列,则——” 他重重一顿笔,墨汁在圣旨上晕开一个凌厉的锋芒,如同出鞘的利剑: “直捣倭岛!犁庭扫穴!诛绝首恶!朕要那扶桑三岛,自此永为我大唐——东洋行省!” “光明子…你的丧钟,响了!” 帝国的东征巨轮,碾碎了血色的惊涛骇浪,撞沉了负隅顽抗的“鬼丸”,承载着登州燎原的希望之火,以不可阻挡之势,调整了它那庞大而狰狞的船艏,将冰冷而致命的撞角,对准了倭国最后的巢穴!东海的风云,即将迎来最终的清算! 第278章 西进序曲 倭国,难波京。 昔日繁华喧闹的港口,此刻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愁云惨雾之中。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恐慌与绝望。码头上,几艘侥幸逃回、伤痕累累的关船歪斜地停靠着,船帆破碎,船身布满焦黑的火痕和巨大的破洞,如同搁浅的垂死巨兽。衣衫褴褛、神情呆滞的水兵被驱赶着下船,他们身上大多带着伤,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偶尔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立刻被监工武士粗暴的呵斥打断。 “鬼丸沉没…藤原大将玉碎…水师…完了…”这些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在拥挤肮脏的街巷间,在武士们强作镇定的眼神背后,如同瘟疫般无声地蔓延。整个难波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太政官邸深处,精致幽静的和室此刻却如同风暴的中心。 “八嘎!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光明子尖利到破音的咆哮撕裂了室内的寂静。她再不复往日的雍容优雅,华贵的十二单衣凌乱地散开,精心梳理的发髻歪斜,几缕发丝黏在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上。她面前,一套价值连城、产自大唐越窑的秘色瓷茶具,已在她失控的狂怒下化为满地晶莹的碎片,滚烫的茶汤泼洒在光洁的桧木地板上,如同凝固的鲜血。 跪伏在她面前的几名重臣,包括藤原广嗣的副将、负责情报的忍者头目,以及掌管京都防务的将领,身体伏得更低,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大气不敢出。藤原广嗣的首级未能带回,但“鬼丸”沉没、水师主力尽丧的消息,已如同冰冷的铁锤,砸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张彪…上官婉儿…李琰!”光明子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怨毒,“毁我水师!破我瘟神!坏我大计!此仇不共戴天!”她猛地抓起案几上仅存的一个青瓷花瓶,狠狠砸向墙壁!哗啦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太政大人息怒!”负责京都防务的老将源真树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干涩,“唐寇挟大胜之威,新罗为虎作伥,其锋…其锋正锐!当务之急,是固守本岛!九州岛地形险要,岛屿众多,可凭天险层层设防!召集各地武士、浪人、甚至…山民海贼!于九州筑垒!备足滚木礌石、火油箭矢!唐寇若敢登陆,必教其血染海滩,尸骨无存!” “固守?筑垒?”光明子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冷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源老将军,你以为唐寇破了登州瘟疫,灭了水师主力,就会满足于九州吗?李琰那个疯子!他要的是整个倭国!是犁庭扫穴!是诛绝我神国苗裔!”她猛地站起身,十二单衣的裙裾拖过地上的碎片和茶渍,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响。 她走到窗边,望着东方阴沉的天色,仿佛看到了大唐巨舰狰狞的撞角和士兵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意夹杂着毁灭的冲动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召集!”她猛地转身,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召集所有‘血樱’死士!所有效忠藤原氏、效忠天皇陛下的武士!所有愿意为神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勇士!告诉他们,国难当头,没有退路!” “告诉九州、四国、乃至本州的每一个领主!放弃内斗!征发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削竹为矛,揭竿为旗!” “告诉那些山中的野人、海上的浪人!只要能杀唐寇,既往不咎!许以重赏!” “在每一处可能登陆的海滩,在每一座险要的山口,在每一条通往京都的道路上,给本宫——筑起血肉的长城!备好焚身的火油!” “唐寇若来…”光明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响彻和室,“那便战!战至一兵一卒!战至妇孺皆兵!让这扶桑三岛,化作吞噬唐寇的无边血海!要么同归于尽,要么…玉石俱焚!” “哈依!”下方的重臣们身体剧震,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悲壮和绝望。倭岛最后的疯狂,在这位太政大臣近乎癫狂的嘶吼中,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登州港。 海风带着久违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咸腥气息,吹拂着这座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港口。空气中那股甜腻的瘟疫腥臭和焦糊味已大大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石灰水味、草药清香,以及…一种蓬勃的、名为希望的生息。 隔离区的范围已经大大缩小。许多草棚被拆除,腾出的空地上洒满了厚厚的生石灰。中心区域,人声鼎沸,秩序井然。数十个临时搭建的接种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无论军民,脸上虽然仍有对瘟疫残留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盼。 “下一个!张大牛!”一名登记的小吏高声喊道。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紧张地走上前,卷起左臂的衣袖,露出粗壮的胳膊。阿骨打——如今该称李骨打了——身着崭新的太医署令浅绯色官袍,虽然面色依旧带着岭南特有的黝黑,但眼神沉稳自信了许多。他身旁是态度恭敬、虚心学习的王仁安等本地医官。 李骨打手持一根细长的银针,从一个密封的小瓷瓶里蘸取少许淡黄色的粉末,动作娴熟而轻柔地在张大牛手臂内侧划开一道极浅的十字小口,将粉末小心地涂抹上去,再用一小块干净的棉布覆盖包裹。 “好了!记着,三日别沾水,若有轻微发热发痒,莫慌,是正常反应,多喝温水,来医棚报备即可!”李骨打用带着俚音却清晰的口音叮嘱道。 “谢…谢李太医!”张大牛感激地连连作揖,仿佛那小小的伤口不是潜在的凶险,而是通往生路的护身符。 不远处,一座新搭建的木台上。上官婉儿素衣如雪,迎风而立。她缓缓卷起左臂的衣袖,将手臂高高举起。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阳光洒在她白皙的手臂上,那里,接种人痘留下的几处浅褐色小痂痕清晰可见,如同几枚小小的勋章。 “诸位父老乡亲!”她的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全场,“请看此痕!非瘟神之烙,乃生之印记!是陛下洪福庇佑!是李太医妙手仁心!更是我登州军民万众一心、共抗瘟魔的见证!” 她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激动、敬畏、充满感激的脸庞,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首批义士,已然康复!本官,安然无恙!此术,乃我大唐克疫制胜之利器!愿种者,皆可安心!登州之疫,已近尾声!倭奴播撒之毒火,终被我大唐军民之意志——扑灭!” “然!倭寇焚我粮仓,播我瘟毒,杀我军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凛然的杀伐之气,“陛下天威,已传旨张彪将军!我登州水师,更获强援!” 她的手臂猛地指向港口深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在港口最大的船坞内,两艘远比“海鹘”更加庞大、线条更加刚硬流畅、如同洪荒巨兽骨架般的巨舰,正静静地躺在巨大的龙骨墩上!粗壮如巨蟒的龙骨已经铺设完毕,无数的工匠如同蚂蚁般在骨架上忙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如同激昂的战鼓!船坞入口处,两块巨大的木牌高高悬挂,上面用遒劲的朱漆大字书写着: “定远!” “镇远!” “看!那就是我大唐即将入列的新锐巨舰——‘定远’、‘镇远’!”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骄傲和力量,“待其下水之日,便是我登州健儿扬帆东征、直捣倭巢、血债血偿之时!”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定远!镇远!” “直捣倭巢!血债血偿!” “大唐万胜!陛下万岁!” 希望的火种,已化作燎原的复仇烈焰!每一个登州军民的心中,都燃起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倭寇的刻骨仇恨! 登州水寨,帅府。 气氛肃杀而凝重,却又充满了大战前夕的勃勃生机。巨大的沙盘上,倭国九州岛的地形被精细地标注出来,山川、海湾、岛屿、可能的登陆点,历历在目。 张彪一身戎装,端坐主位。他脸上那道在“焚天丸”沉没时留下的焦黑疤痕已经结痂脱落,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新疤,非但没有破坏他刚毅的面容,反而更添了几分百战悍将的凶悍之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厅内诸将。 左侧是以李晟为首的大唐将领,个个甲胄鲜明,战意昂扬。右侧,则是新罗大将军金重熙及其麾下几名主要将领。金重熙身着新罗式样的华丽鳞甲,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诸位!”张彪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圣意已明:倭奴不灭,东征不止!登州新舰‘定远’、‘镇远’正在日夜赶工,不日即可入列!新罗金将军所率两万精兵、百艘战船亦已抵达!我军兵精粮足,士气如虹!复仇雪耻,犁庭扫穴,就在今朝!” 他目光转向金重熙:“金将军,新罗助剿,忠心可鉴!陛下已有旨意,功成之日,新罗王及将军,封赏必厚!未知将军对攻伐倭岛,可有良策进献?” 金重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明显年代久远、用上好绢帛绘制的海图,双手奉上:“张将军!此乃我新罗王室秘藏之《东海海山经》副本!乃百济灭亡前,其遣唐使与倭国海商秘密测绘而成,详载倭国西海道(九州岛)诸岛、海湾、暗礁、水道!其中尤以博多湾、长崎湾及对马、壹岐两岛之间水道最为详尽!倭寇主力新丧,其防御必以九州为重!有此图指引,我联军或可避实击虚,寻其防御薄弱处,直插腹心!” 张彪接过海图,与李晟等人凑近细看。图上果然标注得极其精细,甚至标明了某些只有当地渔民才知道的隐秘水道和浅滩!其价值,不亚于十万雄兵! “好!好图!”张彪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桌案,“金将军献此秘图,功莫大焉!破倭之后,本帅定为将军向陛下请首功!” “不敢当首功!”金重熙连忙躬身,语气恳切而坚决,“重熙及新罗将士,蒙大唐天子不罪之恩,许戴罪立功!愿为联军先锋!率先登陆,直捣倭巢!纵粉身碎骨,亦要报效天朝!恳请张将军成全!”他身后的新罗将领也齐刷刷单膝跪地,抱拳请命。 张彪看着金重熙眼中那份急于证明新罗忠诚、洗刷先前摇摆污点的决绝,又看了看沙盘上九州岛复杂的海岸线,略一沉吟,随即朗声大笑:“好!金将军忠勇可嘉!本帅准了!新罗军便为登陆先锋!待‘定远’、‘镇远’入列,本帅亲率主力舰队为尔等压阵!水陆并进,一举荡平九州!” “谢将军!”金重熙与新罗将领齐声应诺,脸上充满了激动和肃杀。登州水寨的战鼓,仿佛已在耳边擂响! 长安,紫宸殿。 巨大的西域疆域图前,气氛与东洋的杀伐截然不同,却同样蕴含着山雨欲来的磅礴力量。 波斯王子纳尔希斯再次觐见。这一次,他身后跟着十名身着波斯式样长袍、气质儒雅或精悍的学者。他们年龄不一,但眼神中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和对眼前这位大唐天子的敬畏。 “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纳尔希斯深深鞠躬,声音带着无比的恭敬,“承蒙陛下天恩,庇护流亡之臣。臣无以为报,唯有倾尽所有,助陛下成就宏图伟业!此十位,皆是我萨珊故国硕果仅存的智者!或精通大食语言文字、律法典章;或曾游历呼罗珊、河中,熟知其山川地理、城防要隘;或深谙大食国中教派之争、部落矛盾!更有曾效力于大食军中,知晓其军制虚实者!” 纳尔希斯指着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眼神睿智的老者:“此乃大贤穆斯塔法,曾为呼罗珊总督府首席书记官,大食文书,无出其右者!” 又指向一位目光锐利、身形精干的中年人:“此乃勇士卡维,曾为大食呼罗珊军团百夫长,熟知其布防、训练、器械!” “他们愿倾尽所学,为陛下西征大军,充当耳目!绘制最详尽之舆图,翻译最紧要之文书,分析最致命之弱点!愿为陛下之利剑,刺穿大食之心脏!”纳尔希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十名波斯学者,如同君王审视着即将为他开疆拓土的利刃。他的指尖落在巨大的西域疆域图上,沿着那条贯穿东西的丝绸之路缓缓西移,越过葱岭,掠过富庶的河中之地,最终,重重地敲在了一个用朱砂醒目标注的节点上——怛罗斯! “怛罗斯…”李琰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蕴藏着雷霆,“此地,乃控扼丝路西段之咽喉!百年前,高仙芝将军曾在此与大食激战,虽因葛逻禄叛变而惜败,然我大唐军威,亦令大食胆寒!” 他的指尖在“怛罗斯”三个字上用力划过,仿佛要将其铭刻进地图深处: “今,朕承天命,再整山河!东洋倭奴,覆灭在即!待东海靖平,朕之龙旗西指…”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看到了万里之外那片广袤的黄沙与绿洲,看到了大食人惊惶的脸: “此地!怛罗斯河畔!当树起我大唐——万世不易之界碑!” “纳尔希斯!” “臣在!” “着你统率此十位贤才,入鸿胪寺西域曹!与安西都护府密使联络,绘制呼罗珊至拂菻详图!分析大食军情民情!朕要这万里西域,每一处水源,每一座堡垒,每一条商道,皆在我掌中!” “待东征凯歌奏响之日,便是朕之铁骑,踏破呼罗珊黄沙之时!”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厚望!”纳尔希斯与十名波斯学者激动得浑身颤抖,深深拜伏下去。帝国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网,已悄然撒向遥远的西方。铁骑与巨舰,东西并进的号角,已然吹响!寰宇一统之路,再无任何力量能够阻挡! 第279章 界碑怛岭 ## 第二百六十七章:惊涛博多· 九州岛,博多湾。!秒_章~节-暁?说*网¨ ?哽¢芯¢嶵!哙, 夜色如墨,海浪汹涌。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垮海面上那些沉默前行的巨大黑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腥气,卷起丈高的浪头,狠狠拍打在嶙峋的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碎成漫天惨白的水沫。 金重熙紧握着旗舰“金乌”号的船舷,冰冷的湿气透过铁甲手套渗入掌心。他望着前方那片在黑暗中轮廓模糊、如同巨兽蛰伏般的海岸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新罗王室秘传的《东海海山经》羊皮卷就揣在他怀里,那上面标注的一条隐秘水道,如同毒蛇的信子,指向博多湾防御最薄弱的一处浅滩——志贺岛西侧! “将军,风浪太大,暗礁密布…这水道,当真可靠?”副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风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金重熙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翻滚的墨色海水。他想起新罗王金兴光那近乎哀求的嘱托,想起长安圣旨上那“荡平半岛”四个血淋淋的大字,更想起在登州港口看到的那两艘如同洪荒巨兽骨架般的“定远”、“镇远”!新罗的未来,系于这一战!他必须证明!证明新罗的价值!证明新罗对大唐的忠诚! “按图索骥!降半帆!桨手听令,号子喊起来!给本将稳住船身!目标——志贺岛西滩!全速前进!”金重熙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风浪的咆哮。 庞大的新罗先锋船队,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群,在狂暴的海浪中艰难地调整着方向,小心翼翼地沿着海图上那狭窄得令人心悸的水道,向着未知的死亡之滩挺进。船身剧烈摇晃,桨手们喊着低沉而整齐的号子,拼尽全力对抗着海浪的撕扯。每一次船底擦过水下暗礁发出的沉闷刮擦声,都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金乌”号的船艏,终于触到了松软的沙滩!沉闷的撞击感传来! “登岸!快!抢占滩头!建立阵地!”金重熙第一个拔出环首刀,跃过船舷,跳入齐膝深、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紧随其后,无数新罗士兵如同下饺子般跳下战船,挥舞着刀枪,顶着扑面而来的海浪和强劲的逆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黑暗的海滩发起冲锋! 喊杀声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然而,倭寇的反应远比预想的更快、更残酷! 滩头后方简陋的木栅栏后,骤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照耀下,只见一群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倭国百姓,男女老幼皆有,被手持长矛和倭刀的武士驱赶着,如同待宰的羔羊,踉踉跄跄地推到了阵前!他们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哭喊声、哀求声在风浪中显得无比凄厉! “唐寇!新罗狗!再敢上前一步,杀光这些贱民!”一个倭寇武士头目站在木栅栏后,用生硬的唐语和更流利的新罗语疯狂咆哮,手中的太刀寒光闪闪,架在一位白发老妪的脖子上! “无耻!”金重熙目眦欲裂,冲锋的脚步猛地一滞!他身后的新罗士兵也惊呆了,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绝望的同族,手中的武器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哈哈哈!怕了吗?懦夫!”倭寇头目发出得意的狂笑,刀锋在老妪枯瘦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就在新罗军进退维谷、阵型出现混乱的刹那!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从木栅栏后方的黑暗中尖啸而至!不是箭矢,而是无数燃烧着火焰的陶罐!如同流星火雨,狠狠砸向拥挤在滩头、阵型散乱的新罗士兵! 轰!轰!轰! 猛火油混合着易燃物猛烈爆燃!炽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了猝不及防的士兵!凄厉的惨嚎划破夜空!人体在火焰中疯狂扭动,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 “杀给给——!!!” 伴随着震天的倭语嚎叫,木栅栏轰然洞开!一群群身着暗红短衣、头上绑着滴血樱花白布条的“血樱”死士,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挥舞着倭刀,踏着燃烧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疯狂地扑向陷入混乱的新罗军阵!他们眼神空洞狂热,完全无视生死,只求与敌人同归于尽! “稳住!结阵!结圆阵!”金重熙被亲兵死死护在中间,环首刀狠狠劈翻一个扑上来的死士,滚烫的污血溅了他一脸!他嘶声怒吼,声音带着悲愤和血性,“新罗的儿郎们!倭奴残暴,以我同胞为盾!此仇不共戴天!随我——杀倭奴!救同胞!为了新罗!为了大唐!” “杀倭奴!救同胞!”新罗士兵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看着被驱赶的百姓,看着在火海中哀嚎的袍泽,新仇旧恨瞬间爆发!他们不再犹豫,挺起长矛,挥舞刀剑,迎着疯狂扑来的“血樱”死士,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博多滩头,瞬间化作一片修罗血海!金重熙的战袍,早已被自己和敌人的鲜血浸透! 天色微明,海天相接处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咸~鱼/看\书^ +冕+费·岳^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 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博多湾外海,庞大的大唐-新罗联合舰队如同钢铁森林,静静地锚泊在风浪稍平的海域。旗舰“定远”号那庞大如山的黑色舰影,在晨曦中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船楼上,张彪身披猩红大氅,手持沉重的黄铜千里镜,死死盯着志贺岛方向那片被浓烟和火光笼罩的滩头。激烈的喊杀声、爆炸声、惨嚎声,顺着海风隐隐传来。 “将军!金将军滩头遇阻!倭寇驱百姓为前驱,以‘血樱’死士突袭!新罗军伤亡惨重!”传令兵的声音带着焦急。 张彪放下千里镜,脸上那道疤痕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杀意。“倭奴伎俩,不外如是!”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滚雷炸响: “‘定远’、‘镇远’!前出至最大射程!目标——滩头倭寇木寨、箭楼!” “拍竿装填石弹!床弩换装‘雷霆’火箭!猛火油柜加压!” “给老子——轰平它!” 命令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传遍两艘巨舰! 巨大的绞盘发出沉闷的吱嘎声,如同巨兽苏醒的咆哮!“定远”、“镇远”侧舷那数根粗壮得令人心悸的拍竿,被力士们奋力摇动,缓缓抬起!顶端特制的铁箍内,卡着沉重无比、棱角分明的巨石!阳光照在冰冷的石面上,反射出死亡的光泽。 “目标锁定!距离八百步!” “放——!!!” 力士们齐声怒吼,猛地松开绞盘锁扣! 呜——轰!呜——轰!!! 沉重的拍竿带着万钧之力,如同天罚之锤,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尖啸,狠狠砸向志贺岛滩头后方那片由原木搭建的简陋防御工事! 轰隆隆——!!!!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巨石精准地砸在木寨的箭楼和栅栏上!脆弱的木质结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孩童的积木般瞬间崩塌、粉碎!木屑、断裂的原木、破碎的瓦片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躲在后面的倭寇弓箭手和武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砸成了肉泥! “床弩!火箭!齐射!”李晟的怒吼紧随其后! 嗡!嗡!嗡!嗡! 手臂粗的巨箭离弦而出!箭头上包裹的浸油麻絮在飞行中剧烈燃烧,拖拽出长长的橘红色尾焰,如同死神的火流星!它们越过滩头鏖战的人群,狠狠扎进倭寇纵深处尚未被拍竿波及的营帐、仓库!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冲天的火光接连响起!火药的威力虽然有限,但引燃了营帐和堆积的物资!浓烟滚滚,烈焰升腾!倭寇的后方阵地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猛火油柜!目标——滩头倭寇死士聚集处!扫射!”张彪的刀锋指向滩头那如同蚁群般疯狂冲击新罗军阵的“血樱”死士! 呼——!呼——!呼——! 数道粘稠炽热的橘红色火龙,如同地狱之鞭,从“定远”、“镇远”侧舷狂暴喷出!火龙横扫滩头!凡是被这粘稠火油沾上的地方,无论是沙地、尸体,还是活生生的“血樱”死士,瞬间爆燃成冲天的火炬!火焰甚至在海滩上猛烈地燃烧起来,形成一道炽热的死亡火墙!倭寇亡命的冲锋被硬生生阻断!无数火人在烈焰中疯狂扭动、哀嚎,顷刻间化为焦炭! 来自海上的毁灭性打击,如同天神震怒!瞬间瓦解了倭寇滩头防御的脊梁!正在苦苦支撑的金重熙和新罗士兵,压力骤减! “大唐万胜!”金重熙浑身浴血,趁机高举环首刀,发出泣血般的怒吼! “大唐万胜!”新罗士兵士气大振,爆发出震天的咆哮,向着残余的倭寇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倭国,太宰府。~墈~书*君^ ?首?发-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府邸的宁静。一名浑身泥泞、盔甲破碎的武士连滚带爬地冲进议事厅,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报…报太政大人!志…志贺岛滩头…失守!唐寇巨舰…拍竿如雷神…火雨焚滩…我军…我军死伤惨重!新罗狗…已站稳脚跟!” 厅内一片死寂。所有将领面色惨白。光明子端坐主位,那张绝美的脸庞此刻如同冰雕,没有任何表情。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盏中的水面纹丝不动。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扫过厅内一张张惊惶绝望的脸,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唐寇巨舰,果然凶悍…然,此乃我神国腹地,岂容他们耀武扬威?” 她缓缓站起身,十二单衣的裙裾拖曳在光洁的地板上,如同流淌的鲜血。 “传令!” “召集所有‘神风’死士!所有还能动的关船、小早船!装满火油、干柴!” “告诉他们,为天皇陛下,为神国子民尽忠的时刻到了!” “目标——唐寇主力舰队!撞上去!焚毁它们!用你们的血肉和火焰,为神国——赢得时间!” “要么, 阻敌于海上!要么…玉石俱焚!” “哈依!”厅内将领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悲壮和绝望。最后的疯狂,在绝望中点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博多湾外海。 “定远”号巨大的船楼上,张彪和李晟正看着滩头新罗军逐步肃清残敌,巩固阵地。海风带来胜利的气息和浓重的焦糊血腥味。 突然! “将军!东南方向!有异动!大量小船!速度极快!”了望塔上传来凄厉的警报! 张彪心头猛地一沉,抄起千里镜望去! 只见在晨曦微光与尚未散尽的硝烟中,东南方的海面上,如同变戏法般,涌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船!关船、小早船,甚至渔船!船帆极小,全靠船艉密集的桨手疯狂划动!每艘船上都堆满了浸透油脂的干柴枯草,浓烈的桐油气息隔着数里都能隐隐嗅到!船艉处,都站着一名或两名身着诡异暗红色短衣、头上绑着滴血樱花图案白布条的倭人!他们面容扭曲,眼神空洞狂热,死死盯着庞大的唐军舰队,如同扑火的飞蛾! “又是火船!狗日的倭寇!没完没了!”李晟咬牙切齿,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 “哼!黔驴技穷!”张彪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但神色却无比凝重。这片海域狭窄,舰队庞大,转向不易!一旦被这些亡命的火船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全军!各舰拍竿准备!拦截近船!床弩换普通巨箭!目标火船船桨手!猛火油柜——给老子全力开火!”张彪的声音如同滚雷,“目标——火船群前方海面!焚海!给老子烧出一条路来!”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撕裂海空! 拍竿再次扬起!床弩上弦声吱嘎作响!猛火油柜的鼓风声更加急促! 呼——!呼——!呼——! 这一次,数艘海鹘巨舰上的猛火油柜同时喷吐出更加粗壮、更加炽烈的死亡火龙!目标并非直接攻击火船,而是集中火力,狠狠地、持续不断地扫射在火船群冲锋路径前方的海面上! 橘红色的粘稠火油如同泼墨般倾泻在海面上,遇水不沉,反而猛烈地燃烧起来!火借风势,顷刻间便在海面上形成了一片宽达数十丈、熊熊燃烧、翻滚着烈焰和浓烟的——火海之墙! 冲在最前面的火船,如同真正的飞蛾,一头撞进了这片死亡火海! 轰!轰!轰! 船上的干柴和桐油被瞬间点燃!整艘船化作巨大的火球!船上的“神风”死士发出绝望的惨嚎,瞬间被烈焰吞噬!后续的火船根本来不及转向,也毫无转向的意图,一艘接一艘,如同自杀的鱼群,前赴后继地冲进火海,化作一团团爆燃的火炬!海面上烈焰冲天,浓烟蔽日,形成了一片炼狱般的景象! 猛火油柜构筑的火海之墙,硬生生在倭寇亡命的火船冲锋路线上,烧出了一条用火焰和死亡铺就的通道!大唐舰队如同巨兽般,在这条火海通道中,安然前行! 万里之外,葱岭西麓,怛罗斯河谷。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艰难地跋涉在古老的丝路北道上。驼铃声在空旷荒凉的河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寂寥。商队打着粟特康国的旗号,驮着丝绸、瓷器和茶叶。 商队首领,一个裹着厚厚皮袍、满脸风霜的粟特老者,正是鸿胪寺西域曹的密使乔装。他身边,一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邃眼睛的波斯人,正是精通大食军情的“勇士”卡维。 怛罗斯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这座扼守楚河上游、沟通东西的要塞城市,城头上飘扬着黑衣大食的新月旗帜。 “站住!检查!”城门口,一队凶神恶煞的大食税吏拦住了商队。为首的税吏头目眼神贪婪地在装满货物的驼队上扫视,用生硬的粟特语喝道:“从哪里来?货物多少?税金翻倍!” 粟特老者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用流利的粟特语夹杂着生硬的大食语解释,并偷偷塞过去一小袋沉甸的金币:“军爷息怒…小本生意…从康国来,去碎叶城…行行好…” 税吏头目掂量着钱袋,脸色稍缓,但依旧刁难:“哼!最近唐寇在东边闹得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奸细!所有货物,开箱检查!特别是文书!拿出来!” 卡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身上携带着绘制呼罗珊地图的密件!一旦被搜出… 就在这紧张时刻,卡维灵机一动。他上前一步,用纯正的大食语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波斯贵族特有的傲慢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谄媚:“尊贵的埃米尔!请原谅我的同伴,他不懂规矩。” 他巧妙地亮出腰间一枚不起眼却纹饰古老的铜牌,“我们是从遥远的波斯故地布哈拉来的虔诚者,受尊贵的呼罗珊总督之邀,运送一批上好的东方丝绸,去总督府为即将到来的斋月庆典增添光彩。总督大人的管家,阿卜杜勒大人,正在城中驿站等候我们交割…您看…” 税吏头目一愣,看着卡维纯正的大食 语和那枚透着古老气息的铜牌,又听到“呼罗珊总督”、“阿卜杜勒大人”这些名字,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呼罗珊总督可是帝国东方的实权人物,不是他一个小小税吏能得罪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呃…原来…原来是总督府的贵客…”税吏头目尴尬地咳嗽两声,挥挥手,“那…快进去吧!别耽搁了总督大人的事!” 他还不忘对粟特老者补充一句:“税金…下次补上!” 商队有惊无险地进入了怛罗斯城。卡维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当夜,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属于粟特商人的货栈内。 昏暗的油灯下,卡维和粟特密使正与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警惕眼睛的神秘人接头。桌上摊开着一幅绘制在羊皮上的呼罗珊地图。 神秘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总督…心腹大患是…是木鹿城的什叶派叛乱!他…他把能调动的精锐…‘呼罗珊雄狮’军团…几乎全带去了西边平叛!留在东线的…只有不到五千二线守备军…还有…从拔汗那、石国强征来的…那些墙头草…根本不堪一击!” 他的手指颤抖着划过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路线,从怛罗斯河畔,穿过锡尔河,直指木鹿城以西的广阔腹地:“空虚…东线…空虚得像筛子!只要…只要一支精锐铁骑…快!足够快!就能像匕首…插进…插进他们的心脏!” 卡维和密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狂喜的光芒!卡维拿起一支朱砂笔,在那幅详尽的呼罗珊地图上,沿着神秘人手指的路线,重重地、画下了一道笔直而锋利的——红线! 地图之上,大食帝国看似庞大的东方躯干,其最致命的命门,已被悄然锁定! 长安,紫宸殿。 李琰立于巨大的双面屏风前。一面,是硝烟弥漫、巨舰林立的东洋海图,博多湾的位置被朱笔醒目圈出。另一面,是黄沙戈壁、绿洲星布的西域疆域图,那道从怛罗斯直插呼罗珊腹地的朱砂红线,如同滴血的利刃! 他左手拿着张彪的捷报:“…新罗军浴血夺滩,倭寇‘神风’火船群被我猛火油柜焚海之墙阻绝!志贺岛已下,九州门户洞开!” 右手拿着鸿胪寺西域曹的密报:“…呼罗珊总督主力西调平叛,东线空虚!进军路线已明,战机稍纵即逝!” 李琰的目光如鹰隼般在两面地图间扫视。东洋的血火,西域的黄沙,帝国的双锋,已同时淬炼至最炽热的锋芒! “高力士!” “奴婢在!” “八百里加急!传旨张彪!”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戈之音,“登陆倭岛之军,挟新胜之威,速战速决!朕要九州,一月之内,尽归王化!倭酋光明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旨安西都护府!”他猛地转身,手指重重敲在西域图那道朱砂红线的起点——怛罗斯! “安西铁骑…砺刃待发!粮秣军械,即刻向怛罗斯前沿集结!待东洋捷报至——”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九天龙吟,响彻大殿: “则,以怛罗斯为碑!铁骑西出!踏破呼罗珊!饮马乌浒水!” 帝国的意志,化作两道无形的雷霆,同时劈向东西两端的宿敌!惊涛博多湾,界碑怛罗斯!寰宇一统的宏图,于血与火的淬炼中,进入了最狂暴的篇章!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 第280章 烽火照安西 九州,太宰府城。 这座依山而建、扼守博多湾通往内陆咽喉的倭国“西都”,此刻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高耸的木质天守阁在铅灰色的苍穹下显得格外阴森,象征着藤原氏权力的“藤巴纹”旗帜无力地垂挂在旗杆上。城下,黑压压的唐-新罗联军已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攻城器械如同狰狞的钢铁巨兽,林立在阵前。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连续数日的猛攻,已在太宰府坚固的城墙上撕开了数道狰狞的裂口。新罗军作为先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此刻,金重熙的战甲上凝固着层层叠叠的暗褐色血痂,脸上也添了几道新伤,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他紧握环首刀,刀尖指向城头那面刺眼的藤巴纹大旗,声音因连日嘶吼而沙哑,却带着刻骨的仇恨: “新罗的儿郎们!破城就在今日!随本将——夺旗!雪耻!” “夺旗!雪耻!”新罗士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抬着云梯,推着撞车,如同决堤的怒潮,再次涌向伤痕累累的城墙! 然而,困兽犹斗的倭寇,将最后的疯狂演绎到了极致! “唐寇!新罗狗!想破城?先踏过他们的尸体!”城墙上,一个面目狰狞的倭寇武士大将疯狂咆哮,手中太刀狠狠一挥! “不——!” “妈妈——!”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瞬间从城头传来! 只见一群群被绳索捆绑、如同牲口般的倭国妇孺,被凶残的武士从城垛后面粗暴地推搡出来!有白发苍苍的老妪,有怀抱婴儿的妇人,更有吓得哇哇大哭的孩童!他们被推挤在城墙边缘,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绝望的泪水混合着恐惧的污渍流淌。冰冷的刀锋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身后就是数丈高的城墙! “攻城啊!有种就放箭!放炮!看看是你们的箭快,还是他们的脖子快!”藤原仲麻吕歇斯底里地狂笑,声音如同夜枭啼鸣。 新罗军的冲锋势头瞬间被这惨绝人寰的景象遏制!士兵们望着城墙上那些绝望的面孔,握着武器的手在颤抖,脚步如同灌了铅!金重熙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环首刀几乎要被他捏碎!投鼠忌器!倭寇竟卑劣至此! “张彪——!!”金重熙猛地回头,望向后方帅旗下的那道身影,声音带着悲愤的嘶吼,“怎么办?!” 联军帅旗之下,张彪身披猩红大氅,面色铁青如寒冰。他手中的千里镜死死锁定城墙上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额角青筋暴跳。倭寇的残忍和无耻,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 “霹雳炮!”张彪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带着雷霆万钧的杀意,炸响在压抑的战场上空,“目标——太宰府正门!给老子——轰碎它!” 命令如同燎原之火! 联军阵后,那数架如同洪荒巨兽般蹲伏的巨大配重投旁,力士们发出震天的号子!沉重的配重箱被数十人合力拉动绳索,缓缓升到最高点!巨大的勺形抛臂被拉平,力士们将一块块打磨光滑、沉重无比的圆形石弹放入弹巢! “放——!!!” 力士们齐声怒吼,猛地松开挂钩! 呜——轰!!!呜——轰!!! 沉重的配重箱轰然坠落!巨大的杠杆力量瞬间传递到抛臂末端!抛臂如同巨神的鞭子,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猛地向上甩起!石弹被巨大的离心力狠狠抛出,划破阴沉的天幕,带着死亡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向太宰府那包覆着厚厚铁皮的巨大城门! 轰隆——!!!! 第一枚石弹如同天外陨星,狠狠砸在厚重的城门上!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闷雷!坚固的城门剧烈震颤,包裹的铁皮向内凹陷、撕裂!木屑如同暴雨般迸射! 轰隆——!!!! 第二枚接踵而至!精准地砸在同一个位置!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轰隆——!!!! 第三枚!是燃烧的火弹!巨大的火球在城门上轰然爆开!粘稠的猛火油四溅飞射,瞬间点燃了城门和周围的门楼!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城门!城门破了!!”城上城下,同时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倭寇的惊恐,联军的狂喜! “陌刀队!重甲步兵!给老子冲进去!”张彪的横刀狠狠劈落!他不再看城墙上那些被倭寇挟持的妇孺,眼中只剩下那洞开的、燃烧的城门!慈不掌兵!此刻的犹豫,将葬送更多袍泽的性命! “杀——!!”憋足了劲的唐军重甲步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挺着长矛,挥舞着横刀,踏过燃烧的城门废墟,顶着城头零星的箭矢和滚木礌石,轰然涌入太宰府城!紧随其后的是杀红了眼的新罗军! 巷战!残酷的巷战瞬间爆发!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成了血腥的角斗场! 太宰府天守阁顶层。 光明子一身素白如雪的十二单衣,与下方燃烧的城池、弥漫的硝烟、震天的喊杀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她静静地站在窗边,俯视着这座即将陷落的城市,倾听着越来越近的厮杀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侍女们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藤原仲麻吕浑身浴血,踉跄着冲了进来,铠甲破碎,太刀只剩半截:“太…太政大人!城破了!唐寇…唐寇杀进来了!快…快随末将从密道走!” 光明子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藤原仲麻吕那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面绽开的裂痕。 “走?”她的声音飘忽,如同来自幽冥,“走去哪里?这扶桑三岛,何处还能容身?李琰…他要的是整个神国…是诛绝…”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看到了大唐巨舰狰狞的撞角,看到了长安紫宸殿中那双睥睨寰宇的眼睛。一股毁灭的冲动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绝望。 “神国…永在…”光明子低声呢喃,如同最后的祷言。她猛地推开试图上前拉扯她的藤原仲麻吕,走到房间中央。那里,事先准备好的几大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猛火油,静静地矗立着。 她拿起旁边一支燃烧的火把,火光照亮了她那张绝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她看着藤原仲麻吕,声音平静得可怕:“仲麻吕,你走吧。去告诉京都的族人…藤原氏的荣耀…结束了。但神国的血脉…不会断绝…” “不!大人!”藤原仲麻吕发出绝望的嘶吼,扑上前去! 然而,光明子手中的火把,已经毫不犹豫地、决绝地扔进了那堆猛火油桶之中! 轰——!!!! 一团巨大无比的、橘红色的火球瞬间吞噬了整个天守阁顶层!炽烈的火焰如同挣脱束缚的恶魔,冲破窗户,舔舐着阴沉的天空!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光明子那素白的身影,在冲天的烈焰中一闪而逝,如同投入火焰的飞蛾,化为灰烬! “大人——!!!”藤原仲麻吕被狂暴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嚎,随即被蔓延的火舌吞没! 象征着倭国九州最高权力的太宰府天守阁,在熊熊烈焰中轰然崩塌!如同一座巨大的火炬,照亮了九州陷落的最后一幕! 万里之外,安西龟兹城。 风沙掠过戈壁,卷起漫天黄尘。然而,此刻的龟兹城内外,却是一片肃杀的金戈铁马之气! 巨大的校场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一面巨大的赤底蟠龙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龙睛怒睁,仿佛要腾空而起!旗下,安西铁骑精锐列阵如林! 前排,是身披厚重明光铠、人马俱甲的具装铁骑!战马披挂鳞甲,只露出喷着白气的口鼻和锐利的眼睛,骑士手持马槊,槊锋在戈壁的阳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如同钢铁丛林!沉重的马蹄不安地刨动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中军,是无数身披玄甲、手持雪亮陌刀的重装步兵!他们如同沉默的山岳,陌刀斜指苍穹,刀锋组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之林!阳光照耀下,玄甲反射着幽冷的光泽,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 两翼,则是轻捷剽悍的弓骑兵,身着轻便的皮甲或锁子甲,背负劲弓长箭,马鞍旁挂着锋利的环首刀或弯刀,眼神锐利如鹰隼,如同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 战马嘶鸣,甲叶铿锵!数万大军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将戈壁的风沙都压了下去! 安西大都护高仙芝,一身锃亮的山文铠,猩红披风在身后如火焰般翻卷。他手持一杆丈八马槊,策马缓缓行至阵前。槊尖直指西方,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校场: “将士们!看!那是什么方向?!” “西——方——!”数万将士的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震得戈壁都在颤抖! “西方!那是怛罗斯!”高仙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屈辱与冲天的战意,“百年前,我安西儿郎的血,曾染红怛罗斯河畔的黄沙!那是耻辱!是刻在我大唐脊梁上的伤痕!” 他猛地举起马槊,槊锋在阳光下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今日!陛下圣明!乾坤再造!东洋倭奴,已近灰飞烟灭!圣天子剑指西方!旨意已下!” “吾辈安西健儿!承陛下天威!持天子剑令!” “此去——”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巨龙长吟,声震四野: “复怛罗斯之耻!雪百年之恨!” “西出阳关!不破大食!终——不——还!” “大唐万胜!陛下万岁!” “复怛罗斯之耻!雪百年之恨!” “西出阳关!不破大食!终不还!” “大唐万胜!陛下万岁!万胜!万岁!” 山崩海啸般的战吼声直冲云霄!士兵们用刀枪拍打着盾牌,用长槊顿击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复仇的火焰在每一双眼中熊熊燃烧!安西铁骑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直指怛罗斯! 葱岭西麓,一条隐秘的古道。 寒风呼啸,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空气稀薄得让人喘不过气。一支数千人的精锐唐军,正牵着战马,艰难地跋涉在陡峭的冰达坂之上。士兵们口鼻蒙着厚布,眉毛胡须上挂满了冰霜,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之中,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蹄铁在冰面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为首一人,正是精通大食军情的波斯“勇士”卡维。他裹着厚厚的皮裘,脸色冻得发青,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仔细辨认着脚下几乎被冰雪覆盖的古老路径。他身边,是安西军前锋骁将郭昕。 “郭将军!翻过这道达坂,下面就是…就是锡尔河上游的费尔干纳谷地!再往西…就是大食人的地盘了!”卡维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颤抖,却充满了激动。 郭昕点点头,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风雪弥漫的垭口。“加快速度!必须在入夜前翻过去!否则风雪更大,后果不堪设想!”他沉声下令。 大军在刺骨的寒风和稀薄的空气中,咬牙前行。终于,在夕阳即将被铅灰色云层吞噬的最后一刻,前锋部队艰难地攀上了冰达坂的垭口! 眼前豁然开朗! 狂风卷着雪粒从垭口呼啸而过,发出鬼哭般的尖啸。但垭口下方,不再是连绵的雪山,而是一片相对平缓、被薄雪覆盖的辽阔谷地!一条蜿蜒如银练的大河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光,河对岸,隐约可见稀疏的灯火! “到了!我们到了!”卡维激动地指着下方,“那就是…拔汗那的边缘!大食东线的…最前沿!”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急促而凄厉的号角声,突然从谷地下方、靠近河岸的一片稀疏树林中传来!紧接着,几点微弱的火光在暮色中亮起,迅速移动! “大食游骑!!”郭昕瞳孔骤缩,厉声喝道,“被发现了!准备战斗!” 几乎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一支约百余人的大食轻骑兵如同幽灵般从树林中冲出!他们身着轻便的锁子甲,头裹布巾,手持弯刀和复合短弓,动作迅捷无比!显然是在此巡逻的游哨! 为首的大食百夫长看着垭口上方突然出现的、黑压压一片、甲胄鲜明、旌旗招展的唐军,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手中的弯刀差点掉落,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变调的、充满惊骇的嘶吼: “唐…唐寇!是唐寇!他们…他们翻过了‘死亡达坂’!快!快点燃烽燧!报警——!!!” 尖锐的警哨声和更加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几名大食骑兵手忙脚乱地冲向河岸边一座低矮的石砌烽燧,试图点燃早已准备好的柴薪! “弓弩手!”郭昕的怒吼如同惊雷,“目标——烽燧!射!” 嗡——! 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从垭口上方倾泻而下!虽然距离较远,又是逆风,但唐军劲弩的射程和威力依旧惊人!噗嗤!噗嗤!几名冲向烽燧的大食骑兵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栽下马背! “杀下去!一个不留!绝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郭昕拔出横刀,一马当先,顺着陡峭的雪坡,向着惊慌失措的大食游骑猛冲下去!身后数千唐军精锐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如同猛虎下山,雪崩般席卷而下! 战斗短暂而血腥。失去了先机又被绝对优势兵力冲击的大食游骑,如同暴风雨中的枯叶,顷刻间便被淹没在唐军的铁蹄和刀锋之下!那名百夫长被郭昕一刀斩于马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然而,还是有几名机警的大食骑兵,在混乱中拨转马头,拼命抽打着战马,向着锡尔河下游、大食哨卡的方向亡命奔逃!他们凄厉的呼喊声在暮色中回荡: “唐寇来了——!” “唐寇翻过雪山了——!!” 一点微弱的火光,终于在那座被尸体和箭矢覆盖的烽燧顶端,挣扎着、摇曳着升了起来!虽然微弱,却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烽火! 代表十万火急、外敌入侵的烽火! 瞬间点燃了锡尔河畔的暮色,也必将如同燎原的野火,沿着大食帝国的东部边境,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向西,燃向呼罗珊的首府——木鹿城! 西域的战火,在唐军铁骑踏破葱岭天险的这一刻,轰然点燃!怛罗斯的界碑,已在血色烽烟中,悄然树立! 长安,紫宸殿。 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来自万里之外的硝烟气息。巨大的双面屏风前,李琰负手而立。东面,九州太宰府的烈焰仿佛透过地图在燃烧;西面,锡尔河畔那一点烽火,如同滴血的朱砂,刺目惊心。 高力士几乎是奔跑着冲进大殿,手中捧着两份染着不同风尘气息的加急军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陛下!东洋大捷!登州水师统领张彪、新罗大将军金重熙联名急报:太宰府城破!天守阁焚毁!倭酋光明子举火自焚!藤原氏核心尽殁!九州全境——光复!” “安西大都护高仙芝急报!前锋骁将郭昕率精兵翻越葱岭冰达坂,奇袭锡尔河上游!全歼大食游骑!虽敌烽燧已燃,然我大军已如利剑出鞘!前锋距怛罗斯城——不足百里!”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面露激动!狄仁杰、姚崇等重臣更是激动得胡须颤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琰猛地转过身!冕旒珠帘激烈碰撞!他那深邃的眼眸中,爆发出如同正午骄阳般的璀璨光芒!东洋的烈焰,西域的烽烟,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帝国双翼下最炽热的推进之火! “好!好!好!”李琰连道三声好,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掌控乾坤的快意与凛冽的杀伐,“张彪、金重熙不负朕望!高仙芝、郭昕壮哉!安西铁骑!” 他一把抓过两份军报,目光如电,飞快扫过。太宰府的陷落,光明子的终结,九州的平定…葱岭天险的跨越,大食游骑的覆灭,烽火的点燃…帝国的东西两柄利剑,已然斩获辉煌的开端! “高力士!” “奴婢在!” “传旨!”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其一!倭国九州,置大唐东洋都护府!治所太宰府!着张彪暂领都护,金重熙副之!肃清残倭,安抚百姓,推行《唐化令》!凡倭国旧贵族,顺者生,逆者诛!迁其子弟入长安‘四夷馆’习礼!九州之地,永为我大唐东陲重镇!” “其二!”他猛地转身,手指重重敲在西域疆域图上那一点烽火燃起之处,声音如同金戈交鸣: “着安西大都护高仙芝!统帅安西、北庭精锐,并波斯、河中诸国仆从军!以郭昕为先锋!” “移师——西进!” “旌旗所指,怛罗斯!兵锋所向——呼罗珊!” “朕要这万里烽烟,化作开疆拓土的捷报!要那黑衣大食,匍匐于龙旗之下!” “遵旨!”高力士凛然应诺,声音洪亮! 李琰走到巨大的世界舆图前,看着上面被朱笔圈出的“东洋都护府”和向西延伸的红色箭头,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度。他抓起御笔,饱蘸浓墨,在倭岛与呼罗珊之间,重重画下一道贯穿东西的粗线! “寰宇虽大,尽在掌中!传檄天下: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 他掷笔于案,声震殿宇: “皆为唐土!” 帝国的疆域,在血与火的狂飙突进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扩张!东洋的烈焰尚未熄灭,西域的烽烟已然燎原!一个横跨东西的庞大帝国,正在冉冉升起!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1章 龙旗卷波斯 怛罗斯城,楚河呜咽。 曾经飘扬着黑色新月旗的城头,此刻已被一面巨大的赤底蟠龙旗所取代!龙旗在塞外凛冽的风中怒展,金鳞曜日,龙睛如电,俯瞰着城下尚未散尽的血腥与硝烟。残破的城垣上,焦黑的痕迹和凝固的血痂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摧枯拉朽的攻势。 城下,肃杀之气凝如实质。 安西铁骑!这支承载着百年耻辱与复仇烈焰的雄师,列阵于怛罗斯河畔。玄甲曜日,陌刀如林,铁骑如山!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都刻着大漠的粗粝和此刻无上的荣光。他们静静地矗立着,只有战马偶尔喷出的响鼻和甲叶摩擦的铿锵声,汇成一股低沉而震撼的洪流。 一面残破不堪、绣着黑色新月的大食军旗,被随意地丢弃在阵前,上面沾满了泥土和污血,如同一条死去的毒蛇。 阵前,一匹神骏的河西骏马之上,安西大都护高仙芝身披锃亮的明光铠,猩红披风如同燃烧的火焰。他手中那杆沾满敌人血迹的马槊高高举起,槊尖直指西方辽阔的天地,声音如同金戈摩擦,响彻云霄: “将士们!看这城头!看这军旗!” 他猛地用槊尖指向怛罗斯城头飘扬的蟠龙旗,又狠狠戳向地上那面残破的大食旗: “百年耻辱!今日——洗雪!” “怛罗斯河畔的血!安西儿郎的魂!在看着我们!在等着我们——继续前进!”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声音陡然拔高,化作穿云裂石的咆哮: “此战!只是开始!陛下天威所指——呼罗珊!大食腹心!” “传本督将令!休整三日!备足粮秣箭矢!三日后——” 马槊的锋芒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寒光,狠狠劈向西方: “兵发木鹿城!踏破呼罗珊!用大食人的血,祭我安西百年英魂!用敌人的头颅,铸就我大唐——万世不朽之界碑!” “大唐万胜!陛下万岁!” “踏破呼罗珊!铸万世界碑!” “大唐万胜!陛下万岁!万胜!万岁!” 数万将士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震得怛罗斯河水倒流,震得残破的城墙簌簌落灰!复仇的火焰与开拓的雄心,在这一刻燃烧到极致! 呼罗珊,木鹿城。 这座曾经繁华富庶、被誉为“东方珍珠”的呼罗珊首府,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末日降临的恐慌之中。城头上,守军士兵眼神涣散,望着东方地平线上那越来越近、如同乌云般翻滚的烟尘,握着弯刀的手心全是冷汗。城中,谣言如同瘟疫般蔓延: “唐寇…唐寇来了!他们…他们不是人!是雷神派来的魔鬼!” “怛罗斯…怛罗斯一天就陷落了!守军…全被一种会爆炸的‘雷火’烧成了焦炭!”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带着‘呼罗珊雄狮’去西边平叛了…城里…城里只剩下些老弱和新征的农夫…” 城郊,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临时拼凑起来、意图回援木鹿的万余“雄狮”军团残部,以及数千仓促征召、毫无斗志的民兵,正与高仙芝亲率的安西主力迎头相撞! 高仙芝立于阵前,看着对面阵型散乱、士气低落的大食军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猛地一挥手! “霹雳营!放!” 呜——轰!呜——轰!!! 数十架随军携带的改良版霹雳炮发出震天的怒吼!这一次,抛射的并非巨石,而是一个个用陶罐密封、引信外露的黑色圆球——火药弹! 这些“雷火弹”划过天空,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问候,狠狠砸入大食军队密集的阵型之中! 轰隆!轰隆!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远比普通燃烧弹恐怖百倍!火光冲天!浓烟翻滚!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裂的陶片、铁砂和炽热的火焰,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镰刀,瞬间横扫一大片区域!战马惊嘶,士兵惨嚎!坚固的锁子甲在爆炸面前如同纸片!人体被撕裂、抛飞!断肢残骸混合着泥土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皮肉烧焦的恶臭! 仅仅一轮齐射!大食军队的前锋阵列就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瞬间崩溃!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雷神!是雷神发怒了!” “跑啊!唐寇有雷神相助!” “魔鬼!他们是魔鬼!” 大食士兵的斗志被这从未见过的恐怖武器彻底摧毁!哭喊着丢下武器,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向后溃逃!督战的军官连斩数人,也无法遏制这雪崩般的溃势! “陌刀阵!进!”高仙芝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早已蓄势待发的陌刀重步兵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沉重的步伐,轰隆隆地碾压过来!雪亮的陌刀组成一片死亡丛林,无情地收割着溃逃中背对他们的敌人!刀锋过处,人马俱碎!鲜血瞬间染红了呼罗珊干燥的土地! 阿布·穆斯林身披华丽的大食总督铠甲,在亲卫的簇拥下,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军团在爆炸和陌刀的绞杀下土崩瓦解,目眦欲裂!他挥舞着镶嵌宝石的弯刀,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 “顶住!为了真主!为了哈里发!顶…” 话音未落! 嗡! 一支力道强劲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混乱的战场中钻出,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华丽的头盔,深深没入他的眉心! 阿布·穆斯林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和不甘瞬间凝固,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轰然从马背上栽落! “总督死了!” “总督被唐寇射杀了!” 主将阵亡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大食军队!残存的抵抗瞬间瓦解!木鹿城下,彻底化作唐军追击的修罗场!溃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哭喊着涌向木鹿城紧闭的城门,又被城头的箭矢射回,自相践踏,死伤枕藉! “雷神助唐”的恐怖传说,伴随着阿布·穆斯林被阵斩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越过呼罗珊的荒漠绿洲,一路向西,飞向大食帝国的心脏——巴格达! 巴格达,哈里发宫廷。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此刻却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和压抑的恐慌。镶满宝石的王座之上,哈里发曼苏尔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紧握着那份来自东方的、染着血与火的紧急军报,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下方,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抬头直视哈里发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眼神。 “怛罗斯…丢了…木鹿城…危在旦夕…阿布·穆斯林…阵亡…唐寇…有雷神相助…”曼苏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东方的那个庞然大物,那个曾经在怛罗斯让大食付出惨重代价的帝国,它醒来了!而且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他猛地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废物!都是废物!阿布·穆斯林辜负了真主的信任!辜负了帝国的期望!”他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现在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谁能挡住那些来自东方的魔鬼?!” 群臣的头垂得更低了。恐惧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每一个人。唐军那闻所未闻的“雷火”武器和陌刀重步兵的恐怖战力,已经成了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许久,一位年迈的重臣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至…至高的哈里发…唐寇势大…其锋不可挡…为…为帝国存续计…或…或可…遣使…议和?” “议和?”曼苏尔眼中闪过一丝屈辱的怒火,但看着下方一片死灰的脸庞,看着军报上那“雷神”、“魔鬼”、“总督阵亡”等字眼,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愤怒。帝国的精锐深陷西方拜占庭战线和内部什叶派叛乱,东方的呼罗珊已然糜烂…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种认命的颓丧。 “传旨…”他的声音干涩无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遴选能臣…携带…黄金百万第纳尔…明珠十斛…骏马千匹…还有…还有那件从拜占庭缴获的圣物‘真十字架’碎片…即刻启程,奔赴唐军大营…” 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屈辱的字眼: “向…向大唐皇帝…乞和…称臣…纳贡…只求…只求罢兵…” 帝国的尊严,在东方巨龙展现的恐怖獠牙下,轰然崩塌!求和的使团,带着沉重的贡品和更沉重的屈辱,踏上了东去的路途。 东都,洛阳。 神都天枢巍峨耸立,直插云霄。而今日,洛阳城的焦点,却是刚刚重修竣工、恢弘壮丽更胜往昔的万象神宫! 阳光洒在巨大的宫殿群上,琉璃瓦顶反射着耀眼的金光。殿前巨大的广场上,旌旗招展,仪仗如林。金盔金甲的禁卫军士持戟肃立,如同金色的森林。悠扬宏大的礼乐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殿前丹陛之上,九龙御座庄严肃穆。李琰身着十二章纹衮冕,头戴垂十二旒白玉珠的冠冕,端坐其上。冕旒之后,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下方。帝王的威严,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上官婉儿身着紫金鱼袋官服,侍立御座之侧,仪态万方,气度雍容。 “宣——诸藩使臣、质子觐见——!”内侍省少监高力士尖细悠长的声音穿透礼乐,响彻广场。 在礼官引导下,一列列身着各异服饰的身影,怀着敬畏、惶恐、或复杂的心情,沿着长长的御道,缓缓走向丹陛。 首先上前的,是倭国新任“东洋都护”张彪遣送来的倭国藤原氏、源氏等大族质子。他们身着倭国式样的华服,但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步履僵硬。在威严的大唐禁卫注视下,他们几乎是匍匐着行至御前,以额触地,行五体投地大礼,用生硬的唐语颤声道:“倭…倭国罪臣之后…叩见…天可汗陛下…万岁…万万岁…”昔日倭国贵族的骄狂,早已被太宰府的烈焰焚烧殆尽。 紧随其后的是新罗王金兴光亲自选派的王子及重臣子弟。他们身着新罗式样的华丽冠服,态度恭谨而不失尊严,行三跪九叩大礼:“新罗臣属,叩拜天朝皇帝陛下!陛下天威,泽被三韩!新罗永世效忠大唐!”金重熙在九州血战的忠诚,为他们赢得了应有的尊重。 渤海国大酋长派来的使者,身着貂裘皮帽,行草原大礼,献上骏马、貂皮、人参等贡品,声如洪钟:“渤海小臣,代我主叩拜天可汗!愿为大唐永守北疆!” 吐蕃的使臣则显得格格不入。他们身着厚重的氆氇袍,面色沉郁,勉强行了大礼,献上牦牛、青稞和劣质的金沙,声音低沉而充满不甘:“吐蕃…赞普…遣使…问皇帝陛下安…”大唐在西域和东方的赫赫武功,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曾经桀骜的吐蕃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颅。 最后压轴上前的,是波斯萨珊王子纳尔希斯。他身着最隆重的波斯皇室礼服,头戴象征王权的宝冠,双手高高托举着一柄镶嵌着巨大蓝宝石、通体由黄金铸造的权杖——呼罗珊总督的权杖!他身后,跟着数名身着波斯长袍的学者和将领。 纳尔希斯走到御阶之下,并未立刻下跪。他抬起头,目光炽热地仰望着御座上的李琰,用清晰而激动的声音,用波斯语和唐语混杂高声道: “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万王之王!世界的征服者!光明的赐予者!” 他深深鞠躬,行波斯王室最高礼节: “您忠诚的仆人,萨珊王朝最后的血脉,纳尔希斯!代表所有重获新生的波斯子民,向您献上这柄象征呼罗珊最高权力的权杖!” 他双手将权杖高举过头顶: “呼罗珊!这块流淌着波斯祖先鲜血的土地!在您无敌铁骑的光辉下,已重归自由!波斯之火,因您的恩典而重燃!” 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恳求: “恳请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在波斯故地,在呼罗珊,在泰西封!设置——大唐波斯都督府!纳尔希斯及所有波斯遗民,愿永世为大唐之藩篱,为陛下之鹰犬!守护这西陲万里疆土,直至永恒!”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几名粟特城邦的使节也齐刷刷跪倒在地,双手奉上绘制着详尽的河中之地山川地理、城防要隘的图籍册页,声音带着敬畏与臣服: “河中诸国,康国、安国、米国、史国…愿永附大唐天威!请置安西都护府属州!岁岁朝贡,永无贰心!” 一时间,万象神宫前,万国使节俯首!诸藩质子臣服!帝国的荣光,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上官婉儿微微侧身,向李琰呈上一份刚刚编撰完成的《四夷风土记》,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些新附之地的山川河流、物产风俗。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跪伏的万国身影,扫过纳尔希斯高举的黄金权杖,扫过粟特人奉上的西域图籍。东洋的烈焰,西域的黄沙,帝国的双锋,终于铸就了这万国来朝的煌煌盛世!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平和,却蕴含着足以令山河变色的无上威严: “准奏。” “着于呼罗珊、波斯故地,置大唐波斯都督府!纳尔希斯,为第一任都督!秩从三品,赐旌节,世袭罔替!” “河中诸国,置安西都护府属州,依《唐化令》治之!” “四海归一,万国来朝!此乃天佑大唐,亦尔等之福!” “天佑大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如同滚滚惊雷,响彻神都洛阳,直冲霄汉! 长安,西市。 这座帝国最繁华的国际贸易中心,此刻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贾汇聚于此,各种语言、各种肤色交织成一幅奇异而充满活力的画卷。 “快看!那是波斯来的地毯!天呐,这花纹,这颜色!” “大马士革的刀!真正的乌兹钢!吹毛断发!” “还有拂菻的玻璃器!晶莹剔透,比最好的瓷器还亮!” “天竺的香料!檀香!沉香!胡椒!应有尽有!” “听说没?倭国的银矿,现在直接由大唐东洋都护府开采了!银价跌了三成!” “何止倭银!波斯、河中的商路全通了!关税降了一半!从长安到君士坦丁堡,一路畅通无阻!咱们的丝绸、瓷器、茶叶,现在可是硬通货!走到哪都被抢光!真正是‘唐货遍行寰宇’!” 胡商们操着生硬的唐语,兴奋地谈论着,眼中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和对大唐强盛的敬畏。一家家挂着“波斯宝货”、“拂菻珍奇”、“天竺香料”招牌的店铺前,挤满了好奇的长安市民和豪爽的采购商贩。大唐的强盛,不仅体现在金戈铁马的征服,更体现在这贯通东西、辐辏万国的繁华贸易之中! 紫宸殿内。 巨大的世界舆图前,李琰独自伫立。舆图上,帝国的疆域已被朱笔勾勒得无比辽阔。东起倭国九州,西抵呼罗珊、河中,北含渤海、漠南,南达交趾、骠国。无数的红点标记着新设置的都护府、都督府和羁縻州。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舆图上那片广袤的、尚未被朱笔覆盖的区域——黑衣大食的腹地,以及更西边那片标注着“拂菻”的土地。 高力士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许久,李琰的指尖在君士坦丁堡的位置,轻轻一点。他的目光深邃如渊,仿佛穿透了万水千山,看到了那座耸立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边的千年雄城。 “高力士。” “奴婢在。” “传旨波斯都督纳尔希斯,安西大都护高仙芝。”李琰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笃定: “秣马厉兵,抚定地方,广积粮秣。” 他的指尖在君士坦丁堡的位置,画了一个无形的圈: “待中原新都气象大成,帝国根基稳固…”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利剑: “则,移师西进。” “这欧罗巴之地…” 李琰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度: “当树起我大唐——万世不易之界碑!” 帝国的目光,已越过呼罗珊的黄沙,越过安纳托利亚的高原,牢牢锁定了地中海畔那颗最后的、也是最璀璨的——西方明珠!寰宇一统的征程,永无止境! 第282章 新都耀寰宇 神都洛阳,晨曦初露。万丈金芒刺破薄雾,精准地泼洒在崭新落成的紫微宫之上。汉白玉的基座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光泽,朱红的宫墙如凝固的火焰,直逼天穹。高耸的重檐庑殿顶覆盖着华贵的琉璃瓦,在朝阳下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金碧辉煌,仿佛天宫坠入凡尘,稳稳盘踞于洛水之畔、邙山南麓。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木料、彩漆与石粉混合的独特气味,那是帝国心脏蓬勃跃动时散发的蓬勃朝气。 宫城正门——应天门,巍然矗立。巨大的门钉在晨曦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如同巨兽身上排列森严的鳞甲。五凤楼的飞檐刺破长空,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越悠远的声响,宛如仙乐初鸣,宣告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启。 紫微宫的核心,万象神宫内,此刻却是一片与外界庄严迥异的奇景。巨大的穹顶之下,光线透过精心设计的琉璃天窗,被分割、晕染,投射在中央巨大的圆形穹隆之上。那穹隆并非素白,而是被一幅前所未有的巨幅彩绘所覆盖——“日月星辰四海图”。 数十位肤色各异、服饰奇特的匠师,正小心翼翼地攀附在高高的架子上,手持细小的画笔,蘸取着昂贵的矿物颜料,进行着最后的修饰。他们的身影在从极高处洒下的光束里显得渺小,却充满了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图的中央,金乌与玉蟾轮转,周天星宿以近乎真实的方位点缀其间,熠熠生辉。环绕星辰的,是磅礴无边的四海波涛,靛青深蓝的浪涛翻涌着,仿佛能听到隐隐的潮声。在这象征宇宙四方的海域边缘,以精细的笔触勾勒着大唐疆域的壮丽轮廓:蜿蜒的长城如巨龙盘踞,奔腾的黄河、长江滋养着丰饶的平原,巍峨的长安、崭新的洛阳如同两颗最璀璨的明珠。更令人惊叹的是,在四海的边缘,在星图的映照之下,还隐约可见高耸的雪山、辽阔的草原、连绵的半岛,甚至更西方向模糊的沙漠绿洲与海岸线轮廓。这已不仅仅是一幅天象图,更是一幅以星空为背景、以四海为疆界的大唐寰宇图志! “陛下驾到——!” 内侍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穿透了神宫高阔的空间,余音在绘满星海的穹顶下回荡。所有的匠师、侍从、官员,无论身处多高的架子还是地面,瞬间屏息凝神,恭敬地垂首肃立。 李琰身着玄黑底绣十二章纹的常服,头戴翼善冠,步履沉稳地踏入神宫。阳光恰好穿过天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他的目光首先被那恢弘的穹顶壁画牢牢吸引,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复杂光芒——那是后世灵魂对眼前壮丽工程的惊叹,更是帝王对这幅图所蕴含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野望的激赏。 紧随其侧的上官婉儿,今日一身绯红宫装,裙裾曳地,如同盛放的牡丹。她发髻高挽,簪着金步摇,行动间环佩轻响,端庄华美中透着掌诏命特有的敏锐与干练。她仰望着穹顶,红唇微启,由衷赞叹:“陛下,此图…当真夺天地造化之功。万国工匠同心,方得此寰宇奇观。‘日月星辰四海图’,实至名归。置身其下,顿觉人之渺小,亦感陛下胸襟之广博,包容万邦。” 李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从穹顶收回,落在婉儿清丽而充满智慧的侧脸上:“‘渺沧海之一粟’,此情此景,苏子瞻之言亦不过如此。然我大唐,非沧海一粟,当为托起这日月星辰之基石!”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此图非仅观星象,更要让万民、让后世、让寰宇诸邦知晓,日月所照,星汉所临,四海所至,皆是我大唐子民可安身立命、互通有无之疆土!此非掠夺,乃秩序与文明之播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屏息凝神、来自遥远国度的匠师们,声音更加洪亮,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宏大视野:“神都洛阳,承天应运,本就该是‘化钧’之地!何为‘化钧’?化者,教化;钧者,陶钧,造物之轮也!此地,当融汇东西方之智慧精华,如陶钧运转,锤炼出更璀璨的文明果实!岂能以狭隘的华夷东西之见,自我设限,画地为牢?”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覆盖了整个穹顶的四海星辰图,仿佛要将整个宇宙都囊括于掌中。“我大唐气象,当如此穹顶——包罗万象,辉耀万方!” “陛下圣明!神都永昌!大唐万世!”群情激昂的呼声如同潮水般在神宫内涌动,巨大的声浪撞击着绘满星辰的穹顶,似乎连那金乌玉蟾也为之震动。 上官婉儿心潮澎湃,眼中异彩连连。她敏锐地捕捉到李琰话语中那超越时代、打破一切藩篱的磅礴气魄。她疾步走向早已备好的巨大紫檀书案,素手轻挽云袖,露出皓腕。玉指拈起一支饱蘸浓墨的紫毫笔,凝神静气,悬腕于铺开的雪白贡宣之上。她微微侧首,目光投向负手而立、仰望星图的李琰,柔声道:“陛下胸中丘壑,气吞寰宇,此情此景,当有诗篇以记盛事,以彰圣心!” 李琰闻声,缓缓转过身。穹顶星图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他踱步至书案前,目光扫过那如雪的白宣和婉儿手中那支仿佛凝聚了天地灵气的紫毫。他略一沉吟,后世无数描绘山河壮丽、抒发豪情壮志的诗篇在脑海中飞速流淌,最终,一股睥睨天下、再造乾坤的帝王豪情喷薄而出。他朗声吟诵,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玉掷地: “神都本为化钧地,” “岂限东西与华夷!” “星海垂裳昭帝阙,” “万邦鳞甲拱龙旗!” 诗成刹那,上官婉儿手腕灵动如飞,笔走龙蛇。那紫毫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饱蘸着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尽情挥洒。李琰那四句二十八字,被她以最擅长的飞白体写出,字字如刀劈斧凿,力透纸背,转折处锋芒毕露,尽显帝王诗篇的雄浑气魄与开疆拓土的锐利锋芒。尤其是最后“拱龙旗”三字,最后一笔如长枪大戟般拖曳而出,气势磅礴,几乎要破纸飞出! “好!好一个‘万邦鳞甲拱龙旗’!陛下此诗,气魄之雄,立意之高,冠绝古今!”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敬佩从殿门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圆领袍服、腰束金玉带、相貌儒雅又不失刚毅的中年重臣正快步走来,正是当朝宰相、深得李琰倚重的狄仁杰。他身后半步,紧跟着一位身披精炼玄甲、腰悬仪刀、面容刚毅如铁的将领,正是李琰的绝对心腹、执掌北衙禁军精锐“千骑”的薛讷。 狄仁杰与薛讷至御前,一丝不苟地行过君臣之礼。狄仁杰的目光仍灼灼地停留在婉儿刚刚写就、墨迹淋漓的诗作上,叹道:“陛下此诗,字字珠玑,道尽我大唐吞吐寰宇、海纳百川之胸襟!‘化钧’二字,更是点石成金,将洛阳之地位,拔高至前所未有的境界。此诗当勒石铭记,置于应天门下,昭示天下万民!”薛讷虽不擅文辞,但身为武将,对诗中那股开疆拓土、万邦来朝的雄霸之气感受更深,他抱拳沉声道:“陛下壮志,末将感佩!千骑将士,愿为陛下手中利刃,劈开一切荆棘,让这‘龙旗’插遍诗中所指之每一寸疆土!” 李琰看着这两位一文一武的股肱之臣,心中甚慰。他正欲开口,殿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剧烈摩擦碰撞的铿锵之声,瞬间打破了神宫内庄严而激昂的氛围! “报——!!!” 一声嘶哑、带着长途奔袭后极致疲惫与巨大惊惶的吼叫,撕裂了神宫内的余韵。一个浑身浴血的旅帅连滚带爬地冲入殿中,身上那件原本代表大唐威仪的明光铠此刻布满刀劈箭创的痕迹,污血和尘土几乎掩盖了甲片的光泽。他头盔歪斜,脸上被硝烟和汗水冲刷出道道沟壑,嘴唇干裂出血,唯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燃烧着悲愤的火焰。他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惨烈搏杀与亡命奔逃,体力已至极限,冲入殿门几步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溅起细微的尘埃。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卷被血浸透、边缘焦黑的羊皮纸卷,高高举起,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喊: “陛下!安西…波斯…急…急报!大食…大食人…背信弃义!撕毁盟约了!” 这声嘶吼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刚刚还沉浸在“万邦鳞甲拱龙旗”辉煌愿景中的万象神宫内!方才的万丈豪情、星河璀璨,瞬间被这来自万里之外的血腥战报冻结! “什么?!”李琰脸上的从容与帝王威仪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阴沉与冰冷的怒意。他一步踏前,厉声喝道:“呈上来!说清楚!” 那旅帅剧烈喘息着,旁边早有内侍飞奔上前,颤抖着接过那沉甸甸、带着浓重血腥气的羊皮卷,疾步捧到李琰面前。李琰一把抓过,手指触碰到那粘腻冰冷的血污时,眼神更寒三分。他迅速展开,羊皮卷上波斯都督府特有的火漆印已然碎裂,字迹是用一种混合着炭灰和某种暗红颜料匆匆写成,潦草而扭曲,透出书写者刻骨的仇恨与危急: “臣波斯都督纳尔希斯泣血顿首百拜: 大食伪信者哈里发哈伦·拉希德,背弃天可汗陛下之盟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其悍然撕毁《泰西封之约》,竟公然宣称‘真主之剑当斩断东方异教徒之贪婪触角’! 其一,煽动埃及总督阿卜杜拉·伊本·马尔万叛乱!我大唐派驻亚历山大港之税吏、护卫共一百三十七人,尽遭屠戮!尸首…尸首被悬于港口灯塔之上!港口仓库内价值百万贯之丝绸、瓷器、茶叶,尽数被掠!大火焚港三日不熄! 其二,其麾下凶骑,伪装马匪,于两河流域伏击我大唐商队‘西极’号!随行三百驼工、护卫,除报信旅帅拼死突围,余者…皆战殁!驼队满载之货物,尽入贼手!商路咽喉之地,已遍布大食屠刀! 其三,其使节于呼罗珊公然叫嚣,言‘新月所照之地,皆当匍匐于真主脚下’,勒令昭武九姓诸国断绝与大唐往来,否则…屠城灭国! 贼焰滔天,屠戮我民,劫掠我财,断绝我路!波斯震动,商路断绝!臣纳尔希斯,愧对天恩,唯率残兵据守泰西封,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伏乞陛下速发天兵,剿此凶逆,雪此奇耻,复我商路,拯黎民于水火!臣…百死待罪!急急急!” “砰!” 一声闷响,李琰的铁拳狠狠砸在身旁坚硬的紫檀书案上!那厚重的案几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案面上上官婉儿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御笔诗稿被震得跳了起来,几点浓墨飞溅其上,如同泣血! “哈伦·拉希德!”李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淬着杀意,“朕待你不薄!《泰西封之约》墨迹未干,你竟敢如此!屠我子民,悬尸灯塔,劫我货殖,断我商路…好!好得很!” 整个万象神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跪伏在地的旅帅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书案上那几点刺目的墨痕,无声地控诉着万里之外的滔天血债。狄仁杰脸色凝重如铁,薛讷的手已死死按在了刀柄之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上官婉儿看着诗稿上被溅污的“万邦鳞甲拱龙旗”,心中一片冰凉。这刚刚绘就的寰宇图景,瞬间被大食人用鲜血和背叛涂抹上了第一道狰狞的裂痕! “陛下!”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猛地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出闸的怒狮,排开人群,大踏步冲入殿中,每一步踏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都发出沉重的闷响,仿佛踏在人心之上! 来人正是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威震西域的“山地之王”——高仙芝! 他显然刚从西域风尘仆仆赶来,未来得及更换甲胄,一身沾染着大漠风沙的明光铠上犹带征尘。此刻,这位以悍勇闻名的名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虎目圆睁,赤红的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额头青筋如蚯蚓般根根暴凸!他看也不看旁人,径直冲到御阶之下,单膝轰然跪地,抱拳的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那巨大的力量甚至让臂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震得殿梁上的浮尘簌簌而下: “末将高仙芝!请战!!”四个字,字字泣血,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和无尽的屈辱悲愤!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住李琰手中那染血的羊皮卷,仿佛要将其点燃:“大食狗贼!欺人太甚!屠我袍泽,戮我商民,悬尸异域!此仇不报,我高仙芝枉为大唐男儿!枉食君禄!”他再次重重以头顿地,发出沉闷的“咚”声,再抬头时,额上已是一片青紫,眼神却更加狂热决绝:“末将愿立军令状!请陛下许我安西四镇铁骑!不需朝廷一兵一粮,末将亲率麾下健儿,踏破木鹿城,饮马乌浒水!直捣那贼酋巢穴!定要将那哈伦·拉希德的狗头,还有那埃及叛贼阿卜杜拉的脑袋,亲手剁下,悬于长安明德门外!以祭我枉死同胞之灵!以雪我大唐倾天之耻!陛下——!” 高仙芝的怒吼如同惊涛拍岸,在巨大的神宫内隆隆回荡,带着安西将士冲天的怨气和必死的决心。这狂暴的战意,瞬间点燃了殿内所有武将的血性,薛讷等人眼中同样喷出怒火,手按刀柄,只待天子一声令下! 然而,李琰脸上的暴怒却在高仙芝的咆哮声中,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沉静。他缓缓放下那染血的羊皮卷,目光越过激动的高仙芝,投向殿外辽阔的天空。那眼神深邃如渊,仿佛穿透了万里关山,落在了那片沸腾的地中海畔。 “踏平木鹿?饮马乌浒?”李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高仙芝的余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静,“仙芝,你的勇烈,朕深知。若论陆上争锋,朕信你安西健儿,必能让大食人血流成河。” 高仙芝闻言,眼中爆发出更亮的光芒。但李琰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然,悬尸在亚历山大港,劫掠在尼罗河口!贼酋哈伦远在巴格达深宫,埃及叛贼阿卜杜拉倚仗的,是地中海的波涛,是那高耸的灯塔!你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安西铁骑纵能横扫波斯高原,可能插翅飞渡那浩瀚西海?可能一日之间,兵临尼罗河畔,焚其战舰,夺其坚城?” 高仙芝满腔的热血和愤怒,被李琰这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质问瞬间冻结。他张了张嘴,想要争辩,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紧。是啊,安西铁骑再强,也是陆上猛虎。那遥远的埃及,那浩瀚的地中海…中间隔着万水千山,更有大食重兵布防的叙利亚和两河流域!鞭长莫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合着未消的怒火,几乎将他淹没,魁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 李琰将高仙芝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叹猛将可用,但战略必须清晰。他不再看高仙芝,目光转向狄仁杰和薛讷:“狄卿,薛卿。大食此獠,选在朕神都新成、万国来朝之时发难,其心可诛!一为劫掠巨财,充实其连年征战之府库;二为扼断我东西商路命脉,断我财源,坏我‘化钧’大计;三为震慑西域诸国,迫其背唐向大食!其志…非仅劫掠,意在挑战我大唐于泰西之权威,乃至…将我彻底逐出那片富庶之地!” 狄仁杰深以为然,凝重道:“陛下洞若观火!大食哈里发哈伦,素有‘英明’之称,绝非鲁莽匹夫。此番背盟,蓄谋已久,选此时机,更是毒辣!其水师纵横地中海,埃及叛乱若成,则我大唐于西洋之立足点尽失,商路咽喉被彻底扼死!陆路纵有高将军神勇,恐也难解埃及之危局!此乃…釜底抽薪之毒计!” 薛讷也沉声道:“陛下,狄相所言极是!末将观其军报,贼寇首要目标,便是亚历山大港!此港控厄地中海咽喉,财富汇聚,更是西洋水师之天然良港!若落入大食之手,后患无穷!我大唐欲保商路,欲惩凶逆,欲慑服诸邦…一支能驰骋于西海之上的强大水师,刻不容缓!” “水师…”李琰眼中锐光暴涨,指尖无意识地在那巨大的紫檀书案边缘划过,仿佛在触摸着无形的海图。“亚历山大港…君士坦丁堡…尼罗河…”他低声念着这些在后世地理课本上无比熟悉的名字,一个宏大的、超越时代的战略蓝图在他脑海中急速成型,细节飞快填充。大食的优势在陆?不,更在它那控制着地中海东部的强大舰队!要破局,要反击,要真正掌控那片富庶的海域,大唐必须有自己的“西洋水师”!而且要快!要强!要以超越这个时代的战术和装备,给敌人迎头痛击!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深青色宦官服饰、神态极为精干的内侍,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快步趋近御前,在司礼监耳边低语数句,递上一枚小巧玲珑、却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鎏金铜管。司礼监脸色微变,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将铜管呈至李琰面前。 “陛下,有绝密急报。来自…拂菻国(拜占庭帝国)。言称…乃‘紫室’亲启,关乎…‘金钥匙’。” “紫室?金钥匙?”李琰眉峰一挑,瞬间捕捉到了其中非同寻常的意味。他迅速接过铜管,指尖在管身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上轻轻一拨,“嗒”的一声轻响,铜管顶端弹开。里面并非纸卷,而是一卷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特殊丝绸。李琰将其小心抽出展开,上面用一种非常罕见的紫色墨水,书写着娟秀流畅的希腊文字。 上官婉儿精通多国文字,立刻上前一步,凝神细看。当她看清内容,饶是素来沉稳,眼中也不禁掠过一丝震惊,随即迅速转为一种棋逢对手的锐利光芒。她低声、清晰地将内容翻译给李琰: “致东方伟大而神圣的皇帝陛下,李琰: 新月之狼的贪婪利爪已撕碎虚伪的面纱,其凶焰不仅灼伤您的子民,亦已抵近我‘新罗马’颤抖的城墙。哈伦·拉希德的野心,欲吞噬整个‘我们的海’。 我,伊琳娜,承上帝与元老院之命统御拂菻之民,深知唇亡齿寒之理。独木难支狂狂澜,唯东西帝国之巨手相握,方能力挽天倾。 今遣心腹密使,献上我帝国心脏——君士坦丁堡‘黄金城门’之金钥匙。此非乞怜,乃结盟之信物,亦为同击暴敌之邀约!若陛下雄师西指,愿开此门,引为奥援,共击大食!陆上铁骑,海上艨艟,拂菻愿倾力以助! 祈盼神圣同盟之光,驱散新月之暗。以圣索菲亚之穹顶为证。 伊琳娜,拂菻人之皇帝与独裁者,亲笔。” “黄金城门…金钥匙…共击大食…”李琰缓缓重复着这几个词,指尖在那光滑的书案上划过,仿佛勾勒着从爱琴海到尼罗河的航线。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那是一种洞察全局、执掌乾坤的决断之光!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铮鸣,响彻整个万象神宫: “传旨!” 殿内所有臣僚,包括兀自喘息、眼中燃烧着不甘战意的高仙芝,瞬间挺直身躯,屏息凝神。 “其一:擢升高仙芝为安西、北庭两道行军大总管!总制安西四镇、北庭瀚海兵马,并节制波斯都督府所有军务!赐天子剑,授临机专断之权!给朕钉死在葱岭以西!大食陆路之兵,胆敢东进一步,给朕狠狠打回去!朕不要你的军令状,朕要的是大食人在陆地上,血流成河,寸步难行!”李琰的目光如电,射向高仙芝。高仙芝浑身一震,眼中不甘瞬间化为无坚不摧的锐利,重重抱拳:“末将高仙芝,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定让大食陆师,有来无回!” “其二:”李琰的目光转向薛讷,以及闻讯刚刚匆匆赶到的兵部尚书,“着兵部、工部、将作监,即刻抽调精锐!以登莱、扬州、广州三地现有水师营为基础,征发沿海谙熟水性的良家子、船匠!汇集江南、岭南之巨木良材!朕要——组建‘西洋水师’!” “西洋水师”四字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吸气声。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明确指向西方远海的庞大计划! 李琰的手指在书案上重重一点,仿佛点在地中海的中央:“目标,非仅惩戒埃及叛贼!朕要你们,给朕拿下亚历山大港!扼住地中海的咽喉!此港,将是我大唐‘西洋水师’永不沉没的旗舰!更是插向大食心脏的利刃!”他目光扫过兵部尚书,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每一个细节都显示出超越时代的认知:“舰船!给朕造更大的!龙骨要坚,吃水要深,抗风浪要强!参照前朝五牙大舰,但需更大!给朕装上拍杆、弩炮!还有,神机院所制之‘伏远火龙出水’和改良型‘火药轰天雷’,优先配给水师!朕不要接舷跳帮的蛮勇,朕要的是…超视距的毁灭打击!在敌人摸到我们船舷之前,就让他们葬身鱼腹!” 兵部尚书听得额头冒汗,却又异常兴奋,李琰所说的每一点,都指向一种颠覆性的海战方式!他急忙躬身:“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 “其三:”李琰的目光最后落回那卷来自拂菻的密信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意,“礼部鸿胪寺,秘密接待拂菻女皇伊琳娜之密使。告诉那位女皇陛下,她献上的‘金钥匙’,朕收下了!大唐与拂菻,共击暴敌之盟约…此刻成立!然,非以她为主!”他语气斩钉截铁,“西洋水师挥师西进之日,便是同盟发兵之时!拂菻须以主力舰队,牵制大食水师于爱琴海!陆上,朕允其借道小亚细亚,甚至可助其收复叙利亚失地!但有一点,亚历山大港,必须由我大唐水师亲手夺回!此乃底线!” 他眼中闪烁着后世灵魂对地缘政治的深刻理解:“伊琳娜…打得一手好算盘。借我大唐之力,驱虎吞狼,解她君士坦丁堡之围,甚至想借机收复失地。她献钥匙,是引狼入室?还是驱虎吞狼?哼,无所谓。朕这头猛虎,既然入了这‘我们的海’,那这海…从此就该换个名字了!传令西洋水师统帅,与拂菻合作,但务必保持绝对独立!亚历山大港,必须牢牢握在大唐手中!那是撬动整个泰西的支点!至于将来…”他冷笑一声,未尽之意,让狄仁杰等重臣都感到一阵凛然。陛下对那片遥远的土地,其志非小! “臣等遵旨!”狄仁杰、薛讷及各部主官齐声应诺,声震殿宇。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烽火,瞬间从这新落成的紫微宫核心,传向帝国的四面八方。战争的巨轮,已不可阻挡地开始碾向西方。 长安西市,正午的阳光有些灼人,空气中弥漫着牲畜、香料、皮革、汗水和各种异域食物混合的浓烈气味,嘈杂而充满生机。这里是真正的“万国商城”,粟特人的银器店旁紧挨着波斯人的地毯铺,天竺的香料堆积如山,新罗的参茸、吐蕃的麝香、突厥的骏马、大食的琉璃…琳琅满目。不同肤色、操着各种语言的商人、驼队、水手、旅客摩肩接踵,讨价还价声、驼铃叮当声、牲口嘶鸣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然而,今日这喧嚣中,却掺杂进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激越之声。 在靠近“波斯邸”的一片空地上,围拢了一大群人。人群中央,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粟特少年,正站在一个倒扣的空酒桶上。他有着粟特人典型的深目高鼻,一头卷曲的黑发,身穿一件半旧的栗色翻领胡袍,腰间别着一支小巧的、用羊肠线做弦的胡琵琶。少年显然有些紧张,脸颊泛红,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火焰般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猛地拨动了琴弦!一阵急促、铿锵、带着明显西域风情的旋律骤然响起,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这旋律并非传统的粟特小调,而是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如同战马奔腾,刀剑出鞘! 少年清了清嗓子,用略带沙哑却异常高亢的嗓音,用一种融合了河西走廊汉话腔调和粟特语尾音的独特腔调,放声高歌。他唱的,赫然是那首早已传遍大唐边塞的《哥舒歌》,但歌词…却被少年即兴地、充满热血地彻底改换了: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西望拂菻路——,铁马踏海涛!” (惊天动地的改动!少年猛地拔高音调,手指用力扫过琴弦,发出裂帛之声!他将“西望”的视角,从传统的临洮关外草原,猛然投向了万里之遥的拂菻!将“铁马”与“海涛”结合,唱出了远征西洋、跨海作战的雄图!) 这石破天惊的最后一句,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西市! 围观的粟特商人、波斯行旅、突厥马贩、汉地商贾…无论来自何方,此刻都感到一股电流从脚底直冲头顶!紫微宫庆典的盛况,陛下“化钧万邦”的宣言,或许还带着天家的威严与距离感。而此刻,这少年口中“铁马踏海涛”的狂想,却如此粗暴、如此直接、如此充满野性地,将帝国即将西征的雄心,砸进了每一个市井小民的心里! “好!唱得好!”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突厥马贩猛地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用生硬的汉话狂吼,“铁马踏海涛!踏平那帮大食狗!抢回我们的货!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踏海涛!踏海涛!”几个刚卸完货、赤着古铜色上身的昆仑奴也激动地拍着胸膛,用腔调古怪的汉语跟着吼叫。他们未必完全理解政治,但商路断绝,意味着他们也断了生计! “哥舒翰大将军在天之灵,看到我大唐铁骑要跨海西征,怕也要拍案叫绝!”一个穿着儒衫、看似文士的中年人,此刻也激动得满面红光,挥舞着手中的折扇。 “何止哥舒翰!卫霍重生,怕也要瞠目!”旁边有人大声应和。 人群越聚越多,情绪如同沸腾的油锅。少年受到鼓舞,更加卖力地拨动琴弦,一遍又一遍地高唱着那被他改得面目全非、却无比契合当下时局的《凉州词》。每一次唱到“铁马踏海涛”,都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在这狂热的人群边缘,一个身着低调的月白色胡服常衫、以轻纱半掩容颜的身影静静伫立着。正是突厥公主阿史那云。她那双深邃如草原夜空的美眸,透过面纱,凝视着高台上那激情四射、引发万众狂呼的粟特少年,倾听着那“铁马踏海涛”的雄浑战歌,眼神复杂难明。有身为大唐一份子被激起的澎湃热血,有对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敏锐感知,更有一丝…身为曾经的草原公主、如今融入这庞大帝国核心后,对这股足以碾碎一切旧秩序的力量的深深敬畏与悸动。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狂热的人群,穿透了长安厚重的城墙,投向那未知的西方。帝国的战鼓,已不再仅仅在玉门关外、葱岭之巅擂响。那深沉而雄浑的鼓点,正随着“铁马踏海涛”的歌声,从黄土高原,从洛阳新城,从每一个被点燃热血的大唐子民心中,隆隆地、不可阻挡地,向着浩瀚无垠的蓝色海洋…澎湃而去! 西极烽烟起,烽烟连海涛。 帝国的巨舰,即将拔锚。 第283章 铁骑渡海 长安城,兵部衙门深处。 巨大的沙盘几乎占满了整个白虎堂。沙盘上山川起伏,城池星罗,细致地勾勒出从葱岭以西直到地中海东岸的万里疆域。葱岭如同巨龙脊背横亘东方,其西侧,代表大食军队的黑色小旗密密麻麻地插在木鹿城、泰西封、大马士革乃至埃及的亚历山大港上,如同一片令人窒息的阴云。代表大唐势力的赤红色小旗则显得孤零零,顽强地钉在波斯都督府所在的泰西封城位置,周围已被黑色包围,形势岌岌可危。 堂内气氛凝重如铅。兵部尚书郭元振、侍郎杜暹、职方郎中裴耀卿等一众大佬围在沙盘边,眉头紧锁。烛火摇曳,将众人脸上的忧虑映照得更加深刻。空气中弥漫着羊皮地图、墨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汗味。 “难!”郭元振用一根细长的檀木杆重重敲在代表叙利亚沙漠的黄色区域上,沙粒簌簌落下,“高将军的安西铁骑固然天下无双,横扫波斯高原当无问题。可要驰援埃及?隔着这万里黄沙,还有大食重兵把守的两河、叙利亚!补给线漫长如登天,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一旦被截断归路,后果不堪设想!” 杜暹指着亚历山大港的位置,忧心忡忡:“最可恨便是此地!大食人占据此地,便扼住了地中海咽喉,更掌控了西洋贸易的命脉!其水师以此为巢穴,进可攻退可守,我纵有百万陆师,也只能望洋兴叹!波斯都督府急报,那叛贼阿卜杜拉已在港口集结大小战船数百艘,日夜操练,气焰嚣张至极!悬尸之辱,刻骨铭心啊!” 裴耀卿补充道:“职方司收到拂菻密报,大食哈里发哈伦已下令,从埃及和叙利亚抽调精锐步骑数万,增援呼罗珊方向,显然是打算先在东线顶住高将军的锋芒,稳住阵脚,再图谋彻底吞并埃及,巩固其西洋霸权。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监清晰悠长的唱喏:“陛下驾到——!” 众人悚然一惊,慌忙整理衣冠,躬身肃立。李琰一身玄色常服,未戴冠冕,只束着简单的玉簪,步履从容地踏入白虎堂。他身后跟着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上官婉儿身着绯色官袍,怀抱一摞卷宗,神色专注;阿史那云则是一身利落的胡服骑装,外罩一件绣金线的软甲,腰间佩着镶宝石的短刀,英姿飒爽中带着异域风情,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沙盘上的局势。 “免礼。”李琰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径直走到沙盘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旗,最后定格在亚历山大港那颗刺眼的黑点上。他拿起代表大唐西洋水师的一艘红色小木船模型,在手中掂了掂。 “诸卿所忧,无非陆路鞭长莫及,海路无强兵可恃。”李琰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陆路,有高仙芝这柄利剑钉在葱岭以西,足以让大食人在东方血流成河,寸步难进。朕要你们解决的,是海路!” 他手指一弹,那艘红色小木船模型“啪”地一声落在沙盘上代表登州的位置。“西洋水师,乃破局关键!登莱、扬州、广州三地船厂,进展如何?朕要的巨舰,龙骨可曾铺设?” 郭元振连忙躬身:“回陛下!登州船厂已汇集江南、岭南巨木良材无数,依陛下所绘图样,千料级‘镇海级’巨舰龙骨已铺设三条!船体采用水密隔舱、多重板壁结构,坚固异常!扬州、广州船厂亦在全力赶工,五百料‘伏波级’战船龙骨铺设已逾十条!工匠们昼夜不息,轮班赶造!” “不够!太慢!”李琰眉头微蹙,语气加重,“亚历山大港的灯塔上,还悬着我大唐子民的尸骸!商路断绝一日,国库便失血一日!传旨工部,征发民夫匠役,三班轮作!所需钱粮,优先拨付!告诉将作大匠,一月之内,朕要在登州港看到十艘‘镇海’、二十艘‘伏波’初具规模!否则,提头来见!”后世灵魂深知“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胜利”的战争铁律,此刻容不得半点拖沓。 “臣…遵旨!”郭元振额头见汗,连忙应下。 李琰的目光转向上官婉儿:“婉儿,神机院秘制火器,进度如何?” 上官婉儿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利落:“禀陛下!神机院依陛下所示‘伏远火龙出水’构想,已试制成功‘火龙出水箭’!此箭以精钢为筒,内置三级火药推进,箭簇可缚火药包。最大射程可达三百步!虽准头尚需精进,然集群齐射,毁船焚帆,威力惊人!另,改良型‘轰天雷’已解决防潮与引信问题,威力倍增,可于敌船甲板或船舱内爆裂,铁片横飞,杀伤巨大!首批三百具‘火龙出水’发射架及五千枚箭矢、两千枚‘轰天雷’已秘密运抵登州,正由神机院工匠指导水师操演装舰!” “好!”李琰眼中精光一闪,这超越时代的海战利器,将是西洋水师克敌制胜的最大依仗!他看向阿史那云:“云儿,西市那边,筹措军资之事,可有眉目?” 阿史那云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草原儿女特有的自信与豪气:“陛下放心!西市胡商,闻听帝国将兴王师讨逆,血债血偿,无不踊跃!妾身以‘大唐西洋通商总会’之名,发行‘西洋平叛债券’,以未来夺回的亚历山大港商税及新辟航线利润为质,年息两分!一日之间,粟特康、安、米、史诸大商号认购便逾百万贯!波斯流亡贵族更是倾囊相助!汉地商贾亦不甘人后。如今银钱、绢帛、香料、甚至海外奇珍,正源源不断送入太府寺和登州船厂!妾身担保,水师远征之资,绝无匮乏之忧!”她巧妙地利用了胡商对商路恢复的渴望和汉商的国家荣誉感,更引入了类似后世“战争债券”的金融手段,将民间资本转化为战争动力。 李琰赞许地点点头,对阿史那云的经济手腕颇为满意。他目光再次投向沙盘,手指从登州出发,沿着海岸线划过,最终点在亚历山大港上。“水师初具规模,火器犀利,军资充盈,此乃天时地利人和!然,欲毕其功于一役,直捣黄龙,还需一关键——盟友的配合与情报!” 他话音刚落,一名职方司的属官疾步入内,低声在裴耀卿耳边禀报。裴耀卿脸色一肃,转向李琰:“陛下,拂菻国密使,持‘金钥匙’信物,已秘密抵达,请求觐见!” 李琰与上官婉儿、阿史那云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来得正好!宣!” 片刻后,一名身披深色斗篷、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在侍卫引导下步入白虎堂。他有着典型的地中海相貌,深目高鼻,胡须修剪整齐,眼神锐利而疲惫。他解下斗篷,露出一身剪裁精良但已显陈旧的紫色镶金边长袍——这是拜占庭帝国高级贵族的标志。他右手托着一个覆盖着紫色天鹅绒的托盘,上面静静躺着一柄造型古朴、通体由黄金打造、镶嵌着硕大蓝宝石的钥匙——君士坦丁堡黄金城门的象征! “拂菻皇帝陛下伊琳娜座前御前书记官,利奥,奉我主神圣之命,觐见伟大而神圣的东方皇帝陛下!”利奥以手抚胸,深深鞠躬,用流利但带着浓重希腊口音的汉语说道。他身后的通译官立刻将话语清晰地转述出来。 李琰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柄金钥匙上,沉声道:“女皇陛下的信物与诚意,朕已收到。金钥匙,朕收下了。它开启的,不仅是一道城门,更是大唐与拂菻共击暴敌、重塑秩序之门!” 利奥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立刻道:“我主伊琳娜女皇闻听陛下决意组建‘西洋水师’,讨伐背信弃义之大食,喜不自胜!新月之狼乃我们共同之死敌!女皇陛下命我转达:拂菻帝国愿倾尽地中海舰队之力,全力配合大唐水师作战!只要陛下大军西指,拂菻主力舰队将即刻出击,将大食水师主力牢牢牵制在爱琴海与小亚细亚沿海!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上官婉儿适时展开一幅详细的地中海海图,铺在沙盘旁的巨大桌案上。利奥立刻上前,手指熟练地在地图上滑动:“陛下请看!大食水师主力,目前主要集结于亚历山大港、塞浦路斯岛以及叙利亚的的黎波里港。其埃及总督阿卜杜拉的叛军舰队,是其最锋利的爪牙。若陛下水师能自东方而来,直扑亚历山大港,我拂菻舰队将同时从君士坦丁堡、塞萨洛尼卡、拉文纳等港口出击,猛攻塞浦路斯和的黎波里!迫使大食水师分兵,使其无法增援埃及!此为‘东西对进,分割围歼’之策!” 李琰看着地图,手指在亚历山大港和君士坦丁堡之间划了一条无形的线。“牵制…仅仅是牵制吗?”他目光如炬,看向利奥,“朕的水师远涉重洋,首战便是硬啃亚历山大港这块硬骨头!拂菻舰队若只是隔岸观火,虚张声势,待朕水师与大食主力拼得两败俱伤,女皇陛下再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利…这等买卖,朕可不做。” 利奥心头一凛,这位东方皇帝的洞察力极其惊人!他连忙道:“陛下明鉴!女皇陛下绝无此意!我舰队必尽全力死战!为表诚意,女皇陛下已密令驻扎克里特岛的‘皇家近卫舰队’做好出击准备,随时听候陛下水师统帅调遣!同时,女皇陛下承诺,只要陛下水师能在埃及站稳脚跟,拂菻陆军将立刻从小亚细亚出击,配合贵军,东西夹击盘踞在叙利亚的大食军队!收复圣城耶路撒冷!”他抛出了更大的诱饵,试图争取更有利的合作地位。 “耶路撒冷?”李琰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后世灵魂对这片“三教圣地”的纠葛了然于心。他并未接这个诱饵,而是手指重重敲在亚历山大港上。“女皇陛下的条件,朕听到了。朕的条件,只有一条:亚历山大港,必须由我大唐水师亲手夺取,并由大唐永久驻防!此港,将是我西洋水师之母港,亦是大唐与西方贸易之新枢纽!此乃底线,不容商议!” 利奥脸色微变。亚历山大港的战略地位和财富价值,他再清楚不过。女皇伊琳娜内心深处,未尝不想借唐军之手夺回此港,再伺机掌控。但眼前这位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决绝… 李琰不给对方太多思考时间,继续施压,话语中带着后世对地缘政治的深刻理解:“告诉女皇陛下,朕助她稳固皇位,驱逐大食,收复失地,此乃大唐之谊。然,地中海之秩序,不能只有一面‘新月’或一面‘双头鹰’。‘日月星辰四海图’之下,当有大唐龙旗飘扬!亚历山大港,便是这面龙旗在‘我们的海’上钉下的第一颗巨钉!是合作,还是各自为战,女皇陛下…当有明智抉择。”他刻意使用了罗马人对地中海的称呼“我们的海”,暗示着此地未来主人的更迭。 强大的压力与清晰的利益捆绑让利奥额头渗出细汗。他深知,面对如日中天、且掌握着可怕“天雷”武器的大唐,拂菻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资本。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深深鞠躬:“陛下之意,外臣必当一字不差,转呈我主!我拂菻…愿与大唐共享地中海之安宁与繁荣!亚历山大港…将静待大唐龙旗升起!”他最终选择了妥协,至少是暂时的妥协。 “善!”李琰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具体协同作战细节,由兵部与贵使详谈。记住,朕要的是雷霆一击!要快!要狠!要一战打断大食在西洋的脊梁!” 登州港,胶东半岛最北端的天然良港。 昔日平静的港湾,此刻已化作一片沸腾的海洋!巨大的喧嚣声浪混合着海风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海岸线上,数座新开辟的巨大船坞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船坞内,十数条巨大的舰船龙骨已经铺设完毕,如同沉睡巨兽的脊骨。最大的三条“镇海级”巨舰,骨架初成,其庞大的体型远超旁边停泊的旧式楼船,目测长度已超过六十米!粗壮的巨木被铁箍牢牢捆扎,工匠们如同蚂蚁般攀附在龙骨和逐渐成型的船体肋架上,挥汗如雨。锯木声、凿击声、号子声、监工的吆喝声震耳欲聋! “嘿——哟!加把劲啊!龙骨要正!榫卯要牢!这可是要载着天兵去踏平西海妖氛的神舟!”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船匠,声如洪钟,在船台上奔走指挥。他是登州船厂大匠,鲁水生,祖上三代都是为隋炀帝征高句丽造过五牙大舰的顶尖匠人。此刻,他看着那前所未有的巨舰在自己手中逐渐成型,浑浊的老眼闪烁着激动与自豪的光芒。“陛下给的图样,神了!这水密隔舱,这多重板壁…乖乖,就算被凿穿几个窟窿,也沉不了!” 不远处的码头上,更加骇人的一幕正在上演。一艘已经改装完毕的旧式楼船侧舷,加装了数排狰狞的钢铁支架。一群穿着神机院特殊号衣的工匠和士兵,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根粗如儿臂、长逾丈许的黝黑铁筒固定在支架上。铁筒尾部有复杂的机括和引线装置——正是令大食人闻风丧胆的“火龙出水箭”发射架! “装填!动作麻利点!记住操作规程!引线长度要精确!点火手注意隐蔽!”一个精悍的年轻军官大声指挥着,他是神机院派来的火器教官,赵铁柱。士兵们两人一组,吃力地将沉重的“火龙箭”抬起,小心翼翼地滑入发射筒内,调整角度。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硝石的刺鼻气味。 而在港口另一侧的校场上,数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水师新兵,正顶着烈日进行着残酷的接舷战训练。他们手持包裹着厚布的木刀木枪,在摇晃的模拟船甲板上捉对厮杀,吼声震天,汗如雨下。更有水性极佳的“水鬼”营士兵,背负着特制的羊皮气囊和分水刺,在浑浊的海水中如同游鱼般穿梭,练习水下潜行、凿船破坏。 港口最高处,新建的“观海台”上。李琰一身戎装,外罩明光铠,猩红的披风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身旁,站着刚刚被任命为“西洋水师都统制、征西大将军”的宿将,前登州水师都督刘仁轨!这位老将须发已白,但腰杆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如鹰,正激动地向李琰介绍着水师筹备情况。 “陛下请看!那三条最大的,便是千料‘镇海’巨舰!舰艏将加装精钢撞角,可破千钧!甲板宽阔,可容三百战兵!两侧共设‘火龙出水箭’发射架四十具!‘轰天雷’投掷位六十处!更可搭载拍杆、弩炮!此舰一成,便是海上移动堡垒,无坚不摧!”刘仁轨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打了一辈子海战,从未想过能指挥如此恐怖的战争机器。 “好!刘老将军,宝刀不老!此舰队,便托付于卿了!”李琰用力拍了拍刘仁轨的肩膀,给予绝对的信任。“记住朕的话!海战之道,非勇力为先!要善用风帆,抢占上风!更要善用‘火龙’与‘轰雷’!朕要的是在敌人弓箭射程之外,就将其送入海底!接舷跳帮,那是最后的手段!尽量减少我大唐儿郎的伤亡!” “末将谨记陛下教诲!定将‘火龙’‘轰雷’之威,发挥到极致!让大食人尝尝天雷焚海的滋味!”刘仁轨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李琰的目光投向西方,越过浩瀚的东海、南海,仿佛看到了那片蔚蓝的地中海,看到了那座高耸的亚历山大灯塔,看到了悬挂其上的大唐子民遗骸。一股冲天的豪情与冰冷的杀意在他胸中激荡。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定唐”,剑锋直指西方天际! “大唐的将士们!”他运足中气,声如龙吟,借助海湾的回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沸腾的港口!霎时间,船台上的敲打声、校场的喊杀声、码头上的号子声…全都停了下来。无数道目光,工匠、士兵、水手…齐刷刷地聚焦在观海台上那道挺拔如山的明黄身影上! “你们脚下的巨舰,承载的不仅是刀兵,更是朕‘化钧万邦’的意志!承载的是我大唐开拓四海、泽被苍生的天命!” “大食背信,屠戮我手足,悬尸异域!此仇,不共戴天!此恨,倾海难平!” “朕不要你们去征服!朕要你们去播撒秩序!以战止战,以武载文!让那些信奉暴力与掠夺的狂徒,在我大唐的艨艟巨舰面前颤抖!让那些被奴役的万邦子民,在龙旗的庇护下重获安宁与富足!” “此去万里波涛,凶险莫测!然,朕与神都万千子民,翘首以盼!盼尔等扬威异域,踏平不臣!盼尔等焚毁敌舰,夺回亚历山大港!盼尔等将那罪魁祸首阿卜杜拉的头颅,带回来祭奠我枉死同胞的英灵!” “朕在此立誓!待尔等凯旋之日,朕将亲率文武百官,出长安百里相迎!为尔等封侯拜将,立碑颂功!让尔等的名字,与这‘镇海’‘伏波’巨舰一起,永载史册,光耀千秋!” “目标——亚历山大港!为死难的兄弟——报仇雪恨!为大唐的荣耀——开疆拓土!” “大唐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爆发!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喷发出炽热的岩浆!港口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都因激动而涨红,每一双眼睛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建功立业的渴望!工匠们抡起铁锤更加用力地砸向榫卯,士兵们挺直了胸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水手们望着那即将完工的巨舰,眼中充满了无畏的光芒! 帝国的巨舰,已然拔锚。龙旗所指,直向尼罗河! 第284章 血染波斯 高原惊雷:高仙芝的陆上铁拳 呼罗珊,木鹿城以东二百里,图斯绿洲。 干燥灼热的风卷起黄沙,抽打在脸上生疼。一望无际的灰黄色戈壁尽头,木鹿城那土黄色的高大城墙在热浪中扭曲晃动,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墙之上,代表阿拔斯王朝的黑色新月旗密密麻麻,守军如同蚁群般在垛口间移动。城下,数道由深壕、土墙、木栅和拒马组成的防线犬牙交错,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顶住!为了哈里发!为了真主!”大食东方总督,哈立德·伊本·巴尔马克,这位以勇猛和残忍着称的将领,身披华丽的锁子甲,站在城头声嘶力竭地咆哮。他指着远方地平线上腾起的滚滚烟尘,那烟尘如同咆哮的沙暴,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木鹿城席卷而来!“安拉的勇士们!唐寇来了!让他们尝尝新月弯刀的锋利!让他们的血染红这片土地!” 然而,回应他的,除了城头守军杂乱的呼喊,更多的是防线后方临时营地里伤兵痛苦的呻吟,以及被强征来的波斯民夫眼中深藏的麻木与恐惧。几天前,一支试图在绿洲边缘依托水源阻击唐军的大食精锐骑兵,仅仅支撑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那支如同地狱里冲出的赤甲洪流彻底碾碎!溃兵带回来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唐军的骑射精准得可怕,他们的陌刀队像移动的铁墙,能将最勇猛的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段!更可怕的是那种会发出雷鸣般巨响、喷吐火焰和铁砂的武器,隔着老远就能把人的脑袋轰碎! “总督大人!唐寇前锋已突破第三道防线!距城…距城不到五十里了!”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头,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太快了!像风一样!我们的弓箭…射不穿他们的甲!” 哈立德脸色铁青,一把揪住传令兵的领子:“废物!告诉他们顶住!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把督战队派上去!用刀逼着他们往前冲!”他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屈辱。哈伦哈里发从埃及和叙利亚抽调的援军还在路上,他本以为凭借呼罗珊经营多年的坚固防线和地利,至少能拖住唐军数月,消耗其锐气。谁知那个叫高仙芝的唐将,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的大军舍弃辎重,轻装疾进,日行百里!更可怕的是其情报之精准,总能找到防线最薄弱处,用绝对优势的兵力和令人胆寒的武器撕开缺口!自己的层层布防,在对方雷霆万钧的攻势下,如同纸糊的一般! “轰——隆——!”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咆哮,远远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的来源,正是那烟尘腾起的方向! “是…是唐寇的‘天雷’!”城头守军一片骚动,恐惧如同实质般蔓延。几天前,就是这种恐怖的声音伴随着火光,瞬间摧毁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座石砌堡垒! 哈立德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那是唐军的重型配重投石机在试射!木鹿城,这座呼罗珊的心脏,阿拔斯王朝在东方最重要的堡垒,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在唐军恐怖的远程打击之下! 城外,图斯绿洲边缘。 一面巨大的赤底金边唐字大纛在干燥的热风中猎猎作响!旗下,高仙芝一身明光铠,猩红披风随风鼓荡。他端坐于一匹神骏的河西大马上,头盔下的面庞被风沙磨砺得如同岩石,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燃烧着冰冷的战意,死死盯着远方木鹿城的轮廓。他身后,是如同赤色海洋般肃立的安西、北庭精锐!刀枪如林,杀气如野! “报——!大帅!‘震山营’三炮试射完毕!落点已校准!炮石装填完毕!请令!”一名传令兵飞马而至,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高仙芝微微抬手,动作简洁有力,如同挥动战刀:“传令!震山营,目标木鹿城东门敌楼、城墙薄弱处!五发急速射!给老子砸开它!” “得令!” 命令如同电流般传下。远处,数十架体型庞大、结构复杂的配重投石机被力士们用绞盘缓缓拉开沉重的配重箱。随着令旗挥落,巨大的配重箱轰然落下!长长的抛臂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猛地扬起! “呜——咻——咻——咻——!” 数十颗裹着浸油麻布、熊熊燃烧的巨大石弹,如同来自天外的陨石火雨,划破长空,带着毁灭的尖啸,狠狠砸向木鹿城东墙! “轰隆!!!咔嚓——!” “轰隆!!!哗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炸开!坚固的夯土包砖城墙在恐怖的动能和火焰冲击下剧烈颤抖!一处年久失修的敌楼被巨石正面命中,瞬间四分五裂,砖石木料混合着守军的残肢断臂四散飞溅!另一段城墙被数颗火石集中轰击,砖石崩塌,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火焰在城墙和城头蔓延,浓烟滚滚,守军的惨嚎声、惊叫声响成一片! “陌刀队!准备!”高仙芝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他拔出腰间御赐的“定西”宝剑,剑锋直指那城墙的豁口!“跳荡兵!压制城头!重骑!随我——冲!踏平木鹿!鸡犬不留!为死难的兄弟——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压过了城头的混乱!最前排,身披最厚重札甲、手持一丈多长、刃宽如门板般恐怖陌刀的陌刀手们,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开始加速!他们身后,是手持圆盾、腰挎短兵、背负着粗短铁筒的跳荡兵,他们迅速前冲,在陌刀队掩护下寻找掩体,对着城头豁口处惊慌失措涌来的大食守军,举起了那致命的铁筒! “砰砰砰——!” 一阵密集而短促的爆响!城头豁口处刚集结起来的一队大食重甲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前排数人胸口、面门瞬间爆开血花,惨叫着倒下!硝烟弥漫,铁砂横飞!这种近距离的恐怖杀伤,彻底打垮了守军的意志! “杀——!” 就在守军被跳荡兵的火铳打得晕头转向之际,高仙芝一马当先!他身后,数千名身披重甲、人马俱铠的具装铁骑,如同决堤的赤色洪流,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那还在燃烧、崩塌的城墙豁口,狂飙突进!马蹄踏碎焦土,卷起漫天烟尘,那气势,仿佛要将整座木鹿城踏为齑粉! 哈立德·伊本·巴尔马克站在摇摇欲坠的城楼上,看着那如同地狱魔神般冲来的赤甲铁骑,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线在唐军恐怖的远程打击和步骑协同下土崩瓦解,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知道,呼罗珊…完了。 怒海狂涛:刘仁轨的初战 蔚蓝的地中海,克里特岛以东海域。 海风强劲,卷起层层白浪。庞大的大唐西洋水师舰队,正以“镇海级”巨舰“定远号”为核心,排成利于发挥侧舷火力的纵队阵型,艰难地破浪前行。巨大的硬帆被风鼓得满满的,发出“呼啦啦”的闷响。舰队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风暴,虽然主力舰凭借坚固的船体和水密隔舱扛了过来,但仍有数艘较小的“伏波级”战船受损,一艘甚至不幸倾覆,此刻正在后方由辅助船只拖曳抢修。水手们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惊悸。 “都统制!前方了望哨急报!左舷前方,发现不明舰队帆影!数量…不下三十艘!正向我方高速逼近!看帆式…是大食三角帆!”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上“定远号”高耸的艉楼,向身披重甲、须发在海风中飞扬的刘仁轨急报。 刘仁轨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凌厉的精光。“终于来了!传令!舰队变阵!双列横队!‘镇海’居中,‘伏波’护住两翼!‘火龙出水箭’装填!‘轰天雷’准备!各舰弩炮、拍杆待命!告诉弟兄们,风暴没能吞掉我们,现在,轮到我们给大食人送一场‘火雨风暴’了!”老将军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驱散了士兵们心中的不安。 旗舰的令旗迅速升起,号角声在舰队间回荡。训练有素的水师官兵立刻行动起来。巨大的战舰在海面上笨拙却坚定地转向,船身侧舷的护板被一块块卸下,露出下方一排排黑洞洞、散发着硫磺味的“火龙出水箭”发射孔!甲板上,士兵们两人一组,将沉重的、裹着油布的“轰天雷”搬到特制的投掷架旁,点燃火把,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舰。 来袭的正是叛军埃及总督阿卜杜拉派出的精锐巡逻分舰队!指挥官是阿卜杜拉的心腹悍将,绰号“海狼”的优素福。他站在自己旗舰的船艏,看着远处那几艘体型庞大得超出他认知、阵型有些散乱的唐军舰船,嘴角露出残忍而轻蔑的笑容。 “真主至大!唐寇的船是很大,但风暴已经撕碎了他们的翅膀!看他们那笨拙的样子,像搁浅的鲸鱼!勇士们!”优素福拔出弯刀,指向唐军舰队,“冲上去!用我们锋利的撞角撕开他们的船腹!用钩索拉近!跳上去!杀光这些亵渎者!把他们的头颅挂在亚历山大灯塔上!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地中海的主人!” “安拉胡阿克巴!”狂热的口号声在大食战舰上响起。三十多艘体型相对较小但更加灵活、船艏装着狰狞青铜撞角的大食桨帆战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划破海浪,分成数股,气势汹汹地朝着看似“笨重混乱”的唐军舰队猛扑过来!他们的战术简单而有效:利用速度和灵活,抵近接舷,靠人数和悍勇取胜!这是地中海延续了数百年的海战方式。 距离在飞速拉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优素福甚至能看到唐军巨舰甲板上那些水兵惊慌的身影!他脸上的狞笑更盛,仿佛胜利已经在握。 “都统制!敌舰进入三百步!”定远号望斗上的了望兵嘶声高喊。 刘仁轨站在艉楼,目光如冰,死死盯着冲在最前面的几艘大食快船。“传令!左翼前队‘伏波’舰,‘火龙出水’…目标敌先导舰!三轮齐射!放!” 令旗挥落!尖锐的铜哨声响起! “嗤嗤嗤——!嗖!嗖!嗖!” 位于舰队左翼最前方的三艘“伏波级”战船侧舷,猛然喷射出数十道炽白的火光和刺鼻的浓烟!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数十支尾部喷吐着烈焰的“火龙出水箭”,如同离巢的火蛇,拖着长长的烟迹,以惊人的速度划过海面,直扑冲在最前面的三艘大食快船! “那是什么?!”优素福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恐!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不等他反应过来—— “轰!轰!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那艘大食快船首当其冲!至少七八支“火龙箭”命中了它的船帆、甲板和侧舷!巨大的冲击力和随之爆开的火焰瞬间吞噬了船艏!坚固的船体被撕裂,木屑混合着人体碎片四处飞溅!主桅杆在火光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轰然倒塌!另外两艘也被数箭命中,船体燃起大火,甲板上一片火海,水兵惨叫着跳入海中! 仅仅一轮齐射,三艘最凶悍的大食先锋快船,瞬间失去战斗力!一艘沉没,两艘在熊熊燃烧中打转! 整个海面,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落水者的哀嚎!无论是大食水兵还是远处观战的唐军官兵,都被这如同神罚般的打击惊呆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他们有地狱之火!”幸存的大食船上爆发出绝望的哭喊。优素福肝胆俱裂,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接舷战术,在对方这种超乎想象的远程毁灭打击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要乱!不要怕!冲上去!他们的妖法需要时间准备!冲上去近战!”优素福强作镇定,挥舞弯刀嘶吼,试图稳住军心。 然而,刘仁轨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右翼前队‘伏波’舰,目标敌右翼集群!‘火龙’齐射!其余各舰,‘轰天雷’准备!敌舰进入百步,自由投掷!弩炮、拍杆,自由攻击靠近之敌!” 命令如同催命的符咒! “嗤嗤嗤——!嗖嗖嗖!” 又是数十道致命的火龙腾空而起,扑向试图从右翼包抄的另一股大食战舰!爆炸和火光再次成为海上的主旋律!与此同时,当一些悍不畏死的大食小船凭借灵活侥幸冲入百步之内时,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恐怖的景象! “放——!” 唐军各舰甲板上,士兵们奋力摇动投掷架的绞盘,点燃引信,将沉重的“轰天雷”奋力掷出!这些黑乎乎的铁疙瘩划着弧线,落向大食战舰的甲板或船舷附近。 “轰!轰!轰隆——!” 更加沉闷却威力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铁壳碎裂,预置的锋利铁片和铁钉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甲板上的大食水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靠近船舷爆炸的“轰天雷”甚至能撕裂船板,海水疯狂涌入! 更有巨大的弩炮射出燃烧的巨箭,精准地钉在敌舰的船帆上,点燃一片!沉重的拍杆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下,将试图靠近船舷的小船直接砸得粉碎! 海战,彻底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大食人赖以生存的接舷战术,在唐军超越时代的火器打击下,变成了自杀冲锋!他们的船只在“火龙”和“轰雷”的蹂躏下燃烧、解体、沉没!海水被鲜血染红,海面上漂浮着燃烧的残骸、破碎的尸体和绝望挣扎的落水者。 优素福的旗舰也被一枚“轰天雷”在甲板中央炸开!剧烈的爆炸和气浪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桅杆上,口吐鲜血。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舰队在唐军毁灭性的打击下迅速崩溃,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这…这不是海战…这是…天罚…”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中快得多。不到半个时辰,优素福的分舰队全军覆没。仅有几艘见机得快、离得较远的小船侥幸逃脱,带着无尽的恐惧,亡命般向亚历山大港方向逃去。 “定远号”艉楼上,刘仁轨看着海面上燃烧的残骸和漂浮的杂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初战的胜利,证明了陛下决策的正确和火器的恐怖威力。但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传令!救治落水敌兵,甄别身份!打捞有用战利品!舰队保持警戒,继续向亚历山大港进发!”他沉声下令,目光投向西方。他知道,这只是一道开胃小菜。真正的硬仗,在亚历山大港外,在那座悬挂着同胞遗骸的灯塔之下!阿卜杜拉的主力舰队,以及那座经营了数百年的坚固堡垒,才是真正的考验! 长安暗影:东瀛的鬼蜮伎俩 长安,西市,“胡姬醉”酒肆后院的隐秘厢房。 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西域葡萄酒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阿史那云端坐在上首的胡榻上,一身墨绿色窄袖胡服,腰间束着金带,勾勒出英气的身姿。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矮几上一柄造型奇特的淬毒手里剑,眼神冰冷如霜。 矮几前的地毯上,跪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新罗婢女服饰的年轻女子,发髻散乱,脸颊红肿,嘴角带着血丝。她旁边,扔着一套黑色的紧身夜行衣和几件同样淬着幽蓝光泽的忍者用具。两个身材魁梧、目光凶狠的突厥护卫按着她的肩膀。 “说!谁派你来的?目标是谁?”阿史那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草原风雪般的寒意,直刺人心。她身后的通译官立刻用新罗语重复。 那婢女浑身一颤,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阿史那云冷笑一声,拿起那枚淬毒手里剑,在烛光下细细把玩。“新罗婢?哼,装得倒像。这淬毒的技法,这忍具的形制…是倭国‘伊贺流’的手段吧?怎么,你们倭国那位躲在神宫里装神弄鬼的‘八幡大菩萨’,觉得我大唐西顾无暇,想趁火打劫,在长安搅风搅雨?” 听到“伊贺流”和“八幡大菩萨”几个字,那假婢女瞳孔猛地收缩,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显然,身份被彻底识破! 阿史那云将手里剑“啪”地一声拍在矮几上,声音陡然转厉:“本宫没耐心跟你耗!你以为咬舌自尽就能解脱?告诉你,落在本宫手里,想死?没那么容易!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比如…把你交给那些刚从西域战场退下来、憋了一肚子火的‘千骑’营将士?或者…把你送回倭国,就说是你出卖了你的主人?想想你的族人会是什么下场?” 阿史那云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女忍者的心理防线。她想到“千骑”营那些如狼似虎的唐军精锐,想到任务失败后家族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恐惧彻底压垮了她的意志。 “不…不要!我说!我说!”她崩溃地哭喊起来,用带着浓重关西口音的倭语嘶声道,“是…是‘海部’大人!他…他通过新罗商人,把我们安插进来…任务…任务是伺机刺探军情,制造混乱…若…若有机会,刺杀…刺杀工部负责火器营造的大匠…或者…或者上官昭容!”她最终吐出了一个让阿史那云眼神瞬间冰寒的名字! “上官婉儿?!”阿史那云猛地站起!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倭国人的目标,竟然直指帝国中枢!刺杀工部大匠,是要破坏至关重要的火器生产!刺杀上官婉儿,更是要斩断陛下的臂膀,打击帝国的士气!其心可诛! “好!好一个倭国!好一个‘八幡大菩萨’!”阿史那云怒极反笑,眼中寒光四射。“跳梁小丑,也敢觊觎神龙?趁火打劫?本宫看你们是活腻了!”她转身,对心腹护卫厉声下令:“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把她知道的倭国在长安、新罗的所有据点、联络人,给本宫一个不漏地撬出来!另外,立刻备马!本宫要进宫面圣!” 紫微宫,两仪殿。 李琰刚刚批阅完关于高仙芝攻克木鹿城、阵斩大食东方总督哈立德的捷报,正与狄仁杰、薛讷等人商议如何巩固波斯战果、处置俘虏和下一步西进方略。殿内气氛原本振奋而热烈。 阿史那云风风火火地闯入,顾不得礼仪,将倭国忍者行刺之事和盘托出。 “刺杀婉儿?破坏火器?”李琰听完,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笃”的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狄仁杰脸色铁青:“倭奴!狼子野心!竟敢趁我大唐西征之际,行此卑劣鬼蜮伎俩!其心可诛!” 薛讷更是须发戟张,手按刀柄:“陛下!请给末将一支精兵!末将愿即刻跨海东征,踏平那弹丸小岛,将那装神弄鬼的女天皇擒来长安问罪!” 李琰抬手,制止了薛讷的请战。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寰宇坤舆图》前,目光从亚历山大港移到倭国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带着无尽轻蔑的笑意。 “跳梁者,虽强必戮!何况区区一窝藏在海岛上的沐猴而冠之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碾碎蝼蚁的绝对自信。“趁火打劫?他们打错了算盘!以为朕的目光被西方烽烟所阻,无暇东顾?以为我大唐的刀锋,斩不断那几道浅浅的海峡?”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殿内群臣:“传旨!” “其一:着百骑司、刑部、京兆尹,联合阿史那云所部,即刻行动!按图索骥,将潜伏长安、新罗之倭国细作、忍者,及其同党,给朕连根拔起!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朕要长安城,铁板一块!” “其二:令登州水师,抽调精锐战船二十艘,组成‘靖海分舰队’!巡弋黄海、东海!凡倭国船只,无论商船、渔船、遣唐使船,一律扣押!人员拘押审查!货物充公!朕要断了他们伸过来的爪子!告诉他们,大海,是大唐的!” “其三:”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倭国,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令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秘密集结府兵!新罗、百济故地,加强戒备!征调民夫,修葺港口,囤积粮秣军械!待西洋烽烟稍定,高仙芝腾出手来,或是西洋水师凯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便是朕,亲提王师,跨海东征!犁庭扫穴!将那蕞尔三岛,并入大唐版图!将那‘八幡大菩萨’的金身,熔铸成尿壶!让后世子孙,永绝此东顾之患!” 冰冷的杀气瞬间充斥大殿!所有人都明白,陛下对倭国的挑衅,动了真怒!东瀛的命运,在西洋战鼓的余音中,已被悄然敲定! “至于现在…”李琰的目光重新变得幽深,望向殿外西沉的落日,仿佛穿透了万里云层,看到了亚历山大港外即将爆发的惊世海战。“让阿卜杜拉,和他背后的大食人,先替这些不知死活的倭奴…尝尝我大唐天兵的怒火吧!” 第285章 龙旗染血 血火亚历山大:西洋水师的怒吼 亚历山大港外海,天刚破晓。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海面上,仿佛酝酿着风暴。咸腥冰冷的海风卷起层层白浪,拍打着海岸线。那座高耸入云、被誉为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法罗斯灯塔,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港口的法罗斯岛上。它的顶端,那曾经日夜不息、为万国商船指引方向的熊熊火焰,此刻却诡异地熄灭着。而在它巨大的基座石台上,几具早已风干、扭曲变形的尸体,被粗糙的铁链悬挂着,在海风中微微摇晃——那正是被大食叛军残杀的大唐税吏和护卫的遗骸!无声的控诉,在每一个大唐水兵心中燃起冲天的怒火! 港口内,密密麻麻停泊着超过两百艘大小战舰!埃及叛军总督阿卜杜拉几乎掏空了家底,将他能搜刮到的所有船只,从巨大的三层桨帆战舰到灵活的单桅三角帆快船,全部集结于此!战舰上人头攒动,刀枪如林,巨大的撞角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阿卜杜拉本人,一身金灿灿的锁子甲,外罩象征总督权威的紫色披风,站在港口要塞最高的塔楼上,志得意满地眺望着外海。他手中,还端着一杯来自波斯的葡萄美酒。 “看到了吗?我的勇士们!”阿卜杜拉的声音通过号角手传遍港口,“唐寇的舰队,来了!他们只有几十条船!我们有两百条!还有坚固的城墙和炮台!真主站在我们这边!让这些来自东方的异教徒,在地中海的波涛中喂鱼吧!让他们的血,染红亚历山大港!为了哈里发!为了埃及的独立!安拉胡阿克巴!” “安拉胡阿克巴!!” 狂热的吼声如同海啸般在港口内外回荡,士气似乎被提升到了顶点。 外海,大唐西洋水师舰队正以“定远号”旗舰为核心,排成利于发挥火力的双列纵队,顶着风浪,缓缓逼近。经历了风暴折损和之前的小规模战斗,舰队尚有“镇海级”巨舰三艘,“伏波级”战船十八艘,辅助船只十余艘。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每一艘战舰的甲板上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氛,水兵们紧握着武器,目光死死盯着那座悬挂着同胞遗骸的灯塔和港口内如林的桅杆,胸膛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决死的意志。 “都统制!敌舰开始出港!数量庞大!呈扇形包围态势!港口要塞炮台也已升起炮梢!” 了望兵嘶哑的声音带着紧张。 刘仁轨站在“定远号”高耸的艉楼上,海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须发,明光铠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脸色凝重如铁,目光扫过敌我态势,心中飞速盘算。硬拼数量,绝无胜算!唯一的生机,在于己方超越时代的火力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传令!”刘仁轨的声音沉稳有力,压过了风声浪涛,“舰队变阵!收缩队形!‘镇海’在前,‘伏波’居后!所有‘火龙出水箭’装填!目标——敌主力楼船集群!‘轰天雷’准备近战!弩炮、拍杆待命!各舰舵手听令,抢占上风口!准备…迎敌!” 命令迅速传达。大唐舰队如同蜷缩起身体的刺猬,将最坚硬的甲壳和最致命的尖刺对准了汹涌而来的敌群。水兵们疯狂地摇动绞盘,将沉重的火龙箭塞入发射筒,点燃火把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大食舰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在阿卜杜拉旗舰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他们仗着船多势众,试图利用速度和数量优势,从多个方向包抄,一举淹没唐军舰队! 距离在飞速拉近!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大食舰队前排的巨大楼船上,已经能看到水兵们狰狞的面孔和挥舞的弯刀!港口要塞上的投石机也发出了沉闷的怒吼,巨大的石弹呼啸着砸向唐军舰队附近的海面,激起冲天水柱! “稳住!稳住!听我号令!”刘仁轨死死盯着冲在最前面的几艘大食三层桨帆战舰,那是阿卜杜拉引以为傲的主力!他的手高高举起,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五百步!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大食水兵狂热的战吼! “目标!敌旗舰左翼三艘三层楼船!‘火龙出水箭’…三轮急速射!放——!”刘仁轨的手臂如同战斧般狠狠劈落! “嗤嗤嗤嗤——!嗖!嗖!嗖!嗖!” 尖锐刺耳的喷发声瞬间压过了风浪!旗舰“定远号”以及左右两艘“镇海级”巨舰“镇海号”、“靖海号”侧舷,猛然喷射出上百道炽白刺目的火光!浓密的硝烟瞬间将半边海面笼罩!上百支尾部拖着长长烈焰和浓烟的“火龙出水箭”,如同来自地狱的复仇火雨,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那三艘庞大的大食楼船! “真主啊!那是什么?!” “火!火雨!快躲开!” 大食旗舰上,阿卜杜拉脸上的狞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那密集的火流星,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轰隆!!!轰隆!!!轰隆——!!!” “咔嚓——!哗啦——!”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如同连环惊雷,瞬间在目标楼船上炸响!火龙箭有的直接命中船体,炸开巨大的窟窿,木屑横飞!有的命中桅杆和船帆,瞬间燃起冲天大火!最可怕的是那些钻入船舱深处爆炸的,引燃了储存的油脂、绳索和木料!三艘巨大的楼船,几乎在眨眼间就被爆炸和烈焰吞噬!船体在剧烈的爆炸中扭曲、断裂!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遮蔽了小半个天空!无数浑身着火的水兵惨叫着跳入冰冷的海水,或者被倒塌的燃烧桅杆砸成肉泥! 仅仅一轮齐射!三艘大食主力楼船,化为三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火炬!地狱般的景象,让所有冲锋的大食战舰都为之胆寒!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魔鬼!他们是魔鬼的使者!”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阿卜杜拉舰队中蔓延! “不要停!冲上去!他们的妖法需要时间装填!冲上去近战!” 阿卜杜拉睚眦欲裂,拔出弯刀疯狂嘶吼!他知道,退就是死!只有冲上去肉搏,才有一线生机! 在阿卜杜拉的督战和真主信仰的狂热支撑下,残余的大食战舰红着眼睛,不顾惨重的损失,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他们利用数量优势,从四面八方涌向唐军舰队,试图拉近距离! “各舰自由射击!‘轰天雷’准备!弩炮!放火箭!拍杆准备!” 刘仁轨的命令急促而清晰。他知道,最残酷的时刻到了! 海战瞬间进入白热化! “轰!轰!轰隆——!” “嗖!嗖!噗嗤!” “砰!咔嚓!”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弩炮发射燃烧巨箭的破空声、拍杆狠狠砸碎敌船船帮的碎裂声、接舷跳帮时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士兵垂死的惨嚎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血腥残酷的交响乐! 海面变成了沸腾的修罗场!唐军的“火龙出水箭”间歇性地喷射着致命的火蛇,每一次齐射都能带走几艘敌舰!“轰天雷”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拥挤的敌舰群中炸开,每一次爆炸都血肉横飞!弩炮射出的火箭点燃了无数船帆!拍杆将试图靠近船舷的小船无情地砸碎! 但大食人太多了!太近了!如同无穷无尽的蚁群!很快,就有悍不畏死的大食快船顶着巨大的伤亡,成功靠近了唐军外围的“伏波级”战船!钩索抛了上来!凶悍的大食水兵嚎叫着顺着绳索攀爬而上,跳上甲板!血腥的接舷战瞬间爆发! “杀啊!为了陛下!为了死难的兄弟!” 唐军水兵同样悍不畏死!他们挥舞着横刀、长矛、战斧,甚至抡起沉重的船桨,与冲上甲板的敌人展开殊死搏杀!甲板瞬间变成了绞肉机!鲜血染红了船板,尸体不断从船舷跌落海中! “定远号”作为旗舰,更是受到了大食舰队的重点围攻!数艘大食快船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住它,不断有悍勇的敌军顺着钩索爬上高大的船楼! “保护都统制!” 薛讷之子,年轻的旅帅薛直,身披父亲赠予的明光铠,手持一杆精铁点钢枪,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率领着最精锐的跳荡兵,在“定远号”的甲板和船楼上左冲右突!他枪法狠辣精准,每一次刺出都带走一条敌命!浑身浴血,如同杀神!他身边,同样悍勇的跳荡兵们结成战阵,用盾牌和长矛死死挡住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顶住!把他们打下去!” 薛直一枪挑飞一个刚爬上船舷的大食壮汉,嘶声怒吼!他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显得格外清晰,激励着身边的将士。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了!一名狡猾的大食士兵躲在同伴尸体后,猛地掷出一支淬毒的短矛!薛直刚刚格开正面劈来的弯刀,猝不及防! “噗嗤!” 短矛狠狠扎进了他的左肩胛骨!剧痛伴随着一阵麻痹瞬间传遍全身! “少将军!” 周围的亲兵目眦欲裂! “别管我!杀敌!” 薛直怒吼一声,猛地折断矛杆,不顾伤口喷涌的鲜血和迅速蔓延的麻痹感,挺枪再次杀入敌群!他知道,旗舰绝不能失!都统制绝不能有失! 就在“定远号”陷入苦战,整个舰队防线岌岌可危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突然从西方海面传来!紧接着,一片密集的帆影出现在海天相接处!帆面上,绣着醒目的金色双头鹰徽记! “拂菻舰队!是拂菻舰队!他们终于来了!” 唐军舰队中爆发出惊喜的呼喊!就连浴血奋战的薛直,也精神一振! 阿卜杜拉在港口要塞上看到那片帆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伊琳娜!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果然和唐寇勾结了!” 刘仁轨看着急速驶来的拜占庭舰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按照约定,拜占庭舰队应该同时出击,牵制塞浦路斯方向的敌人。现在才来…是路途耽搁?还是…伊琳娜女皇想坐收渔利,等唐军和大食拼得两败俱伤再出手? “都统制!拂菻舰队发来旗语:请求协同作战,夹击大食舰队!” 旗语兵大声报告。 刘仁轨看着海面上惨烈的战况,看着还在奋力搏杀的将士,看着旗舰甲板上浴血奋战的薛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伊琳娜打的什么算盘,此刻拜占庭舰队的到来,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回复旗语:同意协同!目标——敌旗舰阿卜杜拉座舰!全力进攻!” 刘仁轨厉声下令! “得令!” 随着新的旗语升起,刚刚抵达战场的拜占庭舰队,如同注入了新的力量,调整帆向,以整齐的队形,凶狠地扑向大食舰队的侧后翼!他们的战舰虽然不如唐军巨舰庞大,但数量众多,战术娴熟,装备了大量的希腊火喷射器和强弩! 腹背受敌!大食舰队的士气瞬间崩溃!尤其是看到拜占庭舰队那标志性的双头鹰战旗,许多埃及本地征召的水兵更是斗志全无!他们本就不满阿卜杜拉的叛乱和屠杀,此刻更不愿为他和强大的拜占庭帝国作战! “顶住!不许退!督战队…” 阿卜杜拉在旗舰上气急败坏地嘶吼,但已经晚了! 兵败如山倒!无数大食战舰开始掉头,不顾一切地向港口内逃窜!甚至互相冲撞倾轧!唐军和拜占庭舰队抓住机会,如同猛虎下山,展开凶狠的追击!火箭、希腊火、弩炮、轰天雷…各种武器尽情倾泻!海面上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到处都是燃烧沉没的船只和挣扎的落水者! “完了…全完了…” 阿卜杜拉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手中的金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面如死灰。 灯塔泣风:龙旗终飘扬 亚历山大港内,一片末日景象。溃败的战舰如同无头苍蝇般撞入港口,堵塞了航道。岸上的守军看着海面上一边倒的屠杀,早已军心涣散。 就在这混乱之际,数艘大唐的“伏波级”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冒着岸上零星的箭雨和投石,强行冲上了距离法罗斯岛最近的一处浅滩!船艏重重撞上沙滩! “跳荡兵!随我上!目标——灯塔!夺回同胞遗骸!升起龙旗!” 浑身浴血、脸色因失血和毒素而苍白的薛直,用长枪支撑着身体,第一个从船艏跳下,踏上了亚历山大港的土地!他身后的数百名精锐跳荡兵,如同出闸的猛虎,发出震天的怒吼,紧随其后,朝着那座高耸的灯塔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拦住他们!杀了这些异教徒!” 一小股忠于阿卜杜拉的大食士兵在灯塔下结阵,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杀——!” 薛直双眼赤红,如同疯魔!他完全不顾左肩的剧毒和伤痛,将长枪舞成一片银光,如同尖刀般狠狠刺入敌阵!枪影过处,血雨纷飞!身后的跳荡兵们更是悍不畏死,用血肉之躯撞开敌人的刀枪,疯狂砍杀!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唐军将士胸中憋着为同胞复仇的冲天怒火,气势如虹!而守军早已被海上的惨败吓破了胆,抵抗迅速瓦解! 薛直一马当先,浑身浴血,如同血人,终于杀到了灯塔的基座之下!他抬头,看着那几具悬挂在高处的同胞遗骸,虎目含泪! “兄弟!我们来接你们回家了!” 他嘶吼一声,猛地掷出手中的长枪! “咔嚓!” 长枪精准地射断了悬挂尸骸的铁链!几具饱经风霜的遗骸,终于缓缓落下! “接住!” 薛直身后的士兵们含泪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干净麻布,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同胞的尸骨。 薛直踉跄几步,靠着冰冷的灯塔石壁,大口喘息着。剧毒和失血让他视线开始模糊。他强撑着,从怀中取出一面折叠整齐、浸透了他鲜血的赤底金边唐字龙旗!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旗杆猛地插进灯塔基座的石缝中! “大…大唐…万胜…” 他吼出最后几个字,身体缓缓滑倒在地,意识陷入黑暗。鲜血,浸透了他身下的土地,也染红了那面刚刚展开、在海风中猎猎怒展的龙旗! 那抹鲜艳的赤金之色,在灰暗的天空和巍峨的灯塔映衬下,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悲壮!它宣告着,自大汉班超经营西域以来,中原王朝的军旗,第一次真正地、以征服者的姿态,飘扬在了地中海畔!飘扬在了亚历山大港! 海面上,正在指挥舰队肃清残敌的刘仁轨,看到了灯塔上升起的那面龙旗,看到了龙旗下倒下的身影。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缓缓抬起手,向着灯塔的方向,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港口的抵抗,随着龙旗的升起和薛直所部敢死队的壮烈,彻底瓦解。 长安余波:波斯明珠的献礼 长安,紫微宫,麟德殿。 夜宴的气氛,与遥远的亚历山大港的血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殿内灯火辉煌,乐声悠扬。巨大的《日月星辰四海图》穹顶下,珍馐美馔,觥筹交错。庆祝西洋水师初战告捷和安西军攻克木鹿城、阵斩大食东方总督的双重捷报,让整个帝国中枢都沉浸在振奋之中。 李琰高踞御座之上,身着常服,面带微笑,接受着群臣的朝贺。上官婉儿侍立一侧,仪态端庄。阿史那云则坐在稍下首的位置,一身华丽的突厥盛装,英姿中透着妩媚,目光不时扫过殿中献舞的身影。 殿中央,一群身姿曼妙、蒙着轻薄面纱的波斯舞姬,正随着充满异域风情的胡旋乐,翩跹起舞。她们舞姿热烈奔放,眼神妩媚撩人,旋转间轻纱飞扬,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肢,引得殿中不少年轻臣子目眩神迷。 领舞者,正是波斯萨珊王朝的末代公主,伊斯坎达尔·朵兰。她有着波斯贵族特有的深邃轮廓,肌肤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如同里海最深沉的湖水,顾盼间流转着令人心醉的光芒。此刻,她虽在献舞,但那目光却如同带着钩子,始终若有若无地飘向御座之上的李琰。她身上佩戴的珠宝,在灯火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却远不及她本人耀眼。 一舞终了,舞姬们盈盈下拜。伊斯坎达尔公主独自上前几步,优雅地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她用带着波斯腔调、却异常悦耳的汉语,莺声呖呖地说道:“伟大的天可汗陛下!波斯故国之女,伊斯坎达尔·朵兰,谨代表流亡长安的萨珊遗族,恭贺陛下西征大捷!木鹿光复,叛酋授首,波斯万民,皆感念陛下天恩!愿以此舞,聊表寸心,并献上我萨珊王族世代相传的至宝——‘光明之海’蓝钻,以及…”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脸颊飞起两朵动人的红云,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以及朵兰卑微之身,愿入后宫,侍奉陛下左右,以结大唐与波斯永世之好!” 说罢,她双手捧起一个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黄金小盒,里面躺着一颗足有鸽卵大小、湛蓝如深海、纯净无瑕的绝世蓝钻!同时,她盈盈拜倒,姿态柔美而恭顺,将最美的曲线展现在帝王面前。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艳光四射的公主和她那价值连城的献礼,以及那石破天惊的“献身”之语上!有惊叹,有艳羡,也有深藏的政治考量。谁都知道,这位流亡公主和她背后的萨珊遗族,在波斯故地仍有巨大的号召力。若能纳其为妃,对于稳定新征服的波斯地区,收拢人心,无疑是一步妙棋! 上官婉儿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阿史那云则微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琰,想看看这位雄才大略的陛下,会如何应对这朵带刺的波斯玫瑰。是欣然笑纳,还是…? 李琰的目光落在伊斯坎达尔公主身上,深邃而平静。他看到了她的美貌,看到了她眼中深藏的哀伤、野心和对强权的依附。后世灵魂让他对这种政治联姻的本质洞若观火。他微微一笑,并未立刻回应公主的献身,而是温和地问道:“公主请起。萨珊王室的‘光明之海’,朕早有耳闻,果然名不虚传。此宝,朕收下了,它象征着波斯与大唐永不褪色的情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深意:“至于公主殿下…你身为萨珊王裔,血脉高贵。波斯故地,百废待兴,万民翘首,正需王族后裔抚慰人心,凝聚力量。朕岂能因一己之私,令明珠蒙尘于深宫,使波斯万民失其主心骨?”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肯定了公主的价值,又婉拒了她的“献身”,暗示她应该回到波斯去发挥更大的政治作用。 伊斯坎达尔公主娇躯微微一颤,抬起头,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和复杂。她没想到这位皇帝会拒绝得如此…体面。她准备好的诸多说辞和媚态,似乎都落空了。 李琰仿佛没看到她的错愕,继续说道:“朕已下旨,在波斯故地设‘波斯都护府’。高仙芝将军坐镇木鹿,总揽军政。然,教化民心,安抚旧族,非仅靠刀兵。公主殿下深孚众望,通晓波斯典章制度,熟悉民情。朕有意,册封公主为‘波斯安抚使’,秩同三品!赐节钺!协助高将军,抚慰波斯旧民,重建秩序,恢复商路!待波斯安定,公主功成之日,朕必不吝封赏,保你萨珊王族世代荣华!”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再次震动了整个大殿!册封亡国公主为实权“安抚使”,赐予代表皇帝权威的节钺?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魄力?这比单纯纳入后宫为妃,更能体现大唐对波斯故地的“怀柔”与“化钧”之策!更能笼络波斯人心! 伊斯坎达尔公主彻底愣住了。她看着御座上那位年轻帝王深邃而充满智慧的眼睛,看着他嘴角那抹似乎洞悉一切的微笑,心中那点利用美色攀附的小心思,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震撼和…隐隐的敬畏所取代。这位天可汗,他要的不是一个玩物,而是要她真正成为大唐在波斯的代言人,成为他“化钧万邦”棋盘上的一枚活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次深深拜倒,这一次,姿态更加恭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真正的臣服:“朵兰…谢陛下隆恩!陛下天高地厚之恩,洞察烛照之明,朵兰…万死难报!必当竭心尽力,辅佐高将军,安抚波斯万民,不负陛下重托!愿我波斯,永为大唐西陲之屏障,陛下化钧之沃土!” 李琰满意地点点头,举起了酒杯:“众卿,为波斯之安定,为‘化钧’之宏图,共饮此杯!”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群臣齐声应和,殿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帝国的铁血征伐与怀柔权术,在遥远的西方和眼前的宫廷中,交织成一幅宏大的画卷。 上官婉儿看着李琰,眼中闪烁着钦佩与了然的光芒。阿史那云则端起酒杯,对着伊斯坎达尔公主遥遥一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东方的长夜宴饮正酣,而西方的烽烟,正孕育着新的风暴——拜占庭双头鹰的阴影,已悄然投下。 第286章 鹰视狼顾 亚历山大港:暗流下的角力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海水的咸腥。亚历山大港,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千年古港,如同一个疲惫的巨人,在夕阳的余晖中喘息。港口内,大唐战舰伤痕累累,却依旧如威严的巨兽般锚泊着,甲板上水兵们忙碌地修补船体,清理战场。那座高耸的法罗斯灯塔顶端,赤底金边的唐字龙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无声地宣告着新主人的到来。然而,在表面的秩序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临时征用的原埃及总督府,如今成了大唐西洋水师都统制刘仁轨的行辕。厅堂内,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拂菻女皇伊琳娜的特使,御前书记官利奥,正站在刘仁轨面前。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身份的紫色镶金边长袍,但脸上的风尘仆仆已被一种压抑的愤怒所取代。他手中紧握着那柄曾作为信物献上的黄金城门钥匙的复制品,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问: “刘都统制!我拂菻帝国倾尽全力,舰队浴血奋战,牵制大食主力,助贵军夺下亚历山大港!按照盟约与女皇陛下献上金钥匙的诚意,此港当由我们共同治理!共享其利!为何贵军一入港,便全面接管城防、税关、船坞?将我拂菻舰队排除在核心区域之外?甚至连港口灯塔的控制权都牢牢握在手中?这难道就是大唐皇帝陛下所谓的‘同盟’与‘共享我们的海’吗?金钥匙,难道只是一块无用的废铁?!” 利奥的质问掷地有声。他身后的几名拜占庭军官也面含怒色,手按剑柄。海战后期,拜占庭舰队的加入确实加速了大食舰队的崩溃,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如今胜利果实却被大唐独占,这种被利用的感觉让他们怒火中烧。 刘仁轨端坐在主位,花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明光铠虽经战火洗礼,依旧光洁。他平静地听着利奥的咆哮,脸上古井无波。待对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 “利奥大人,稍安勿躁。贵国舰队及时来援,助我军击溃顽敌,此情,我大唐将士铭记于心,本帅已具表上奏陛下,为贵国将士请功。”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然,大人所言‘共同治理’,恕本帅不敢苟同!亚历山大港,是我大唐将士用鲜血和生命,从背信弃义、屠戮我同胞的大食叛军手中夺回!灯塔之上悬挂的,是我大唐子民的遗骸!此港之克复,是我大唐西洋水师万里远征的成果!其主权归属,毋庸置疑!” 刘仁轨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地中海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亚历山大港的位置:“至于盟约,陛下早有明旨!亚历山大港,必须由大唐永久驻防,作为西洋水师母港及大唐与西方贸易之枢纽!此乃底线!女皇陛下献上金钥匙,开启的是‘共击暴敌’之门,而非‘共分战果’之门!贵国所求之利,陛下亦有承诺:助尔等收复叙利亚失地!此诺,我大唐必践!但亚历山大港,非交易之物!” 他回身,目光如电直视利奥:“利奥大人,请转告女皇陛下。我大唐行事,光明磊落,言出必行。该是拂菻的,一分不会少。但不该伸手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请莫要逾矩!以免伤了和气,坏了陛下‘化钧万邦’、共御大食的大计!地中海很大,容得下大唐的龙旗与拂菻的双头鹰。但前提是,鹰,要知道自己的位置!”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肯定了拜占庭的功劳,又极其强硬地重申了大唐对亚历山大港不容置疑的主权,更隐晦地点出了拜占庭若有不轨之心,将破坏大局。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鹰的位置”的警告,让利奥和他身后的军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利奥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毫无意义。眼前这位老将,是那位东方皇帝意志的坚定执行者,寸土不让。他强压怒火,冷冷道:“刘都统制的话,外臣会一字不漏转呈女皇陛下!希望大唐皇帝陛下,也莫要忘记对我拂菻收复失地的承诺!告辞!” 说罢,他重重一拱手,带着满腔的屈辱和不甘,拂袖而去。 看着拂菻人离去的背影,刘仁轨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同盟的裂痕,已清晰可见。伊琳娜女皇的野心和算计,绝不会因为一次警告而消失。地中海的风云,只会更加诡谲。 “报——!” 一名亲兵急匆匆跑入,声音带着焦急,“都统制!薛旅帅伤势恶化!高烧不退,昏迷中呓语不断!军医…军医说箭毒猛烈,深入肺腑,恐…恐有性命之忧!急需宫中御医和解毒圣手!” “什么?!” 刘仁轨脸色大变!薛直是夺回灯塔、升起龙旗的英雄,更是薛讷的爱子!若他在此陨落,不仅损折大将,更无法向陛下和薛讷交代! “快!八百里加急!飞报长安!奏请陛下速派御医!携带宫中最好的解毒药材!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薛直!” 刘仁轨几乎是吼着下令。 长安深宫:东瀛的“求和”与雷霆之怒 长安,紫微宫,两仪殿。 气氛与亚历山大的紧张截然不同,却同样压抑。李琰面无表情地坐在御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份用倭国特有的楮纸书写的国书。国书旁,放着一尊尺余高、通体由赤金打造、镶嵌各色宝石、做工极其精美的“八幡大菩萨”坐像。佛像面容慈悲,宝相庄严,但在李琰眼中,却充满了讽刺。 殿内,狄仁杰、薛讷、阿史那云等重臣肃立。薛讷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显然已经知道了爱子薛直在亚历山大港重伤垂危的消息。 下首,跪伏着几名身着倭国“狩衣”官服、头戴“立乌帽子”的倭国遣唐使。为首者,正是藤原仲麻吕的心腹,此次使团正使,藤原清河。他姿态放得极低,额头几乎触地,用带着浓重倭国口音的汉语,无比恭顺地说道: “下国小使藤原清河,奉我神圣法王陛下之命,恭贺大唐天可汗陛下西征大捷,威服八荒!前番有奸佞小人,背主妄为,竟敢在神都长安行悖逆之事,惊扰天颜,实乃罪该万死!我法王陛下闻之,震怒不已,已将涉事人等尽数诛灭九族!特命小使携国书与‘八幡大菩萨’金身法像,漂洋过海,献于陛下御前!一则谢罪,二则祈愿大唐与倭国永结盟好,世代和睦!我法王陛下愿永奉大唐为父国,岁岁朝贡,绝无二心!恳请陛下息雷霆之怒,宽宥下国之罪!” 藤原清河说得声情并茂,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那尊金佛在殿内灯火映照下,更是宝光灿灿,价值连城。若换做一般君主,或许真会被这“诚恳”的谢罪和厚重的礼物打动。 然而,李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在表演的猴子。阿史那云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她掌握的情报网早已查明,所谓的“诛灭九族”不过是抛出了几个替死鬼,真正的幕后主使藤原仲麻吕依旧在倭国权势熏天!这尊金佛,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用财宝和卑辞,换取喘息之机,甚至妄图麻痹大唐,暗中积蓄力量! 李琰缓缓拿起那份辞藻华丽、极尽谄媚的国书。他没有看,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然后,在藤原清河愕然的目光中,轻轻一松。 “啪嗒。” 国书轻飘飘地落在地毯上。 接着,李琰的目光投向那尊华贵的“八幡大菩萨”金像。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接,而是猛地一挥袍袖! “哐当——哗啦——!” 沉重的金佛被直接扫落御案!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慈悲的佛首瞬间与身体分离,几颗镶嵌的宝石崩飞出去,发出刺耳的声响,滚落尘埃!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倭国使团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如筛糠!藤原清河更是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李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的倭国使臣,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之风,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诛灭九族?永结盟好?奉为父国?” 他冷笑一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 “当朕是三岁孩童,可欺吗?!” “尔等倭奴,狼子野心,刻薄寡恩!趁我西顾无暇,遣鼠辈行刺,欲坏我火器,伤朕股肱!此等血仇,岂是一纸虚文、一尊金佛所能抹平?!” “回去告诉那个躲在神宫里装神弄鬼的‘法王’!告诉藤原仲麻吕那条老狗!” “血债——” 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唯!血!偿!” “待朕荡平西洋,腾出手来,便是尔等蕞尔三岛,化为齑粉之时!” “滚!” 最后一声“滚”,如同雷霆咆哮!倭国使团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甚至顾不上捡那尊破碎的金佛和地上的国书,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大殿,留下满殿的狼藉和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陛下息怒!” 狄仁杰等连忙躬身。 李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转向双眼赤红、紧握拳头的薛讷,语气转为沉痛:“薛卿,薛直之事,朕已知晓。朕已命太医院院正,携宫中珍藏的‘天山雪莲’、‘西域解毒圣药’及最好的御医,由阿史那云亲自率领,以八百里加急,星夜兼程,赶赴亚历山大港!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将朕的虎将救回来!” 薛讷闻言,虎躯一震,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谢陛下隆恩!犬子…犬子定不负陛下厚望!” 李琰又看向阿史那云:“云儿,此行凶险,路途遥远,且西洋局势未稳,拂菻人虎视眈眈。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持朕金牌!沿途关隘、驿站、驻军,见牌如见朕!务必以最快速度,将御医和药材送到!同时,替朕好好看看,那亚历山大港,究竟是谁说了算!” “陛下放心!妾身定不辱命!” 阿史那云抱拳领命,英气勃发,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她深知此行责任重大,既是救薛直的性命,更是向拂菻乃至整个西方,展示大唐对亚历山大港不容置疑的控制力! 木鹿城下:玫瑰带刺,铁血浇灌 呼罗珊,木鹿城。 昔日大食东方总督的府邸,如今成了大唐波斯都护府临时的治所。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战火的气息。高大的城墙布满修补的痕迹,昭示着不久前那场惨烈的攻城战。 府邸议事厅内,气氛同样凝重。一身波斯贵族盛装、却佩戴着大唐三品“波斯安抚使”银鱼袋和象征皇帝权威节钺的伊斯坎达尔·朵兰公主,端坐在副位。她容颜依旧绝美,但眉宇间已多了几分威严和疲惫。她对面,坐着几位身着华丽锦袍、蓄着浓密胡须的波斯本地豪强首领,以及几名穿着白袍、神情倨傲的琐罗亚斯德教高级祭司。 “公主殿下,高将军。” 一位名叫巴赫拉姆的豪强首领抚胸行礼,语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不满,“大食暴政已除,我等皆感念大唐皇帝陛下天恩。然,赋税之事…是否过于严苛?战乱方歇,民生凋敝,十税其三,恐民不堪负,激起变乱啊!” 他提出的,正是伊斯坎达尔公主依照大唐律法和波斯现状制定的新税则。 另一位穆护也接口道:“公主殿下,您乃阿胡拉·马兹达庇佑的萨珊王裔!恢复我圣教荣光,重立圣火庙宇,方是安抚民心、凝聚波斯之根本!而非急于征收重税,效仿那…那异邦之法!” 话语中,对大唐的排斥和对萨珊旧制的维护昭然若揭。 坐在主位的高仙芝,一身戎装未卸,脸色冷硬如铁石。他手中把玩着一柄镶嵌宝石的波斯弯刀,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这些表面恭顺、实则心怀鬼胎的旧势力代表。他深知,公主的政治手腕固然重要,但在刚征服的土地上,有时更需要铁与血的震慑! 伊斯坎达尔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她碧蓝的眼眸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巴赫拉姆首领,穆护大人。赋税之制,乃帝国法度,亦是重建波斯、供养大军、抚恤伤亡、恢复商路之基石!十税其三,已较大食暴政时十税其五乃至七为轻!且陛下有旨,首年可酌情减免三成!此乃皇恩浩荡!何来严苛之说?” 她搬出了大唐皇帝的旨意,也点明了税收的用途,堵住了对方“盘剥”的借口。 她话锋一转,看向那位穆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圣教荣光,本使身为萨珊王裔,对阿胡拉·马兹达的信仰虔诚不逊于任何人!重建圣火庙宇,恢复祭祀,本使已在筹划之中!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礼需有序,不可操切!更不可因祭祀而废弛国政,影响民生!此非圣教本意!穆护大人身为智者,当明此理!” 公主的话有理有据,既维护了圣教的地位,又强调了大局为重,让那位穆护一时语塞。 然而,巴赫拉姆等人显然不甘心,还想争辩。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唐军校尉踉跄冲入议事厅,扑倒在地,嘶声喊道:“报!高将军!公主殿下!城西八十里,卡维尔绿洲!大食残部勾结当地马匪,袭击我运粮队!押运府兵百余人…尽数战死!粮草…被劫掠一空!” “什么?!” 高仙芝猛地站起,手中弯刀“锵”地一声出鞘半尺!一股冲天的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大厅!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向巴赫拉姆等本地豪强!卡维尔绿洲,正是巴赫拉姆家族的势力范围! 巴赫拉姆等人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伊斯坎达尔公主也脸色铁青,她猛地看向巴赫拉姆,声音如同寒冰:“巴赫拉姆首领!卡维尔绿洲!此事,你作何解释?!” “我…我…公主殿下!将军!此事与我无关啊!定是…定是大食余孽狡诈…” 巴赫拉姆慌忙辩解,语无伦次。 “够了!” 高仙芝一声暴喝,如同惊雷!他“唰”地一声完全拔出弯刀,刀锋指向巴赫拉姆,杀气腾腾:“本帅不管与你有关无关!运粮队在你地盘被劫,押运将士全部殉国!你难辞其咎!来人!” “在!” 数名如狼似虎的唐军亲兵应声而入! “将巴赫拉姆及其子嗣、心腹,即刻拿下!严加审讯!凡与此次劫掠有牵连者,无论身份,一律按通敌叛国论处!斩立决!人头悬于城门示众!” 高仙芝的命令冷酷无情,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高将军!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啊!我是被冤枉的!” 巴赫拉姆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哭喊求饶。 高仙芝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扫过其他噤若寒蝉的豪强和穆护,声音如同来自地狱:“还有你们!都给本帅听好了!大唐的刀,能砍下大食总督的头颅,就能砍下任何不轨之徒的脑袋!公主殿下仁慈,以怀柔治波斯!但若有人以为有机可乘,阳奉阴违,甚至勾结残敌,祸乱地方…哼!” 他手中染血的弯刀猛地劈在面前的硬木桌案上! “咔嚓!” 厚重的桌案被一刀劈裂! “这,就是下场!” “本帅不管他是豪强首领,还是什么狗屁穆护!有一个算一个,定叫他——” 高仙芝一字一顿,声音森寒: “全!族!尽!灭!” 铁血的气息,如同严冬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心怀异志者的幻想。伊斯坎达尔公主看着高仙芝雷霆万钧的手段,看着那些豪强首领和穆护惊恐万状的表情,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在这片刚刚征服、暗流汹涌的土地上,她这朵波斯玫瑰想要真正扎根绽放,既需要她怀柔安抚的智慧,更离不开高仙芝这把时刻悬在头顶的、染血的利剑!帝国的秩序,需要铁血与怀柔的交织,才能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真正建立起来。 第287章 云涌西洋 生死时速:跨越万里的救援 苍茫的地中海在脚下延伸,蔚蓝无际,与天相接。强劲的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阿史那云染满风尘的脸颊。她一身利落的胡服骑装外罩软甲,猩红的披风在船艏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身后,是大唐西洋水师派出的三艘速度最快的“伏波级”快船,正鼓足风帆,劈波斩浪,朝着那座越来越清晰的海港巨城——亚历山大港疾驰! 自长安出发,已逾一月!这一个月,阿史那云和她带领的这支特殊的队伍——太医院院正孙思邈的亲传大弟子林元化、两名经验丰富的御医、四名精干的内侍、以及一小队精锐的百骑司护卫——几乎是在用生命赶路!八百里加急的令牌所到之处,沿途驿站快马接力,昼夜不息!翻越陇山,横穿河西走廊,踏过帕米尔高原的冰雪隘口,沿着波斯驿道一路向西!风餐露宿,马匹跑死了就换,人累垮了就咬牙硬撑!只为抢在死神前面,将怀中那玉盒里珍藏的“天山雪莲”和数种西域奇珍解毒药材,送到重伤垂危的薛直身边! “快!再快一点!” 阿史那云紧握着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心中焦灼如同火烧。薛直不仅是帝国年轻的勇将,薛讷的爱子,更是夺回灯塔、升起龙旗的英雄!他若陨落,对军心士气是巨大的打击,更会让陛下痛失臂膀!想到临行前陛下凝重的嘱托和薛讷那双布满血丝、强忍悲痛的眼睛,阿史那云只觉得肩头责任重于泰山。 “郡主!前方就是亚历山大港了!看!灯塔!龙旗!” 了望兵激动地指着远方。 阿史那云精神一振!果然,那座高耸入云的法罗斯灯塔的轮廓已清晰可见,顶端那面赤底金边的唐字龙旗,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钉在异域的海天之间!一股自豪与急切同时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船队即将驶入港口外海航道时,异变陡生!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号角声从侧前方传来!紧接着,一支由十余艘中型桨帆战舰组成的拜占庭舰队,如同幽灵般从一处海湾岬角后驶出,横亘在大唐船队与港口之间!战舰上,金色的双头鹰旗帜在风中招展,甲板上士兵林立,弓弩上弦,希腊火喷射器的铜管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为首一艘战舰的船艏,站着一名身着华丽锁甲、披着紫色斗篷的拜占庭海军军官,正冷冷地注视着大唐的快船。 “停船!接受检查!” 一名通译官用生硬的汉语,通过号角向大唐船队喊话,“此乃罗马帝国海域!任何船只入港,需经我方许可!” “放屁!” 阿史那云身边一名百骑司校尉勃然大怒,“亚历山大港已是我大唐疆土!灯塔龙旗为证!尔等敢拦我大唐特使坐船?找死!” 阿史那云眼神瞬间冰冷如刀!她认出来了,那为首的军官,正是上次在刘仁轨行辕见过、咄咄逼人的利奥的副手!这绝不是巧合!这是伊琳娜女皇的试探!想看看大唐对亚历山大港的控制力究竟有多强,底线在哪里!甚至…是想故意拖延,延误救治薛直的时间? 一股怒火直冲阿史那云天灵盖!她猛地从怀中掏出李琰御赐的金牌!金牌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正面一个巨大的“敕”字,背面是盘绕的蟠龙! “本宫乃大唐皇帝钦命特使!持御赐金牌!有十万火急军务入港!尔等速速让开航道!敢有阻拦,视同对我大唐宣战!” 阿史那云运足中气,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遍海面!她高举金牌,傲然立于船头,目光如电,直视那名拜占庭军官! 金牌一出,大唐三艘快船上的士兵同时拔刀出鞘,弩箭上弦!杀气瞬间弥漫! 那拜占庭军官脸色微变。他认得那金牌的分量!见牌如见大唐皇帝!他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强硬,更没想到领队的竟是这位以英武果决闻名的突厥郡主!他犹豫了,回头看向旗舰方向,似乎在等待指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薛直的生命正在流逝!阿史那云心急如焚!她猛地抽出腰间镶满宝石的突厥弯刀,刀锋直指拜占庭舰队,厉声喝道:“三息之内!不让航道!休怪本宫刀下无情!给我冲过去!敢有阻拦者,杀无赦!” “杀!杀!杀!” 大唐水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船帆鼓到极致,战船如同离弦之箭,毫不减速,朝着拜占庭舰队的缝隙猛冲过去!那气势,仿佛要将一切阻拦碾碎! 拜占庭军官脸色煞白!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下令攻击,这疯女人真的会带着三艘船撞过来!后果…他承担不起! “让…让开!快让开!” 在最后一刻,他嘶哑着下令。拜占庭战舰手忙脚乱地调整位置,勉强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大唐的三艘快船如同疾风般从拜占庭舰队中间穿过!阿史那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士兵脸上惊愕和屈辱的表情。她冷哼一声,收起弯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目光只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亚历山大港码头。 双头鹰的试探,在龙旗的威严和突厥郡主的决绝面前,狼狈退让! 妙手回春:英雄泪洒异域 亚历山大港,原埃及总督府,如今刘仁轨的行辕。 一间临时布置的病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薛直躺在榻上,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左肩的伤口虽经军医处理包扎,但周围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黑色,并且向胸口蔓延。他浑身滚烫,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紧眉头,偶尔发出无意识的呓语:“顶住…龙旗…不能倒…” 刘仁轨、几位高级将领以及随军医官围在榻边,个个脸色沉重,眼中布满血丝。军医无奈地摇头:“都统制…箭毒太烈,已侵入心脉…若非薛旅帅体魄异于常人,早已…如今药石罔效,恐怕…就在旦夕之间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 “让开!御医到了!” 阿史那云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身后,林元化等御医和内侍疾步而入。 “郡主!” 刘仁轨等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让开。 林元化,这位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的御医,是孙思邈的得意门生,精研解毒之道。他顾不得寒暄,立刻扑到榻前,翻开薛直的眼皮查看瞳孔,又迅速搭上他的腕脉,神色凝重。他解开薛直肩头的包扎,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青黑色伤口和蔓延的毒线,眉头紧锁。 “是混合蛇毒!还有西域特有的‘黑蝎草’之毒!歹毒异常!” 林元化迅速判断,语速极快,“快!取‘天山雪莲’!捣碎取汁!‘七叶一枝花’、‘西域解毒散’按方煎煮!金针!烈酒!快!” 随着他的指令,整个房间瞬间忙碌起来!御医助手熟练地捣药煎煮,内侍递上消过毒的金针和烈酒。林元化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得如同鹰隼。他先用烈酒清洗伤口,然后用特制的薄刃小刀,极其精准而快速地剜去伤口周围发黑坏死的腐肉!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稳如磐石!黑紫色的毒血汩汩流出,腥臭扑鼻! 剧痛让昏迷中的薛直猛地抽搐了一下!阿史那云的心也跟着揪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腐肉清除干净,林元化接过捣好的雪莲汁液,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那晶莹如白玉的汁液接触到伤口,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丝丝白气!伤口周围可怕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有效!” 众人心头一喜! 紧接着,林元化捻起数根细长的金针,出手如风!膻中、巨阙、内关、合谷…数处要穴瞬间被金针精准刺入!他手指轻捻,或提或按,运用着高深的针灸导引之术,引导体内残毒下行,护住心脉!薛直身体的抽搐渐渐平复,灰败的脸色也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好转。 此时,煎好的汤药也送到了。阿史那云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薛直沉重的身躯,林元化用银匙撬开他的牙关,将苦涩的药汁一勺一勺,极其耐心地喂了进去。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从午后到黄昏,林元化寸步不离,不断观察薛直的脉象、呼吸、瞳孔变化,调整针法,更换敷药。汗水浸透了他的官袍。阿史那云、刘仁轨等人也守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终于,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入房间时,薛直滚烫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体温在缓缓下降!那致命的青黑色毒线,终于被压制住,不再蔓延!他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清晰而平稳起来! 林元化长舒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幸不辱命!毒势已控,心脉得护!薛旅帅…性命无虞了!” “太好了!” “苍天有眼!” 房间内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刘仁轨老泪纵横,重重拍着林元化的肩膀:“林太医!妙手回春!活命之恩,老夫代薛家,代全军将士,谢过了!” 说罢,竟要下拜。 林元化连忙扶住:“都统制折煞下官了!此乃陛下洪福,薛旅帅自身命硬,下官只是尽本分!” 他看向阿史那云,“多亏郡主星夜兼程,及时送来救命灵药!再晚半日,纵有仙丹,恐也无力回天!” 阿史那云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重重落下,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她走到榻前,看着薛直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明显有了生机的脸庞。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薛直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涣散,待看清床前众人关切的脸庞,尤其是看到那面悬挂在对面墙上、熟悉的赤底金边唐字龙旗的缩小版时,他的瞳孔猛地聚焦! 他挣扎着想动,被林元化轻轻按住。 “龙…龙旗…” 薛直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急切,“灯塔…龙旗…还在…吗?” 一瞬间,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墙上那面小旗,又看向薛直那双充满执念的眼睛。这个铁打的汉子,在鬼门关徘徊一圈,醒来第一句话,问的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他拼死升起的龙旗! 阿史那云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用力点头,声音无比坚定:“在!薛旅帅!灯塔上的龙旗,一直在!飘得又高又稳!整个亚历山大港,都在它的注视之下!你夺回来的地方,永远是大唐的!” 薛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却无比释然的笑容。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畔。这滴英雄泪,饱含着对使命的忠诚,对牺牲战友的哀思,以及对那片染血异土终归大唐的欣慰。 风起泰西封:哈里发的毒计 就在亚历山大港因薛直转危为安而稍显松快之际,数千里之外的波斯腹地,泰西封。 一间充满波斯风情的密室中,烛火摇曳。新任命的波斯都护府副使、伊斯坎达尔公主的心腹幕僚,前萨珊宫廷书记官纳西尔,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药水,涂抹在一张看似空白的羊皮纸上。羊皮纸来自一个行踪诡秘的波斯游商,声称是“来自巴格达的问候”。 随着药水的浸润,羊皮纸上逐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粟特文字迹!纳西尔屏住呼吸,逐字阅读,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惊骇! “公主殿下!出大事了!” 纳西尔拿着显影后的密信,跌跌撞撞冲出密室,找到正在与几位归顺的波斯贵族商议商路重建事宜的伊斯坎达尔公主。 公主屏退左右。纳西尔将密信呈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殿下!我们在巴格达的暗线冒死传回的消息!大食哈里发哈伦·拉希德…他…他并未因木鹿城之败而气馁!相反,他制定了一个极其恶毒的‘毒蝎’计划!” 伊斯坎达尔公主心头一凛,迅速接过密信细看。越看,她的脸色也越是苍白,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哈伦…他竟如此歹毒!” 公主咬牙切齿,“他知我大唐主力西顾,安西军陷于波斯,西洋水师初控埃及,根基未稳…国内必然空虚!他秘密派遣了一支由死士和精锐‘古拉姆’组成的使团,携带重礼和…和一种极其隐秘的慢性剧毒‘尘梦散’!伪装成西域小国朝贡的使节,已启程前往长安!” “尘梦散?”纳西尔不解。 “此毒无色无味,混入饮食,初时毫无异状,如同微尘入梦!但日积月累,中毒者会日渐虚弱,精神恍惚,最终…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极难察觉!” 公主的声音带着寒意,“哈伦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战场!他要用这毒蝎之计,行刺…行刺天可汗陛下!只要陛下…只要陛下稍有闪失,我大唐群龙无首,西征大军必然大乱!他便可趁势反扑,一举扭转乾坤!甚至…甚至可能引发帝国内乱!” 这计划之阴险毒辣,目标之丧心病狂,让伊斯坎达尔公主遍体生寒!哈伦·拉希德,这位以“英明”着称的哈里发,其手段比最凶残的豺狼还要狠毒百倍! “必须立刻禀报陛下!十万火急!” 伊斯坎达尔公主猛地站起,再无半分平日的从容优雅,眼中只有焦急和决绝!“纳西尔!用最快的信鸽!八百里加急!将密信原文和我们的警示,直送长安紫微宫!同时,通知我们在玉门关、河西走廊的所有暗桩,严密监视任何可疑的西域使团!宁可错查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快!”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到那支携带致命毒药、正悄然逼近长安的毒蝎使团。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头。西洋的战火未熄,一场针对帝国心脏的致命暗杀,已然在无声无息中拉开了帷幕! 长安,紫微宫,两仪殿。 李琰端坐御案之后,手中正拿着那封由信鸽接力、跨越万里山河送来的,由伊斯坎达尔公主亲笔书写、并附有显影密信抄本的八百里加急奏报。烛光映照着他俊朗而沉静的面容,深邃的眼眸中,寒芒如星,锐利如刀。 殿内,狄仁杰、薛讷、阿史那云等重臣屏息凝神,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伊斯坎达尔公主信中描述的那种名为“尘梦散”的、无形无质的致命威胁。 李琰缓缓放下奏报,指关节在坚硬的紫檀御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带着无尽嘲讽和杀意的弧度。 “围魏救赵?哈伦·拉希德…好一招釜底抽薪的毒计!” 李琰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泉流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想用这等下三滥的鬼蜮伎俩,乱我中枢,解你西方之困?”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扫过殿内群臣,那眼神中蕴含的智慧和掌控一切的力量,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可惜!你选错了对手!也低估了朕的…耳目!” “传旨!” 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铮鸣,斩钉截铁: “其一:着百骑司指挥使,会同刑部、京兆尹,即刻封锁长安所有城门!自即日起,所有入城西域使团、商队,无论国别,一律暂扣于四方馆!由百骑司精锐与太医院御医携宫中豢养之‘试毒银貂’,严加盘查!饮食、货物、人员,逐一甄别!凡携带不明药物、行迹可疑者,立即拿下!严刑拷问!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其二:命河西节度使、陇右道观察使!严查玉门关、阳关及所有通往西域之隘口!增派精兵,盘查所有东行之旅人!凡形貌可疑、携带箱笼者,重点查验!发现疑似大食‘古拉姆’特征之队伍,即刻扣押!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其三:” 李琰的目光变得无比幽深,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智慧,“哈伦想玩阴的?朕就陪他玩把大的!他不是想‘围魏救赵’吗?朕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狄卿!” “臣在!” 狄仁杰肃然出列。 “由你亲自部署!选一队绝对可靠、精通大食语及西域诸语的百骑司精锐!换上缴获的大食军服、旗帜,携带伪造的哈伦手令!待确认那支‘毒蝎’使团踪迹后,给朕…半路截杀!务必做得干净利落,像是遭遇了‘马匪’或‘仇家’!然后…” 李琰眼中寒光一闪,“用他们携带的‘礼物’和‘国书’,给朕原封不动地,送到巴格达!送到哈伦·拉希德的…枕边!”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陛下此计,不仅是要粉碎刺杀,更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致命的毒药和失败的羞辱,直接砸回给哈伦本人!这是何等凌厉的反击!何等霸道的宣告! “朕要让他知道——” 李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寰宇坤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巴格达的位置,声音如同九霄龙吟,带着碾碎一切的威严: “想动长安?想伤朕分毫?” “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西洋这盘棋,朕不仅要赢,还要赢得他…魂飞魄散!” “跳梁小丑,终将自食其果!”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席卷整个大殿。一场围绕着帝国心脏的无声暗战,与万里之外的地中海烽火,交织成一幅更加凶险诡谲的画卷。哈伦的毒蝎之刺,已然对准了神龙的心脏,而神龙的利爪,也即将撕裂苍穹,给予致命的反击! 第288章 毒蝎折戟 长安瓮城:银貂试毒,图穷匕见 长安城,四方馆。 这座专门接待外国使节、商队的巨大馆舍,此刻却笼罩在一种异样的肃杀气氛中。高大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两排盔明甲亮、手按横刀的北衙禁军“千骑”精锐,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路人。馆内各处的回廊、庭院暗影里,更有无数身着便服、却目光如电的百骑司暗探在无声游弋。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馆舍最大的宴会厅“万国厅”内,灯火通明,却无半分宴饮的欢愉。数十张矮几排开,上面摆放着来自西域各国的所谓“贡品”:葡萄美酒盛在镶金的银壶里,散发着诱人的甜香;烤得金黄的羔羊腿滋滋冒油;各色精致的胡饼、干果琳琅满目。然而,席间坐着的“使节”们却个个面色僵硬,眼神闪烁,强作镇定。他们衣着各异,有粟特商人的锦袍,有吐火罗武士的皮甲,也有于阗王使的华服,但仔细观察,不少人坐姿紧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或靴筒的隐蔽处。 主位上,大唐宰相狄仁杰一身紫色常服,面带温和却深不可测的笑容,正与身旁几位看似身份最高的“使节”寒暄,谈笑风生,仿佛真的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招待宴会。刑部尚书宋璟、京兆尹李朝隐等重臣陪坐两侧,神色平静。太医院院正孙思邈的亲传弟子林元化,则带着几名御医和几个精巧的银笼,安静地侍立在狄仁杰身后不远。笼子里,几只毛色雪白、眼神机警的银貂正不安地抓挠着笼壁。 “诸位远道而来,献上珍宝美酒,实乃我大唐之幸。陛下心系万邦,特命本相设宴款待,以示天恩。” 狄仁杰端起一杯清澈的酒液,笑容可掬,“来,共饮此杯,为陛下贺,为大唐与诸邦永世交好贺!”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众“使节”连忙举杯附和,声音却参差不齐,带着紧张。 酒液入喉。狄仁杰放下酒杯,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随即对林元化微微颔首。 林元化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感念诸位使节辛劳,特赐宫中御制珍馐,请诸位品尝!” 说罢,他一挥手。几名内侍捧着托盘上前,将一小碟碟精致的宫廷点心——水晶龙凤糕、金乳酥、玉露团等,分送到每一位“使节”的矮几上。 点心香气扑鼻,卖相极佳。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御赐”,却让一些“使节”脸色微变,眼神中的慌乱几乎掩饰不住。 “陛下隆恩,我等感激不尽!” 一名粟特商人模样的使节反应最快,立刻满脸堆笑地拿起一块金乳酥,作势要放入口中。但他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 “且慢!” 狄仁杰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使节皆是贵客。为保万全,彰显我大唐待客至诚,按宫中新规,凡入口之物,皆需经‘银貂试膳’。” 他话音未落,林元化已亲自打开一个银笼。一只雪白的银貂被小心地抱住。林元化用银箸夹起一小块那名粟特“使节”矮几上的金乳酥,递到银貂嘴边。 那银貂小巧的鼻子嗅了嗅,似乎有些犹豫。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它身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突然! “吱——!” 那银貂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小小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雪白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口鼻中溢出黑色的血沫!挣扎了不过数息,便彻底僵直不动了! “有毒!” “护驾!” “拿下他们!” 死寂被瞬间打破!惊呼声、怒吼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几乎同时炸响! 那粟特“使节”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掀翻矮几,金乳酥和杯盘飞溅!同时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抽出一柄淬着幽蓝光泽的淬毒匕首,合身扑向近在咫尺的狄仁杰!动作快如鬼魅! “狄相小心!” 旁边的刑部尚书宋璟惊骇欲绝!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 那扑向狄仁杰的刺客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殿柱上!胸骨塌陷,口中鲜血狂喷,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他挣扎着想抬头,却看到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挡在狄仁杰身前!那人一身千骑营的明光铠,猩红披风,豹头环眼,虬髯戟张,手中一柄沉重的熟铜锏还保持着挥出的姿势,锏头上沾着鲜血和碎骨!正是闻讯亲自坐镇四方馆外围、早已按捺不住的左卫大将军——薛讷! “狗贼!敢尔!” 薛讷须发戟张,如同怒目金刚!他那一锏,含怒而发,势大力沉,直接将刺客胸骨砸碎,眼看是不活了! “动手!” 几乎在薛讷出手的同一瞬间,厅内其他几个矮几旁,数名伪装成使节的大食死士和“古拉姆”精锐也暴起发难!有的抽出藏在胡饼下的短刃,有的从靴筒拔出匕首,有的甚至直接抓起桌上的银壶、铜盘当武器,嚎叫着扑向最近的唐廷官员或侍卫!一时间,厅内刀光剑影,乱作一团! “保护大人!” “格杀勿论!” 埋伏在暗处的百骑司精锐和千骑营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盾牌手在前结阵,长枪手突刺,弓弩手占据高处,瞬间将暴起的刺客分割包围! “噗嗤!” “啊——!” 利刃入肉声、垂死惨嚎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那些大食死士和古拉姆虽然悍勇,但在早有准备的唐军精锐面前,如同扑火的飞蛾!尤其是薛讷,如同虎入羊群,熟铜锏挥舞起来带着沉闷的呼啸,沾着就死,碰着就亡!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他憋了几个月的怒火和对儿子薛直的担忧,此刻尽数倾泻在这些刺客身上!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不过半盏茶功夫,厅内除了唐军将士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他声响。参与暴动的十几名伪装成使节的刺客,全部伏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华贵的地毯和打翻的酒菜。剩余的“使节”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屎尿齐流。 狄仁杰在薛讷和盾牌手的严密护卫下,安然无恙。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些瘫软的幸存者,声音冰冷:“宋尚书!李府尹!将所有‘使节’,无论是否参与行刺,全部拿下!押送刑部大牢!分开关押!严加审讯!本相要他们知道,敢在长安,在陛下眼皮底下玩火…”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寒冰: “就要有被烧成灰烬的觉悟!” 刑部炼狱:铁嘴铜牙也撬开 刑部大牢,最深处的特制水牢。 浑浊腥臭的污水齐腰深,冰冷刺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在昏暗的油灯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腐臭和绝望的气息。 一个被扒光了上衣、浑身鞭痕交错、奄奄一息的大食汉子被铁链吊在污水里,只露出脑袋。他有着典型的古拉姆特征:深目高鼻,满脸虬髯,肌肉虬结,眼神中充满了桀骜和仇恨。他是被薛讷亲手擒获的刺客头目之一,也是负责保管“尘梦散”和联络暗号的关键人物。此人极其硬气,寻常鞭打、烙铁、夹棍,竟都咬牙挺住,一声不吭。 刑部尚书宋璟亲自坐镇,旁边站着刑部最冷酷、经验最丰富的掌刑老吏,人称“鬼见愁”的赵黑塔。薛讷也抱着双臂,如同一尊煞神般站在阴影里,冷冷地盯着水中的犯人。他需要口供,需要知道还有没有同党潜伏在长安,需要知道这毒药的来源和所有细节! “说!‘尘梦散’藏在何处?还有哪些同党潜伏?如何接头?” 宋璟的声音在水牢中回荡,带着官威。 那古拉姆头目猛地抬起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生硬的汉语嘶吼道:“异教徒!休想从真主勇士口中得到任何东西!杀了我吧!哈伦哈里发会为我们复仇!新月的光芒终将笼罩你们肮脏的都城!” “冥顽不灵!” 宋璟脸色一沉,“赵黑塔!” “卑职在!” 赵黑塔狞笑一声,露出一口黄牙。他拿起旁边一个特制的木枷,枷上布满细密的尖刺。“给这蛮子上‘仙人献果’!让他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名膀大腰圆的狱卒立刻上前,将犯人从水里拖出来,不顾其挣扎,强行将他的双手手腕套进那布满尖刺的木枷孔洞中,然后猛地收紧机括! “呃啊——!” 木枷收紧的瞬间,尖刺深深扎进手腕皮肉,鲜血淋漓!剧烈的疼痛让硬汉也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 “这才开始呢!” 赵黑塔阴恻恻地笑着,拿起一根细长的、带着倒钩的钢针,“再尝尝‘绣花针引线’的滋味!” 他示意狱卒按住犯人,将那钢针缓缓地、一寸寸地刺进犯人的指甲缝里! “啊——!魔鬼!你们是魔鬼!” 十指连心!这种钻心蚀骨的剧痛,让古拉姆头目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浑身痉挛,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滚落! 薛讷在阴影中看着,眉头都没皱一下。战场上的厮杀他见得多了,这种场面还不足以让他动容。他只要结果。 钢针在十个指甲缝里轮流穿刺了一遍,犯人已经疼得几近昏厥,眼神涣散。赵黑塔又拿起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抹在犯人鲜血淋漓的手腕伤口和指甲上。 “这叫‘万蚁噬心膏’,” 赵黑塔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抹上去,伤口不会愈合,只会又疼又痒,如同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咬!一天比一天难受!直到你把自己抓挠得露出白骨!” 药膏刚一抹上,那犯人原本因剧痛而麻木的手腕和手指,立刻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奇痒!痒得钻心!痒得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掉!他疯狂地扭动身体,想用铁链去蹭,却被死死锁住!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坚韧的意志防线!疼痛可以忍,但这种深入骨髓的奇痒和随之而来的绝望感,足以摧毁最坚强的神经!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 犯人终于崩溃了,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哀求。 “想死?容易!” 薛讷终于从阴影中走出,蹲在犯人面前,如同看着一条濒死的野狗,眼神冰冷,“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尘梦散’藏在哪?同伙是谁?怎么接头?毒药哪里来的?说出来,给你个痛快!否则…” 他指了指赵黑塔手中那瓶黑膏,“这‘万蚁噬心’的滋味,你慢慢享受!我们有的是时间!” 看着薛讷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感受着手腕和指尖那如同万蚁啃噬、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奇痒,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将无穷无尽…古拉姆头目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都说…” 他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声音微弱而绝望,“‘尘梦散’…在…在于阗使团的…骆驼鞍鞯夹层里…接头人…是西市‘胡姬醉’酒肆的…粟特老板康苏密…毒药…是巴格达宫廷大药师…阿维森纳亲手调制…还有…还有一支真正的古拉姆小队…伪装成商队…走河西走廊…已经…已经快到沙洲了…” 口供如同竹筒倒豆子般被撬了出来!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点,都如同毒蝎的毒刺,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很好!” 薛讷站起身,对宋璟道,“宋尚书,这里交给你了。给他个痛快。” 说罢,他看都没看那瘫软的犯人一眼,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猩红披风带起一阵寒风。 “来人!备马!点齐百骑司最精锐的‘夜不收’!随本将出城!目标——沙州驿!” 沙州月夜:假马匪的致命截杀 河西走廊,沙州以西百里,戈壁荒滩。 一轮冷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无边无际的灰黄色戈壁上,将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骆驼刺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夜风呼啸,卷起沙砾,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一支由二十多匹骆驼和十余骑组成的“商队”,正沿着古老的驿道,在月光下沉默地前行。驼铃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单调而诡异。 骑在骆驼和健马上的人,虽然穿着普通的粟特商人服饰,裹着头巾遮挡风沙,但身形健硕,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刃。他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死寂的黑暗,行进间保持着一种无声的默契。这正是哈伦·拉希德派出的真正杀招——那支携带了大部分“尘梦散”和伪造国书、由精锐古拉姆骑兵组成的毒蝎主力!领头的,是一个名叫扎因丁的百夫长,他是哈伦的心腹死士,经验丰富,心狠手辣。 “加快速度!天亮前必须赶到沙州驿!在那里休整补给,然后换装,混入东去的商队!” 扎因丁压低声音,用大食语命令道。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这片荒凉的戈壁,太安静了。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一处两侧布满巨大风蚀岩柱的狭窄路段时—— “呜——呜——呜——!” 一阵凄厉尖锐、如同狼嚎般的骨哨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敌袭!结阵!” 扎因丁反应极快,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厉声嘶吼! 但已经晚了! “咻!咻!咻!咻!” 密集如雨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镰刀,从两侧高耸的岩柱阴影中暴射而出!目标精准地覆盖了整个商队! “噗嗤!噗嗤!” “呃啊!” 猝不及防的古拉姆骑兵和驼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声、骆驼的惊嘶声响成一片!鲜血在月光下喷溅,染红了黄沙! “嗖!嗖!嗖!” 紧接着,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岩柱后、沙丘顶跃出!他们清一色穿着破烂的皮袄,脸上涂抹着黑灰,手持弯刀、长矛、短斧,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凶狠地扑向陷入混乱的商队!动作迅猛,配合默契,一看就是常年刀口舔血的悍匪! “是马匪!顶住!杀光他们!” 扎因丁又惊又怒,挥舞弯刀格开一支射来的弩箭,指挥着残存的部下拼死抵抗。他心中惊疑不定,河西走廊的马匪虽然凶悍,但何时有了如此精良的弩箭和如此专业的伏击战术? 两支人马瞬间撞在一起!弯刀对弯刀,长矛对长矛!凶狠的搏杀在月光下的戈壁滩上惨烈展开!刀锋砍入骨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兵器碰撞的火花,构成了一曲血腥的死亡乐章! 这些“马匪”极其凶悍!他们不惧生死,以命搏命!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搏杀技巧带着明显的军中痕迹,进退有度,攻防一体!古拉姆骑兵虽然精锐,但在先遭箭雨突袭损失惨重、又被分割包围的情况下,渐渐落入了下风! 扎因丁睚眦欲裂!他奋力砍倒一个扑上来的“马匪”,却发现对方临死前眼中竟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那不是马匪的眼神!那是…军人的眼神! “不好!中计了!他们是唐…” 扎因丁的惊呼尚未喊完!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一柄沉重的、带着锯齿的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扎因丁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开!红的白的溅了一地!无头的尸体晃了晃,轰然栽倒! 随着首领毙命,残余的古拉姆骑兵士气彻底崩溃!很快便被凶悍的“马匪”斩杀殆尽!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 月光下,尸横遍野,血腥味浓得化不开。一个“马匪”头领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走到扎因丁的无头尸体旁,弯腰从他怀中搜出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羊皮卷,以及几个密封得极其严实的琉璃小瓶。他打开其中一个瓶塞,借着月光看了看里面无色无味的粉末,又凑近闻了闻,随即重新封好。 “百将!找到目标了!” 他对着岩柱阴影处沉声道。 薛讷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依旧一身千骑营的明光铠,只是外面套了件破烂的皮袄,脸上也涂着黑灰。他接过羊皮卷和琉璃瓶,仔细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冰冷的笑意。 “做得干净!把尸体处理掉,伪装成遭遇仇杀或被大股马匪劫掠的样子!骆驼货物带走,充作缴获!这‘礼物’…” 薛讷掂量着手中的琉璃瓶,眼中寒光四射,“给老子用最快的驿马!八百里加急!连同这伪造的国书和哈伦的手令,原封不动地,送到巴格达!送到哈伦·拉希德的床头!告诉他——” 薛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大唐的‘回礼’,他…收好了!” **四、巴格达惊魂:毒瓶现御案** 巴格达,哈里发皇宫,“金门宫”。 夜已深沉,但宏伟奢华的宫殿内依旧灯火通明,丝竹悦耳。一场为庆祝“毒蝎计划”顺利实施的宫廷夜宴正在进行。哈伦·拉希德一身华贵的金线刺绣长袍,斜倚在镶嵌着宝石的象牙御座上,手中把玩着金杯,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下方,心腹重臣、宫廷乐师、美艳的舞姬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美酒、香料和奢靡的气息。 “赞美真主!赞美英明的哈里发!” 宰相叶海亚·伊本·哈立德举杯谄媚道,“那东方的异教徒皇帝,此刻恐怕还在做着‘化钧万邦’的美梦!殊不知,致命的‘尘梦’已悄然降临他的餐桌!只待时日一到…哈哈,大唐必然大乱!届时,便是我大食雄师收复失地,饮马黄河之时!” “哈哈哈!叶海亚,说得好!” 哈伦开怀大笑,将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饮而尽,“李琰?一个狂妄的异教徒罢了!任他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真主赐予的智慧!这‘毒蝎’之计,定叫他…呜!” 哈伦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手中的金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华丽的地毯上,酒液四溅!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顺着哈伦惊恐的目光望去—— 只见御座前的巨大金漆桌案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上好丝绸包裹的方形木盒。木盒很普通,但此刻在满殿的珠光宝气中,却显得如此突兀,如此…刺眼! 哈伦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认得那包裹丝绸的纹路!那是他亲自挑选,用来包裹送给扎因丁的“尘梦散”和伪造国书的! “谁?是谁放的?!” 哈伦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嘶哑!他猛地跳起来,如同受惊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大殿!所有的乐师、舞姬、大臣都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无人敢应。 侍卫长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丝绸,打开木盒。 盒内,静静地躺着: 几卷熟悉的羊皮纸——正是他交给扎因丁的伪造国书和手令! 还有…几个他无比熟悉的、密封完好的琉璃小瓶——里面装的,正是那无色无味、足以让帝王在睡梦中无声死去的“尘梦散”! 在瓶子和卷轴之上,还压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白宣纸。 侍卫长颤抖着拿起宣纸,展开。上面是用极其工整、却带着凛冽杀意的汉字写着一行字: “哈伦陛下惠存:承蒙厚赠,原物奉还。他日长安再会,定当‘面谢’!”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朱砂印拓——赫然是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盘龙! “噗——!” 哈伦·拉希德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陛下!” “哈里发!” 惊呼声中,这位以“英明”和“谋略”着称的阿拔斯王朝哈里发,在满朝文武惊恐的目光注视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封来自大唐的“回礼”和那行如同诅咒般的汉字,如同冰冷的毒蝎之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第289章 惊弓之鸟 巴格达深宫:龙旗阴影下的颤栗 巴格达,金门宫深处。 曾经夜夜笙歌、灯火通明的哈里发寝宫,如今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霾之中。厚重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名为恐惧的气息。厚重的丝绒窗帘紧紧闭合,只留一盏孤零零的鲸油灯,在墙角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巨大阴影。 巨大的金丝楠木御床上,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哈伦·拉希德,蜷缩在层层锦被之中。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涣散而惊恐,布满血丝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着。短短数日,这位以“英明”和“雄才”着称的君主,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不…不要过来…魔鬼…东方的魔鬼…” 哈伦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浑身被冷汗浸透!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要驱散什么无形的恐怖之物。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侍立在床边的御医和心腹宦官慌忙上前,试图安抚。 哈伦却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缩回手,惊恐地指着床尾悬挂的、象征哈里发权威的新月弯刀旗帜,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旗…旗!那旗…它在动!它在流血!它变成了…龙!赤色的龙!它要吞噬我!吞噬巴格达!快!快把它拿走!烧掉!” 宦官和御医面面相觑,看着那面纹丝不动、在昏暗灯光下静静垂挂的新月旗,眼中充满了无奈和深深的忧虑。自从那晚在夜宴上看到大唐“回礼”——那原封不动送回、如同索命符般的“尘梦散”和盘龙印信后,哈里发便一病不起,噩梦缠身。任何与“东方”、“龙”、“毒”相关的事物,甚至仅仅是悬挂的旗帜、墙壁的纹饰,都会引发他歇斯底里的惊恐发作。他拒绝进食,除非每道菜都经过十名不同奴隶的试毒;他拒绝睡眠,除非枕边放满开过光的《古兰经》;他甚至拒绝离开这间被严密守卫的寝宫,仿佛外面随时会冲进唐军的铁骑。 “毒蝎计划”彻底失败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宫廷和军队高层悄然蔓延。扎因丁和他那支精锐古拉姆小队全军覆没,尸骨无存!精心策划的刺杀,不仅未能伤及大唐皇帝分毫,反而将最致命的毒药和最深沉的恐惧,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巴格达,直接摧毁了哈里发的意志!这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一个知情者的心上。恐慌如同无形的藤蔓,在巴格达这座“和平之城”的华丽表象下悄然滋生、蔓延。 宰相叶海亚·伊本·哈立德跪在御床前,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毯,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小心翼翼:“陛下…请您务必保重龙体!东方的异教徒不过是仗着一些奇技淫巧和卑劣的运气!我大食雄兵百万,真主护佑,何惧…” “闭嘴!” 哈伦猛地抓起枕边的一个玉枕,狠狠砸向叶海亚!玉枕擦着宰相的头皮飞过,撞在柱子上摔得粉碎!“运气?奇技淫巧?那你怎么解释?解释扎因丁是怎么死的?解释那毒药是怎么回到朕的桌子上的?解释那…那该死的龙!” 他嘶吼着,胸口剧烈起伏,“李琰…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无所不在!无所不知!他…他在看着朕!就在这房间里!” 哈伦的精神显然已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缩回被子里,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口中喃喃自语,语无伦次:“完了…全完了…波斯丢了…埃及丢了…连…连朕的命…都要被他收走了…真主啊…您抛弃了您忠诚的仆人吗…” 叶海亚看着眼前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哈里发,如今沦落到这般模样,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哈里发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大唐的阴影,已经如同实质的巨山,压在了巴格达的上空。军心浮动,将领们私下议论纷纷,对能否抵挡唐军下一步的攻势充满了悲观。这盘西洋的棋,大食,似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亚历山大港:双头鹰的“善意”与灯塔重光 亚历山大港,法罗斯岛。 曾经悬挂大唐子民遗骸、浸透英雄薛直鲜血的灯塔基座,此刻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来自拂菻的能工巧匠,在帝国御前建筑大师宇文恺的指导下,正紧张地修复着在战火中受损的灯塔主体。巨大的滑轮组吱呀作响,将打磨好的花岗岩巨石缓缓吊起;工匠们喊着号子,用特制的米浆混合石灰砂浆,仔细地填补着裂缝;更有专门的队伍在清理灯塔内部螺旋而上的阶梯,更换腐朽的木构件。 灯塔顶端,那面赤底金边的唐字龙旗,在强劲的地中海海风中,依旧猎猎招展,如同不灭的火焰。而就在龙旗之下,几尊崭新的、造型优雅的大唐“伏远弩”和“火龙出水”发射架,正由唐军士兵熟练地安装调试,黑洞洞的炮口和发射筒,威严地指向辽阔的海面。 西洋水师都统制刘仁轨,与拜占庭海军将领、新任命的“地中海联合舰队协调官”马库斯,并肩站在灯塔半腰的平台上,俯瞰着繁忙的港口和波光粼粼的大海。 “刘都统制,您看这灯塔修复进度如何?” 马库斯一身拜占庭高级军官的紫边锁甲,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指着下方忙碌的工匠,“我罗马的工匠,对修复此类古建筑颇有心得。陛下特意嘱咐,务必尽快让这座指引万邦的灯塔重放光明,彰显我们共同维护地中海秩序的决心。” 刘仁轨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扫过那些技艺精湛、埋头苦干的拜占庭工匠,又看向身边这位态度明显比之前的利奥恭顺许多的将领,心中了然。上次阿史那云持金牌硬闯航道的事件,以及大唐在“毒蝎计划”上展现出的雷霆手段和深不可测的情报能力,显然狠狠震慑了拜占庭人。伊琳娜女皇审时度势,立刻调整了策略,从之前的咄咄逼人、意图分羹,转变为如今的“积极合作”、“释放善意”。这修复灯塔,便是她递出的橄榄枝。 “有劳女皇陛下费心,马库斯将军辛苦。” 刘仁轨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灯塔重光,乃万民所盼,亦是我大唐掌控海疆之象征。宇文大师督造,贵国工匠出力,本帅甚慰。” 他特意强调了“掌控海疆”和“象征”二字,点明灯塔的归属本质。 马库斯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继续道:“另外,根据我们双方共享的情报,近期小股海盗在克里特岛以西海域活动猖獗,有袭扰商船之迹象。我帝国舰队已主动出击,清剿了三股海盗巢穴,俘获船只十余艘。相关海盗头目和缴获的战利品,已移交贵方处置。女皇陛下希望以此表明,罗马帝国始终是维护海上安宁、保障大唐商路畅通的坚定盟友。” 他递上一份清单。 主动清剿海盗?移交俘虏和战利品?刘仁轨心中冷笑。清除的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小毛贼,真正的海盗主力是谁,双方心知肚明。这分明是拜占庭在展示肌肉、撇清关系的同时,向大唐示好,试图挽回之前因试探而造成的裂痕。不过,这种姿态,在目前西洋水师需要时间休整、巩固亚历山大港防务的阶段,倒也并非坏事。 “女皇陛下维护海疆安宁之心,本帅代陛下谢过。” 刘仁轨接过清单,并未细看,“海盗为患,非一日之寒。贵我双方精诚合作,方能长治久安。至于这些俘虏…” 他顿了顿,“按我大唐律法,劫掠商旅、危害海疆者,斩首示众!头颅悬于港口,以儆效尤!马库斯将军可有异议?” 马库斯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斩首悬颅?这东方帝国的铁血手段…但他很快恢复笑容:“一切按大唐律法处置!我罗马帝国尊重贵国的司法主权。” “很好。” 刘仁轨点点头,目光投向远方蔚蓝的海面,“灯塔重光之日,本帅当登顶了望,与将军共饮一杯。愿这‘我们的海’,永沐和平与繁荣之光。” 他再次使用了拜占庭人对地中海的称呼,但语气中的主导意味,不言而喻。 双头鹰暂时收敛了锋芒,低下了头颅。而大唐的龙旗,在灯塔顶端,在修复的炮口映衬下,飘扬得更加威严。 长安献俘:波斯明珠的归心与夜宴 长安,朱雀大街。 今日的长安城,万人空巷,沸腾如同节庆!宽阔的朱雀大街两侧,早已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士农工商,无不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 “来了!来了!” 随着震天的欢呼声和雷鸣般的鼓乐响起,一支雄壮威武的队伍从明德门缓缓驶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数百名盔明甲亮、手持长戟、迈着整齐步伐的北衙禁军“千骑”精锐!他们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数十辆沉重的囚车!囚车内,关押着一个个形容狼狈、身着破烂大食军服或波斯豪强服饰的俘虏!他们有的眼神呆滞,有的充满仇恨,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这些便是木鹿城之战和波斯平叛中俘获的大食高级军官、参与劫掠运粮队的波斯豪强首领及其核心党羽!其中,就有被高仙芝雷霆手段拿下、差点被灭族的巴赫拉姆! 囚车之后,是长长的车队,满载着缴获的战利品:镶嵌宝石的大食弯刀、华丽的波斯地毯、成箱的金银币、珍贵的香料、稀有的战马…琳琅满目,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彰显着帝国的赫赫武功! 队伍的最后,一辆由八匹神骏的河西骏马牵引、装饰着黄金和象牙、覆盖着华丽波斯挂毯的巨型马车,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而行。车帘掀起,端坐着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波斯萨珊王裔,大唐册封的“波斯安抚使”,伊斯坎达尔·朵兰公主! 她今日盛装出席,身着融合了波斯宫廷风格与大唐元素的华服,金线刺绣的凤凰图案在深蓝色的锦缎上展翅欲飞。头戴镶嵌着“光明之海”蓝钻的珍珠冠冕,碧蓝色的眼眸如同深邃的海洋,顾盼生辉。她的出现,瞬间引爆了全场的热情! “快看!那就是波斯公主!” “天啊!太美了!像画里的仙女!” “听说她在波斯安抚民心,立了大功!” “波斯公主万岁!大唐万胜!”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整条朱雀大街!花瓣如同雨点般从两侧的楼阁上抛洒下来!伊斯坎达尔公主面带优雅从容的微笑,向热情的长安百姓挥手致意,姿态高贵而亲和。她深知,这场盛大的献俘仪式,不仅是对战功的表彰,更是对她这个“波斯安抚使”地位的最高认可,是向天下昭示大唐“化钧万邦”的辉煌成就! 紫微宫,麟德殿。 盛大的献俘典礼在此举行。李琰高踞御座,接受着群臣和万国使节的朝贺。当伊斯坎达尔公主手捧象征波斯都护府治权的金印和记录着安抚功绩的玉册,仪态万方地行至御阶之下,用流利的汉语朗声奏报波斯初步安定、商路重开、民心归附的喜讯时,整个大殿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赞叹声。 “公主殿下安抚有功,深得朕心!赐波斯安抚使金印紫绶,仪同二品!赏黄金千两,锦缎千匹,波斯故地食邑三千户!” 李琰的声音带着赞许和恩宠。 “谢陛下天恩!朵兰必当鞠躬尽瘁,不负圣望!” 伊斯坎达尔公主深深拜倒,眼波流转间,望向御座之上那年轻帝王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仰、臣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倾慕。这个男人,不仅给了她复仇的希望,更给了她施展抱负、重现萨珊荣光的广阔舞台!这份知遇之恩,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政治依附。 夜幕降临,喧嚣褪去。紫微宫深处,一处临水的精巧御花园内,一场小范围的夜宴悄然进行。没有白日的喧嚣,只有亭台楼阁间悬挂的琉璃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着盛开的奇花异草和潺潺流水。丝竹之声悠扬悦耳,更添几分静谧雅致。 李琰只邀请了少数心腹重臣和刚刚立下大功的伊斯坎达尔公主。酒过三巡,气氛融洽。公主借着几分酒意,盈盈起身,对着李琰深施一礼:“陛下,朵兰蒙陛下天恩,得以安身立命,为故国黎民略尽绵薄。此恩此德,万死难报。朵兰不才,愿献上我萨珊王庭古舞《王庭颂》,以表寸心,亦贺陛下文治武功,泽被四海!” 李琰微笑颔首:“朕,洗耳恭听,拭目以待。” 乐师变换曲调,一阵充满异域风情的、带着神秘和恢弘气息的旋律响起。伊斯坎达尔公主褪下华贵的外袍,露出一身轻薄的、缀满细小金铃的波斯舞衣。她赤着双足,踩在光滑如镜的玉石地面上,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不同于长安常见的柔美婉约,这《王庭颂》之舞,充满了力量与叙事感!她时而旋转如风,金铃叮当作响,如同沙漠中的驼铃,诉说着波斯古道的悠远;时而舒展双臂,如同展翅的雄鹰,象征着萨珊王权的威严;时而俯身低旋,动作柔韧而虔诚,仿佛在祭祀古老的神只;时而又猛然顿足,目光坚定,如同指挥千军万马!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讲述着波斯帝国的兴衰荣辱,饱含着对故国的深情与哀思。 月光下,美人如玉,舞姿如梦。那倾国倾城的容颜,那深邃如星空的眼眸,那随着舞动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以及舞蹈中蕴含的浓烈情感,构成了一幅令人心醉神迷的画卷。尤其是当她舞至高潮,双臂高高举起,仰望星空,如同在向至高无上的阿胡拉·马兹达祈祷时,目光却穿越了时空,饱含着无尽的柔情与期盼,落在了御座之上那含笑注视着她的帝王身上。 一舞终了,余韵悠长。公主微微喘息,香汗淋漓,更添几分妩媚。她再次盈盈拜倒,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王庭颂》,颂的是逝去的王庭荣光,更是…对再造乾坤、带来新生之天可汗的无上敬仰与…倾慕!朵兰之心,天地可鉴!愿化身为陛下‘化钧’宏图之一粟,永世追随!” 这近乎赤裸的表白,在静谧的御花园中显得格外清晰。狄仁杰等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饮酒。阿史那云则端起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琰,想看他如何回应这朵主动献上的、带着异域风情的玫瑰。 李琰看着殿下那因舞动而脸颊绯红、眼波流转、美得惊心动魄的波斯公主,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与了然。他微微一笑,并未如众人预想般直接回应那炽热的表白,而是举起了酒杯:“好一曲《王庭颂》!舞姿雄浑,意境深远!公主之心,朕已知晓。波斯之安定,乃‘化钧’之基业。公主安心抚民,施展所长,便是对朕,对大唐,最好的回报。待波斯彻底归心,商路如血脉畅通,朕当亲临木鹿城,与公主共赏波斯新月!这杯酒,敬公主的忠诚与才干!也敬波斯的未来!” 这番话,既肯定了公主的功绩与心意,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更宏大的政治图景,暗示了更光明的未来合作前景,却并未给出纳妃的承诺。既保全了公主的颜面,又保持了帝王的超然与对大局的掌控。 伊斯坎达尔公主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对这位帝王深谋远虑的钦佩。她明白,自己在他心中,首先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一个能稳定波斯的关键人物。这份认知,让她更加坚定了要证明自己价值的决心。她举起酒杯,将那一丝失落深埋心底,笑容依旧灿烂如花:“谢陛下!朵兰…定不负陛下期许!愿波斯新月,永映大唐朝阳!”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京都暗涌:“神风”起于密室 倭国,京都,平城京,法华寺。 与长安的喧嚣辉煌截然不同,倭国京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称德女皇的居所,更是檀香缭绕,梵音低回,充满了宗教的肃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中,烛光昏暗。称德女皇身披素雅的僧袍,却难掩眉宇间的憔悴与焦虑。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来自“遣唐使”藤原清河的密报,上面详细描述了长安四方馆的惨烈结局以及大唐皇帝掷还金佛、宣示“血债血偿”的雷霆震怒。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在她的心上。 下首,权倾朝野的藤原仲麻吕,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法王陛下,” 藤原仲麻吕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唐寇之凶残暴戾,远超臣等想象!其爪牙遍布,耳目通天!‘毒蝎计划’如此隐秘,竟也被其识破,反噬大食哈里发!如今李琰对我倭国恨意滔天,东征之心已如燎原之火!若等其平定西洋,腾出手来…我神国三岛,危如累卵!” 称德女皇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唐艨艟巨舰铺天盖地而来,看到那赤色的龙旗插遍京都的城头!她声音带着哭腔:“仲麻吕卿…那…那该如何是好?求和…已经无用了啊!” 藤原仲麻吕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决绝,他猛地俯身,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陛下!事到如今,唯有行非常之法!臣恳请陛下密令,‘神风’计划…即刻启动!不惜一切代价,迟滞唐寇东征!” “神风计划?” 称德女皇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恐惧。 “是!” 藤原仲麻吕目光灼灼,“唐寇欲东征,必倚仗其登州、莱州之水师巨舰!此乃其爪牙!臣已密令伊贺、甲贺两派,挑选死士百人,精通水性、火器及破坏之术!携带猛火油、火药等物,分批潜入新罗、百济故地,伺机而动!”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待唐寇水师集结,巨舰即将下水或离港之际,这些死士将乘小舟,身负猛火之物,于月黑风高之夜,突袭其船厂、码头、锚泊战舰!纵火焚船!凿沉巨舰!能毁一艘是一艘!能拖延一日是一日!此乃‘神风特攻’!以我武士之血肉魂魄,化为神风,摧毁唐寇之利爪!为我神国,赢得喘息之机!” “死士…焚船…神风…” 称德女皇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这计划太过惨烈,太过决绝!但想到大唐皇帝那冰冷的“血债血偿”,想到那被掷还的金佛…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恐惧吞噬,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深深一拜:“阿弥陀佛!为护我佛国净土,渡此末世劫难…准卿所奏!‘神风’计划,即刻启动!所需钱粮、物资、人员,尽数拨付!望我忠勇武士,化身神风,护佑神国!八幡大菩萨…保佑!” 风暴,在绝望的祈祷声中,悄然在东瀛三岛的海岸线上凝聚。一场针对大唐东征命脉——登州船厂的毁灭性暗袭,已然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第290章 烈焰余烬 登州船厂,黎明前的黑暗被一种更令人心悸的焦糊腥气笼罩。冲天大火虽被扑灭,余烬仍不甘地闪烁着暗红,如同巨兽垂死未闭的眼睛,将巨大的“镇海七号”龙骨残骸映照得扭曲狰狞。这艘承载着大唐雄心、即将下水的巨舰,此刻半倾在浑浊的港湾中,烧焦的巨木断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刺骨的海风卷着灰白色的余烬和刺鼻的油烟,在残破的船坞间呼啸穿梭,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 薛讷一身甲胄未卸,站在废墟边缘的高台上,脸色铁青,仿佛用生铁铸就。他脚下,是几具被水师士兵拖上来的焦黑扭曲的尸体,身上残留着明显不属于唐军的古怪紧身黑衣,腰间插着淬毒的苦无手里剑。船厂管事跪在一旁,筛糠般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大帅!真的是…真的是防不胜防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浪又急,那些鬼影子…从水里冒出来一样!专挑要害下手,兄弟们…兄弟们好多还没拔出刀就…” “废物!”薛讷的声音如同冰刀刮过铁板,压抑的怒火让空气都为之凝滞。他猛地一脚踹在身旁半融的铁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管事瘫软在地。“戒备森严的船厂重地!耗费国帑无数的镇海巨舰!竟让区区倭奴死士如入无人之境!水师的脸面,大唐的威严,都让你们丢尽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船坞,那倾覆的“镇海七号”龙骨残骸,像一根耻辱的尖刺狠狠扎进他的眼中。他猛地拔出腰间横刀,雪亮的刀锋直指东方波涛汹涌的海面,恨意冲天:“倭奴!不将尔等碎尸万段,祭我大唐儿郎英魂,我薛讷誓不为人!” 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船台旁,几盏防风的气死风灯被高高挑起,驱散一小片浓重的黑暗。狄仁杰身着紫色官袍,外面罩着一件沾满灰烬的素色披风,正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得如同在鉴赏稀世珍宝。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堆被海水浸泡过的灰烬和破碎船板。他身边的仵作和刑部干练吏员屏息凝神,动作极轻地翻检着每一寸可疑之地。 “狄公,您看这个!”一名年轻吏员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用镊子夹起一小片尚未完全烧透的布角。布料质地奇特,轻薄坚韧,染着不寻常的靛蓝色,边缘残留着新罗服饰特有的卷草纹刺绣针脚。“就在起火点附近发现的,压在几块断木下,海水没泡透!” 狄仁杰接过来,凑近灯光仔细审视。那靛蓝染料和细密的针脚,与新罗贵族侍女常穿的“高丽襦”用料如出一辙。“新罗婢女…”他低声沉吟,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向旁边几具穿着船厂杂役粗布短褐的尸体。这些尸体死状更为惨烈,多是被利刃割喉或从背后刺穿要害,显然是在毫无防备下被瞬间格杀。狄仁杰蹲下身,不顾腥臭,仔细检查他们的手指甲缝和衣领内侧。很快,他在一具尸体紧握的拳头里,用细签拨出了一丝极细微的、近乎透明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东瀛生丝!”狄仁杰脱口而出,语气笃定。这种倭国特有的顶级生丝,比江南丝更加柔韧透亮,价值千金,绝非普通船厂杂役所能接触。“一个杂役,临死前为何死死攥着倭国贡品级的丝线?”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狼藉的现场,仿佛穿透了浓烟与混乱,“新罗婢的衣角,倭国丝线…这不是巧合。有人精心编织了一张网,用新罗的手,递出了倭国的刀!”他立刻对身边书记官下令:“详录!证物一,新罗靛蓝卷草纹布片,发现于主龙骨下方偏东三丈处,近火油残留区;证物二,倭国上品生丝一缕,发现于丁字区三号工棚遇害杂役王五右手拳心内!速派精干人手,彻查所有登记在册及近期失踪的新罗婢女,特别是与倭国商馆有往来者!封锁所有倭国商船,船上人员,一个不许离岸!” 长安,紫宸殿。李琰拍案而起的巨响,在空旷庄严的大殿内回荡不息,震得梁间微尘簌簌落下。他面前的御案上,狄仁杰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和薛讷那字字泣血的请罪、请战表章摊开着,如同两团灼人的火焰。 “倭奴!安敢如此!”李琰的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殿内肃立的重臣心上。他指着奏报中关于“镇海七号”的描述,那“半倾火海,龙骨尽毁”的字眼刺痛了他的眼。“登州船厂,我大唐水师根基所在!镇海巨舰,耗费国帑数百万贯,工匠心血无数!竟被一群魑魅魍魉付之一炬!此仇不报,何以立国威于四海?何以安将士忠魂于九泉?”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殿中群臣,最后落在兵部尚书身上:“传旨登莱水师,即日起!封锁对马海峡!凡悬挂倭国旗帜之船只,无论大小,片板不得下海!有敢擅闯者,给朕击沉!片甲不留!朕要断了这群贼寇的命脉!让他们在岛上活活饿死!” “陛下圣明!倭奴猖獗,正当以雷霆手段震慑之!”武将队列中,数位将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眼中燃烧着复仇的战意。 “陛下!”户部尚书面带忧色,出列奏道:“封锁海峡,断绝倭国贸易,虽可重创其国,然我大唐沿海商路亦受阻滞,尤其新罗、百济等藩国商船往来,恐生怨望…且长期封锁,耗费水师军力钱粮…” “怨望?”李琰冷笑一声,打断了他,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森然的寒意。“登州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可有想过大唐的损失?我巨舰倾覆、将士殒命的时候,谁来体谅朕的‘耗费’?”他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户部尚书:“倭奴今日敢烧朕一艘未成之舰,明日就敢袭朕沿海州县!此非一城一地之得失,乃国本安危!至于新罗、百济…”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锋芒,“狄卿奏报,新罗婢女衣角出现在火场核心!此事若与他们无关,就该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帮朕找出真凶!否则,这封锁令,连他们一并‘照顾’了也无妨!朕要看看,他们究竟是畏倭奴之刀,还是惧大唐之怒!”这后世的思维,让他对任何可能的“里通外国”都保持着超乎常人的警惕和深远的布局。 “陛下明鉴万里!”侍立御案旁的上官婉儿适时开口,声音清越,条理清晰地为李琰的决策背书,“倭国孤悬海外,其国主素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昔年白江口一败,其表面臣服,暗地秣马厉兵,狼子野心从未断绝。此番袭击登州,绝非疥癣之疾,实乃断我水师臂膀、阻我经略大洋之毒计!若不以霹雳手段断其爪牙,示天下以犯强唐者虽远必诛之决心,则四夷效仿,边患永无宁日!封锁对马,正乃诛心之举!”她引经据典,字字铿锵,将李琰决策的战略意义剖析得淋漓尽致。 李琰赞许地看了上官婉儿一眼,这位才貌双全的“内相”,总能精准地理解并升华他的意图。他正要继续部署,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充满喜气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监那特有的、因激动而拔高的尖细嗓音:“报——!启禀陛下!天大喜讯!西洋水师大都督刘仁轨、安西都护府八百里红旗捷报!尼罗河三角洲大捷!叛酋阿卜杜拉自焚,埃及全境光复!” 沉重的殿门豁然洞开,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犹带异域沙尘的传令兵,高举着覆盖明黄锦缎的捷报木匣,在两名金甲武士的护卫下,疾步奔入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丹墀之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嘶哑:“吾皇万岁!天佑大唐!刘大都督、裴行俭将军、拜占庭利奥将军联衔奏捷!我军与拜占庭联军于尼罗河三角洲会战叛军主力,大破之!阵斩三万,俘获无算!伪酋阿卜杜拉走投无路,焚其营帐自绝!埃及全境,重归王化!刘大都督已率部进驻亚历山大港,安抚地方,整饬防务!” “好!”李琰霍然起身,连日来因登州噩耗而积郁的阴霾,此刻被这巨大的胜利曙光冲散大半,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油然而生。殿内群臣更是瞬间沸腾,山呼万岁之声如海潮般涌起。 “刘卿、裴卿,真乃朕之卫霍!”李琰接过内侍呈上的捷报,快速扫过那激动人心的文字,尤其看到“阿卜杜拉自焚”、“埃及全境光复”时,眼中神采奕奕。他走到悬挂于殿侧的巨大羊皮地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沿着尼罗河三角洲一路向西,越过西奈半岛,最终牢牢钉在了地图上一个用金粉勾勒出的、闪烁着神圣光辉的名字——耶路撒冷! “陛下,”传令兵待欢呼稍歇,继续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狂热,“刘大都督奏报中尚有请旨:埃及既平,叛军余孽如丧家之犬,惶惶西窜。我军士气如虹,拜占庭友军亦求战心切。大都督言,此正宜挟大胜之威,提锐旅西进!那圣城耶路撒冷,乃三教圣地,亦是叛军心中最后之图腾,若能一举光复,则大食余烬彻底断绝,西域至地中海商路永固!大都督伏请陛下圣裁,可否…挥师西向,剑指圣城?” “剑指耶路撒冷!”这五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朝堂上引爆了更激烈的争论。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一位年轻的鸿胪寺少卿激动出列,满脸放光,“圣城乃万邦瞩目之地!光复圣城,其威名足以震慑泰西诸国!其利更胜十个埃及!波斯人、大食人、犹太人、基督徒…谁不仰望此城?得此城,则大唐天威,如日中天,普照寰宇!此乃不世之功业!” “陛下!万万慎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成持重的老臣急忙出列,忧心忡忡,“圣城牵动天下信仰,其敏感远超埃及百倍!我朝虽与拜占庭交好,然其国亦以正教守护者自居,对圣城势在必得!我军若先入圣城,盟友恐生嫌隙,前功尽弃!且我军劳师远征,埃及初定,根基未稳,若贸然深入,补给线漫长,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昔汉武帝征大宛,虽胜亦国力大损,前车之鉴啊陛下!”他引用了汉朝远征的典故,试图说明深入敌境的风险。 “老大人此言差矣!”阿史那云的声音响起,她今日一身绯红胡服,更显英姿飒爽。她走到地图前,手指果断地点在耶路撒冷的位置:“所谓盟友,不过是利益之合!拜占庭欲得圣城久矣,然其屡次东征,皆为大食所败,力有未逮!今日若无我大唐神兵天降,其连埃及都难以收复!我军携大胜之威,兵锋正盛,拜占庭岂敢此时与我翻脸?此正是我大唐主导圣城归属、奠定万世霸业根基的最佳时机!若因瞻前顾后,坐视拜占庭先入圣城,届时我大唐将士浴血换来的,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西域商路咽喉,岂能假手于人?”她的分析犀利而现实,直指地缘政治的核心——利益与力量。 李琰背对着群臣,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地图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边缘。殿内的争论声浪仿佛都成了背景。后世的知识在他脑海中翻腾:耶路撒冷,三教圣城,千年的血泪纷争之地,也是欧亚非大陆真正的十字路口。谁控制了它,谁就扼住了东西方文明交流的咽喉,掌握了巨大的宗教话语权和地缘政治主动权。拜占庭的野心?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这个千年帝国早已日薄西山,内部倾轧不断,利奥将军的舰队不过是其最后能拿得出手的力量。大唐要的不是一个平等的盟友,而是一个在东方秩序下的臣服者!圣城,必须在大唐的旗帜下飘扬!这不仅是军事征服,更是文化信仰的至高话语权争夺!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最终落在阿史那云那坚定而充满智慧的脸上,微微颔首。他朗声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刘卿所请,深合朕意!圣城烽烟,由我大唐点燃,亦当由我大唐平息!传旨刘仁轨、裴行俭:埃及善后,交由可靠副将及拜占庭方面协同办理。大军主力,即刻休整,备足粮秣军械,待朕后续旨意,择日西进!目标——耶路撒冷!告诉利奥将军,大唐尊重拜占庭对正教徒的保护权,但圣城的钥匙,只能掌握在大唐手中!我军入城之日,便是万邦共仰天可汗威仪之时!” “陛下圣明!”阿史那云、上官婉儿以及主战派大臣们齐声高呼,声震殿宇。那老臣张了张嘴,看着李琰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如星火燎原般的决心,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躬身退下。一幅以大唐铁骑席卷圣城、俯瞰整个地中海世界的壮阔画卷,已在李琰的决断中徐徐展开。 长安的夜,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白日紫宸殿的雷霆震怒与尼罗河大捷的喧嚣,似乎都被这厚重的宫墙隔绝在外。甘露殿内,只余下几盏精致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李琰批阅奏章的身影拉长,投在静谧的殿壁上。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龙涎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遥远东方的药草芬芳。上官婉儿侍立一旁,素手研墨,动作轻缓,只有墨条与砚台摩擦的细微沙沙声,衬托着殿内近乎凝固的安静。 “陛下,封锁对马之令已飞马传至登莱,薛帅回奏,水师战船尽出,已控扼所有水道要冲。”上官婉儿轻声禀报,打破了寂静,“狄公亦有密奏抵达,言新罗婢女线索已锁定数人,皆与倭国‘平城京’商馆往来密切,正在深挖。另,新罗使臣金法敏,今日午后数次求见,皆被臣以陛下操劳国事为由挡回,其惶恐之色溢于言表。” 李琰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眼中锐利的光芒在灯下闪烁:“惶恐?火烧到眉毛才知道怕了?新罗,哼,夹在大唐与倭奴之间,首鼠两端的日子过得太久了!这次,不让他们脱层皮,如何对得起登州殉国的将士!”他端起手边的温茶,语气森然,“告诉金法敏,朕没空见他!让他好好想想,他那位在长安‘求学’的妹妹,该如何自处!” 话音刚落,殿外值守的内侍监略显急促的声音隔着殿门响起:“启禀陛下,新罗公主金胜曼…求见!言有十万火急之事,面禀天可汗!” 李琰与上官婉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来了。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宣。” 沉重的殿门无声地滑开。新罗公主金胜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褪去了白日觐见时华丽庄重的宫装,只穿着一身素白的新罗式襦裙,宽大的衣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肢。如云的乌黑秀发也未梳繁复发髻,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衬得那张绝美的容颜苍白如雪,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端,无声地走进殿内。那清雅却带着一丝哀愁的药草气息,随着她的靠近而清晰起来。 行至御案前十步之遥,金胜曼停住脚步,然后,在殿内侍立的宫女内侍惊愕的目光中,这位以高贵娴雅闻名长安的新罗明珠,竟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屈膝,双膝及地,双手交叠按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深深触地,行了一个最谦卑、最隆重的稽首大礼。素白的衣裙铺展在深色的金砖上,如同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折的玉兰。 “罪女金胜曼,叩见天可汗陛下!”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带着压抑的哽咽和长途奔波的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字字锥心,“登州船厂惨祸,虽非我新罗王廷本意,然…确有宵小之徒,受倭奴蛊惑,勾结内鬼,酿此弥天大祸!致使大唐天威受损,将士罹难,巨舰倾覆…此皆我新罗御下不严、疏于防范之罪!百死莫赎!”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晶莹的痕迹,目光却异常坚定地迎上李琰审视的眼神:“罪女深知,口舌之辩,难息天可汗雷霆之怒,难慰大唐英魂于九泉!新罗小邦,存亡皆在陛下念起之间!罪女身无所长,唯此蒲柳之姿,尚堪入目…”她的话语顿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惊世骇俗的请求说出口,声音低微却清晰无比,“愿…愿以此身为质,侍奉陛下左右,为奴为婢,任凭驱使!只求…只求陛下念在新罗世代恭顺,从未敢生异心,网开一面,予我故国…一线喘息之机!若有差遣,新罗举国上下,必效死力,为陛下前驱,共讨倭奴!”言罢,她再次深深叩首,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又透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甘露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宫灯的光晕似乎都凝滞了,只映照着地上那抹刺眼的白。上官婉儿眸光微动,掠过金胜曼微微颤抖的脊背,最后落在李琰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以身为质,为奴为婢?这位公主,当真是被逼到了绝路,还是…另有所图? 李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的金胜曼。那素白的衣裙,低垂的颈项,瑟瑟发抖的娇躯,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后世记忆中,新罗王室在唐与倭之间摇摆挣扎的历史碎片浮现出来。金胜曼此举,是走投无路的孤注一掷?还是新罗王廷精心设计的苦肉计?亦或是这位公主个人为了挽救家国,甘愿牺牲一切的决断?无论如何,这都像一把钥匙,主动递到了他的手中。 他缓缓起身,绕过御案,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金砖,停在金胜曼身前一步之遥。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他没有立刻让她起身,也没有任何温言抚慰,只是用那深邃如寒潭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仿佛要穿透她卑微的姿态,看进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公主殿下,”李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抬起头来。” 金胜曼身体一颤,依言缓缓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但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中,除了恐惧和哀伤,更深处竟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倔强的火焰。那是亡国灭种边缘挣扎求生的意志。 “以身为质?”李琰的声音低沉,如同殿外压抑的夜色,“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此身一入宫门,荣辱生死,便再不由你,更不由新罗。你,可悔?” 金胜曼迎着他锐利如刀的目光,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闪避,反而更加清亮坚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清雅的药草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若能以此残躯,稍赎新罗罪愆,稍缓天可汗雷霆之怒,为故国子民争得一线生机…罪女,万死不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的血珠。 李琰沉默了片刻。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上官婉儿屏住了呼吸。宫灯的光芒在李琰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终于,李琰嘴角那丝冷峭的弧度,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分。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最终裁决的威严:“好。念你尚有几分担当,这份‘质’,朕收下了。” 金胜曼身体猛地一松,几乎瘫软,但立刻又 第291章 紫室秘使 甘露殿暖阁的夜,被一种迥异于前殿的、粘稠而暧昧的气氛包裹着。厚重的波斯绒毯吸去了所有脚步声,角落鎏金仙鹤香炉吐出的暖甜龙涎香,丝丝缕缕,缠绕着空气里另一种清冽微苦的药草气息,那是金胜曼身上特有的味道,此刻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白日里素衣伏地、哀婉决绝的新罗公主,此刻褪去了那身刺眼的白,换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绯色轻纱襦裙。襦裙是新罗样式,领口开得极低,露出一段雪白细腻得晃眼的颈项和精巧的锁骨,裙摆下,一双赤足纤巧玲珑,指甲染着淡淡的凤仙花汁,怯生生地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如同受惊的玉兔。 她低垂着头,鸦羽般的长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朴素的银簪固定,几缕发丝垂落鬓边,随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轻晃。她双手捧着一个青玉酒觞,觞中琥珀色的酒液微漾,映着暖阁内摇曳的烛光和她苍白紧张的面容。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轻浅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那薄纱下的玲珑曲线便起伏一次,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与诱惑。 李琰斜倚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榻上,一身玄色常服,领口微敞,露出些许结实的胸膛。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精巧的羊脂白玉杯,杯中美酒轻旋,深邃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酒上,也未完全落在眼前这活色生香的“贡品”身上,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穿透性的锐利,在金胜曼身上缓缓逡巡。那目光如有实质,扫过她光滑的肩头,微颤的脊背,不盈一握的腰肢,最终停留在她捧着酒觞、微微发抖的双手上。暖阁内寂静无声,只有烛芯偶尔噼啪爆响,更衬得金胜曼急促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抖什么?”李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金胜曼紧绷的神经上,“既是‘为奴为婢’,连斟酒侍奉都做不好么?” 金胜曼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针刺中。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竭力稳住双手,将青玉觞小心翼翼地举高了些,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陛…陛下息怒…罪女…罪女失仪…”她向前挪动了一小步,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意直透心底。那轻纱襦裙几乎无法蔽体,行走间,修长光洁的腿若隐若现,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她走到御榻前,屈膝半跪下来,将那盛满酒液的青玉觞高举过眉,奉至李琰面前。动作间,一缕发丝垂落,拂过她光洁的额角,拂过那青玉觞的边缘,也拂过李琰垂在榻边的手指。 温热的发丝触感,带着她身上独特的药草气息,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李琰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她身上,落在她低垂的、剧烈颤动的眼睫上,落在她因紧张而咬得失去血色的下唇上,落在她捧觞的、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上。他并未立刻去接那酒觞,反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起那缕拂过他手背的发丝,缠绕在指间。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狎昵意味的动作,让金胜曼如同被烙铁烫到,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捧觞的手险些不稳,酒液溅出几滴,落在她雪白的手背上,更显狼狈。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脸颊烧得滚烫,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怕朕?”李琰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捻着发丝的手指却未松开,反而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烛光下,那张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泪水冲花了脸上薄薄的脂粉,露出底下更真实的苍白与惊惶,眼神如同误入陷阱的幼鹿,充满了无助和绝望。这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足以融化铁石心肠。然而李琰的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后世记忆里,多少美人计、苦肉计在历史长河中上演?妲己亡商,西施沼吴…新罗王室能在唐与倭的夹缝中生存至今,其心机城府岂会简单?金胜曼今夜之举,究竟是走投无路的献祭,还是精心设计的陷阱?这泪水,是真情流露,还是催魂的毒药? 他松开了她的发丝,指尖却顺着她光滑的颈侧肌肤,缓缓向下滑去,动作轻佻,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眼底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金胜曼在他手指触碰到锁骨下方肌肤的瞬间,身体猛地僵硬,如同被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那清亮的眸子里,屈辱、恐惧瞬间攀升到顶点,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涌而出,但深处,似乎又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决绝希冀一闪而逝。这复杂的眼神没能逃过李琰的审视。他心中冷笑:果然有猫腻!这女人,或者说她背后的新罗王廷,所求的绝不仅仅是“一线生机”那么简单!他手指的滑落最终停在了她捧着的青玉觞边缘,指尖蘸了一点溅出的酒液,随意地在鼻尖嗅了嗅。一股醇厚的葡萄香气,并无异样。 就在这暖阁内气氛紧绷到极致、金胜曼的神经即将断裂的刹那,暖阁通向内殿的暗门处,传来三声极其轻微、带着特定节奏的叩击声。笃…笃笃… 李琰的动作瞬间停住,眼中那点玩味和审视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兽般的锐利所取代。他猛地收回手,坐直身体,脸上所有轻慢狎昵之色一扫而空,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冰冷,仿佛刚才那个轻抚美人发丝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进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暗门无声滑开。上官婉儿的身影悄然出现。她依旧穿着白日里的女官常服,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她快步走到御榻前,无视了半跪在地、衣衫不整、泪痕满面的金胜曼,径直对李琰附耳低语,声音又快又轻,只有近在咫尺的李琰能听清每一个字:“陛下,密使已至偏殿。持金鹰徽记无误,信物确系紫室宫廷重器。其人自称‘塞奥法诺’,乃女皇陛下贴身书记官,通晓希腊语、波斯语及我朝官话。她言…圣城之钥,关乎帝国兴衰,女皇陛下愿以‘紫色寝宫之秘’及‘圣索菲亚之约’为质,换取陛下…暂缓兵锋西进,容拜占庭…先行入城!” 李琰瞳孔骤然收缩!暂缓兵锋?容拜占庭先行入城?伊琳娜女皇好大的胃口!这哪里是密盟,分明是趁着大唐主力未至,想抢先摘取圣城这颗最耀眼的果实!那所谓的“紫色寝宫之秘”与“圣索菲亚之约”又是什么?是足以撼动帝国的把柄?还是诱人的空头许诺? 他霍然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拂过金胜曼惊愕抬起的泪眼。李琰看也未看她一眼,只对上官婉儿沉声道:“更衣!朕要亲自会一会这位‘紫室’秘使!婉儿,你留下。”他目光终于扫向依旧半跪在地、如同被遗忘的金胜曼,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看好她。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此暖阁一步!” “臣遵旨!”上官婉儿躬身应道。 李琰大步流星走向暗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沉重的暗门再次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暖阁内,只剩下上官婉儿和金胜曼两人。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李琰的离去而骤然消散,但另一种无形的、属于上官婉儿那平静审视带来的压力,又悄然弥漫开来。烛光摇曳,映照着金胜曼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凌乱的衣衫,也映照着上官婉儿那张清丽却深不可测的容颜。 金胜曼依旧保持着半跪捧觞的姿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是呆呆地望着李琰消失的暗门方向,眼神空洞迷茫。屈辱、恐惧、困惑、还有一丝被骤然打断后无所适从的茫然交织在一起。天可汗…就这么走了?在她放下所有尊严、近乎赤身裸体献祭的这一刻?就因为一个来自遥远西方的密使?那个“圣城之钥”…究竟是什么?竟比她这活生生的“质”还要重要? 上官婉儿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她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具年轻、美丽、此刻却显得无比狼狈和脆弱的躯体,以及那双失去了焦距的、带着水光的眸子。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起来吧,公主殿下。”上官婉儿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有旨,让您在此安歇。”她伸出手,却不是去搀扶,而是稳稳地接过了金胜曼手中那几乎要捧不住的青玉酒觞。酒液微晃,映出上官婉儿冷静的双眸。“陛下今夜…恐无暇饮此酒了。” 金胜曼如梦初醒,身体晃了晃,这才感觉到双腿早已麻木僵硬,冰冷的地砖寒气刺骨。她借着上官婉儿托住酒觞的力道,勉强支撑着站起来,绯色轻纱凌乱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但她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无边的冰冷和羞耻。她慌乱地用手拢了拢散开的衣襟,试图遮掩裸露的肌肤,动作仓促而无力。 上官婉儿将酒觞轻轻放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她转身,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李琰的玄色常服外袍,那袍子宽大厚重,还带着李琰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气息。上官婉儿面无表情地将这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外袍,轻轻披在了金胜曼颤抖的肩膀上。 宽大的袍子瞬间将金胜曼娇小的身躯完全包裹,只露出一张苍白泪痕交错的小脸。那带着帝王气息的温暖和厚重,与她内心的冰冷屈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她浑身一僵,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涌上心头,鼻子一酸,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这一次,不再是表演,而是某种更真实的、无法抑制的情绪宣泄。 上官婉儿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样子,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眼泪,在这里是最无用的东西。公主殿下,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明白,献祭…从来不只是褪去华服那么简单。真正的代价,方才刚刚开始。”她指了指暖阁一侧的软榻,“陛下旨意,您今夜便宿在此处。安心歇息吧。”说完,她不再看金胜曼,转身走到暖阁门口,如同一尊守护的门神,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背对着她,将内外彻底隔绝。留给金胜曼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弥漫着帝王气息的暖阁,和无穷无尽的、未知命运的恐惧。 甘露殿偏殿。这里的空气与暖阁截然不同,冰冷、肃穆,弥漫着一种属于异域的、混合着煤药和羊皮纸的奇特气味。殿内只点了几支粗大的牛油蜡烛,光线昏黄摇曳,将巨大的殿柱和墙壁上的猛兽浮雕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李琰已换上正式的常服龙袍,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容沉静如水,不怒自威,再无半分暖阁中的狎昵之态。上官婉儿侍立其侧,低眉垂目,如同融入背景。 殿门无声开启。一个身影在两名金甲武士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深紫色拜占庭式长袍,连帽兜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优美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袍子的质料厚重而华贵,边缘用金线绣着细密的双头鹰徽记,在烛光下隐隐闪烁。她身形高挑,步伐沉稳,行走间没有丝毫寻常女子的扭捏,反而带着一种受过严格宫廷训练的、近乎军人的利落节奏。尽管极力遮掩,但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久居权力核心的沉凝气度,依旧扑面而来。 她在殿中站定,距离李琰的御座约十步之遥。两名金甲武士无声地退到她身后左右两侧,如同两尊铁塔。她缓缓抬起双手,动作庄重而缓慢地掀开了遮住头脸的深紫色帽兜。 一张典型的、融合了希腊与亚美尼亚血统特征的面容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皮肤是久居宫廷的苍白,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而略显冷硬。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爱琴海最幽暗的海沟,瞳孔是罕见的深灰色,像打磨过的寒铁,里面没有丝毫初临异国宫廷的紧张或谄媚,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和锐利如鹰隼般的审视。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端坐的李琰,掠过侍立的上官婉儿,将偏殿内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那眼神,不像是在仰望一位强大的异国君主,更像是在评估一件重要的、有待交易的物品。 “拜占庭帝国,伊琳娜女皇陛下首席书记官,塞奥法诺,奉女皇陛下之命,向尊贵的东方帝国皇帝陛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她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地并非柔媚女声,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稳定、富有磁性的中性音质,如同上好的天鹅绒拂过冰冷的金属。她说的是流利而标准的唐音官话,字正腔圆,甚至带着点长安官宦人家的腔调,只是在某些尾音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希腊语的卷舌音。“愿紫室的荣光与东方帝国的威严,如同日月同辉,永照世间。”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占庭宫廷礼,动作优雅流畅,无可挑剔,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没有丝毫谦卑的意味。 李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锁住这位自称“塞奥法诺”的女书记官。那张脸很年轻,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沉淀的东西,却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的宫廷倾轧。她的平静,她的审视,她的流利官话,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非同寻常。首席书记官?恐怕远不止于此!伊琳娜派这样一个人来,本身就说明了此次“密盟”的分量。 “免礼。”李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偏殿,“女皇陛下遣使万里而来,所为何事,直言无妨。朕,不喜欢绕弯子。”他开门见山,强大的帝王气场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塞奥法诺直起身,深灰色的眼眸迎上李琰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皇帝陛下快人快语,令人钦佩。”她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笑容的弧度。“塞奥法诺此行,身负女皇陛下两项使命。其一,恭贺大唐帝国西洋水师于尼罗河畔取得辉煌胜利,光复埃及!此战,不仅彰显大唐军威之赫赫,亦为拜占庭帝国除去心腹大患,女皇陛下深表感激,特命我献上贺礼。”她侧身,对殿外做了一个手势。 一名随她而来的、同样裹在深紫袍中的侍从,捧着一个沉重的、覆盖着深紫色丝绒的托盘,低着头,脚步无声地走进殿中,在塞奥法诺身侧跪下,将托盘高高举起。塞奥法诺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动作庄重地掀开了丝绒。 托盘内,是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顶光芒璀璨、令人目眩神迷的纯金冠冕。冠冕造型极其繁复精美,主体是交织的橄榄枝与月桂枝环,象征着和平与胜利。冠冕正前方,镶嵌着一颗足有鸽子蛋大小、纯净无瑕的深蓝色宝石,周围簇拥着无数切割完美的钻石,在烛光下折射出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光芒!这顶冠冕所代表的财富与工艺,足以让任何一位君主心动。这是拜占庭帝国数百年积累的奢华象征! 然而,李琰的目光只是在那顶价值连城的冠冕上停留了一瞬,便立刻被托盘右边的东西牢牢吸引! 那是一枚钥匙。 一枚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古旧斑驳的青铜钥匙。钥匙的形制非常奇特,并非中原常见的样式,也不同于波斯或大食的风格。它通体呈暗沉的青铜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岁月侵蚀的痕迹,仿佛刚从某个古老墓穴中挖掘出来。钥匙柄部雕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迷宫般的几何图案,图案中心,隐隐是一个模糊的、展开双翼的轮廓。钥匙的齿牙部分更是怪异,并非平行的锯齿,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旋转的螺旋状,像某种失落的密码。 这枚青铜钥匙散发出的,不是财富的光芒,而是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沉甸甸的历史厚重感,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开启深渊的秘密气息! 塞奥法诺敏锐地捕捉到了李琰眼神的细微变化。她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拈起那枚毫不起眼的青铜钥匙,将其高高举起,让烛光能更清晰地照亮它身上的每一道古老纹路和铜绿痕迹。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魔力,如同在吟诵远古的咒语: “皇帝陛下,此物,便是女皇陛下委托我献上的第二份‘贺礼’,亦是关乎帝国兴衰、圣城归属的——‘所罗门之钥’!” 所罗门之钥!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偏殿!李琰的瞳孔骤然收缩!上官婉儿一直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眼中充满了震惊!就连殿角侍立的金甲武士,呼吸都似乎为之一窒! 所罗门王!犹太历史上最富智慧与力量的传奇君王!传说中,他不仅建造了供奉上帝约柜的第一圣殿,更掌握着沟通神灵、驱使魔鬼的无上智慧!而“所罗门之钥”,正是开启那传说中埋藏于圣殿山深处、封印着神魔秘密、乃至可能藏有上帝约柜的古老秘藏的唯一信物!这是无数十字军东征、无数帝王梦寐以求的传说之物!它不仅仅是一把钥匙,更是信仰的至高象征,是足以撼动整个西方世界根基的圣物!它的价值,远非旁边那顶光芒万丈的金冠所能比拟! 塞奥法诺的声音继续在殿内回荡,低沉而充满诱惑:“女皇陛下深知,皇帝陛下雄才大略,志在寰宇。圣城耶路撒冷,乃三教圣地,亦是帝国西进之锁钥。然,圣城之下,埋藏的不仅是信仰,更有…足以倾覆帝国的力量与秘密。”她深灰色的眼眸紧紧锁住李琰,一字一句地说道:“女皇陛下愿以此‘所罗门之钥’为信物,换取大唐帝国…暂缓西进之步伐,容我拜占庭帝国大军…先行进入圣城,完成对叛军余孽的最后清剿,并…重启圣墓大教堂的古老仪式,以正教之光,安抚圣地!” 她微微停顿,让这石破天惊的条件在殿内回荡片刻,才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魔鬼的耳语:“作为诚意的补充,女皇陛下愿与陛下共享‘紫色寝宫之秘’——那关乎帝国皇位更迭的、最黑暗也最有力的真相。以及,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之下,与陛下缔结‘圣索菲亚之约’——划分地中海之权柄,共治…基督世界之信仰!”她将手中的青铜钥匙向前递了递,那古老的纹路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皇帝陛下,”塞奥法诺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您要的,或许是整个天下的棋盘。而女皇陛下所求,不过是先行落子,在圣城的基石上,刻下拜占庭双头鹰的徽记。这枚钥匙,便是开启我们双方…真正万世之盟的起点。您,意下如何?” 偏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牛油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巨大的诱惑与赤裸裸的交易摆在面前。所罗门之钥的秘密,紫室的把柄,地中海权柄的划分…伊琳娜女皇的筹码,不可谓不重!然而,代价是大唐必须停下战无不胜的铁蹄,将唾手可得的、象征至高荣耀的圣城首入权,拱手让给拜占庭! 李琰端坐于御座之上,手指无意识地、缓缓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他的目光,如同最幽深的寒潭,倒映着塞奥法诺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青铜钥匙,以及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灰色眼眸。烛火在他脸上跳跃,明明暗暗,让人无法窥探他内心丝毫波澜。 整个天下的棋盘…都在这一枚小小的青铜钥匙之上,悄然转动。 第292章 金鳞夜语 甘露殿偏殿的寂静,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牛油蜡烛燃烧的噼啪声,此刻听起来如同鼓点,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塞奥法诺手中那枚古旧的青铜钥匙——“所罗门之钥”,在昏黄的光线下幽幽泛着铜绿,像一只来自深渊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御座上的李琰。 共享紫室秘辛?共治基督信仰?换取大唐暂缓兵锋,让拜占庭率先踏足耶路撒冷? 李琰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扶手,那细微的笃笃声一停,整个偏殿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片刻。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不再是幽深的寒潭,而是骤然凝聚,如同两道淬火的精钢,穿透摇曳的烛光,直刺塞奥法诺那双深灰色的、如同寒铁打磨过的眸子。 “所罗门之钥?”李琰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在掂量古董真伪的玩味,“传说中能开启圣殿山密藏,得之可号令神魔、窥见上帝威能的…圣物?”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敬畏,只有一种洞悉虚妄的嘲讽。“女皇陛下,真是好大的手笔。竟以此等虚无缥缈的传说之物,作为交易的筹码?” 塞奥法诺深灰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李琰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不是狂喜,不是贪婪,甚至不是震惊后的权衡,而是一种…近乎俯视的质疑!仿佛她手中捧着的不是千年圣物,而是一件赝品古玩!这让她那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思维,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皇帝陛下,”她的声音依旧低沉稳定,但语速却微不可查地快了一丝,“传说或许有其夸大之处,然此钥确系由圣城最古老的守护者家族世代相传,历经千年,其形制纹路,与帝国秘藏典籍中记载的‘大卫之星纹’、‘基路伯之翼’完全吻合!其价值,绝非物质财富可衡量!它代表着通往圣地核心、触及信仰源头的唯一路径!女皇陛下以此相赠,足见…” “足见女皇陛下欲借朕之手,为她火中取栗!”李琰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在空旷的殿宇内轰然回荡!他霍然起身,玄色龙袍带起一阵劲风,烛火为之猛烈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殿柱上,如同苏醒的巨龙! 塞奥法诺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青铜钥匙差点脱手。她身后的两名金甲武士,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隼。 “暂缓兵锋?容拜占庭先行入城?”李琰一步步走下御阶,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塞奥法诺的心弦上,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汹涌而至,让她那引以为傲的镇定几乎崩裂。“女皇陛下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大唐儿郎在尼罗河畔浴血奋战,摧垮大食叛军主力,逼得伪酋阿卜杜拉自焚而亡!埃及光复,通往圣城的门户已然洞开!此时此刻,拜占庭却想凭着这枚不知真假的古董钥匙,就想让朕勒住铁蹄,坐视尔等去摘取那颗最耀眼的胜利果实?去圣墓大教堂‘安抚圣地’、‘以正教之光’?哼!” 李琰在塞奥法诺面前一步之遥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钉在她脸上,仿佛要剥开她所有冷静的伪装,看透那深灰色眼眸后隐藏的算计。 “朕问你!”李琰的声音如同冰棱撞击,“若此钥真如你所言,有号令神魔、倾覆帝国之力,女皇陛下为何不自己留着,去开启那密藏,重现所罗门王的荣光?反而要万里迢迢,送给朕这个‘异教徒’的君王?嗯?是女皇陛下太过慷慨,还是…这钥匙本身,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可能引来灾祸、甚至根本无人能解的…死物?!”他字字诛心,句句直指核心!后世的知识让他对所谓“神魔之力”嗤之以鼻,更让他对政治交易的本质洞若观火!伊琳娜抛出这诱饵,无非是想让大唐去顶雷,去试探圣城之下可能存在的未知风险,同时为拜占庭争取时间,抢占先机! 塞奥法诺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层精心维持的、如同大理石面具般的平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苍白的面颊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那是震惊、被戳穿的羞恼,以及一丝计划被打乱的失措!李琰的思维太犀利,太直接,完全跳出了她预设的、关于信仰与贪婪的博弈框架!她握着钥匙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深灰色的眼眸深处,终于燃起了一丝属于“人”的惊怒火焰。 “皇帝陛下!”她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圆滑低沉,带上了一丝尖锐,“此钥乃帝国无上圣物!女皇陛下将其赠予您,是怀着对东方帝国最深的敬意与结盟的诚意!您如此揣测,是对女皇陛下,对拜占庭帝国,对千年信仰的亵渎!”她试图用信仰和尊严的大旗来反击。 “亵渎?”李琰冷笑一声,那笑声在殿内显得格外刺耳,“在朕看来,用信仰之名行算计之实,才是最大的亵渎!圣城,朕一定会去!耶路撒冷的钥匙,也必须掌握在朕的手中!但朕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征服!是万邦臣服于大唐龙旗之下的荣耀!而不是躲在盟友背后,靠着一枚来历不明的钥匙去捡便宜!”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回去告诉伊琳娜女皇,她的‘好意’,朕心领了。这枚钥匙,”李琰的目光扫过塞奥法诺手中那枚青铜钥匙,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审视,“朕收下,就当是拜占庭帝国为大唐光复埃及献上的一份…还算有点意思的贡品。” 贡品! 这个词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塞奥法诺的脸上,也抽在拜占庭帝国的尊严之上!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深灰色的眼眸中,所有的冷静伪装彻底碎裂,只剩下震惊、屈辱和熊熊燃烧的怒火!她从未想过,代表紫室女皇出使,竟会遭到如此赤裸裸的羞辱!这枚承载着帝国千年期望的圣物,在对方眼中,竟只是一件“有点意思的贡品”?! “至于圣城归属…”李琰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带着掌控一切的帝王威仪,“朕的军队何时入城,如何入城,自有朕的考量。拜占庭若想分一杯羹,就拿出真正的实力和诚意来!在战场上,用敌人的头颅和拜占庭勇士的忠诚来证明你们的价值!而不是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和…交易!”他猛地一甩袍袖,转身不再看塞奥法诺那铁青的脸,只留下一个冷漠而高大的背影。 “送客!” 上官婉儿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清冷无波:“塞奥法诺阁下,请。” 塞奥法诺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李琰的背影,仿佛要将那玄色的龙袍灼穿。手中的“所罗门之钥”变得滚烫而沉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在拜占庭帝国的耻辱柱上。良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皇帝陛下…今日之言,塞奥法诺…必一字不漏,回禀女皇陛下!”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冰寒的恨意。她猛地转身,深紫色的袍袖带起一阵风,将帽兜粗暴地重新拉起,遮住了那张因屈辱而扭曲的美丽脸庞,在两名金甲武士的“护送”下,如同裹挟着风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让她毕生难忘的偏殿。 殿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和无尽的屈辱。 甘露殿暖阁。 时间仿佛凝固了。金胜曼裹着李琰那件宽大的玄色龙袍,蜷缩在软榻的一角。袍子厚重,带着浓郁而陌生的龙涎香气息,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献祭,天可汗的骤然离去,上官婉儿那番冰冷的话语,如同冰水反复浇淋着她的身心。恐惧、屈辱、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遗弃的绝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束缚。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的干涩和刺痛。她呆呆地望着暖阁角落里那盏跳跃的宫灯,烛火在琉璃灯罩里晃动,如同她飘摇不定的命运。新罗…父王…哥哥…长安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比她想象中更加冰冷可怕。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裹在身上的龙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袍子厚实光滑的锦缎面料,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袍子内衬靠近腋下的位置,一个极其隐秘、与厚实锦缎触感截然不同的硬物!那东西不大,扁平,边缘似乎有些棱角,被巧妙地缝制在袍子的夹层里,若非她这样蜷缩着紧紧裹住袍子,又在无意识地摩挲,根本不可能发现! 金胜曼的心猛地一跳!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最敏感的地方去探查。那硬物…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外面还用一层极薄的、韧性十足的绢布包裹着?她心脏狂跳,偷偷瞥了一眼背对着她、如同雕塑般伫立在暖阁门口的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的身影纹丝不动,似乎并未察觉她这边的异样。 机会! 金胜曼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压下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完全缩进了宽大的龙袍里,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借着这个动作的掩护,她颤抖的手指,如同最灵巧的探针,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沿着那硬物的边缘摸索着。终于,她摸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用同色丝线缝合的线头!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住那线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指尖的颤抖,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将那隐秘的针脚挑开!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终于,一个指甲盖大小、被揉搓得有些发皱的油纸包,被她从夹层的缝隙中,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她迅速将油纸包紧紧攥在手心,藏进宽大袍袖的最深处,然后立刻恢复蜷缩的姿态,闭上眼,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谁放在天可汗袍子里的?是给天可汗的密信?还是…别的什么?为什么会被缝在这种地方?无数疑问如同乱麻般在她脑海中翻腾。她不敢立刻打开,只能紧紧攥着这枚小小的、可能改变一切的硬物,如同攥住了命运的一角。 登州水师帅府。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巨大的海图前,薛讷脸色铁青,浓眉紧锁,眼中布满血丝,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他面前的桌案上,堆满了各种卷宗、证物、以及刚刚从火场废墟中扒拉出来的、烧得只剩半截的船体构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海腥味,还有一股子驱不散的戾气。 “废物!一群废物!”薛讷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跳,怒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查!给老子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鬼影子给老子揪出来!一个都不许漏掉!”他指着桌上一片残留着古怪花纹的焦黑布片,那是从某个倭国死士尸体上剥下来的,“这纹路!这种布料!给我查清楚,到底是倭国哪个藩的!哪家豢养的死士!还有那火油!那‘轰雷’!他娘的,倭奴哪来这种歹毒东西?!” “大帅息怒!”一名水师将领硬着头皮上前,手里捧着一份刚送来的卷宗,“狄阁老那边送来加急文书,根据抓获的几个倭国商馆外围线人零碎口供,再结合对那批新罗婢女行踪的追查,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地方。”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凝重,“对马岛!” “对马?”薛讷眼中凶光暴涨,猛地抢过卷宗,一目十行地扫过。卷宗上清晰地记录着:几个在登州活动的倭国商人,在事发前半个月,都曾频繁往来于登州与对马岛之间;而那几名涉案的新罗婢女,也曾在失踪前,与一个来自对马岛的倭国“药材商”有过接触!狄仁杰的推断跃然纸上:对马岛,作为倭国本土与朝鲜半岛之间的跳板,极有可能是这次袭击的策划地、死士的集结地和装备转运点! “好!好一个对马!”薛讷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他一把将卷宗拍在巨大的海图上,手指狠狠戳在对马岛的位置,指甲几乎要嵌进地图里,“老子封锁对马海峡,片板不得下海!这群倭奴倒好,把老巢直接安在了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把登州当成了他们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烧就烧!真当老子薛讷是泥捏的?!”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下诸将,声如惊雷:“传我将令!登莱水师所有能动的战船,给老子全部集结!目标——对马岛!老子不管上面是人是鬼,是石头还是王八!给老子犁一遍!把那些藏在地洞里的‘神风’老鼠,给老子统统熏出来!剁碎了喂鱼!” “大帅!是否…是否先奏明陛下?”副将有些迟疑。封锁海峡和直接攻击倭国领土,性质完全不同! “奏明个屁!”薛讷眼珠子一瞪,杀气腾腾,“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倭奴都骑到老子脖子上拉屎了!等圣旨?黄花菜都凉了!老子现在就要那群狗娘养的付出代价!天塌下来,老子顶着!执行命令!立刻!马上!” “诺!”帐下诸将被薛讷的暴怒和杀气所慑,轰然应诺!压抑了数日的怒火和复仇的渴望,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帅府内,战意瞬间沸腾! 长安,宫城之外。 夜色浓稠如墨,宫墙的阴影如同巨兽匍匐。塞奥法诺裹紧了深紫色的长袍,帽兜拉得很低,遮住了她苍白而写满屈辱与愤怒的脸庞。她脚步急促,如同逃离地狱,只想尽快离开这座给她带来奇耻大辱的东方帝都。两名金甲武士依旧不远不近地“护送”着她,沉默如同影子。 她们刚刚走出宫门禁卫森严的范围,转入一条相对僻静、连接着鸿胪寺馆舍的石板长街。长街两旁是高耸的坊墙,月光被遮挡,只有稀疏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晕。塞奥法诺沉浸在自己的滔天怒火和失败的阴影中,并未留意周围环境的异样。她身后的两名金甲武士,倒是保持着职业的警惕,目光扫视着两侧的阴影。 就在塞奥法诺经过一处坊墙拐角,阴影最为浓重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头倒挂而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黑影手中一道森冷的寒芒,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骨的杀意,精准无比地直刺塞奥法诺毫无防备的后心!那寒芒的形状弯曲如新月——赫然是一柄淬毒的波斯弯刀! 杀机!毫无征兆,致命至极! “小心!”左侧的金甲武士反应极快,怒吼一声,猛地拔刀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寂静的长街上炸响!火星四溅!弯刀被千钧一发之际格开,但刀尖带起的凌厉劲风,依旧划破了塞奥法诺深紫色的昂贵袍服! 塞奥法诺只觉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后心处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她骇然转身,深灰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放大!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充满怨毒和疯狂的眼睛的刺客!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如同盯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紫室的叛徒!亵渎者!受死!”刺客一击不中,发出一声沙哑的、如同夜枭般的嘶吼,带着浓重的波斯口音!他手腕一翻,淬毒的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毒蝎摆尾,再次闪电般刺向塞奥法诺的咽喉!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保护使者!”两名金甲武士又惊又怒,同时暴喝!另一名武士的横刀也已然出鞘,刀光如雪,狠狠斩向刺客的腰腹!试图围魏救赵! 塞奥法诺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毒刃,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万万没想到,在东方帝国的帝都,刚刚承受了巨大羞辱之后,竟会遭遇如此致命的刺杀!而且对方喊出的…是波斯语?!目标明确指向她这个“紫室的叛徒”?! 甘露殿内。 李琰并未回到暖阁,而是独自一人站在那幅巨大的寰宇舆图前。他的手指,正缓缓从象征耶路撒冷的金色标记上移开,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力道,向东划过辽阔的亚洲大陆,最终,重重地、带着千钧之力,点在了倭国列岛的位置! 塞奥法诺带来的“所罗门之钥”被随意地丢在一旁的御案上,像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新罗公主的献祭与密信?拜占庭的密谋与刺杀?这些都不过是宏大棋局中掀起的涟漪。 薛讷的军报虽然还未至,但李琰仿佛已经看到了登州船厂的冲天烈焰,看到了倭奴死士狰狞的面孔,看到了薛讷那暴怒如狂的复仇眼神!封锁对马海峡?不够!远远不够! “倭奴…”李琰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朕给过你们机会。白江口的教训,看来还不够深刻。既然你们找死,那朕,就成全你们!” 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征服的欲望!那目光,不再是审视阴谋的帝王,而是化身为开疆拓土的战争之神! “来人!”李琰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殿门轰然洞开,值夜的内侍监和金甲武士首领肃然跪倒。 “八百里加急!传旨西洋水师大都督刘仁轨——”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席卷天下的霸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 “埃及善后事宜,交由副将及拜占庭方面处理!其主力舰队,即刻拔锚!目标——倭国!给朕荡平九州岛!摧毁一切敢于反抗之敌!圣城耶路撒冷,可以晚到几日!但朕的龙旗——” 他的手指,如同利剑,再次狠狠戳在舆图上倭国京都的位置,声音陡然拔高,响彻云霄: “必须插上倭国京都的城头!朕要倭国上下,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匍匐在我大唐铁蹄之下!告诉他们,犯我大唐天威者——” “虽远必诛!亡国灭种!” 第293章 血染对马 对马岛。宗像湾。 黎明前的黑暗被一种更恐怖的景象撕裂!海面上,不再是温柔的波涛,而是燃烧的炼狱!数十艘大唐登莱水师的主力战船——高大的楼船、迅捷的艨艟、如同海上堡垒的斗舰,如同复仇的钢铁巨兽,将整个宗像湾的出入口死死扼住!船身狰狞的拍竿高高昂起,如同巨龙的利爪。更令人胆寒的是,几乎每一艘战船的侧舷,都露出了黑洞洞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管口! “放——!”薛讷如同怒目金刚,屹立在旗舰“定海号”高耸的楼船指挥台上,染血的战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令旗狠狠劈下,声音如同炸雷,盖过了狂啸的海风! 呜——!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瞬间撕裂夜空! 不是传统的箭矢破空,而是无数道拖着长长橘红色尾焰的“火龙”,从那些黑洞洞的管口中咆哮而出!那是大唐工部最新研制的秘密武器——“火龙出水”!粗壮的箭杆前端绑缚着特制的猛火油罐,尾部装有简陋但有效的助推火药,点燃后如同离弦的火龙,带着凄厉的尖啸和毁灭一切的威势,划破黑暗,直扑对马岛海岸线上那些依山而建、密密麻麻的倭寇巢穴!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火龙准确地撞入木石结构的倭寇营寨、囤积物资的仓库、停泊小艇的简陋码头!猛火油瞬间爆燃,化作冲天烈焰!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木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茅草屋顶瞬间化作飞灰,囤积的鱼干、粮食、甚至来不及逃窜的倭寇,都成了这地狱之火狂欢的祭品!整个宗像湾沿岸,瞬间化作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染成一片污浊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木头燃烧的焦糊味、还有倭寇临死前绝望的惨嚎! “天诛!大唐天诛!”岸上幸存的倭寇如同无头苍蝇,在火海中狼奔豕突,惊恐欲绝地看着这来自地狱的打击。他们的竹弓、骨箭,在这毁天灭地的“火龙”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登陆!给老子杀!一个不留!”薛讷的怒吼再次响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嗜血的快意!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早已蓄势待发的登陆舢板如同离弦之箭,从大船两侧蜂拥而出,载着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大唐水师精锐,如同潮水般扑向燃烧的海岸!唐军将士的怒吼声、刀剑撞击盾牌的铿锵声,汇成一股死亡的洪流! 战斗在登陆的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倭寇虽然被“火龙”打得魂飞魄散,但残余的亡命之徒在几名头目的嚎叫下,依旧凭借着熟悉的地形和简陋的工事,做着困兽之斗。他们挥舞着倭刀,怪叫着从燃烧的废墟中、从陡峭的山石后扑出,试图用武士道的狂热阻挡唐军的钢铁洪流。 “结阵!陌刀队,上前!”带队的唐军校尉厉声大喝。 哗啦!最前排的唐军重步兵瞬间矮身,巨大的方形塔盾重重砸在地上,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壁垒!紧随其后的陌刀手,手中那丈余长的恐怖陌刀高高扬起,雪亮的刀刃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死神的光泽! 噗嗤!噗嗤!噗嗤! 倭寇的倭刀砍在厚重的塔盾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而下一刻,如同门板般的陌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而过!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那些冲在最前面、试图劈砍盾阵的倭寇精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被斩成数段!陌刀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唐军阵型如同巨大的血肉磨盘,坚定而冷酷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踏在倭寇的尸体和血泊之上! “八嘎!伊贺众!神风!板载!”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脸上涂抹着油彩的矮小身影发出凄厉的尖啸,正是此次袭击登州船厂的主谋之一,伊贺流上忍!他身影如同鬼魅,避开正面陌刀阵,试图从侧翼的岩石阴影中突袭唐军指挥的校尉! 然而,他快,唐军的弩更快! 嗖!嗖!嗖! 数支劲弩破空而来,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他所有腾挪的空间!伊贺上忍瞳孔骤缩,手中苦无疾挥,勉强磕飞两支,第三支却如同毒蛇般狠狠钉入他的肩胛!剧痛让他身形一滞! 就在这瞬间,一柄沉重的横刀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劈下!是薛讷!他不知何时已亲自冲上了滩头!这位大唐悍将,如同人形凶兽,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施展忍术的机会! “死!”薛讷的怒吼如同惊雷! 刀光如匹练!血光冲天! 那不可一世的伊贺上忍,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连人带刀,被薛讷这含怒一刀,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内脏和鲜血喷溅了薛讷一身!薛讷看也不看脚下烂泥般的尸体,血红的眼睛扫视着战场,再次咆哮:“杀!杀光这些杂碎!用他们的血,祭奠登州的兄弟!” 主帅如此悍勇,唐军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动地!倭寇的抵抗如同雪崩般瓦解,幸存者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入燃烧的山林深处,最终也被唐军搜捕出来,一一斩杀! 当太阳完全跃出海平面,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宗像湾时,战斗已经结束。海岸线上,浓烟依旧未散,到处是燃烧的残骸、破碎的兵器、以及层层叠叠的倭寇尸体。海水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一面残破的、绣着狰狞鬼面和“神风”字样的旗帜,被薛讷狠狠踩在脚下,浸透了血污和泥泞。 “大帅!岛上的倭寇巢穴已全部捣毁!缴获倭刀、弓矢、火油桶若干,还有…还有几具没来得及用上的‘轰雷’!”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兴奋地跑来禀报。 薛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看着眼前这片被鲜血和火焰彻底清洗过的土地,胸中郁积数日的恶气终于吐出。他走到岸边,对着东方大唐的方向,抱拳躬身,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比的坚定:“登州的兄弟们!薛讷…给你们报仇了!对马岛上的倭狗,一个没跑掉!” 他猛地直起身,眼中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如同指向倭国本土的利剑:“传令!清点战损,修复战船,补充给养!休整一日!明日…目标,博多湾!老子要把战火,烧到倭奴的老巢去!让那些躲在京都的倭王看看,惹怒大唐的下场!” 长安,甘露殿暖阁。 天光微亮,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入,驱散了暖阁内一部分的昏暗和暧昧气息。金胜曼依旧蜷缩在软榻一角,裹着那件宽大的玄色龙袍,一夜未眠。她的脸色苍白,眼睑下带着浓重的青影,只有那双紧握在袖中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才显露出她内心的极度紧张和挣扎。 那枚小小的、带着她体温的油纸包,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掌心,也烫着她的心。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翻腾:打开?不打开?这可能是救新罗的契机,也可能是将她和新罗彻底推入深渊的毒药!天可汗…他昨晚的举动,那冰冷审视的目光,那毫不留恋的离去…他到底对新罗,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态度? 终于,在听到暖阁外隐约传来宫女换岗的轻微脚步声时,金胜曼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再等了!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背对着门口方向,用宽大的袍袖作为遮掩。颤抖的手指,如同剥开最珍贵的蚕茧,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油纸包外那层坚韧的薄绢解开,露出了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更小的一层油纸。 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轻轻展开那层油纸。里面,是一张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的、近乎透明的薄绢!上面用极其细密的新罗文字,书写着数行蝇头小字!那字迹,她无比熟悉——正是她父王,新罗武烈王的亲笔! 金胜曼的瞳孔骤然收缩!她飞快地扫过上面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曼儿吾女,长安凶险,汝以身饲虎,父心如刀绞!然国事维艰,倭奴逼迫日甚!非仅登州之事,乃其倾国之力,欲效白江口旧事,报百年之仇!倭主集九州、四国诸藩之力,于长崎秘密督造巨舰,其规模远超当年!舰名…‘神风’!据潜入倭国之死士密报,其舰首包铁,侧舷加厚,可抗拍竿火攻!更有传闻,倭奴得异人相助,仿制唐之‘火龙出水’、‘轰雷’!其心叵测,欲趁唐与拜占庭争锋于西,无暇东顾之际,举国来袭!目标…直指登莱,乃至…直捣黄龙!倭使已至金城,以刀兵相胁,逼我新罗为前驱,提供粮秣、向导,否则…玉石俱焚!曼儿,此信风险极大,阅后即焚!务必寻机面呈天可汗!新罗存亡,大唐安危,尽系汝身!父…泣血手书!” 神风巨舰!仿制火龙出水!轰雷!倭奴倾国之力!目标登莱…甚至长安?!! 金胜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冰凉,如坠冰窟!手中的薄绢几乎拿捏不住!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登州袭击为何如此精准狠辣!明白了倭奴为何如此疯狂!这根本不是什么小规模的报复,而是倭国蓄谋已久、倾尽国力的全面战争前奏!新罗,被推到了火山口上!而她,成了传递这惊天预警的唯一信使! 巨大的恐惧和责任感瞬间压垮了她!她该怎么办?天可汗…会信吗?他昨晚那样对她…她猛地将薄绢死死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不行!必须立刻见到天可汗!不惜一切代价! 长安,鸿胪寺馆舍外僻静长街。 塞奥法诺深紫色的袍服后背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银色的软甲,软甲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白痕——那是昨夜那柄淬毒波斯弯刀留下的死亡印记!虽然金甲武士反应神速,刺客也被当场斩杀,但那份冰冷的杀机和“紫室叛徒”的指控,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彻夜难眠,惊魂未定。 此刻,天刚蒙蒙亮,她不顾鸿胪寺官员的劝阻和随从的担忧,再次来到了巍峨的宫城之外。与昨夜的愤怒屈辱不同,此刻她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苍白和不顾一切的决绝。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用火漆密封的、小巧的黄金圆筒——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昨夜遇刺后,她的贴身侍从冒死从隐藏处取出的、来自君士坦丁堡的绝密飞鸽传书! “请…请务必通传!”塞奥法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着宫门外值守的金甲武士首领,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重复着,“拜占庭帝国密使塞奥法诺,有十万火急、关乎帝国存亡之绝密,必须立刻面见天可汗陛下!求见!求见!”她深灰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昨日的冷静审视,而是充满了惊惶和急迫。昨夜那场刺杀,还有手中这封密信的内容,让她彻底明白,君士坦丁堡的天,已经塌了!她之前的使命和谈判筹码,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一文不值!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只有眼前这座东方帝国皇宫的主人! 金甲武士首领看着这位昨日还趾高气昂、今日却狼狈不堪的外国女使,脸上露出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他正欲例行公事地回绝“陛下尚未起身”,宫门内却快步走出一名身着绯袍的内侍监。 内侍监的目光在塞奥法诺狼狈的衣着和她手中紧握的黄金圆筒上扫过,尤其是看到她脸上那份毫不作伪的绝望和急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凑近武士首领,低语了几句。武士首领神色一凛,点了点头。 内侍监转向塞奥法诺,声音依旧带着宫廷特有的疏离,但语速快了几分:“塞奥法诺阁下,陛下有旨,宣您…即刻觐见。请随我来。”他特意加重了“即刻”二字。 塞奥法诺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声音带着哽咽:“谢…谢皇帝陛下!谢内侍大人!”她紧紧攥着黄金圆筒,如同攥着最后的希望,脚步虚浮却异常迅速地跟着内侍监,再次踏入了这座让她又恨又惧的宫城。 甘露殿。 李琰端坐御案之后,面前摊开着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一份来自登州薛讷,字迹狂放,力透纸背,充满了血腥的杀伐之气:“…末将薛讷顿首!托陛下天威,水师将士用命!对马岛倭寇巢穴已犁庭扫穴,尽数焚毁!斩首三千七百余级,俘获无算!贼酋伊贺上忍授首!缴获倭国仿制之火龙弩机残骸三具,轰雷外壳若干!倭奴倾力打造之‘神风’巨舰,源头必在其本土!末将已整军,明日即发兵博多湾!誓将战火烧至倭奴门前!不捣黄龙,誓不还师!” 另一份则来自遥远的亚历山大港,是刘仁轨的亲笔,字迹沉稳有力:“臣刘仁轨谨奏:埃及诸事已暂托副将及拜占庭利奥将军。陛下圣谕已至,三军振奋!巨舰三百,艨艟千艘,已尽数升帆!粮秣军械齐备!目标——倭国!臣必率王师,犁庭扫穴,扬我天威!倭国京都城头,必插大唐龙旗!臣…已启航!” 两份军报,一东一西,却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指向同一个目标——倭国!李琰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和掌控一切的霸气!薛讷在对马的胜利,证明了倭奴的虚弱和唐军的无敌!刘仁轨的舰队已经启航,如同离弦的利箭!倭国,已成瓮中之鳖!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监急促的通禀:“启禀陛下!拜占庭密使塞奥法诺,宫门外求见!言有十万火急、关乎其国存亡之绝密,务必即刻面圣!” 李琰眉头一挑。又是她?昨夜刚被羞辱驱逐,今日又来?还关乎存亡?他目光扫过御案上那枚被随意丢弃的“所罗门之钥”,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他倒要看看,这拜占庭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宣!” 殿门开启。塞奥法诺的身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比昨夜更加狼狈。深紫袍服破损,脸色惨白如纸,一夜之间仿佛憔悴了十岁,那双深灰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惊惶、恐惧和无助,再无半分昨日的锐利与冷静。她手中死死攥着那个黄金圆筒。 “皇帝陛下!救命!拜占庭…拜占庭要亡了!”塞奥法诺扑通一声跪倒在丹墀之下,声音嘶哑尖利,带着崩溃般的哭腔,完全不顾仪态。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黄金圆筒,如同捧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昨夜…昨夜我遇刺!刺客是波斯遗民!他们喊我‘紫室的叛徒’!我…我当时还不明白!”塞奥法诺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直到…直到我收到这个!君士坦丁堡…昨夜政变!伊琳娜女皇陛下…被禁卫军统领尼基弗鲁斯发动兵变,囚禁于布拉赫内宫!尼基弗鲁斯已自立为帝!他…他宣布女皇陛下与大唐的密约是叛国!是亵渎!所有支持女皇、参与密约的大臣和将军…都被清洗!我的家族…我的家族…”她泣不成声,身体剧烈颤抖。 “尼基弗鲁斯…他…他派出了新的使者!带着他的‘和平诚意’和‘正统信仰’的宣言,正在赶来长安的路上!他的目标…是彻底撕毁女皇陛下与您的任何协议!甚至…甚至可能联合大食残部,在圣城…在圣城阻击唐军!皇帝陛下!”塞奥法诺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哀求: “女皇陛下失败了!但…但那份‘紫色寝宫之秘’是真的!尼基弗鲁斯得位不正!他…他根本不是‘生于紫色寝宫者’!他的生母是…是一个斯拉夫女奴!是女皇陛下…女皇陛下替他掩盖了这个足以让他被元老院和教会撕碎的惊天秘密!证据…证据就在这金筒里!还有…还有他在小亚细亚屠杀正教徒、嫁祸给保加尔人的铁证!” 她几乎是爬着上前几步,将黄金圆筒高高奉上:“陛下!求您!救救女皇陛下!救救拜占庭!只有您…只有强大的大唐,才能阻止尼基弗鲁斯这个疯子!只要您肯出兵干预,或者…或者仅仅承认这金筒里的证据!塞奥法诺…愿以性命担保!拜占庭愿世代为大唐藩属!圣城…圣城永远向大唐敞开!求您了!”她以头撞地,砰砰作响,额头上瞬间一片青紫。 李琰看着脚下这个彻底崩溃、抛弃了所有尊严和骄傲的拜占庭女人,听着她泣血般的控诉和哀求。君士坦丁堡一夜变天!女皇被囚!新帝敌视大唐,甚至可能与大食残部勾结!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如同在即将落子的关键处,投入了一颗巨大的变数!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御案上薛讷和刘仁轨那两份杀气腾腾的军报,扫过那枚象征着西方信仰旋涡的“所罗门之钥”,最后,落在了塞奥法诺高高奉上的、那个小小的黄金圆筒上。 倭国,已是囊中之物。但西方…拜占庭的剧变,却让圣城乃至整个地中海的棋局,瞬间变得波谲云诡!尼基弗鲁斯…斯拉夫女奴之子?屠杀教徒?这些把柄…分量足够了! “来人!”李琰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带着一种掌控风暴的决断力,“取金筒!验看!” 内侍监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塞奥法诺手中的黄金圆筒,检查火漆无误后,小心开启,取出里面一卷同样用特殊药水书写的羊皮卷,以及几枚小巧的、刻着复杂纹章的印鉴和染血的布片,双手呈给李琰。 李琰快速扫过羊皮卷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指控和证据链,眼中精光爆闪!好!好一个尼基弗鲁斯!真是天助我也!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瘫软在地、充满绝望希冀的塞奥法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充满力量的弧度: “塞奥法诺。” “罪…罪臣在!”塞奥法诺如同听到天籁,猛地抬头。 “你带来的‘礼物’,朕…收下了。”李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拜占庭的乱局,朕…管了!” 第294章 龙旗卷西风 博多湾。 海不再是温柔的蓝色摇篮,而是沸腾的死亡熔炉!数百艘倭国关船、小早船,如同被惊扰的马蜂巢,密密麻麻地从湾内涌出,试图阻挡大唐水师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恐怖舰队!船头的倭寇挥舞着倭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竹弓射出的骨箭如同稀疏的雨点,打在唐军楼船高耸的船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薛讷站在“定海号”高耸的船楼上,海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吹得他染血的战袍猎猎作响。他看着那些如同蝼蚁般扑来的倭船,眼中没有轻蔑,只有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对马岛的血仇刚报,倭奴竟还敢在博多湾集结如此规模的水军?困兽犹斗?还是…有所依仗? “哼!垂死挣扎!”薛讷的声音如同闷雷,“传令!前阵艨艟,拍竿准备!中军楼船,‘火龙出水’预备!给老子把这片海,烧成炼狱!” 令旗挥动!尖锐的号角声刺破喧嚣! 轰!轰!轰! 冲在最前方的唐军艨艟斗舰上,巨大的拍竿如同巨人的手臂,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落!木屑纷飞!惨叫声中,数艘冲得最快的倭国关船如同脆弱的蛋壳,瞬间被拍得四分五裂,船上倭寇如同下饺子般落入冰冷的海水! “放——!”薛讷的怒吼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呜——!凄厉的呼啸声再次撕裂长空!比在对马岛时更加密集!数十道、上百道拖着长长橘红尾焰的“火龙”,如同来自地狱的流星雨,从唐军高大的楼船侧舷喷射而出!目标不再是岸上的营寨,而是那些拥挤在湾口、试图靠近的倭国船队! 轰!轰!轰!轰轰轰——!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猛火油罐狠狠砸在倭船的甲板上、船帆上、挤满了人的船舷边!烈焰瞬间升腾!火舌贪婪地吞噬着木头、帆布、以及倭寇的肉体!浓烟滚滚,遮蔽了半个天空!海面上,无数燃烧的倭船变成了漂浮的火炬,倭寇在烈焰中翻滚哀嚎,如同炼狱中的恶鬼!海水被染成了诡异的黑红色,漂浮着焦黑的残骸和尸体! “天照大神啊!大唐的魔鬼!”幸存的倭寇魂飞魄散,斗志瞬间崩溃!幸存的船只疯狂地调转船头,试图逃回博多湾深处! “想跑?晚了!”薛讷眼中厉色一闪,“传令!登陆部队!给老子冲上去!踏平滩头!活捉倭酋!” 早已蓄势待发的登陆舢板群,如同离弦的箭矢,在艨艟和“火龙”的掩护下,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博多湾的滩涂!沉重的船头砸在沙滩上,舱门轰然洞开! “杀——!”身披重甲、手持陌刀塔盾的大唐锐卒,如同钢铁洪流,咆哮着踏上倭国的土地!他们的脚步沉重而坚定,每一步都踏碎了倭寇脆弱的抵抗意志! “陌刀!进!”校尉的嘶吼如同战鼓! 巨大的陌刀再次扬起!在初升的朝阳下,雪亮的刀锋映照着倭寇惊恐绝望的脸庞!刀光如林,带着死亡的风啸,狠狠斩落!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刚刚组织起一点点微弱抵抗的倭国武士,在这毁灭性的打击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被撕碎!滩头,瞬间被唐军的铁蹄和倭寇的鲜血染红!一面残破的、绣着菊花纹章的倭国旗帜,被一名唐军校尉狠狠踩在脚下! 薛讷看着势如破竹的登陆场面,胸中豪气万丈!他猛地从身旁亲兵手中接过一张特制的、需要两人才能拉开的强弓!弓身乌黑,弓弦紧绷如钢丝!他搭上一支特制的、箭头绑缚着浸油麻布的长箭!箭头指向博多湾后方,那隐约可见的、象征着倭国九州最高权力的太宰府! 亲兵立刻用火把点燃了箭头的麻布!火焰熊熊燃烧! 薛讷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虬结,强弓被拉成一轮满月!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倭奴听着!”薛讷的怒吼如同雷霆,响彻整个战场,压过了喊杀声和火焰的爆裂声,“此箭所落之处,便是尔等葬身之地!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亡国灭种!” 嘣——! 弓弦震响!如同霹雳惊空! 那支燃烧的火箭,带着薛讷的冲天怒火和无边杀意,如同流星赶月,划破长空,越过燃烧的海湾,越过厮杀的滩头,越过无数惊骇抬头的倭寇头顶,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地…狠狠地钉在了太宰府那高耸的、象征着倭国九州统治的望楼顶端!木制的望楼瞬间被点燃,烈焰冲天而起!如同一座巨大的耻辱火刑柱,照亮了整个博多湾! 三箭定东瀛!第一箭,焚太宰府!大唐的复仇之火,已在倭国的心脏地带熊熊燃起! 长安,紫宸殿。 肃杀之气弥漫,如同金铁交鸣!薛讷和刘仁轨的两份加急捷报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横陈在李琰的御案之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李琰端坐龙椅,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扶手,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敲在殿下肃立群臣的心头。他的目光,如同盘旋于九霄的苍鹰,冰冷地扫视着殿中。 “陛下!薛帅神勇!刘都督神速!倭奴覆灭在即!此乃天佑大唐,陛下圣威所致!”武将队列中,数位将领激动得满脸通红,轰然出列,声震屋瓦。 “陛下!倭奴屡犯天威,罪不容诛!臣请旨,待倭京攻破,当效武安君旧事,尽坑其顽抗之卒!以儆效尤!”一位年轻的御史激动地喊道,引用了秦将白起长平坑杀赵卒的典故。 “陛下!不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急忙出列,声音带着忧虑,“倭国虽恶,然其民亦为生灵。武安君杀伐过甚,终遭天谴。陛下以仁德治天下,当效太宗皇帝天可汗之仁,怀柔远人,只诛首恶,赦其胁从…” “怀柔?”李琰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寒冰坠地,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他缓缓抬起眼帘,那目光中的寒意让殿内温度骤降!“登州船厂数百工匠、上千水师儿郎的冤魂未息!对马岛、博多湾将士的血还未干!倭奴倾国之力,打造‘神风’巨舰,仿制我大唐利器,所图为何?是来长安朝贡的吗?!”他猛地一拍御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金胜曼!” 一直如同隐形人般、脸色苍白地侍立在李琰御座侧后方的金胜曼,被这声厉喝惊得浑身一颤。她昨夜冒险传递父王密信,几乎耗尽心力,此刻强撑着站在这肃杀的大殿上,只觉得双腿发软。听到召唤,她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丹墀之下,双手颤抖着将那份用生命守护的、来自新罗武烈王的薄绢密信高高捧起。 “罪…罪女金胜曼,奉…奉父王之命,呈…呈倭国倾国谋逆之铁证!伏请…伏请陛下御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内侍监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密信,展开在御案上。李琰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那细密的新罗文字——“神风巨舰”、“仿制火龙出水、轰雷”、“倾国来袭”、“直捣黄龙”、“逼新罗为前驱”……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帝王尊严之上! “好!好一个倭奴!好一个倾国之力!好一个直捣黄龙!”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霄龙吟,充满了无边怒火和凛冽杀机!他猛地起身,玄色龙袍带起一阵狂风!那威压让整个紫宸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传旨!八百里加急!飞马传谕西洋水师大都督刘仁轨、登莱水师薛讷!”李琰的声音如同雷霆,字字千钧,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 “倭国上下,自其王以降,凡执兵仗抵抗者,杀无赦!凡参与建造‘神风’巨舰、仿制唐械者,夷三族!凡与登州惨案有涉之藩主、豪族,尽屠其族!倭京——不留片瓦!给朕烧!烧成白地!朕要这倭奴列岛,百年之内,闻唐风而股栗!见龙旗而叩首!” “陛下圣明!天威浩荡!”主战派大臣和将领们激动得血脉贲张,齐声高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那老臣张了张嘴,看着李琰眼中那焚尽八荒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颓然退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监略显急促的通禀,带着一丝异样:“启禀陛下!拜占庭帝国…新帝尼基弗鲁斯陛下的特使,利奥·亚美尼亚努斯将军,殿外求见!言…奉新帝之命,重修两国之好,共商圣城…秩序!” 尼基弗鲁斯的特使?!在这个当口?!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门。李琰眼中怒火未熄,反而燃起一丝冰冷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玩味。他缓缓坐回龙椅,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来得正好。宣!”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华丽拜占庭式镶金鳞甲、披着猩红披风的中年将领,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有着亚美尼亚人典型的高鼻深目,下颌蓄着精心修剪的短须,眼神倨傲,带着一种新贵得志的张扬。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甲胄鲜明的随从。他走到殿中,对着御座上的李琰,并未行跪拜大礼,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占庭军礼,声音洪亮,带着刻意强调的“正统”意味: “拜占庭帝国皇帝,奥古斯都,凯撒,尼基弗鲁斯一世陛下特使,帝国东方军区总督,利奥·亚美尼亚努斯,参见大唐皇帝陛下!”他刻意省略了李琰的诸多尊号,只以“皇帝陛下”相称,姿态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奉我皇尼基弗鲁斯一世陛下旨意,特来澄清前朝伪帝伊琳娜之谬误!我皇陛下,乃上帝庇佑之正统,愿与大唐皇帝陛下摒弃前嫌,重修盟约!共同维护圣城耶路撒冷之和平与…秩序!”他特意加重了“秩序”二字,暗示拜占庭对圣城的主导权。 李琰端坐不动,如同山岳。他静静地看着利奥将军表演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利奥将军那点刻意营造的“平等”气势,在这死寂的帝王威压下,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他脸上的自信渐渐有些挂不住,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和不安。 终于,李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尼基弗鲁斯…一世?”他仿佛在咀嚼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就是那个…母亲是斯拉夫女奴,靠着弑君囚母、屠杀正教徒才爬上皇位的…尼基弗鲁斯?” 轰! 如同惊雷在利奥将军耳边炸响!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倨傲的表情僵在脸上,化为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弑君囚母?斯拉夫女奴?屠杀正教徒?这些被尼基弗鲁斯视为绝密、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惊天丑闻…大唐皇帝…怎么会知道?! “你…你胡说!这是对伟大皇帝陛下的污蔑!是异端邪说!”利奥将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挺直身体,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他身后的随从也瞬间变色,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污蔑?”李琰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扩大,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个塞奥法诺献上的黄金圆筒,看也不看,如同丢弃垃圾般,狠狠朝着利奥将军脚下掷去! 哐当! 黄金圆筒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筒盖崩开!里面的羊皮卷和几枚染血的证物滚落出来,散落一地!那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印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李琰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带着无边的威压和蔑视,“看看你们那位‘正统’皇帝的真面目!弑君者,刽子手,也配踏上大唐的土地?也配与朕谈盟约?谈…秩序?!” 利奥将军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滞地看着脚下滚落的证物,看着羊皮卷上那熟悉的、属于紫室宫廷的印记和那些触目惊心的指控…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所有的倨傲、所有的底气,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冰冷刺骨的绝望!他明白了,为什么伊琳娜的密使会出现在这里!明白了为什么大唐皇帝会如此震怒!完了!一切都完了! “滚!”李琰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带着席卷一切的帝王之怒,“带着这些肮脏的东西,滚回你的君士坦丁堡!告诉尼基弗鲁斯那个跳梁小丑!圣城的钥匙,朕自己会去取!用不着他的‘秩序’!他若敢在圣城动我大唐一兵一卒,朕的大军,下一个踏平的,就是他那个…‘紫色’的乌龟壳!” “滚——!”殿内群臣同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几乎将利奥将军掀翻在地! 利奥将军脸色惨白如死人,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失魂落魄地、甚至不敢去捡地上的证物,在满朝文武鄙夷愤怒的目光中,如同丧家之犬,被金甲武士粗暴地“请”出了紫宸殿。他带来的所谓“新朝气象”和“正统盟约”,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琰看也不看那狼狈逃离的身影,目光再次投向巨大的寰宇舆图。东瀛方向,薛讷的箭头已深深刺入博多湾;刘仁轨庞大的舰队标志,正逼近倭国本州。而西方,耶路撒冷的金色标记,依旧闪烁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 “陛下!”一名兵部侍郎手持一份刚刚收到的、插着三根红色翎毛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脸色凝重地快步上前,“西洋水师刘仁轨都督急报!我军先锋舰队于九州岛外海,遭遇倭国主力舰队拦截!其旗舰…正是那艘传闻中的‘神风’巨舰!此舰…此舰竟藏有致命杀招!我先锋舰队猝不及防,损失艨艟五艘!刘都督请旨定夺!” “神风巨舰?”李琰眼中寒光一闪,但并未有丝毫慌乱,反而燃起更炽烈的战意,“终于露出獠牙了?好!” 几乎是同时,又一名鸿胪寺官员跌跌撞撞冲入大殿,声音带着惊惶:“陛下!八百里加急!安西都护府急报!大食叛军残部阿拔斯家族,勾结拜占庭叛将巴尔达尼斯,趁我西洋水师主力东调之机,纠集残兵及雇佣骑兵数万,突然越过西奈半岛,围攻耶路撒冷!守城的拜占庭利奥将军及少量唐军伤亡惨重!圣城…危在旦夕!利奥将军泣血求援!” 圣城被围?!大食残部与拜占庭叛将勾结?! 东西两线,同时告急!倭国“神风”露出獠牙,圣城烽火再燃!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御座之上! 李琰缓缓站起身。东西两线巨大的危机,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来,却未能让他的脊梁有丝毫弯曲。他的目光在舆图上倭国本州与耶路撒冷之间,如同闪电般来回扫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边缘,节奏沉稳依旧。 片刻的沉寂后,李琰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决断与睥睨天下的霸气!那光芒,仿佛能刺破一切阴霾!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带着掌控全局、分定乾坤的无上威仪: “飞马传谕刘仁轨!倭国‘神风’巨舰,纵有奇技淫巧,不过土鸡瓦狗!令其不惜代价,给朕击沉它!倭国京都,必须按期攻陷!龙旗,必须按时插上!” 他停顿一瞬,目光如同利剑,狠狠刺向西方耶路撒冷的标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囊括寰宇的雄心: “再令刘仁轨!即刻从主力舰队中,分出一支精锐分舰队!携朕佩剑为令!由安西都护府悍将李嗣业统率!星夜兼程,回援耶路撒冷!” “告诉李嗣业!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爬也要给朕爬到圣城!把那些大食残渣和拜占庭的叛徒,给朕碾成齑粉!圣城,必须守住!圣城的钥匙,只能掌握在大唐手中!” 李琰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殿内轰然炸响,带着席卷八荒六合的磅礴气魄: “倭京与圣城——” “朕!全!都!要!” 第295章 血帜耀圣城 九州岛外海,怒涛如墨。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要压垮海面。狂风卷起数丈高的恶浪,狠狠砸在唐军楼船高耸的船身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溅起漫天白沫。西洋水师庞大的舰队,如同被激怒的钢铁巨兽群,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地调整着阵型。旗舰“镇海号”的船楼上,刘仁轨须发皆张,一手死死抓住湿滑的栏杆,一手紧握腰间的横刀刀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那片被巨浪和浓雾半遮半掩的海域。 就在那里,一个庞大得令人心悸的阴影,正劈开狂涛,缓缓逼近! “来了!”了望塔上声嘶力竭的吼叫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倭奴旗舰!‘神风’!好…好大!” 浓雾被狂风吹开一隙,那艘传说中的巨舰终于露出了它的狰狞面目!它比最大的唐军楼船还要高出近半!船体并非纯木,关键的龙骨和侧舷吃水线以上部分,竟包裹着厚厚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铁板!船首更是被铸造成一个巨大的、狰狞咆哮的鬼面兽首,覆盖着粗粝的铸铁!三根高耸的主桅上,悬挂着绣有巨大狰狞鬼面和“神风”字样的惨白巨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旗!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侧舷上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方形窗口!每个窗口内,都探出一根粗短的、覆盖着湿漉漉兽皮的金属管口!管口对准了正试图靠近拦截的唐军先锋艨艟编队! “那是什么鬼东西?”副将王方翼的声音带着惊疑。 “管它是什么!传令前锋!床弩上火箭!集中攒射!给老子烧了它!”刘仁轨的怒吼压过了风浪!他本能地感到那金属管口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令旗在风雨中艰难挥舞!前锋十余艘艨艟顶着滔天巨浪,悍不畏死地加速冲向“神风”巨舰!船首的床弩手咬着牙,在剧烈摇晃中点燃了绑缚着浸油麻布的巨大弩箭!弓弦绞紧的嘎吱声令人牙酸! 就在唐军艨艟进入百步射程,床弩即将激发的前一刻! 呜——! 一声沉闷、压抑、如同地狱恶鬼咆哮的号角声,猛地从“神风”巨舰上响起!穿透了风浪的嘶吼! 噗!噗!噗!噗! 那些黑洞洞的金属管口,骤然喷吐出炽热的、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硫磺和恶臭气味的黑红色液体!那液体如同恶龙吐息,带着惊人的射程和覆盖范围,瞬间浇淋在冲在最前面的几艘唐军艨艟之上!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 那粘稠的黑红液体一接触到船体、风帆、甚至人体,立刻猛烈燃烧起来!火焰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温度高得吓人,附着性极强!海水泼上去,非但不能熄灭,反而发出“嗤嗤”的爆响,蒸腾起更浓烈的毒烟!被浇中的唐军士卒,瞬间变成燃烧的火人,惨叫着在甲板上翻滚,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木质船体如同浸透了油脂的干柴,在蓝绿色的火焰中迅速扭曲、坍塌! 仅仅几个呼吸间,冲在最前面的五艘唐军精锐艨艟,就化作了五团漂浮在海面上、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火光映照着后方唐军将士惨白惊骇的脸庞!那如同地狱之火的恐怖景象,让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是…是希腊火!不…不对!是倭奴仿制的毒火!”刘仁轨目眦欲裂!看着那几艘燃烧的艨艟和上面挣扎跳海的将士,心如刀绞!他终于明白倭奴的倚仗是什么了!这艘“神风”巨舰,根本就是一座移动的、覆盖着铁甲的喷火堡垒!它仗着铁甲防护和喷射毒火的射程,根本不让唐军战船靠近!传统的拍竿撞击、跳帮接舷,在它面前都成了送死! “都督!怎么办?先锋…先锋快顶不住了!”王方翼声音嘶哑,看着又有两艘艨艟被毒火点燃,心急如焚。 狂风卷着毒烟和热浪扑面而来,刘仁轨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属于名将的可怕冷静。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着那艘在风浪中巍然不动、不断喷吐着死亡火焰的钢铁巨兽。巨大的体型、厚重的铁甲、笨拙的转向…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传令!”刘仁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所有艨艟、斗舰!不惜代价!给本督缠住倭奴外围的杂鱼船!决不能让它们干扰旗舰!” “楼船主力!‘镇海’、‘定远’、‘伏波’!以本督旗舰为锋矢!呈三角突击阵型!目标——‘神风’巨舰两翼!全速!撞上去!” “撞…撞上去?”王方翼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巨舰浑身铁甲,还有毒火喷射口!撞它?不是找死吗? “对!撞上去!”刘仁轨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智慧的光芒,“它船体巨大,转向不灵!毒火喷射口只能覆盖前方和侧舷局部!我们三艘最大的楼船,用船首最坚硬的冲角,同时撞击它相对薄弱的舰艉两侧!不求撞沉!只求死死咬住它!让它动弹不得!” 他猛地拔出腰间横刀,刀锋指向风雨中那巨大的鬼面兽首,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床弩手!听本督号令!换装——特制倒钩铁链弩!目标——‘神风’巨舰桅杆、船楼!给本督…捆了它!” 耶路撒冷,圣墓大教堂。 昔日庄严肃穆的圣地,此刻已化作血腥的屠宰场!高耸的教堂石墙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喷溅的暗红血迹。精美的彩色玻璃窗几乎全部破碎,尖拱门下,层层叠叠堆满了尸体——有身披锁子甲、至死仍紧握弯刀的大唐安西军悍卒;有穿着拜占庭鳞甲、胸前画着十字的战士;更多的是裹着头巾、面目狰狞的大食叛军和穿着杂乱皮甲、眼神凶悍的雇佣骑兵! “顶住!为了圣城!为了天可汗!”一个满脸血污、只剩下半条胳膊的唐军校尉,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将一柄折断的横刀狠狠捅进一个冲上台阶的大食骑兵的胸膛!但他随即被数支从侧面射来的骨箭钉在了教堂厚重的橡木大门上,怒目圆睁,气绝身亡! 教堂内,更加惨烈!狭窄的过道和祈祷间成了死亡陷阱!残存的百余名唐军和拜占庭士兵,在利奥将军的指挥下,依托着粗大的石柱、祭坛和堆积的尸体,进行着绝望的巷战。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 “哈哈哈!异教徒!上帝的弃民!圣城属于哈里发!属于真主!”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华丽大食锁子甲、挥舞着镶嵌宝石弯刀的叛军首领,一脚踹开挡路的尸体,狂笑着踏上了通往教堂最深处“圣墓”的石阶。他正是阿拔斯家族的叛酋阿卜杜勒·拉赫曼!他身后,是如狼似虎、杀红了眼的大食精锐和雇佣兵!而拜占庭叛将巴尔达尼斯,则带着他那些同样凶残的佣兵,从另一侧包抄过来,脸上带着残忍而贪婪的笑容。 “完了…守不住了…”利奥将军背靠着冰冷的圣墓石壁,华丽的胸甲上布满了凹痕和裂口,金色的头发被血污粘成一绺绺,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绝望。他身边的亲卫只剩下寥寥数人。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看着石阶上倒下的最后几名唐军士兵,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圣城…终究还是要陷落了…自己辜负了皇帝的信任… “巴尔达尼斯!你这帝国的叛徒!上帝的罪人!”利奥将军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 “罪人?”巴尔达尼斯停下脚步,舔了舔弯刀上的血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利奥,紫室的荣光早已被伊琳娜那个贱人和东方异教徒玷污了!尼基弗鲁斯陛下才是正统!圣城?不过是换取金币和土地的筹码罢了!”他手中的弯刀指向被士兵们死死护在身后的圣墓石龛,“砸开它!看看里面有没有传说中的圣物!能卖个好价钱!” “你敢!”利奥将军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上去,却被亲卫死死拉住。 阿卜杜勒·拉赫曼狂笑着,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狠狠劈向圣墓石龛前最后一道由唐军和拜占庭士兵血肉组成的防线!刀光带着死亡的呼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圣墓大教堂那扇厚重无比、镶嵌着铁条的橡木大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发出震耳欲聋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巨响!整个教堂仿佛都震动了一下!木屑混合着尘土漫天飞扬! 大门…碎了?! 一道高大得如同魔神般的身影,逆着门外涌入的刺眼天光,出现在了破碎的门洞之中!他身披大唐制式的明光重铠,甲叶上沾满了厚厚的血浆和泥泞,手中倒提着一柄长近一丈、刃宽如门板的恐怖陌刀!刀身上,粘稠的鲜血正顺着血槽汩汩流淌! “大唐!安西都护府!陌刀将——李嗣业在此!” 一声如同九天惊雷般的怒吼,裹挟着无边杀气和塞外风沙的凛冽,瞬间席卷了整个圣墓大教堂!那声音震得穹顶的灰尘簌簌落下,震得所有正在厮杀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李嗣业!他竟然真的赶到了!在这圣城即将陷落的最后关头! 他那双如同猛虎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石阶上正欲行凶的阿卜杜勒·拉赫曼和旁边一脸惊愕的巴尔达尼斯!没有任何废话,李嗣业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冲!沉重的铁靴踏在教堂冰冷的地砖上,发出闷雷般的轰响!他身后的破碎大门处,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入了无数同样身披重甲、杀气腾腾的大唐陌刀手!他们沉默着,只有甲叶碰撞的铿锵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死亡的洪流! “陌刀!结阵!进!”李嗣业的咆哮如同战鼓! 哗啦!数十柄巨大的陌刀瞬间在李嗣业身前竖起,组成一片寒光闪闪、密不透风的钢铁刀林!刀锋直指前方密密麻麻的敌人! “挡我者——死!”李嗣业再次怒吼,如同人形凶兽,率先挺着陌刀,朝着石阶上惊骇欲绝的阿卜杜勒·拉赫曼和巴尔达尼斯,发起了狂暴无比的冲锋!那沉重的陌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斩落! 倭国京都,朱雀门外。 冲天的大火将京都的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红。曾经繁华的街道化作焦土,精美的宫殿在烈焰中呻吟倒塌。象征倭国王权的朱雀大路,此刻被无数双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唐军战靴踏过。一面面残破的、绣着菊花或家徽的倭国旗帜,被随意丢弃在泥泞中,被踩踏得面目全非。 薛讷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在队伍最前方。他身上的玄甲布满了刀痕箭孔,脸上溅满了干涸发黑的血迹,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胜利者的冷酷。在他身后,是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唐军重步兵,手中雪亮的横刀还在滴着血。更后面,是被长矛驱赶着、如同行尸走肉般垂头丧气的倭国王公贵族、武士俘虏。 朱雀门那高大巍峨的城楼,此刻也塌陷了大半,焦黑的木梁还在冒着青烟。城门洞开,如同巨兽无力张开的嘴。 在城门洞前那片被鲜血浸透的空地上,倭国大王——一个穿着象征投降的素白无纹丧服、面色惨白如纸的中年人,在几名同样面无人色的公卿扶持下,如同风中残烛般瑟瑟发抖。他身后,跪倒了一大片倭国的皇族、公卿、藩主,所有人都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当薛讷的铁蹄停在倭王面前数步之遥时,那沉重的压迫感让倭王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五体投地!他身后的所有人也如同被推倒的骨牌,齐刷刷地以最卑微的“土下座”姿势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朱雀门前,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唐军战马偶尔的响鼻声。 倭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头,看向马背上那个如同魔神般的唐军统帅。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用生硬的唐语断断续续地哀嚎: “下…下国小…小王…不识…天威…冒犯…上国…罪…罪该万死…” 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白色丝绸书写的降表,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如同捧着自己的心脏: “…乞…乞降…倭国…永世…永世臣服…大唐…皇帝陛下…为…为藩属…岁岁…纳贡…不敢…有违…求…求天朝…开恩…饶…饶恕…京都…生灵…” 薛讷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脚下如同一滩烂泥的倭王,看着那卷在风中微微颤抖的白色降表。他缓缓抬起手,并未去接那降表,而是指向身后那片仍在燃烧、浓烟蔽日的京都。 “饶恕?”薛讷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极地的寒风,“登州船厂殉国的工匠,饶恕你们了吗?博多湾滩头战死的将士,饶恕你们了吗?打造‘神风’巨舰,仿制大唐利器,勾结大食,妄图‘直捣黄龙’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饶恕?!” 倭王和所有匍匐在地的倭人,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绝望的呜咽声低低响起。 薛讷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陛下有旨!倭京——不留片瓦!尔等倭酋,暂寄项上人头!押回长安,听候陛下发落!传令!搜!给老子把这座城,彻底烧干净!所有参与建造‘神风’、仿制唐械的工坊、家族、神社…全部夷平!寸草不留!” “诺!”唐军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熊熊的烈焰,在薛讷冷酷的命令下,向着京都更深处蔓延开去! 长安,紫宸殿。 两匹口吐白沫、汗如血水的骏马,几乎同时冲到了宫门之外!两名背上插着三根鲜艳朱红翎毛、浑身被汗水血水浸透的传令兵,滚鞍落马,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报——!九州大捷!刘仁轨都督报捷!‘神风’巨舰焚毁!倭国水师主力尽灭!” “报——!圣城大捷!李嗣业将军报捷!叛酋授首!圣城解围!大唐龙旗已插上圣殿山!” 两份染血的捷报,被内侍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御前。 李琰端坐龙椅,展开第一份捷报,刘仁轨那刚劲的字迹跃然纸上: “…臣刘仁轨百拜顿首!仰仗陛下天威,三军效死!九州外海恶战,倭奴‘神风’巨舰倚仗铁甲毒火,凶焰滔天!臣以三艘楼船为饵,拼死抵近,以铁索倒钩弩缠其桅杆、船楼,限制其行动!再集所有‘火龙出水’攒射其毒火喷射口及甲板!烈焰焚天!终将此獠焚毁于怒涛之中!倭国水师主力随之土崩瓦解!残部溃逃,已不足为虑!倭国本州门户洞开!臣即日挥师,直捣倭京!” 再展开第二份捷报,李嗣业的字迹如同他本人般狂放: “…臣李嗣业谨奏!奉陛下佩剑之令,日夜兼程,驰援圣城!至圣墓教堂,贼酋正欲亵渎圣地!臣率陌刀队破门而入,浴血死战!阵斩大食叛酋阿卜杜勒·拉赫曼、拜占庭叛将巴尔达尼斯及以下贼首三十七人!斩首无算!圣城之围已解!拜占庭利奥将军及守城军民泣血感念天恩!大唐龙旗,此刻正飘扬于圣殿山之巅!臣…幸不辱命!”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喜! “陛下圣明!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群臣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狂热的呼喊声几乎要将殿顶掀翻!东西两线,同时传来最辉煌的胜利!焚毁神风巨舰!踏破倭国京都!解围圣城耶路撒冷!这哪一桩不是足以彪炳史册的盖世功勋?! 上官婉儿、阿史那云眼中异彩涟涟,激动得难以自持。金胜曼跪在角落里,紧紧攥着衣角,苍白的脸上也因这巨大的胜利而涌起一丝血色,看向御座上那个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无边的敬畏。 李琰缓缓放下两份捷报,脸上却并无狂喜之色,只有一种掌控乾坤、尽在彀中的平静。他的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越过巨大的寰宇舆图上倭国和耶路撒冷那两个被特意标记、此刻仿佛在熠熠生辉的点,最终,投向了舆图的最西端——那座用金粉勾勒出的、象征着西方世界权力核心的城市——君士坦丁堡! 尼基弗鲁斯…那个弑君囚母、屠杀教徒、派特使来长安耀武扬威的跳梁小丑…他的“紫室”,此刻是否也在为圣城的失而复得而“欢欣鼓舞”?是否还在做着与大唐分庭抗礼的美梦? 一丝冷酷而充满玩味的笑意,缓缓在李琰嘴角勾起。他猛地抓起御案上的朱笔,在那份刘仁轨报捷的奏章上,龙飞凤舞地批下几个大字,随即掷笔于案! “传旨!”李琰的声音响起,平静中蕴含着石破天惊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欢呼: “命刘仁轨,留副将统兵,继续清剿倭国残敌,择选倭国膏腴之地,设大唐安东都护府!其本人,即刻率西洋水师主力,移师…波斯湾!”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西方: “再传旨鸿胪寺!以八百里加急,通告拜占庭‘新帝’尼基弗鲁斯!” 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宣告,响彻整个紫宸殿: “告诉他!朕不日将‘移驾’——君士坦丁堡!” “朕要亲自问问他,他的‘紫室’…如今可还安稳?!” 第296章 百济明珠 君士坦丁堡,布拉赫内宫。 猩红的安纳托利亚羊毛地毯上,溅满了深紫色的酒渍和黄金酒杯的碎片。尼基弗鲁斯一世,这位靠政变登上紫室宝座不过月余的“新帝”,此刻正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暴怒狮子,在奢华的议事厅内来回踱步。他身上那件象征无上权力的紫袍,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而翻腾,如同燃烧的紫色火焰。他那张因小亚细亚风霜而显得粗粝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额角青筋暴跳。 “威胁?!他竟敢威胁朕?!”尼基弗鲁斯的声音嘶哑咆哮,在镶嵌着黄金马赛克的穹顶下回荡,震得墙壁上悬挂的圣像画都仿佛在颤抖。他手中死死攥着那份由鸿胪寺快马加鞭、穿越整个欧亚大陆送来的、措辞强硬到近乎羞辱的“国书”。那上面用优雅却冰冷的拉丁文写着大唐皇帝李琰的“问候”: “…闻君‘新登大宝’,本欲遣使致贺。然君之所为,弑君囚母,屠戮教徒,亵渎正统,实令朕齿冷。紫室千年荣光,竟蒙此污秽!圣城耶路撒冷,赖朕将士浴血,方免于贼寇亵渎。此城之钥,已握于朕手,不劳君费心。今倭国已平,寰宇初靖。朕欲‘移驾’君士坦丁堡,亲问紫室安泰,并与君…面晤‘叙旧’。望君扫榻以待,勿使朕久候。大唐皇帝,李琰。钦此。” “移驾”?“叙旧”?“扫榻以待”?!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尼基弗鲁斯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这哪里是国书?分明是赤裸裸的征服宣言和终极嘲讽!李琰在用最优雅的方式告诉他:我知道你所有的肮脏秘密,我刚刚拯救了你觊觎的圣城,我刚刚碾平了一个不听话的岛国,现在,轮到你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东方异教徒!狂妄!无耻!”尼基弗鲁斯猛地将手中的羊皮卷狠狠砸在地上,又用穿着金线软靴的脚疯狂地践踏着,“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比山还高!金角湾的铁链连巨舰都能锁住!朕有十万帝国铁甲!有圣索菲亚的圣光庇佑!他敢来?朕就让他和他的舰队,统统葬身博斯普鲁斯海峡!像波斯人、像阿拉伯人一样,变成鱼虾的饵料!” 他咆哮着,挥舞着拳头,试图用声音驱散内心那不断蔓延的恐惧。李琰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个该死的塞奥法诺,肯定把一切都告诉了李琰!紫色寝宫的秘密…屠杀教徒的污点…这些足以让他被元老院和愤怒的民众撕成碎片的把柄,此刻正握在那个东方皇帝的手中!这才是最致命的! “陛下息怒!”议事厅角落,一个穿着黑色修士袍、面容阴鸷如同秃鹫的老者缓缓开口。他是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塔拉西乌斯,尼基弗鲁斯政变的重要支持者,也是他掩盖血腥的帮凶。“李琰的狂妄,源于他刚刚取得的胜利。但大海浩瀚,从东方到君士坦丁堡,路途何其遥远!他的舰队再强大,劳师远征,又能剩下几分战力?我帝国据守天险,以逸待劳,更有上帝庇佑,何惧之有?”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当务之急,是巩固陛下的权威。塞奥法诺家族及其党羽,必须彻底清洗!一个不留!让所有人都看到背叛陛下的下场!同时,陛下应立刻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最盛大的加冕仪式,由我亲自为您涂抹圣油!让整个帝国,整个基督世界,都承认您的正统!只要陛下的皇位稳固,内部铁板一块,李琰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东风罢了!” 尼基弗鲁斯剧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平复了一些,大牧首的话如同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对!清洗!加冕!只要把君士坦丁堡变成铁桶,让所有人都怕他、承认他,李琰就算知道他的秘密又能怎样?隔着万里之遥,那些指控不过是无法证实的流言蜚语! “好!”尼基弗鲁斯眼中凶光闪烁,重新找回了暴君的气焰,“就按大牧首说的办!清洗塞奥法诺余党!三日后,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朕的正式加冕礼!让全城的人都来见证!让上帝的光辉,洗刷一切污蔑!”他要用最盛大的仪式和血腥的清洗,来对抗东方传来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波斯湾,巴士拉外海。 碧波万顷,海天一色。庞大的大唐西洋水师主力舰队,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静静地锚泊在海湾入口处。经历了九州外海与“神风”巨舰的惊世恶战,又千里迢迢移师至此,舰队上下弥漫着一种大战之后的疲惫与休整的松弛。水手们在甲板上晾晒着被海水浸透的衣物,修补着风帆的破洞,炊烟袅袅,带着食物的香气。 旗舰“镇海号”的指挥室内,海图铺开。刘仁轨一身便服,正与几名心腹将领研究着下一步的航向和补给点。他的目光深邃,手指在海图上缓缓移动,从波斯湾的尖端,沿着海岸线向西,掠过阿拉伯半岛,指向那片被标注为“大食海”的区域,最终落在尼罗河三角洲的亚历山大港。 “都督,补给已从巴士拉补充完毕,淡水、粮食足够支撑到亚历山大。”副将王方翼禀报道,“只是…陛下旨意是让我们在此待命,等候安东都护府那边稳定倭国局势的副将前来汇合,再一同西进。我们是否…” 刘仁轨正要开口,舱门外传来亲兵的禀报:“都督!港口引水员带来一个海商,自称有要事求见都督!说是有…西海秘图献上!” “西海秘图?”刘仁轨眉头微挑。波斯湾已是帝国水师经略的极西之地,再往西,便是大食人控制的海域和那片传说中风暴肆虐、海怪横行的“黑暗之海”了。“让他进来。” 舱门开启,一个身材中等、皮肤黝黑发亮、裹着头巾、穿着典型阿拉伯长袍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唐军士兵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眼神精明,带着海商特有的谨慎和讨好笑容。他对着刘仁轨深深一躬,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还算流利的唐语说道: “尊贵的大都督!小人哈桑,常在巴士拉与信德之间行商。听闻天朝神兵天降,荡平倭奴,威震四海,小人仰慕之至!今日冒昧求见,实有…实有一份重礼献上!”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筒状物。 解开油布,里面是一个长长的、用上好羊皮精心鞣制的卷轴。哈桑恭敬地将卷轴在刘仁轨面前的桌案上缓缓展开。 这并非普通的海图!羊皮卷上,用细腻的笔触和鲜明的色彩,描绘着远超波斯湾的广阔海域!图上清晰地标注着: - 他们所在的波斯湾。 - 蜿蜒的阿拉伯半岛海岸线。 - 狭长的“大食海”和雄伟的“法老运河”。 -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羊皮卷的最西端,越过了象征已知世界尽头的“赫尔克里斯之柱”,描绘着一片广袤的、呈不规则形状的陆地!上面用古朴的腓尼基文字标注着一个名字——“阿尔比恩”!在它的西北方,还画着几个分散的、稍小的岛屿,标注着“希伯尼亚”! “阿尔比恩?希伯尼亚?”刘仁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博览群书,通晓地理,知道这是古代希腊-罗马地理学家对不列颠群岛的称呼!但这片海域,对于此时的大唐,甚至对于拜占庭和大食来说,都是充满未知与禁忌的传说之地!风暴、海怪、野蛮人…无数航海者葬身于此的恐怖传说在东西方流传。 “大都督请看这里!”哈桑激动地指着“阿尔比恩”的西南角一处海湾,“据小人的曾祖父——一位伟大的腓尼基航海者留下的笔记记载,穿过可怕的海峡后,向西北航行,忍受数月的风暴和迷雾,便能抵达这片土地!这里…这里盛产一种奇特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白锡’!还有…还有比最黑的夜还要深邃的黑曜石!这里的野蛮人部落,会用这些珍贵的石头,交换东方的丝绸和瓷器!利润…是波斯湾贸易的十倍!百倍!” 哈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而且,小人还听说,在更北方的冰海之地,有身材高大如巨人的金发海民,驾驶着长船,他们的琥珀如同凝固的阳光,价值连城!如果…如果天朝的无敌舰队能打通这条航线…”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一片未被开发的、充满无尽财富的新大陆!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将领们都被这张海图和哈桑描绘的前景震惊了!财富!新的疆域!打通环绕世界的航线?!这是何等的诱惑!但…那未知的风暴之海,那传说中的海怪,那遥远得令人绝望的距离…风险同样巨大! 刘仁轨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羊皮卷上那片标注着“黑暗之海”的、充满漩涡和怪兽图案的恐怖区域,最终停留在了“阿尔比恩”上。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探险家面对未知时特有的、混合着渴望与谨慎的光芒。 长安,甘露殿,夜。 烛火通明,龙涎香在殿内静静流淌。李琰刚刚批阅完最后一份关于安东都护府在倭国本州设立州县的奏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倭国已平,圣城已复,拜占庭的威胁暂时被压制,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帝王的心中,总有更深远的筹谋。 殿门被轻轻叩响。内侍监的声音传来:“陛下,新罗公主金胜曼…求见。言有…有要事禀报。” 金胜曼?李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自从那夜暖阁献身未成,又冒险传递了倭国密信后,这位公主便安静了许多,仿佛认命般待在宫中。今夜突然求见? “宣。” 殿门开启。金胜曼依旧穿着素雅的新罗襦裙,但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眼神也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多了一种复杂的、下定决心的光芒。她脚步轻盈地走进殿内,对着御案后的李琰,行了一个标准的新罗宫廷礼。 “罪女金胜曼,叩见陛下。” “平身。深夜求见,何事?”李琰的声音平静无波。 金胜曼站起身,并未立刻回答。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李琰身上那件她曾披裹过一夜的玄色龙袍——此刻正搭在一旁的衣架上。 “陛下…那夜…那夜罪女在陛下龙袍夹层中,寻得之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罪女斗胆…已将其内容…誊录下来。” 李琰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龙袍夹层?那件袍子!他当然记得那夜塞奥法诺突然求见,他匆匆离去,将龙袍留在了暖阁…金胜曼竟发现了里面的东西?还誊录了?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涌起!这新罗公主,好大的胆子! “你可知,窥探御物,是何等大罪?”李琰的声音低沉,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金胜曼身体一颤,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额头触地:“罪女万死!但…但此物关系重大!罪女不敢隐瞒!更不敢…让此物就此埋没!”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陛下!那…那不是普通的密信!那是一张图!一张…一张标记着百济复国宝藏埋藏之地的秘图!” 百济复国宝藏?! 李琰眼中的怒意瞬间被惊愕取代!百济,那个在唐与新罗联军打击下灭亡于公元660年的半岛古国?它的复国宝藏?怎么会缝在自己的龙袍夹层里? “说清楚!”李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金胜曼强压着激动,语速飞快,“罪女幼时曾随宫中老尚宫学习古百济文字。那秘图上的标记和注解,用的正是早已失传的百济王室密文!图上标记的位置,就在熊津江上游,原百济王都泗沘城附近的群山之中!据图旁密文记载,此乃百济灭亡前夕,末代义慈王自知不敌,倾尽国库珍宝,并收拢各地豪族献上的财富,秘密埋藏于一处绝险之地!意图留待后世子孙复国之用!其数量…足以武装十万大军!”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献宝般的急切:“陛下!此图应是当年百济王室遗孤或死忠,在国破之际,设法辗转流落,最终…最终不知为何落入了新罗王宫,又被我父王…不,被新罗王秘密缝制于进贡的衣料之中,呈送天朝!其意…其意或许是想借大唐之手,永绝百济复国之望!也或许…是存了祸水东引的恶毒心思!但此图落入陛下之手,便是天意!” 金胜曼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带着无比的虔诚:“罪女深知,此图若公之于众,必在百济故地掀起腥风血雨,甚至可能引发新罗动荡!但…但罪女更知,此等重宝,唯有掌握在陛下手中,方能真正造福苍生,平息祸端!罪女不敢居功,只求以此图,赎新罗前罪之万一!更求陛下…垂怜新罗,使其永沐天朝恩泽!”她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用这张烫手的藏宝图,换取大唐对新罗的彻底宽恕和庇护! 甘露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跳跃的噼啪声。李琰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御案。百济复国宝藏…十万大军的财富…埋藏在泗沘城附近?这消息太过震撼,也太过蹊跷。新罗王金法敏,那个老狐狸,把这东西缝在贡品龙袍里送给自己?是想借刀杀人,让大唐去挖百济遗民的祖坟,引发动乱?还是…另有所图? 金胜曼的献图,是真心投靠?还是新罗王廷的又一个阴谋? 数日后,大明宫,麟德殿偏殿。 巨大的寰宇舆图前,气氛热烈。阿史那云一身火红的突厥骑射劲装,更衬得她英姿飒爽,明艳照人。她刚刚向李琰展示了由她父汗亲自签发的调兵金箭令符。 “陛下!”阿史那云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豪迈,“父汗听闻陛下欲‘移驾’君士坦丁堡,问罪那弑君囚母的尼基弗鲁斯,特命云持此金箭,调集我突厥各部精骑十万!此刻已集结于葱岭西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十万控弦之士,愿为陛下前驱!踏平安纳托利亚,饮马博斯普鲁斯!让那些紫室里的老爷们,尝尝草原铁蹄的滋味!”她的话语充满了骄傲和战意,仿佛那遥远的君士坦丁堡,已是囊中之物。 李琰看着舆图上葱岭西麓那个巨大的、代表突厥骑兵的狼头标记,又看了看眼前神采飞扬的阿史那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突厥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在广袤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确实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阿史那云主动请缨,既是突厥臣服的姿态,也是她个人野心的展露——她想在帝国西征的宏图伟业中,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好!云儿有心了!”李琰朗声笑道,声音中带着帝王的嘉许和亲昵,“十万突厥铁骑,便是我大唐西征的左翼铁拳!朕准你所请!待刘仁轨水师就位,你便持朕符节,统帅此军,自安纳托利亚东进,为朕扫平障碍!” “谢陛下!”阿史那云大喜,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突厥军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巨大的舆图。他的手指,从波斯湾刘仁轨舰队的位置,缓缓向西,掠过阿拉伯半岛,指向亚历山大港,最终落在君士坦丁堡上。这是水师主力西进的路线。接着,他的手指又移向葱岭西麓的突厥狼头,划过广袤的安纳托利亚高原,同样指向君士坦丁堡。这是阿史那云的陆上铁骑路线。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舆图的最北端,那片被标注为“极北苦寒之地”、画着冰山海怪、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区域。那是比哈桑献上的海图所描绘的“阿尔比恩”更北、更神秘的地方。后世称之为波罗的海、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一个更大胆、更具前瞻性的念头,在李琰脑海中成型。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扫过殿内的重臣和刘仁轨派回长安呈送海图的信使。 “传旨!”李琰的声音带着囊括寰宇、开拓万古的气魄: “飞马传谕西洋水师大都督刘仁轨!” “其主力舰队,按原计划,移师亚历山大港休整补给,等候朕之西巡御驾汇合!” “另!着其立刻从舰队中,分出一支精锐探险分舰队!挑选最坚固耐寒之舰船,最富经验之航海士,携那海商哈桑为向导!” 李琰的手指,如同利剑,狠狠戳在舆图上那片空白的极北冰海之地: “目标——向北!给朕沿着海岸,探一探那冰海之地的虚实!” “朕要看看,那金发巨人,那凝固阳光的琥珀,那传说中的北海…究竟是何等模样!” “为朕的寰宇舆图…再添新土!” 第297章 冰海长船 极北冰海,斯堪的纳维亚峡湾。 寒风像裹着冰碴的刀子,呼啸着刮过铅灰色的海面,吹得唐军探险分舰队旗舰“破浪号”的风帆猎猎作响,发出沉闷的鼓噪声。空气冷得刺骨,甲板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水手们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一团团白雾。天空低垂而阴郁,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铅板压在头顶。远处,是连绵不绝、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黑色山崖,如同沉默巨兽的脊背,嶙峋陡峭的峡湾深深切入陆地,幽深得如同通往冥界的入口。 舰长陈海,一个在南海风暴中历练出来的老水师校尉,此刻也紧紧裹着皮袄,眉头紧锁,望着这片荒凉、陌生而充满压迫感的海域。哈桑那张羊皮海图只画了个大概,真正航行至此,才知“冰海之地”的恐怖。这里没有波斯湾的温暖季风,没有印度洋的璀璨星空,只有无尽的寒冷、浓雾和莫测的暗流。 “他娘的,这鬼地方真能有人住?”副舰长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哈着白气抱怨,“除了冰山就是礁石,连只海鸟都少见!那海商说的金发巨人、阳光琥珀,怕不是编出来骗赏钱的吧?” 话音未落! 呜——呜——! 一种低沉、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浓雾弥漫的峡湾深处传来!那声音不似唐军的铜号,更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韵律,如同冰原巨兽的咆哮! “警戒!全体警戒!”陈海瞳孔骤缩,厉声嘶吼!多年的航海本能让他瞬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哗啦!甲板上的水手们瞬间从疲惫中惊醒,顾不上刺骨的寒冷,扑向各自的战位!弩手迅速给劲弩上弦,床弩手开始摇动沉重的绞盘!了望塔上的水手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浓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缓缓向两侧散开。数十个狭长、低矮、造型极其怪异的黑影,如同贴着海面滑行的幽灵,以惊人的速度从峡湾深处冲了出来! “船!是船!”了望塔发出变了调的惊呼!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船!船身极其细长,如同放大了数倍的梭子,通体由深色的橡木打造,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船首高高翘起,被雕刻成狰狞咆哮的龙头形状,龙眼镶嵌着某种反光的矿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凶戾的红光!船身两侧,密密麻麻伸出一支支长桨,随着粗犷有力的号子声整齐划一地破开冰寒的海水,推动着长船如同离弦之箭!每艘船上,都站满了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披着粗糙兽皮或简陋锁甲、留着金色或红色乱须的汉子!他们手持巨大的双刃战斧、沉重的橡木圆盾,脸上涂抹着靛蓝色的油彩,眼中闪烁着如同饿狼般贪婪、凶狠、好斗的光芒! “是维京人!龙首长船!”向导哈桑的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奇异的兴奋,他死死抓住船舷,“他们…他们是这片冰海的主宰!是奥丁的狂战士!” “放箭!阻止他们靠近!”陈海当机立断!他看出这些长船速度极快,转向灵活,一旦被它们缠上,笨重的“破浪号”和几艘护航的斗舰将陷入极其危险的近身混战! 嗖!嗖!嗖! 唐军训练有素的弩手率先发难!强劲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飞蝗般射向冲在最前面的几艘维京长船!然而,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那些维京壮汉反应快得惊人!他们咆哮着,将巨大的圆盾猛地举起,护住要害! 咄!咄!咄! 大部分弩箭狠狠钉在了厚实的橡木圆盾上,深入寸许,却未能造成致命伤害!只有少数几支角度刁钻的弩箭,射中了无盾防护的水手或桨手,带起几声闷哼和惨叫,但并未能阻挡长船冲锋的势头! “床弩!放!”陈海怒吼! 嗡——!巨大的床弩发出沉闷的震响,粗如儿臂的弩枪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射向一艘长船的船身! 轰!咔嚓! 弩枪精准地命中了目标!橡木船身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破洞!木屑纷飞!那艘长船猛地一滞,船上的维京人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并未沉没!旁边两艘长船立刻加速补上,继续冲锋!他们的凶悍和船体的坚固超出了唐军的预料! “准备接舷!陌刀队上前!”陈海拔出横刀,眼中已满是决绝!避无可避,唯有一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在最前面那艘最大的龙首长船上,一个如同铁塔般的维京巨汉猛地站到了船首龙头上!他身高近两米,金红色的乱须如同燃烧的火焰,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虬结,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和靛蓝色的刺青图腾!他手中倒提着一柄门板大小的恐怖双刃战斧,斧刃在寒光下闪烁着幽光。他无视了飞来的零星箭矢,用生硬却洪亮如雷的嗓音,朝着“破浪号”的方向,吼出了一连串充满挑衅和野性力量的古诺尔斯语! 哈桑脸色煞白,颤抖着翻译:“他…他说…‘懦弱的外乡人!这片冰海,只属于奥丁的子民!只属于风暴和战斧!放下武器,献上你们的财宝和女人!否则,撕碎你们!把你们的骨头喂海怪!’…他…他是‘血斧’埃里克!这一带最凶悍的维京领主!” 埃里克吼完,猛地将手中巨斧指向“破浪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战吼:“为了奥丁!为了瓦尔哈拉!杀——!” 他身后的所有维京战士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齐声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野战吼!长船的速度再次提升,如同数十头嗜血的鲨鱼,狠狠扑向唐军舰队!那狂暴的气势,连呼啸的寒风都仿佛被压了下去! 安纳托利亚高原,卡帕多西亚隘口。 夕阳如血,将这片由风蚀形成的、布满了奇形怪状“仙人烟囱”岩柱的荒凉高原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色。风卷起干燥的尘土,带着血腥和铁锈的味道。 隘口狭窄的通道内,此刻已化作了血肉磨坊!拜占庭帝国引以为傲的“铁甲圣骑兵”的残骸和突厥轻骑兵的尸体层层叠叠,战马的悲鸣与垂死者的呻吟交织在一起。破碎的鳞甲、折断的长矛、染血的弯刀,散落在被鲜血浸透的砂砾地上。 阿史那云骑在一匹神骏的突厥战马上,火红的骑射劲装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她手中紧握着一柄还在滴血的弯刀,刀身映照着她因激烈战斗而泛着红晕、却依旧冷冽如冰的绝美脸庞。她的目光,如同盘旋于战场的猎鹰,扫过隘口后方那片开阔的、通往安纳托利亚腹地的平原。 “将军!拜占庭的乌龟壳被我们砸碎了!”一名浑身浴血的突厥千夫长策马奔来,兴奋地挥舞着刚刚斩获的、镶嵌着宝石的拜占庭军官佩剑,“他们的铁罐头根本追不上我们的马!被我们的弓箭射成了刺猬!剩下的步兵方阵,被我们几个冲锋就踩烂了!哈哈!痛快!” 阿史那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傲的弧度。这一战,她指挥的十万突厥精骑,将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避开了拜占庭重步兵方阵的正面,利用卡帕多西亚复杂的地形,不断袭扰、分割、引诱拜占庭引以为傲的铁甲圣骑兵深入隘口,然后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和精准的骑射,将其彻底歼灭!拜占庭的防线,在她突厥铁骑的弯刀和箭雨下,脆如薄纸! “传令!”阿史那云的声音清脆而充满威严,在风中传开,“不要俘虏!清点战利品!救治伤员!休整一个时辰!” 她猛地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她手中的弯刀,带着无匹的锐气和征服的欲望,狠狠指向西方——君士坦丁堡的方向! “然后…目标!安卡拉!让我们的马蹄声,成为尼基弗鲁斯噩梦的开端!” “吼!吼!吼!”幸存的突厥骑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弯刀如林,指向西方!金箭所指,所向披靡! 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大教堂。 这一天,注定被写入历史。恢弘壮丽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内,金碧辉煌,烛火通明。巨大的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金箔的马赛克壁画,描绘着基督、圣母和众圣徒的庄严形象,在烛光映照下,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乳香和没药的气息。 教堂内,人头攒动。帝国的元老、贵族、高级将领、来自各行省的主教,以及被强令前来观礼的市民代表,挤满了巨大的空间。所有人都穿着最华丽的礼服,脸上带着或敬畏、或谄媚、或麻木、或隐忍的表情。 尼基弗鲁斯一世,身着最华贵的紫色皇袍,头戴象征至高权力的、镶嵌着巨大红宝石和珍珠的黄金冠冕,站在高高的圣坛之前。他努力挺直腰背,试图展现出帝王的威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底深处那一丝无法掩饰的焦虑,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大牧首塔拉西乌斯穿着缀满宝石的祭服,手持镶嵌着象牙和黄金的圣油瓶,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正在主持着加冕仪式的最后步骤。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塔拉西乌斯苍老而庄重的声音在教堂宏大的空间内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圣坛之上,聚焦在尼基弗鲁斯身上,聚焦在大牧首手中那即将涂抹在皇帝额头的圣油之上。这一刻,是尼基弗鲁斯梦寐以求的“正统”加冕,是他试图用神圣仪式洗刷污点、巩固皇权的最后一步。 就在塔拉西乌斯的手指即将蘸取圣油,即将点在尼基弗鲁斯额头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刺破所有庄严祷文的破空声,如同毒蛇的嘶鸣,猛地从教堂侧面一扇高悬的、描绘着天使报喜图案的彩色玻璃花窗处传来! 啪嚓! 那扇价值连城、精美绝伦的彩色玻璃窗应声而碎!无数五彩斑斓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纷纷扬扬洒落! 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寒芒,裹挟着无边的怨毒和杀意,精准无比地穿过破碎的窗口,穿过下方惊愕抬头的人群缝隙,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射圣坛之上——目标直指尼基弗鲁斯毫无防备的咽喉! 那是一支淬毒的弩箭!箭镞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陛下小心!”站在尼基弗鲁斯侧后方的一名忠诚侍卫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呼!他下意识地猛扑过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 噗嗤! 淬毒的弩箭狠狠扎进了侍卫的胸膛!位置稍稍偏下,未能命中咽喉要害!侍卫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猛地僵直,脸色瞬间变成诡异的青黑色!剧毒见血封喉! “啊——!”尼基弗鲁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魂飞魄散!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栽倒,狼狈不堪地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头上的黄金冠冕也滚落一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刺客!” “保护陛下!” “抓住他!” 整个圣索菲亚大教堂瞬间炸开了锅!神圣庄严的加冕仪式变成了极致的混乱和恐慌!尖叫声、哭喊声、怒吼声、桌椅翻倒声、兵器出鞘声响成一片!训练有素的皇家卫队疯狂地涌向破碎的花窗方向,更多的人则手忙脚乱地围向摔倒在地、面无人色的尼基弗鲁斯。 塔拉西乌斯大牧首手中的圣油瓶也失手掉落,金色的圣油泼洒在神圣的祭坛和地面上,如同流淌的鲜血。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混乱血腥的一幕,看着地上那迅速失去生命气息的侍卫尸体和尼基弗鲁斯惊恐扭曲的脸,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精心构筑的神圣殿堂。 刺杀!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在万众瞩目的加冕仪式上!这已经不是刺杀,这是对尼基弗鲁斯皇权最赤裸裸的挑战和嘲弄!是对整个帝国秩序最恶毒的亵渎!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在教堂穹顶阴影笼罩的一根巨大廊柱后面,一个穿着普通修士黑袍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收起了手中那架精巧的折叠手弩。兜帽下,一双深灰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下方混乱的人群和惊恐的皇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快意的弧度,随即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了惊恐奔逃的人潮之中。 塞奥法诺…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埃及,亚历山大港。 温暖的地中海阳光洒在繁忙的港口,海鸥在桅杆间盘旋鸣叫。大唐西洋水师主力舰队的巨舰如同小山般停泊在港湾内,桅杆如林,龙旗招展。经历了倭国血战和长途航行的疲惫,此刻舰队正在这里进行着紧张的休整和补给。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粮袋、成捆的箭矢、修补船体的木材、一桶桶的淡水和腌肉,被无数蚂蚁般的水手和埃及劳工搬运上船。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汗味和木料、油漆混合的气息。 旗舰“镇海号”的指挥室内,气氛却不同于港口的忙碌,带着一种大战前的凝重。刘仁轨站在巨大的海图前,眉头紧锁。海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几支箭头:主力舰队向西,指向君士坦丁堡;探险分舰队向北,深入冰海;还有一支,指向遥远的“阿尔比恩”。 “大都督!”舱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冻疮的信使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背上插着代表加急的红色翎毛,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用蜡封好的铜筒!他的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嘶哑:“冰…冰海急报!陈海将军和…和哈桑向导的密报!” 刘仁轨精神一振,立刻接过铜筒,验看火漆无误后,迅速打开,抽出里面的羊皮信笺。信是陈海亲笔,字迹因寒冷而略显僵硬,但内容却如同惊雷: “…末将陈海顿首!托陛下洪福,天佑大唐!探险分舰队于斯堪的纳维亚极北峡湾,遭遇维京巨酋‘血斧’埃里克所率龙首长船围攻!激战方酣,胜负难分之际,末将以重礼并示以大唐天威,晓以利害!埃里克此獠虽凶悍野蛮,却非无智!其慑于天威,更贪图贸易厚利,竟愿化干戈为玉帛!今已歃血为盟,约为兄弟之邦!埃里克亲率其麾下最精锐之长船二十艘,勇士五百,随我舰队返航,愿为陛下前驱,共讨不臣!” 刘仁轨眼中精光一闪!与维京人结盟?这陈海…胆大包天!却也…奇招迭出!他继续往下看,呼吸不由得一滞: “…埃里克为表诚意,更献上其部族领地内一处绝密之所——位于内陆大湖畔之巨型露天银矿!据其言,此矿脉延绵数十里,银光闪烁,俯拾皆是!其纯度和储量,远超波斯、倭国所产!末将已遣精干小队随其向导前往查探,确凿无疑!此乃天赐巨富!足可支撑帝国百年西征!末将留副将继续测绘冰海航道,绘制详图,亲率埃里克部众及此惊天喜讯,日夜兼程,回返亚历山大港!不日将至!伏请大都督早作定夺!” 巨型露天银矿!储量远超波斯倭国?! 刘仁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冰海之行,凶险万分,竟有如此惊天收获!这已不是普通的探险,而是为帝国开辟了一条流淌着白银的财富之路!这消息若传回长安…陛下该是何等欣喜!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羊皮信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维京盟军!白银之路!再加上阿史那云在陆上的捷报…西征的拼图,正一块块变得无比清晰和强大! “好!好一个陈海!好一个埃里克!”刘仁轨忍不住击节赞叹!他立刻对身边书记官下令:“详录此报!八百里加急,飞马传回长安!禀报陛下!冰海之地,已为陛下献上白银之路!”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手中,同样握着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八百里加急。一份是刘仁轨转呈的陈海冰海急报,另一份,则是薛讷从倭国百济故地发来的奏报。 李琰的目光,首先落在陈海那份描述维京结盟和发现巨型银矿的奏报上,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振奋的笑意。白银!源源不断的白银!这比任何虚幻的宝藏都更实在!这是支撑帝国不断扩张、打造无敌舰队、犒赏三军的真正基石!冰海之地,果然不负所望! 接着,他的目光移向薛讷的奏报。薛讷在奏报中详细汇报了在百济故地锦江上游的搜寻进展。根据金胜曼献上的秘图,结合抓获的几名百济遗老的口供,他们确实锁定了一片地形极其险要、符合秘图描述的群山区域。然而,搜寻数日,耗费大量人力,却始终未能找到确切的宝藏入口。似乎有某种古老的、精妙的机关或障眼法,保护着那传说中的复国宝藏。薛讷在奏报最后,请求指示是否加大力度,甚至不惜动用火药开山。 李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上那份由金胜曼誊录的百济藏宝图副本。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羊皮卷,看到那隐藏在群山深处的秘密。百济宝藏…十万大军的财富…这诱惑确实巨大。但金胜曼献图,新罗王埋线…这其中是否还有更深的算计? 他的目光,又扫过舆图上冰海之地那处被特意标注出的、象征巨型银矿的闪光标记,以及从波斯湾延伸向“阿尔比恩”的航线。 一丝了然和决断,在李琰眼中闪过。与其耗费巨大精力、冒着引发百济故地动荡的风险去挖掘一个虚无缥缈、可能还暗藏陷阱的复国宝藏,不如集中力量,去掌控那条已经摆在眼前、流淌着白银的冰海之路! “来人!”李琰的声音响起,带着掌控一切资源的帝王气度。 “传旨安东都护府薛讷!” 李琰抓起朱笔,在薛讷的奏报上,龙飞凤舞地批下几个大字,随即掷笔,声音斩钉截铁: “挖!” “给朕不惜代价,挖开那百济的藏宝之地!” “朕要用百济积攒了百年的财宝——” “铺就我大唐西征君士坦丁堡的煌煌之路!” 第298章 金杯酹东归 亚历山大港,巨舰如林。 地中海的阳光慷慨地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万点碎金。庞大的大唐西洋水师舰队,如同一条条钢铁铸造的山脉,静静地卧在港湾之内。高耸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城堡,艨艟斗舰密布如林,巨大的拍竿斜指苍穹,黑洞洞的“火龙出水”发射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港口码头早已被清空戒严,只有全副武装的唐军士兵如同标枪般肃立,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期待交织的气氛。 刘仁轨一身笔挺的紫色大都督常服,腰悬御赐宝剑,站在旗舰“镇海号”高耸的船楼上。他的目光,越过繁忙的港口,投向远处海天相接之处。今日,是冰海探险队归航之日,更是那位传说中的“血斧”埃里克抵达之时。成败在此一举,容不得半点闪失。 呜——! 悠长而浑厚的号角声,穿透海风,从海平线传来!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先是一个黑点,紧接着是数个,然后是一支规模不大却气势惊人的船队,劈开蔚蓝的海浪,朝着亚历山大港疾驰而来!与唐军庞大规整的舰队不同,这支船队由二十余艘狭长、低矮、造型奇特的龙首长船组成。船首狰狞的龙头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船身线条流畅而充满野性的力量感,深色的橡木船体上布满了风浪和战斗留下的痕迹。长桨整齐划一地起落,推动着长船如同贴着海面飞行的海怪,速度快得惊人! 为首的那艘长船最为巨大,船首龙头上,赫然站立着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人!金红色的乱须在风中狂舞,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虬结,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和靛蓝色的神秘刺青,在阳光下反射着油亮的光泽。他手中倒提着一柄门板大小的恐怖双刃战斧,斧刃寒光闪烁。正是“血斧”埃里克!他身后,站着数百名同样高大魁梧、手持巨斧圆盾、眼神桀骜凶悍的维京战士!他们好奇、警惕、又带着一种原始野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眼前这座宏伟的港口和那如同神迹般的唐军舰队。 当长船队驶入港口,与“镇海号”这样的巨舰擦肩而过时,维京战士们脸上的桀骜不驯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所取代!他们引以为傲的龙首长船,在唐军如同海上堡垒般的楼船面前,渺小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奥丁在上!托尔啊!”一个年轻的维京战士仰着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中的橡木圆盾“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这…这船是山变的吗?比我们最大的长屋还要高!还要大!” “看那船身!是铁吗?还是什么魔法木头?我们的战斧能劈开它吗?”另一个战士摸着下巴的乱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还有那…那像巨兽牙齿一样的东西!还有那些黑洞洞的管子!这…这根本不是人间能有的力量!”埃里克的副手,一个满脸伤疤的老战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首领…我们…我们真的要和这样的…这样的神国舰队结盟吗?”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战斧产生了怀疑。 埃里克本人,尽管极力维持着首领的威严,但那双如同冰海般深邃的蓝眼睛里,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他见识过法兰克人的城堡,见识过不列颠人的木墙,但从未见过如此庞大、如此精良、如此充满毁灭性力量的舰队!这已经不是武力差距的问题,这是文明维度的碾压!他握紧巨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在他心中交织。与这样的力量结盟…或许,维京人的时代,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收起你们的懦弱!”埃里克猛地转身,对着有些骚动的手下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咆哮,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我们是奥丁的狂战士!风暴和战斧才是我们的归宿!能与这样的强者并肩作战,是奥丁赐予我们的荣耀!不是恐惧!”他猛地将巨斧高高举起,斧刃指向“镇海号”船楼上那个身着紫袍的身影,“记住我们的誓言!财富!荣耀!战斗!” “吼!为了奥丁!为了财富!为了战斗!”维京战士们被首领的豪情点燃,暂时压下心中的震撼,爆发出狂野的战吼!吼声在巨大的港口内回荡,与唐军肃杀的气氛形成奇特的对比。 刘仁轨看着下方龙首长船上那个如同人形凶兽般的埃里克和他那些桀骜不驯但此刻眼中已带上敬畏的战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震慑,已经达到。他挥了挥手。 “鸣号!迎盟友入港!” 百济故地,锦江上游,无名群山。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硝烟混合着碎石粉尘冲天而起,弥漫了整片山谷。薛讷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须发戟张,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面被炸开巨大豁口的山崖!为了找到这传说中的宝藏,他已在此耗费了月余时间,投入了数千人力,几乎将这片符合秘图描述的区域翻了个底朝天!今日,终于锁定了这处被天然岩层和巧妙伪装遮蔽的入口! “开了!大帅!炸开了!”一名浑身沾满泥灰的校尉,连滚带爬地从烟尘中冲出,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狂喜,“里面…里面是空的!不!有光!有东西!” 薛讷精神大振,一把推开亲兵,大步流星地冲向那处豁口!浓重的硝烟味和粉尘呛得人直咳嗽,但他毫不在意。穿过弥漫的烟尘,踏入豁口之内,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深邃幽暗的山洞呈现在眼前!洞口处散落着大量被炸碎的、显然是后来人为设置的、用来封堵和伪装的巨石机关。洞内并非漆黑一片!借着从豁口透入的阳光和薛讷身后亲兵点燃的火把光芒,可以清晰地看到——洞壁上,镶嵌着无数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夜明珠!如同漫天星辰坠落凡间,将巨大的山洞映照得一片幽蓝迷离!而在那荧光的中心,是…一座山!一座由无数金砖、银锭、珍珠、宝石、玉器、精美的金银器皿堆积而成的…真正的金山银海! 光芒璀璨,耀得人睁不开眼! “我的老天爷…”饶是薛讷身经百战,见惯了尸山血海,此刻也被眼前这无法想象的财富惊呆了!他身后的亲兵们更是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记了!金砖反射着夜明珠的幽光和火把的暖光,交织成一片令人心醉神迷、又带着诡异气息的璀璨光海! “快!快进去!清点!小心机关!”薛讷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厉声下令!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山洞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士兵们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踩着遍地的金沙,向那金山银海深处探索。薛讷也按捺不住激动,亲自举着火把,踏入了这传说中的百济复国宝藏。他踩在松软的、几乎没到脚踝的珍珠玛瑙堆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手指抚过冰凉沉重的金砖,感受着那无与伦比的财富质感。 然而,当他的火把光芒扫过山洞深处一面相对平整、镶嵌着更多夜明珠的岩壁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化为极度的错愕和冰冷的愤怒! 在那面被夜明珠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岩壁上,赫然镌刻着数行遒劲有力、深入石髓的大字!用的不是百济文字,而是…新罗王室专用的“吏读”密文! 薛讷出身将门,虽不精通新罗语,但常年与新罗打交道,对吏读并不陌生。他凑近岩壁,借着火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如同符咒般的密文: “借唐刀,灭百济!聚其财,藏于此!待他日,唐势颓,启宝库,复故国!新罗万世,永志不忘!——武烈王金法敏,亲镌!”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薛讷脑海中爆开!借刀杀人!祸水东引!金蝉脱壳!好一个金法敏!好一个阴险毒辣的新罗王!原来这所谓的百济复国宝藏,根本就是新罗王金法敏利用大唐灭掉百济后,暗中搜刮、转移、埋藏起来的百济财富!目的就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大唐衰弱,再图复国!这岩壁上的刻字,就是他留给后世新罗王者的复国密令和警示碑! 一股被愚弄、被利用的滔天怒火瞬间冲垮了薛讷的理智!他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猛兽般咆哮: “金法敏!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大唐!!” “传令!立刻!马上!八百里加急!飞马长安!将此间一切!原原本本!奏报陛下!” “新罗…新罗当亡!” 安纳托利亚高原,安卡拉城。 昔日的拜占庭安纳托利亚军区首府,此刻已化作一片狼藉。城门洞开,城墙上残破的拜占庭双头鹰旗帜被踩在泥泞中。街道上,突厥轻骑兵呼啸而过,马蹄踏过散落的货物和破碎的家什。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劫掠后的混乱气息。零星的抵抗早已被扑灭,幸存的拜占庭士兵和官员如同鹌鹑般被驱赶到广场上,瑟瑟发抖。 阿史那云骑着她的白色骏马,缓缓踏入这座刚刚被她的铁蹄踏破的城市。火红的骑射劲装纤尘不染,只有弯刀的刀锋上,残留着一丝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光。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俘虏,扫过被焚毁的官衙,最终落在城市中心那座最宏伟的总督府邸上。那里,将是她的临时行辕。 “将军!在总督府密室,搜到重要东西!”一名突厥千夫长快步奔来,手中捧着一个用丝绸包裹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匣子,脸上带着兴奋,“还有…还有来不及烧毁的信件!” 阿史那云接过黄金匣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盒切割完美的祖母绿、红宝石和金币。她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丢给旁边的亲卫。她的注意力,被千夫长递上的几封只烧掉一角的羊皮信笺吸引。信笺上,是拜占庭宫廷特有的华丽花体字,盖着尼基弗鲁斯一世的私人印章。 她快速扫过信的内容,精通多种语言的她,脸色瞬间变得玩味而冰冷。信是尼基弗鲁斯写给安卡拉总督的密令,字里行间充满了仓皇和恐惧: “…李琰已得塞奥法诺那贱人提供的证据!突厥蛮骑已突破卡帕多西亚!安卡拉不可久守!朕之安危系于帝国存续!着尔立刻秘密筹集行宫金库内所有黄金、珍宝、以及朕存放在你处的三箱‘紫色寝宫之秘’文件!务必于三日内,由你最信任之人,押运至西海岸迦太基旧港!朕已密令心腹海军将领,率快速桨帆船队在那里接应!记住!绝密!此乃帝国最后退路!财富转移完毕,速毁此令!尼基弗鲁斯·奥古斯都,亲笔。” 迦太基!西海岸!财富转移!最后退路! 阿史那云眼中寒光爆射!尼基弗鲁斯这条毒蛇,眼看陆上防线崩溃,竟想带着搜刮的民脂民膏和那些致命的把柄文件,从海路逃往北非的迦太基旧港!妄图依托地中海的阻隔,苟延残喘,甚至遥控君士坦丁堡的乱局! “好一条丧家之犬!”阿史那云冷笑一声,声音如同冰珠坠地,“想带着金子跑路?问过我突厥的弯刀了吗?!”她猛地将密信攥紧,对千夫长厉声道: “立刻!点齐五千轻骑!一人双马!带足十日干粮!” “目标——迦太基旧港!给本将军截住那批黄金和文件!一只箱子都不许落下!” “尼基弗鲁斯想跑?本将军偏要剁了他的狗爪子!” 君士坦丁堡,夜。 这座千年帝都,此刻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白天的刺杀阴影尚未散去,皇帝尼基弗鲁斯躲在重兵把守的布拉赫内宫深处,如同惊弓之鸟。城市实行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在古老的石砌街道上回荡,更添几分死寂。 皇宫深处,地下秘库区域。沉重的铁门被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如同幽灵般的身影闪了进来,正是塞奥法诺。她手中提着一盏光线微弱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周围。这里堆放着无数巨大的木桶,桶身上用醒目的红色颜料画着火焰和骷髅的标记——正是帝国最恐怖的武器,希腊火的储备库!浓烈刺鼻的硫磺和石油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塞奥法诺深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恨意。这里,是帝国武力的核心,也是尼基弗鲁斯统治的根基之一。毁掉这里,就等于抽掉紫室的脊梁骨! 她如同灵猫般在巨大的木桶间穿行,动作轻盈而精准。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蹲下身,熟练地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埋藏着她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几包用油布严密包裹的、混合了糖霜和硝石的强力引燃物,以及一根长长的、浸透了猛火油的引线! 她将引线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埋入引燃物中,另一端则沿着墙角缝隙,一直延伸到秘库深处通风口的位置。她的动作冷静而迅速,没有一丝多余。 做完这一切,她退到秘库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储存着毁灭力量的区域,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决绝的快意。她从怀中取出火折,轻轻一晃,幽蓝的火苗燃起。 “尼基弗鲁斯…这,只是开始。”她低语一声,如同诅咒。将燃烧的火折,轻轻触碰在引线的末端。 嗤——! 引线被点燃,发出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幽蓝的火花沿着浸满油脂的绳索,飞快地向着秘库深处蔓延而去!速度极快! 塞奥法诺不再停留,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出秘库,反手将沉重的铁门无声地合拢、锁死!然后迅速融入皇宫复杂的回廊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仅仅过了不到半刻钟! 轰隆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皇宫地底深处爆发!仿佛沉睡的火山被惊醒!整个布拉赫内宫,不,是整个君士坦丁堡皇宫区域,都剧烈地震动起来! 紧接着! 轰!轰!轰!轰轰轰——!!! 更加密集、更加恐怖的爆炸声如同滚雷般接连炸响!大地在颤抖!宏伟的宫殿在摇晃!无数精美的玻璃窗瞬间被震得粉碎! 冲天的烈焰,带着滚滚的、剧毒的浓烟,如同地狱的喷泉,猛地从秘库所在的区域以及相连的通风口、甚至皇宫花园的地面裂缝中狂涌而出!那火焰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温度高得恐怖,瞬间点燃了周围的一切!木制结构、华丽的帷幔、珍贵的挂毯…都成了最好的燃料!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仅仅片刻功夫,大半个皇宫区域便被这来自地狱的蓝绿色火海所吞噬!烈焰舔舐着夜空,将君士坦丁堡的夜幕映照得一片妖异的血红!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恶魔,盘旋在城市上空,遮蔽了星辰和月亮!哭喊声、尖叫声、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声、救火士兵混乱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金角湾平静的海水,倒映着这末日般的景象,也被染成了诡异的血红色!那象征帝国权力核心的紫室皇宫,此刻正在它最恐怖的武器制造的烈焰中,痛苦地呻吟、燃烧、崩塌! 尼基弗鲁斯…他的噩梦,才刚刚进入最恐怖的篇章。 亚历山大港,镇海号旗舰。 李琰一身玄色常服,外罩明黄色绣金龙纹披风,立于船首。海风拂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支集结完毕、即将开启西征最终篇章的庞大舰队——如山如林的巨舰,杀气腾腾的艨艟,还有那二十余艘造型独特、船首狰狞咆哮的维京龙首长船。埃里克和他那些高大魁梧的战士,也站在自己的船头,对着李琰的方向,以手抚胸,行着维京战士的最高礼节。 刘仁轨、已从迦太基凯旋,截获了尼基弗鲁斯转移的黄金和文件的阿史那云、奉旨押送百济宝藏部分财富并报告新罗阴谋后赶回的薛讷、等重臣大将,肃立在他身后,金胜曼面色苍白,眼神复杂的呆立在旁。 一名内侍恭敬地奉上一个硕大的、用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金杯,杯中盛满了殷红如血的美酒。 李琰接过金杯。他的目光,越过万顷碧波,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片正在烈火中燃烧的紫室皇宫,看到了那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尼基弗鲁斯,看到了那座屹立于欧亚之交、即将迎来新主人的千年帝都——君士坦丁堡!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舰队每一个将士的耳中,带着一种定鼎乾坤、抚慰英魂的磅礴力量: “将士们!” “自登州烈焰起,至圣城烽烟熄;自东瀛倭血染,至冰海银光现!” “多少忠魂,埋骨异乡!多少热血,染红征袍!” “今,西征之路,已至终章!君士坦丁堡,就在前方!” “这杯酒,” 李琰将手中的金杯高高举起,对着东方——大唐的方向,对着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所在的方向,缓缓倾倒下殷红如血的美酒! “第一杯,酹我东归路!祭我大唐…战死英灵!” 美酒化作一道红色的弧线,融入碧蓝的地中海,如同融入历史的洪流。 他再次接过内侍斟满的金杯,目光如炬,扫过眼前这支无敌的舰队,扫过每一张坚毅而充满战意的脸庞: “第二杯,敬诸君!此去,踏破紫室王座!扬我天威于…泰西之极!” 他一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滚烫的液体如同燃烧的战意,直冲胸臆! “传朕旨意!”李琰猛地掷下金杯,玉杯在甲板上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进攻的号角!他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席卷八荒六合、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轰然炸响: “三军齐发!目标——” “君士坦丁堡!” “朕要尼基弗鲁斯…跪着献城!” 呜——!呜——!呜——! 雄浑的出征号角,响彻亚历山大港!如同巨龙苏醒的咆哮! 千帆竞发!万舸争流!钢铁的洪流,承载着帝国的意志,劈开蔚蓝的地中海,朝着那烈火与荣耀交织的终点——君士坦丁堡,浩荡进发! 第299章 金角断链 海风裹挟着咸腥与铁锈气息,猛烈拍打着君士坦丁堡千年斑驳的狄奥多西城墙。整个城市在无形的巨压之下瑟瑟发抖,百万军民惊惶的目光穿透逐渐稀薄的晨雾,死死钉在海平线上那支撕裂波涛、缓缓逼近的庞大舰队。 惊骇的抽气声如同瘟疫般在城墙上蔓延。在那支恐怖的舰队中,最为醒目的并非大唐水师那标志性的巍峨楼船,而是数十艘造型狰狞、船首高扬着巨大龙首雕像的维京长船!它们与大唐的楼船并肩破浪,桅杆顶端,象征奥丁意志的渡鸦旗与大唐赤红的龙旗在狂风中烈烈交缠,猎猎作响! “奥丁在上…还有东方的龙神!”一个面无人色的拜占庭老兵瘫软在垛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们…他们结盟了?诸神抛弃了罗马吗?!” 金角湾入口处,粗如巨蟒的黝黑铁索在清晨的微光中泛着阴冷死寂的光泽,横锁于狭窄的水道之上,仿佛不可逾越的天堑。拜占庭皇帝尼基弗鲁斯二世在亲卫簇拥下登上扼守水道的加拉塔塔楼,他望着海湾外那支被铁链死死挡住的庞然舰队,得意与疯狂交织的狂笑响彻塔楼: “哈哈哈!任尔等千帆蔽日,万军压境,难越雷池一步!此乃上帝为君士坦丁堡设下的叹息之墙!朕,尼基弗鲁斯,方是此城永恒的主人!”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金角湾的胜利,“尔等蛮夷,只能望洋兴叹,在朕的铁链前化为齑粉……” 然而,“粉”字尾音尚在浑浊的海风中回荡,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骤然爆发! 轰隆——! 那声音绝非攻城槌撞击城门所能比拟,它沉闷、厚重,带着一种金属结构被无法抗拒的伟力生生撕裂、扭曲、崩断时发出的绝望哀鸣! 尼基弗鲁斯脸上的狂笑瞬间僵死,如同被寒冰冻住。他猛地扭头,眼珠几乎要瞪裂眼眶,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金角湾深处——那本该固若金汤的水门方向!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金角湾内侧,那沉重无比、由巨大绞盘控制、镶嵌着无数铁钉的巨型水门,竟违背了所有物理法则与军事常识,缓缓地、沉重地、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内部自行开启了! “不——!不可能!”尼基弗鲁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声音里充满了信仰崩塌的绝望,“谁?!是谁背叛了朕?!谁打开了水门?!” 就在水门开启的同一时刻,君士坦丁堡面朝马尔马拉海的主城墙上,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孤高的天鹅,迎着凛冽的海风,毅然登上了最高处的城楼。 塞奥法诺!前朝皇帝罗曼努斯二世的遗孀,拥有纯正马其顿王朝紫室血脉的公主!她褪去了象征皇室尊贵的紫色,仅着一袭素白麻衣,金发在风中狂舞。那双深邃如爱琴海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烈焰,扫过下方因水门剧变而陷入巨大混乱的守军。 “罗马的战士们!”她的声音清越如剑鸣,穿透了海风的咆哮与城下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与刻骨的悲愤,“看看你们所效忠的篡位者!一个卑劣的弑君者,一个用阴谋与鲜血玷污紫室的窃国大盗!他背叛了赋予他权力的先帝,他背叛了流淌着古老血脉的皇子皇女!他,尼基弗鲁斯,才是帝国真正的灾厄!是引来东方巨龙与北方狂狼的罪魁祸首!” 她猛地高举双臂,指向那正在缓缓开启、为敌军舰队敞开怀抱的水门方向:“复仇的时刻到了!以我塞奥法诺之名,以紫室未干之血为誓!洗刷这篡逆带来的奇耻大辱!让真正的罗马之魂,重归圣索菲亚的穹顶之下!” “紫室万岁!”“为罗曼努斯陛下复仇!”“打倒尼基弗鲁斯!”…… 塞奥法诺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早已因皇帝暴虐统治和眼前绝望战局而压抑到极致的守军情绪。积蓄的不满、对正统的认同、对生存的渴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哗变如同燎原烈火,以惊人的速度在城墙上蔓延开来。象征着尼基弗鲁斯皇权的双头鹰旗帜被愤怒的士兵扯下,如同破布般从巍峨的城墙上抛落,坠入尘埃。雪亮的刀剑不再指向城外汹涌的敌人,而是骤然转向,砍向了身边那些仍试图维持秩序的、尼基弗鲁斯的嫡系卫队!凄厉的惨叫与兵刃交击声瞬间取代了战鼓,古老的城墙上,一场惨烈的内讧屠杀骤然上演。 “大唐!万胜!” “为了奥丁!为了英灵殿!” 金角湾水门洞开,大唐与维京的联合舰队如同挣脱牢笼的洪荒巨兽,咆哮着涌入这拜占庭帝国最核心、最脆弱的水域!巨大的楼船凭借坚船利炮的优势,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开惊慌失措试图阻拦的拜占庭小型桨帆战舰,木屑纷飞,惨呼震天。维京长船则如嗜血的鲨群,凭借着无与伦比的灵活性与维京战士天生的悍勇,沿着错综复杂的支流和水道,凶猛地扑向城市的各个码头和防御薄弱点。 激烈的巷战在君士坦丁堡迷宫般的街巷中瞬间爆发。 “陌刀队!进!”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盖过战场喧嚣。宛如移动钢铁堡垒的大唐陌刀手在李嗣业的亲自率领下,结阵如山,轰然踏入狭窄的街道。沉重的陌刀在力士手中化作一道道死亡的扇形银光,无情地劈砍而下。拜占庭引以为傲的重装步兵那闪亮的鳞甲和锁子甲,在无坚不摧的陌刀面前,脆弱的如同纸糊!刀光闪过,人甲俱裂!断肢与破碎的甲片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在青石路面上肆意泼洒。大唐陌刀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条由钢铁碎片和血肉残肢铺就的猩红之路! 另一条通往皇宫的主干道上,狂暴的维京战吼响彻云霄。“埃里克!埃里克!”维京领主“血斧”埃里克赤膊上阵,肌肉虬结如古树盘根,巨大的双刃战斧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每一次狂暴的挥舞都带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呼啸。沉重的宫门在他战斧的连续猛劈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包裹着青铜的门钉四处崩飞,厚实的橡木门板如同被巨兽啃噬,木屑如雨!他身后的维京狂战士们以盾牌结墙,顶着城墙上零星射下的箭矢和从侧面街道涌来的守军,用战斧和长矛疯狂地撕开一道道缺口,悍不畏死地向皇宫核心突进! 奢靡到令人窒息的帝国寝宫深处,黄金的光芒几乎刺痛人眼。然而此刻,这象征无上权力的空间里,却弥漫着末路的疯狂与绝望。 “滚开!都给我滚开!”尼基弗鲁斯二世,这位几小时前还在塔楼上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皇帝,此刻状若疯魔。华丽的紫袍被撕扯开,露出内里衬着的锁子甲,他双眼血红,布满血丝,头发散乱。他用颤抖的手紧握着一柄镶嵌巨大宝石的锋利匕首,刀刃死死抵在一个不过五六岁、穿着精致小紫袍的男童——他的幼子,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那纤细脆弱的脖颈上。男童吓得面无人色,小嘴大张着,却因极度的恐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尼基弗鲁斯挟持着儿子,如同受惊的野兽,背靠着寝宫中央那件最为荒诞也最为耀眼的“家具”——一个纯金铸造、镶嵌着各色宝石、造型夸张的马桶!他蜷缩在这黄金马桶之后,将它当作最后的屏障,声嘶力竭地对着紧闭的宫门外咆哮:“逆贼!塞奥法诺那个贱人!还有那些叛徒!都听着!再敢前进一步,我就亲手结果了皇嗣!让紫室的血脉就此断绝!我…朕宁愿与他同归于尽,化为飞灰,也绝不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得逞!来啊!来试试!”他挥舞着匕首,歇斯底里,涕泪横流。 沉重的、雕刻着双头鹰徽的华丽宫门,在一声悠长而冷漠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 门外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瞬间涌入这金碧辉煌的囚笼。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走廊昏暗的光线,平静地走了进来。甲叶随着步伐发出规律而冰冷的轻响,赤色的战袍下摆沾染着点点暗红的血渍,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丝毫长途奔袭的疲惫或胜利在望的狂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大唐皇帝,李琰。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古井无波,淡淡扫过这荒诞而凄惨的一幕:疯狂颤抖的皇帝,冰冷的黄金马桶,还有那被刀刃逼迫、无声哭泣的幼小皇嗣。 李琰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面对超出理解范畴之物的本能反应。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尼基弗鲁斯粗重的喘息和幼童压抑的抽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近乎礼貌的疑惑: “哦?” 夜幕低垂,将君士坦丁堡白日的喧嚣、惨叫与硝烟暂时掩盖。宏伟壮丽的圣索菲亚大教堂那巨大的穹顶轮廓在稀疏星光的映衬下沉默着,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皇宫深处,一间相对僻静、仍能隐约闻到远方飘来焦糊与血腥气息的偏殿内,烛火摇曳。 李琰卸下了冰冷的明光铠,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站在巨大的拱形窗前,凝视着窗外这座千年帝都混乱而凄迷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镶嵌着象牙的大理石窗台,脑海中思绪翻涌:维京人的狂野战力、拜占庭内部盘根错节的矛盾、金角湾水门那戏剧性的“自启”、塞奥法诺那精准而极具煽动性的登场时机……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数月前于长安大明宫灯下推演沙盘时预设的节点之上。来自后世的庞大知识库,让他能清晰地预判尼基弗鲁斯必然众叛亲离的下场,让他能洞悉君士坦丁堡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体系中最脆弱的人心缝隙。这种将历史大势玩弄于股掌之间、步步为营终致决胜千里的掌控感,是他最锋利的武器。 一阵极轻微、带着踌躇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清雅中带着异域风情的冷香。 李琰并未回头,只是那敲击窗台的手指微微一顿。 “塞奥法诺殿下。”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夜已深沉,叛乱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此刻独自穿行于宫廷,并非明智之举。” 塞奥法诺停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她换下了一身染血的素白麻衣,此刻身着一件拜占庭宫廷风格浓郁的深紫色长裙,柔软的丝绸贴合着她高挑窈窕的身段,金色的长发挽成一个略显松散的髻,几缕发丝垂落鬓边,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为她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脆弱的慵懒。她赤着双足,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同月光下悄然踏波而来的精灵。 “明智?”塞奥法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白日里竭力呼喊留下的痕迹,却更添了几分奇异的魅力。她那双深邃如爱琴海的眼眸,此刻毫不避讳地、带着探究与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复杂情绪,深深凝视着李琰挺拔的背影。“当您率领着东方的巨龙与北方的狂狼,以雷霆之势撕碎这座千年壁垒时,‘明智’这个词,似乎已经失去了它固有的意义。皇帝陛下。” 她向前缓缓迈了一步,足尖点地,无声无息。深紫色的裙摆如同夜色中盛开的紫罗兰,在光洁的地面上拖曳出优雅的弧线。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悄然拉近,那清冷的幽香变得清晰可闻。 “我来,”塞奥法诺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是为了履行诺言,献上我的感谢,以及…属于胜利者的…酬劳。”她的目光大胆地掠过李琰棱角分明的侧脸,落在他玄色常服领口露出的结实脖颈线条上,眼底深处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复仇成功的快意,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更有着一种对眼前这个强大征服者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敬畏与强烈吸引的渴望。“您助我洗刷了紫室的血仇,将那篡位者逼入绝境,如同丧家之犬。这份恩情,塞奥法诺无以为报。唯有这…或许您不屑一顾的…马其顿王朝最后的血脉之躯,尚属洁净。”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贵族式的、近乎悲壮的献祭感,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又向他靠近了一分,高耸的胸脯在深紫色丝绸下微微起伏,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 李琰终于缓缓转过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平静地迎上塞奥法诺那毫不掩饰的、充满侵略性和诱惑的目光。他没有回避她眼中炽烈的情愫,也没有因她的靠近而失态。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潜藏的、属于政治动物的算计——借他之力稳固自身地位,延续紫室在帝国剧变中的影响力。 “殿下言重了。”李琰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仿佛洞悉一切的弧度。“复仇的利剑,是您亲手递给了那些被尼基弗鲁斯压迫已久的士兵。金角湾的水门,亦非神力,而是人心向背的结果。大唐的军队,不过是为公义与秩序而来,恰逢其会,加速了篡逆者覆灭的必然进程。” 他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并非迎向塞奥法诺的诱惑,而是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威仪,巧妙地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却又不显得疏离。他的目光坦荡而深邃,如同能看透人心:“紫室的血脉,高贵而悠久,是罗马帝国辉煌历史的象征,不应沦为任何交易的筹码,更不该被轻言‘献祭’。它需要延续,需要在一个崭新的、融合东西方智慧的秩序下,焕发出更璀璨的光芒。这才是对先辈最好的告慰,对罗马人民最深沉的负责。” 李琰的话语清晰而有力,像一把精准的解剖刀,既婉拒了她带着政治意图的“献身”,又肯定了她血脉的价值,更描绘了一个超越个人情欲、宏大而充满希望的未来图景——一个由他主导的、包容并蓄的新秩序。 塞奥法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她眼中燃烧的炽热火焰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寒冰,微微摇曳、黯淡。献祭的姿态被打断,精心准备的诱惑落空,一丝羞恼和错愕难以抑制地掠过她美丽的脸庞。然而,李琰话语中那份坦荡的尊重、那份对紫室价值的高度认可、以及那份超越眼前情欲、指向宏大未来的气魄,却像一股无法抗拒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底预设的防线。她准备好的、充满诱惑与交易意味的话语,在李琰这份近乎“神圣”的格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庸俗。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失落、震撼、以及更深沉悸动的复杂情绪,如同爱琴海深处的暗流,在她心中汹涌激荡。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深紫色的裙摆微微晃动。方才那种主动进逼的气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透后的无措,以及一种奇异的、被更高层次力量所折服的茫然。她看着李琰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来自东方的征服者。他想要的,似乎远非一具美丽的躯体或一个帝国的依附,而是……某种更宏大、更难以想象的东西。 夜风吹拂,烛火不安地跳动。塞奥法诺站在光影交界处,美丽的脸庞上神情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种深深的沉默。紫室的骄傲与一个崭新帝国的意志,在这静谧的偏殿中,无声地碰撞、交融。 第300章 圣索菲亚的晨光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沉重地压在君士坦丁堡破碎的穹顶与残破的塔楼上。皇宫深处,那间曾见证尼基弗鲁斯末路疯狂的寝宫,此刻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黄金马桶冰冷的光泽,映照着地上那滩已然发暗、黏稠的紫红色污迹。尼基弗鲁斯二世,这位曾令萨拉森人闻风丧胆的“苍白死神”,此刻像一尊被推倒的、沾满污秽的劣质神像,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黄金马桶与冰冷的大理石墙壁夹角。他那双曾睥睨地中海的暴戾眼睛,凝固着死前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瞪着虚空,仿佛仍在质问命运。华丽的紫色皇袍被撕裂,被自己的血和秽物浸透,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无力地躺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锋刃上还残留着暗红的印记——那是他幼子脖颈上被刀刃擦破皮渗出的血珠。 幼小的皇嗣君士坦丁,裹在一件不知哪个近侍匆匆找来的粗布毯子里,蜷缩在远离尸体的角落,由两名神情肃穆、眼神复杂的大唐亲卫看守着。孩子吓傻了,小脸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滚落,浸湿了粗粝的毯子。 李琰站在寝宫中央,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拉得很长。他并未多看那具曾不可一世的尸体,目光沉静地扫过四周奢靡到令人作呕的陈设——黄金的烛台、象牙镶嵌的家具、墙壁上描绘着圣经故事的巨大马赛克镶嵌画,在血腥气的笼罩下,都显出一种荒诞的讽刺。 “清理干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对身后侍立的李嗣业和几名心腹将领说的,“尸体按拜占庭皇帝…前皇帝的规格收敛,暂时秘不发丧。至于小皇子…”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幼小身影上,停顿了片刻,“带下去,找可靠的女官照料,务必保证安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遵命!”李嗣业抱拳,甲叶铿锵作响,立刻指挥人手行动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喘息声、拖拽尸体的摩擦声,再次打破了寝宫的沉寂。 李琰转身,赤色战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向殿外走去。尼基弗鲁斯的结局,在他利用“丝路之眼”网络洞悉其性格和内部矛盾时,就已如沙盘推演般清晰。一个刚愎自用、刻薄寡恩、众叛亲离的篡位者,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死于象征着帝国最荒诞奢靡的黄金马桶旁,这结局本身,就是对拜占庭帝国当前腐朽本质最辛辣的注脚。他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掌控棋局、尘埃落定的平静。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艰难地穿透马尔马拉海上空的硝烟与尘埃,吝啬地涂抹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那恢弘无比的巨大穹顶之上时,君士坦丁堡的混乱与杀戮并未完全平息。零星的抵抗仍在某些顽固的街区爆发,叛军与忠于尼基弗鲁斯的卫队残部在断壁残垣间进行着绝望的巷战,金角湾内漂浮着破碎的船板和肿胀的尸体,空气中混杂着焦糊、血腥和海风的咸腥。 然而,在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与信仰核心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前,一种新的、带着铁血秩序的寂静,已然降临。 巨大的教堂广场上,黑压压地肃立着大唐与维京最精锐的战士。大唐陌刀手如钢铁森林,厚重的明光铠在晨曦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泽,巨大的陌刀刀尖斜指地面,杀气凝而不发。维京狂战士们则如同从神话中走出的猛兽,他们大多赤膊或仅着简单的皮甲,露出虬结的肌肉和满身的刺青与伤疤,巨大的圆盾紧握,染血的战斧或长矛拄地,眼神狂野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两种截然不同的彪悍气息,在这古老的广场上交融,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了一座简易却足够庄重的高台。李琰立于台前,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挺拔如松,与周围肃杀的军阵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身侧,站着神情复杂、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皇室尊严的塞奥法诺。她换上了一身相对朴素的深紫色长裙,金发盘起,脸色苍白,但腰背挺得笔直。在她身后几步,是被两名大唐女卫“保护”着、裹在毯子里、几乎站不稳的幼帝君士坦丁。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上肃立的军队,扫过远处残破的街道,扫过那些从门窗缝隙中投来的惊惶、麻木或带着一丝期冀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清朗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借助着广场良好的回音效果,清晰地传遍四方,甚至压过了远处零星的厮杀声: “君士坦丁堡的军民们!” 声音一出,广场上数万人的呼吸似乎都为之一滞。 “尼基弗鲁斯·福卡斯!”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这个弑君篡位、苛政虐民、背弃诸神、将帝国拖入战火深渊的窃国大盗!就在昨夜,他的暴政,连同他那颗被权力腐蚀殆尽的心脏,已经彻底停止了跳动!死于他自己选择的、那可笑又可悲的黄金囚笼之中!” “哗——!”尽管早有传言,但由征服者首领亲口宣布皇帝的死讯,还是在广场内外引发了巨大的骚动。惊恐的低语、难以置信的惊呼、甚至隐隐的欢呼,如同潮水般涌起。 李琰抬手,无形的威压瞬间让骚动平息。他继续道,声音转为一种更为宏大、更具包容性的沉凝: “但罗马的太阳并未陨落!流淌着古老荣耀的紫室血脉,依然在流淌!”他侧身,示意身后的塞奥法诺和小皇帝。“看!塞奥法诺殿下,罗曼努斯二世陛下的遗孀,纯正的紫室之花!以及,罗曼努斯二世陛下唯一的血脉,年幼却流淌着神圣紫血的君士坦丁殿下!” 塞奥法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迎向下方无数道聚焦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高贵而坚定。小皇帝则吓得往女卫身后缩了缩。 “篡逆已诛,正统当立!”李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然,帝国疮痍满目,百废待兴。幼主冲龄,尚不足以担此万钧之重!为罗马千年基业计,为东西方万千黎庶福祉计,我,大唐天子李琰,受天命眷顾,承诸邦所托,暂摄君士坦丁堡及帝国疆土之军政大权!以我大唐之律法为基,融罗马之智慧,汇万邦之良策,重建秩序,涤荡污秽,护佑紫室血脉,直至幼主成年,归政于罗马!” 他的话语,清晰地为拜占庭的未来定下了基调:紫室血脉是象征,是凝聚人心的旗帜;但真正的权力核心,已然握于他李琰之手。他并非粗暴地废除帝国,而是以一种“保护者”、“摄政者”的高姿态,将征服合法化、秩序化。这比直接宣布吞并,更能安抚城内残余的抵抗力量和观望的贵族。 “重建秩序!”李琰的声音陡然充满力量,如同出鞘的利剑,“即刻起!所有放下武器者,皆为帝国新秩序之子民,受大唐军律保护!凡持械顽抗、趁乱劫掠、奸淫烧杀者——”他猛地一指广场边缘,那里早已竖起了几根临时绞架,几具穿着拜占庭军服或平民服饰、死状凄惨的尸体在晨风中摇晃,“格杀勿论!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冷酷无情的法令伴随着真实的死亡威胁,瞬间让广场内外残余的骚动彻底死寂。恐惧,远比虚无缥缈的忠诚更能约束混乱的人心。 “血斧”埃里克站在维京战士的最前方,听着李琰的宣告,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低声用粗嘎的诺尔斯语对旁边的副手咕哝:“瞧瞧,瞧瞧!这就叫‘以理服人’?哈哈!先砍掉不听话的脑袋,剩下的自然就‘讲理’了!这位东方兄弟,深得我心!”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宏伟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又投向更广阔的天地,“不过,咱们该得的‘理’,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圣索菲亚大教堂内,那高耸得仿佛能触摸到上帝之手的巨大穹顶之下,阳光透过无数镶嵌着彩色玻璃的高窗,投射下万道迷离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千年香火的气息,混合着刚刚涌入的、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李琰并未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主殿停留太久。他被一位神情谦恭、穿着华丽牧首袍服的老者——一位识时务地选择了合作的教会高层——引着,穿过复杂的回廊,来到一间相对隐秘、装饰着古老马赛克壁画的祈祷室。 祈祷室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支粗大的蜡烛在壁龛中静静燃烧。 然而,祈祷室内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身影,静静地跪在祈祷室中央的软垫上,背对着门口。她穿着一身极其低调、甚至可以说朴素的深灰色长裙,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一头浓密的、近乎黑色的卷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庞。但当李琰踏入的瞬间,她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动,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庄重,转过身来。 烛光勾勒出她惊人的侧影。她并非塞奥法诺那种如同爱琴海阳光般耀眼的金发美人,她的美是一种深邃的、带着浓郁东方神秘色彩的诱惑。皮肤是温暖的小麦色,细腻如最上等的丝绸。五官立体而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大而深邃,眼瞳是近乎纯黑的颜色,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此刻正定定地凝视着李琰,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恐惧、绝望、一丝决绝,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近乎妖异的魅惑。 她是玛利亚。尼基弗鲁斯二世新娶不久、却早已因皇帝暴虐和冷落而生活在恐惧中的皇后。 “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颤抖,如同最名贵的波斯竖琴被拨动了最低沉的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勾人心魄的魔力。她微微仰起头,露出天鹅般优美脆弱的脖颈线条。“我…我是玛利亚…一个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依靠、即将失去一切的女人。” 泪水毫无征兆地盈满了她那深邃的黑眸,如同破碎的黑珍珠,沿着光洁的脸颊无声滑落,滴落在深灰色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这泪水绝非全然伪装,其中蕴含着真实的恐惧与绝望。 她微微侧过身体,这个动作让那身看似朴素的灰色长裙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柔软的布料紧贴着她丰腴起伏的曲线,饱满的胸脯在压抑的哭泣中微微颤动,纤细的腰肢下是骤然隆起的、如同成熟蜜桃般的浑圆臀线。那是一种内敛却更具冲击力的性感,像包裹在粗粝蚌壳中的绝世珍珠,此刻正主动向征服者展示着它的光华。 “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的…身体…”玛利亚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羞耻与孤注一掷,“都掌握在您的手中。我知道…按照征服者的权利,您…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她抬起泪眼,黑眸中水光潋滟,那眼神不再仅仅是恐惧和绝望,而是混合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臣服和引诱,“我…我祈求您的怜悯…祈求您…赐予我…一条生路…一个…庇护…”她的话语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无尽的暧昧空间。身体微微前倾,柔软的腰肢形成一个诱人的弧度,胸前的布料绷紧,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饱满轮廓,幽暗的体香混合着泪水的微咸气息,如同无声的邀请,丝丝缕缕地飘向李琰。 李琰静静地站着,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眼前的女人,无疑是一件精心准备的、带着剧毒却无比诱人的礼物。她的美色,她的恐惧,她作为前朝皇后的身份,都构成了强烈的征服诱惑。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精明的算计——用身体换取生存,甚至可能换取未来在新秩序中的一席之地。这很符合拜占庭宫廷那浸透了阴谋与交易的生存法则。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如玛利亚预期的那样流露出急切的占有欲。他只是平静地、带着一丝审视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价值连城却来历不明的珍宝。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比任何粗暴的占有更能击穿玛利亚的心理防线。她脸上的哀婉和强装的镇定开始出现裂痕,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泪水流得更凶了。 “怜悯?”李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冰水一样浇在玛利亚心头,“玛利亚殿下,你很清楚,尼基弗鲁斯的死,是帝国重获新生的起点。你作为他的皇后,本应承担这份罪业的牵连。” 玛利亚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的希冀之光几乎熄灭,只剩下最深沉的绝望。 “但是,”李琰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大唐的秩序,不兴株连。你个人的命运,取决于你自身的选择,而非仅仅是你曾经的身份。”他向前缓缓踏了一步,这一步并不大,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那属于上位者、更带着后世灵魂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玛利亚精心编织的柔弱伪装,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放下你那些宫廷里学来的、无用的试探。”李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重锤敲打在玛利亚的心上,“收起你的眼泪和…刻意的姿态。”他的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脯,那眼神并非狎昵,而是一种冷静的、近乎无情的剖析,让玛利亚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试图遮掩。 “告诉朕,”李琰俯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除了这具美丽的躯壳,你还有什么价值?你对这座城市的贵族派系了解多少?对金库的秘密知道多少?对尼基弗鲁斯那些隐藏的党羽…又知道多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冷酷,“你的‘庇护’,需要用真正的、有用的东西来换取,而不是…这些肤浅的把戏。”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玛利亚的心上。 玛利亚彻底僵住了。脸上精心维持的哀婉与诱惑瞬间崩塌,只剩下被彻底看穿的惊骇和无所适从的茫然。她原以为征服者都是粗鄙的野蛮人,只需献上美色便能换取生存。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东方太子,竟如此可怕!他洞悉人心,看透一切交易的本质,他想要的,是远比一夕之欢更沉重、更危险的东西。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住她的心脏,比之前更甚。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说辞,在李琰那洞彻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晨祷钟声在硝烟尚未散尽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苍凉而悠远。李琰走出教堂那巨大而沉重的青铜门,重新沐浴在略带凉意的晨曦中。处理玛利亚带来的短暂插曲,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权谋与欲望的交织,本就是征服路上最常见的风景。他需要的,是能为他所用、撬动拜占庭残余力量的棋子,而非单纯的床笫玩物。 广场上的军队正在有序地调动、布防。远处,一骑快马冲破薄雾,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高举着一面小小的、代表着北方军情的黑色狼头三角旗。 “报——!”骑士在距离李琰数十步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嘶哑和兴奋,“陛下!阿史那云将军捷报!” 李琰精神一振。阿史那云,他的草原明珠,他的利刃! “讲!” “禀殿下!阿史那将军亲率两万草原铁骑,三日疾驰三百里,于色雷斯平原之野狼谷,大破拜占庭北方军团主力!阵斩敌酋巴尔达斯·福卡斯!俘敌逾万!缴获军械粮秣无算!巴尔干门户已为我军洞开!阿史那将军正挥师西进,兵锋直指萨洛尼卡!将军言道:请陛下静待佳音,草原的雄鹰,定将罗马的北境,尽数献于陛下脚下!” “好!”李琰眼中精光爆射,忍不住赞了一声。阿史那云的战报来得正是时候!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胜利,更是对拜占庭残余抵抗力量最沉重的心理打击!尼基弗鲁斯死了,他倚为干城的侄子也兵败身死,整个帝国的北方屏障轰然倒塌!这消息一旦传开,足以让君士坦丁堡内那些还在观望甚至心怀侥幸的势力彻底死心。 “传令嘉奖!全军通报此捷!”李琰沉声道,声音中充满了振奋,“告诉阿史那云,稳扎稳打,勿骄勿躁!萨洛尼卡之后,朕要的是整个马其顿,是通往意大利半岛的钥匙!” “遵命!”传令兵大声应诺,翻身上马,再次绝尘而去。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喧嚣的动静从金角湾码头方向传来,隐约夹杂着欢呼声。李琰循声望去,只见一艘悬挂着大唐赤龙旗的大型楼船,正缓缓驶入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港口。船头,一道熟悉而清丽的身影,正凭栏远眺。 虽然隔着相当的距离,但李琰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沉静、睿智,带着穿越万里波涛的关切与坚定。 上官婉儿!他的女诸葛,他不可或缺的臂膀,终于跨越万里海疆,抵达了这欧亚大陆的交汇点! 李琰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充满期待的笑容。君士坦丁堡的棋局,随着婉儿的到来,才算真正布下了最重要的那几颗活子。内政的梳理、人心的安抚、新秩序的构建,这些远比战场厮杀更复杂、更需要智慧的挑战,正等着他们去共同面对。 圣索菲亚的晨光,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明亮起来。它照亮的不再是摇摇欲坠的旧帝国穹顶,而是即将在这片古老土地上冉冉升起的新秩序——一个由大唐意志主导、融汇万邦的寰宇新章! 皇宫深处,一间临时辟为军情室的偏殿内,弥漫着海图、情报卷轴和刚煮好茶汤的混合气息。李琰与刚刚抵达、风尘仆仆却依旧气度从容的上官婉儿对坐。 “陛下”上官婉儿的声音清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些许疲惫,却依旧条理清晰,“‘丝路之眼’最新密报。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穆提的使团,已离开巴格达,正日夜兼程西来。使团规格极高,由哈里发的亲叔叔、大维齐尔阿卜杜勒·马利克亲自率领,携带了包括先知穆罕默德曾使用过的圣物‘绿袍’碎片在内的重礼。其意昭然,一是探听虚实,二是…试图以重利和宗教威望,稳住东方战线,甚至…离间我们与潜在的盟友。” 李琰端起温热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深邃:“绿袍碎片?好大的手笔。看来巴格达的哈里发,也坐不住了。他们怕了,怕大唐的龙旗,插遍新月沃土。”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海图上巴格达的位置点了点,“稳住他。告诉我们的礼官,以最高规格接待,但原则问题寸步不让。大唐尊重所有向善的信仰,但地上的秩序,必须由大唐的律法和力量来维护。顺便…让塞奥法诺和教会的人,也适当接触一下这位大维齐尔。” 婉儿心领神会,这是要让拜占庭的残余力量和阿拉伯人互相牵制、猜忌。她提笔记下要点,继续道:“还有波斯方面。萨珊王朝最后的王子卑路斯,确认并未死于呼罗珊的溃败。他化装成商人,在忠于萨珊的祆教徒掩护下,潜入了亚美尼亚山区。据信,他正试图联络高加索诸部族,甚至可能…与拜占庭某些不甘失败的贵族暗通款曲,密谋复国。” “卑路斯…”李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告诉我们在亚美尼亚的‘眼睛’,盯紧他。暂时不必惊动,让他去联络,让他去串联。正好,把那些藏在暗处的、对大唐心怀不满的虫子,一并引出来。” 婉儿点头,继续汇报其他方向的情报:印度戒日王朝的动荡加剧,南天竺诸邦的使节已在长安等候多时;维京盟友埃里克在酒宴上再次高声索要克里特岛,他的战士已经开始在城中“自由行动”,引发了一些骚乱… 李琰一边听着,手指一边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碎片拼凑、分析、推演。来自后世的广阔视野和对历史脉络的深刻理解,让他能轻易洞察这些纷繁复杂事件背后的联系和走向。他仿佛站在云端,俯瞰着欧亚大陆这盘巨大的棋局,每一个势力的动向,每一个潜在的危机和机遇,都在他心中清晰呈现。 “维京人…”李琰打断了婉儿关于埃里克在城内滋事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克里特岛,可以给他。” 婉儿微微一怔。克里特岛是地中海的心脏,位置极其重要。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他想要的那种劫掠者的方式。”李琰的目光变得锐利,“告诉他,大唐会支持他在克里特岛建立一个‘维京-大唐联合贸易城邦’。他可以做总督,拥有相当的自治权,享受贸易利润。但他的战士,必须接受整编,纳入大唐地中海舰队的序列,遵守大唐的军律!劫掠的时代结束了,他想要财富和荣耀,就得按新秩序的游戏规则来玩。否则…”李琰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顿,“我不介意让地中海再多一个听话的‘总督’。” 婉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钦佩。这是典型的“李琰式”手段:以利相诱,以力相迫,将桀骜不驯的蛮族武力纳入可控的轨道,化为己用。既满足了盟友的胃口,又牢牢掌控了核心权力和战略要地。 “至于萨珊王子卑路斯…”李琰的指尖划过海图上的亚美尼亚,“他不是想复国吗?给他一个‘机会’。”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冷酷的算计,“让我们在呼罗珊的‘朋友’们,放出消息,就说…大唐的主力被牵制在君士坦丁堡和巴尔干,中亚腹地空虚。再让‘丝路之眼’的人,给他送点‘急需’的、但做了手脚的军械粮草。让他觉得时机已到,让他跳出来…然后,让阿史那云在扫平巴尔干后,调一支精锐,借道高加索,以雷霆之势,把这只聒噪的蝉,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黄雀’,一并拍死在亚美尼亚的山沟里。永绝后患。” 婉儿提笔,迅速在绢帛上记录着李琰的指令,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远的谋略和冰冷的杀机。她看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将万里之外的敌人如同棋子般操控于股掌之间的男人,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荡。他身上的光芒,不仅仅是帝王的威严,更有一种超越时代的、洞悉一切的智慧之光,让她心甘情愿地沉沦、追随。 偏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对坐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海图上。那图上,大唐的赤龙标记,正从长安出发,蜿蜒向西,越过葱岭,覆盖波斯高原,如今已牢牢钉在了君士坦丁堡的位置。而龙头的方向,正坚定地指向罗马、指向耶路撒冷、指向更遥远的欧罗巴腹地…一条条后续进军的路线,正随着李琰的指令和上官婉儿的笔尖,在那广阔的地域上清晰地勾勒出来。 寰宇一统的蓝图,在这金角湾畔的皇宫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为具体而微的征服脚步。古老的罗马晨光,终将被大唐的旭日所取代。 第301章 女帝的砝码 金角湾的海风带着咸腥和焦糊味,吹散了圣索菲亚大教堂钟声的余韵。皇宫深处,那间俯瞰着破碎帝都的偏殿里,茶香与墨香交织。上官婉儿端坐案前,素手执笔,笔走龙蛇。堆积如山的卷宗——拜占庭帝国的税册、田亩图、贵族谱牒、军籍名册——在她面前以惊人的速度被分拣、批注、整理。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处理枯燥的文书,而是在梳理一部千年帝国的脉络。 李琰斜倚在铺着巨大海图的紫檀木榻上,目光却落在婉儿身上。晨曦透过高大的拱窗,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几缕青丝垂落鬓边,被她偶尔抬手随意拂开。那份沉静中的力量,那份洞悉繁杂的智慧,是任何珠宝华服都无法比拟的魅力。 “陛下”婉儿头也未抬,声音清越,“初步梳理,帝国税赋之弊,根深蒂固,积重难返。贵族、修道院免税田产占十之七八,真正的负担全压在自由民和农奴身上。尼基弗鲁斯穷兵黩武,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去年仅君士坦丁堡一地,为修缮城墙和建造新舰强行摊派的‘特别捐’,就逼得三百余户匠人举家逃亡色雷斯。”她蘸了蘸墨,笔尖在一份标注着大量红色记号的税册上轻轻一点,“当务之急,是昭告全城,立即废除所有‘特别捐’及近三年新增的杂税。以‘大唐天子令’的名义颁布,同时宣布,自明年起,全面清丈田亩,无论贵族、教会、平民,一体纳税,税率…暂定为十五税一。” 十五税一!李琰眼中精光一闪。这远低于拜占庭之前动辄三税一、甚至二税一的沉重负担。婉儿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狠辣精准。废除苛捐杂税是收买底层人心最快、最直接的手段。而一体纳税的宣言,则是向盘踞地方的贵族和拥有庞大地产的教会宣战,埋下了未来改革的引线。这消息一旦传出,足以让那些在尼基弗鲁斯统治下苟延残喘的平民和中小商人感激涕零,也能让心怀不满的贵族如坐针毡。 “善!”李琰赞道,“昭告之事,立刻去办。清丈田亩…婉儿,你亲自挑选人手,组建‘度支清田司’,先从君士坦丁堡周边皇室直属庄园开始,树立榜样。阻力…不会小。” “婉儿明白。”婉儿终于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看向李琰,带着一丝自信的笑意,“阻力,亦是看清敌友的明镜。正好,借这面镜子,把这千年帝都的魑魅魍魉,都照个分明。”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禀:“启禀陛下,塞奥法诺殿下求见。” 李琰与婉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该来的,总会来。紫室的血脉,是塞奥法诺手中仅剩也是最重要的砝码。 “请。”李琰坐直了身体。 殿门开启,塞奥法诺款步而入。她今日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深紫色宫装,金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施了薄粉,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她的目光先是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和伏案疾书的上官婉儿身上快速扫过,带着审视,最后才落在李琰身上,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大唐皇帝陛下。”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 “塞奥法诺殿下请坐。”李琰示意一旁的软椅,“昨夜休息得可好?” 塞奥法诺依言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节微微发白。“多谢陛下关怀。只是…帝国遭此剧变,幼主惊魂未定,紫室血脉飘摇,我…实在难以安枕。”她开门见山,直接将话题引向核心,“今日前来,是为君士坦丁,也为紫室的未来。”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李琰:“陛下昨日在圣索菲亚前的宣言,慷慨而光明,令罗马子民心折。您承诺护佑紫室血脉,直至幼主成年归政。这份恩德,塞奥法诺永世不忘。”她的语气真挚,铺垫着感激,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然,君士坦丁年幼体弱,昨夜惊吓过度,至今神思恍惚。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熟悉且充满关爱的环境来休养身心。作为他的姑母,罗曼努斯陛下唯一在世的血亲,我…恳请殿下,允准由我亲自照料、监护君士坦丁,直至他成年亲政!” 她的请求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个姑母对侄子的深切担忧。但李琰和婉儿都听出了更深层的意思——她要的是对幼帝的直接控制权!这绝非仅仅是照料起居那么简单。谁控制了幼帝,谁就掌握了紫室这面正统大旗的挥舞权,在未来权力的分配中,将占据极大的话语权。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婉儿笔尖划过绢帛的沙沙声。 李琰端起茶盏,轻轻吹拂着热气,目光深邃地看着塞奥法诺:“殿下拳拳爱护之心,令人动容。幼帝的安危与康健,确是帝国稳定之基石。”他放下茶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过,正因如此,对幼帝的照料与教导,更需慎之又慎。君士坦丁堡初定,暗流汹涌,尼基弗鲁斯的余孽尚在潜伏,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将幼帝置于深宫,仅由殿下一人守护,其安全…恐难万全。” 塞奥法诺脸色微变:“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李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幼帝的居所,将设于皇宫守卫最森严的‘紫色寝宫’旧址附近。本王会抽调最忠诚精锐的大唐卫士与部分可靠的瓦兰吉卫队(维京卫队)共同守护。至于照料与教导…”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上官婉儿,“婉儿精通典籍,明达事理,尤擅蒙童启智。由她亲自负责幼帝的日常起居、学业启蒙,并教导他大唐的仁德之道与治国之理。塞奥法诺殿下作为姑母,可随时探视,并参与重大节庆仪典。如此,幼帝既能得到最妥善的照料与最高明的教导,其安全亦能确保无虞。殿下以为如何?” 塞奥法诺的身体瞬间绷紧,脸色微微发白。李琰的提议,看似给了她探视权,实则彻底剥夺了她对幼帝的实际控制!将幼帝置于大唐卫队的“保护”之下,由上官婉儿这个来自东方的、李琰最信任的女人亲自教导…这分明是要将君士坦丁从小培养成一个亲近大唐、甚至未来可能完全依附大唐的傀儡皇帝!紫室的旗帜,将被牢牢握在李琰手中,而她塞奥法诺,将被彻底边缘化! 巨大的失落感和被剥夺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精心准备的说辞,在李琰这看似体贴、实则强硬如铁的安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争取,却发现任何理由在“幼帝安全”和“最高明的教导”这两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下,都显得自私而无力。一股冰冷的绝望从心底升起。 “婉儿…姑娘?”塞奥法诺艰难地将目光转向那个一直安静书写的东方女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她确实学识渊博,令人钦佩。只是…君士坦丁毕竟是罗马的皇子,他需要了解罗马的历史、传统、信仰…” “殿下放心。”上官婉儿适时地放下笔,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婉却充满力量的笑容,“婉儿虽来自东方,但对罗马的历史、哲人思想、乃至教会经典,亦有所涉猎。教导皇子,定会东西并重,让他既能承继罗马的荣光,亦能理解大唐的包容与智慧。未来,一个兼具东西方视野的罗马皇帝,不正是帝国之福,万民之幸吗?” 塞奥法诺哑口无言。上官婉儿的话语滴水不漏,将她最后一丝挣扎也堵了回去。她看着李琰平静而深邃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温婉中透着睿智的笑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心守护的紫室血脉,已经彻底成为了别人棋盘上最耀眼的棋子。而她,连执棋的资格都已失去。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淹没了她。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仪态:“陛下…思虑周全,安排妥当…塞奥法诺…无异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分量。她甚至没有再看李琰和婉儿一眼,只是深深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泪光与不甘,行了一个僵硬的礼,“我…告退了。”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了偏殿。那深紫色的华丽宫装,此刻在她身上,却仿佛成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和失败的宣告。 塞奥法诺带来的压抑气氛尚未完全消散,另一份来自北方的“礼物”,却裹挟着巴尔干的风雪与阴谋的气息,悄然抵达。 一名风尘仆仆、穿着保加利亚贵族服饰的信使被引入偏殿,他恭敬地呈上一个用火漆密封、烙印着咆哮雄狮纹章的厚实羊皮卷。随同信使而来的,还有一位身披黑色厚重羊毛斗篷、面纱遮住大半容颜的女子。即使裹得严实,依旧能从那高挑的身段和行走间不经意流露的韵律中,感受到一股野性而神秘的气息。 “尊贵的东方大唐皇帝陛下,”信使单膝跪地,用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的希腊语说道,“我奉保加利亚沙皇彼得陛下之命,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呈上陛下的亲笔书信。愿伟大的腾格里与您的战旗同在!”他顿了顿,侧身示意身后的女子,“这位,是索菲亚公主殿下,沙皇陛下最珍爱的明珠,亦是此次…向您表达友谊与诚意的…使者。” 面纱女子缓缓上前一步,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面纱上方,一双深邃如多瑙河夜色的眼眸露了出来,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此刻正大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评估,直视着李琰。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充满了异域风情和原始的诱惑力。 李琰示意婉儿接过信件。上官婉儿拆开火漆,展开羊皮卷,迅速扫过上面用希腊文和古保加利亚文并排书写的文字,秀眉微挑,低声向李琰翻译:“陛下,保加利亚沙皇彼得措辞谦恭,祝贺您光复君士坦丁堡,诛除篡逆。他表示,保加利亚愿与大唐缔结‘兄弟之盟’,共同维护巴尔干的和平与繁荣。”婉儿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但条件是…大唐需承认保加利亚对马其顿全境及色雷斯部分地区的‘历史性权利’,并…承诺不干涉保加利亚对塞尔维亚部落的‘内部事务’。作为回报和诚意的象征,他愿将索菲亚公主…献于殿下,并附上骏马千匹、黄金五千磅、及…斯拉夫健奴三百名。” 献公主?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位索菲亚公主。她似乎听懂了婉儿的话,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但很快被一种更炽热的、混合着野性与挑战的光芒取代。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李琰的目光,挺直了腰背,丰满的胸脯在斗篷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礼物! 婉儿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冷意:“信中最后提到…若陛下无意结盟,或认为条件过于优厚…那么,沙皇陛下也不得不考虑与流亡中的希腊僭主们,乃至…正在遭受陛下铁骑蹂躏的萨洛尼卡守军残部,进行一些‘必要的沟通’,以‘自保’。” 赤裸裸的威胁与利诱!承认领土要求、允许其吞并塞尔维亚,换取一个所谓的“兄弟之盟”和一个公主?否则就联合大唐的敌人!这个保加利亚沙皇彼得,打得一手好算盘,趁火打劫的意图昭然若揭。 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还没说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一名甲胄染血的军官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急促:“报殿下!金角湾码头出事了!维京人…维京人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金角湾码头区,弥漫的鱼腥味被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粗暴地覆盖。场面一片混乱。几十名喝得醉醺醺的维京壮汉,赤裸着满是刺青的上身,挥舞着战斧和圆盾,正与一队负责码头警戒的大唐府兵激烈对峙。地上已经躺倒了七八个人,有维京人,也有大唐士兵,鲜血染红了潮湿的码头木板。 “狗娘养的东方佬!”一个满脸虬髯、眼珠通红的维京头目,正是埃里克的心腹之一“独眼”哈拉尔德,他指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大唐府兵队正,用生硬的希腊语夹杂着诺尔斯语破口大骂,“克里特岛!埃里克说了,克里特岛是奥丁赐给我们的!你们答应的!现在为什么不让我们的船靠岸补给?!还扣了我们的人?想赖账吗?!维京人的怒火,要用血来平息!” 他对面的府兵队正,是个年轻但神色刚毅的军官,他横刀在手,毫不退让,用清晰的唐语喝道:“奉大唐天子令!所有舰船靠岸补给,需按序登记,接受检查!尔等维京船只,不仅拒不接受检查,还强行冲撞码头,打伤我巡查士卒,抢夺货物!此乃公然违抗军令,挑衅大唐威严!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放屁!”哈拉尔德狂笑,唾沫星子横飞,“检查?登记?那是懦夫的规矩!维京人想去哪就去哪!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奥丁的勇士,不需要你们东方的狗屁规矩!兄弟们,抄家伙!让这些细皮嫩肉的东方小子尝尝战斧的滋味!”他高举战斧,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后的维京醉汉们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就要往前冲! 大唐府兵们眼神一厉,前排盾牌手瞬间半蹲,厚重的包铁盾牌轰然落地,组成一道钢铁壁垒,后排长矛手寒光闪闪的矛尖从盾牌缝隙中整齐刺出,后排的弩手则已端起劲弩,冰冷的箭簇死死锁定目标!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维京人的狂躁!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低沉却如同惊雷般炸响的怒喝,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住手!” 这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让暴怒的维京人和紧绷的大唐士兵都下意识地动作一滞。人群如潮水般分开,李琰一身玄色常服,在数名铁塔般的陌刀手护卫下,龙行虎步而来。他没有穿戴铠甲,但那股久居上位、掌控生死的威严,以及刚刚在圣索菲亚广场上宣告生杀予夺的余威,让最狂暴的维京醉汉都感到一阵心悸。 李琰的目光冰冷如刀,先扫过地上受伤的士兵,然后定格在“独眼”哈拉尔德那张狰狞的脸上。 哈拉尔德被李琰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寒,酒意都醒了大半,但维京人的蛮横让他不肯低头,强撑着吼道:“大唐皇帝!你的人不讲规矩!扣我们的船!打我们的人!克里特岛…” “克里特岛?”李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朕答应埃里克总督的事,自然会兑现。一座繁荣的贸易城邦,足以让他的勇士和子孙后代享用不尽。”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森寒无比,目光如电射向哈拉尔德:“但是!朕也说过,想要财富和荣耀,就得按新秩序的游戏规则来玩!规矩,就是规矩!”他猛地一指地上受伤的大唐士兵和一片狼藉的码头,“这就是你们维京人对规矩的理解?恃勇斗狠,目无法纪,劫掠成性?!你们以为,这里是你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北海荒岛吗?!” 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震怒:“‘独眼’哈拉尔德!你聚众酗酒,冲击码头,抗拒检查,打伤大唐军士,抢夺财物,煽动哗变!罪无可赦!来人!” “在!”他身后的陌刀手齐声怒吼,声震码头。 “拿下此獠!就地正法!悬首于码头旗杆之上!以儆效尤!”李琰的命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什么?!”哈拉尔德惊骇欲绝,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琰会如此强硬,如此不留情面!他狂吼一声,挥舞战斧就想反抗:“奥丁在…” “上”字还没出口,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已然闪过!快!快到极致!李琰身后一名沉默的陌刀手,如同鬼魅般一步踏出,巨大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花俏地斜劈而下! 哈拉尔德仓促举起的战斧和圆盾,在无坚不摧的陌刀面前如同朽木!咔嚓!噗嗤!连盾带斧被劈成两半,巨大的刀锋去势不减,从他左肩锁骨处狠狠劈入,斜贯整个胸膛,几乎将他劈成两半!鲜血和内脏碎片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哈拉尔德那双独眼瞬间失去了神采,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尸体轰然倒地,溅起一片血污! 整个码头,死一般寂静!只有海风呜咽,以及尸体倒地的闷响。所有维京人都被这血腥、果断、霸道到极点的一刀彻底震慑!他们看着哈拉尔德那惨不忍睹的尸体,看着那柄还在滴血的巨大陌刀,看着李琰那冰冷无情、如同神只俯瞰蝼蚁般的眼神,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和狂傲!酒,彻底醒了!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维京醉汉,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令人胆寒:“把他的头砍下来,挂上去。其余参与骚乱者,鞭笞一百,押送矿山服苦役三年。再有不遵号令、挑衅大唐秩序者…”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每一个维京人,“哈拉尔德,就是榜样!维京人想要盟友的尊重和应得的财富,就用你们的斧头,去砍向大唐的敌人,而不是在这里撒野!明白了吗?!” “明…明白!”剩下的维京人如梦初醒,看着那具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稀稀拉拉地应着,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一场足以引发联盟破裂的巨大危机,被李琰以最铁血、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瞬间平息。大唐的秩序和威严,用维京海盗头目的鲜血和头颅,在金角湾码头,铸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铁律! 夜色如墨,再次笼罩了千疮百孔却又暗流汹涌的君士坦丁堡。皇宫深处,一间特意为贵客准备的、充满保加利亚风情的暖阁内,炭火在精致的黄铜火盆中噼啪作响,驱散着春夜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清香和一种独特的、带着野性甜腻的熏香气息。 索菲亚公主已经褪去了厚重的斗篷和面纱。烛光下,她的真容彻底展露。那是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野性而美艳的脸庞。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鼻梁高挺,嘴唇丰满而红润,如同熟透的浆果。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如林间幽潭,此刻正大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凝视着坐在她对面的李琰。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斯拉夫式长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大片光滑细腻的肌肤和一道深邃诱人的沟壑,紧束的腰身下是饱满挺翘的臀部曲线,赤着双足,脚踝上戴着镶嵌绿松石的银环,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诱惑力。 “我的父亲,沙皇彼得,”索菲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斯拉夫语特有的韵律,像猫爪在轻轻挠着人的心,“他以为把我当作一枚金币,就能买通通往马其顿和色雷斯的道路。他错了。”她端起面前盛满琥珀色蜜酒的银杯,红唇印在杯沿,留下一个暧昧的印记,目光却始终锁着李琰,“我索菲亚,不是任人摆布的玩物。我选择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看到了更强大的力量,更广阔的天地。”她站起身,如同一只优雅而危险的雌豹,迈着无声的步子,摇曳生姿地走向李琰。 暖阁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而粘稠。侍女早已悄然退下。 “大唐皇帝陛下…”索菲亚走到李琰面前,微微俯身,火红的长裙领口垂落,那饱满浑圆的雪峰几乎呼之欲出,一股混合着体香和野性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保加利亚的狼群,只臣服于真正的头狼。我的父亲老了,他的目光只盯着眼前的那一小片草场。而我…”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薄茧,那是长期骑马射箭留下的痕迹,轻轻地、带着挑逗的意味,划过李琰放在矮几上的手背,一路缓缓向上,抚过他结实的小臂,“…我看得更高,更远。我知道,巴尔干的未来,属于您,属于大唐的龙旗。” 她的指尖带着电流般的触感,眼神炽热如火,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和征服的野心:“我愿意成为您在保加利亚…最锋利的匕首,最温顺的…母狼。”她的身体几乎贴了上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李琰的颈侧,丰腴的胸脯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充满了弹性和诱惑。“只要…您给我想要的。” 李琰没有动,任由她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游走,感受着她身体散发的惊人热力和野性的气息。索菲亚的美,是原始的,充满力量的,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野心,与塞奥法诺的高贵哀婉、玛利亚的精明算计、上官婉儿的知性睿智、阿史那云的英姿飒爽截然不同。她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主动而猛烈地扑向自己看中的猎物。 “你想要什么?”李琰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丝探究。 索菲亚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要贴上李琰的耳垂,用气声呢喃道:“我要…未来保加利亚沙皇的冠冕!我要成为您统治巴尔干草原的…王后!我要那些看不起我的贵族们,匍匐在我的脚下!”她的声音带着疯狂的野心和炽热的情欲,“而您…将得到保加利亚最忠诚的战士,得到一条通往多瑙河、通往潘诺尼亚平原、通往整个欧罗巴腹地的…畅通无阻的道路!还有…”她猛地吻上李琰的脖颈,带着啃噬般的力度,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另一只手则大胆地探向他的腰腹之间,“…得到我,索菲亚,全部的…忠诚和…热情!” 暖阁内,炭火噼啪,蜜酒的甜香与野性的熏香混合着情欲的气息,弥漫蒸腾。索菲亚如同一株充满致命诱惑的曼陀罗,将她野性的身躯和赤裸的野心,毫无保留地献祭在大唐皇帝的权座之下。李琰感受着怀中这具充满力量与野性的火热躯体,感受着她毫不掩饰的欲望和野心,眼神深邃如渊。征服的道路上,权力与美色的交易,从来都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砝码之一。如何驾驭这匹充满野性的保加利亚母狼,将她的欲望转化为刺向敌人心脏的利刃,将是他下一盘棋局中,至关重要的落子。 第302章 圣索菲亚的暗流 金角湾码头的血腥气还没散尽,维京人的怒火就像风暴前的海啸,在君士坦丁堡城北他们临时驻扎的废弃军营里酝酿、咆哮。 “哈拉尔德!我的兄弟!我的手臂!”埃里克·血斧的怒吼震得破败营房的顶棚簌簌掉灰。他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赤着精壮的上身,肌肉虬结的胸膛剧烈起伏,上面狰狞的奥丁战纹仿佛要活过来择人而噬。他面前的木桌上,摆放着几件染血的破烂皮甲和一把被劈成两半的维京战斧,那是哈拉尔德仅存的遗物。“东方人!那个李琰!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像宰杀牲口一样处死我们维京的勇士!”他猛地抓起一个巨大的橡木酒杯,狠狠砸在墙上,劣质的麦酒和木屑四溅。 营帐内,数十名维京头目和精锐狂战士个个双眼赤红,呼吸粗重,战斧和长矛被攥得咯咯作响。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维京战士可以战死沙场,被更强壮的敌人砍下头颅,那是进入英灵殿的荣耀!但像哈拉尔德这样,因为“违反规矩”、“抗拒检查”这种可笑的理由,被当作罪犯一样在码头上公开处决,悬首示众!这简直是把维京人的骄傲踩在泥里,再狠狠碾上几脚! “撕碎他们!埃里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头目嘶吼道,“集合所有长船!冲进金角湾!烧了他们的船!砍下那个李琰的头颅,祭奠哈拉尔德!” “对!杀进去!让这些东方人知道,惹怒维京人的代价是尸山血海!” “奥丁在上!血债血偿!” 群情激愤,狂热的战吼几乎要掀翻帐篷。复仇的烈焰在每个维京战士眼中熊熊燃烧。 埃里克喘着粗气,胸膛像风箱一样鼓动。他抓起另一个酒杯,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烈酒,火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狂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寒意。他眼前不断闪过斥候回报的细节:那个叫李琰的男人,站在码头上,面对几十个狂暴的维京战士,平静得像在看一群吵闹的孩子。还有那个出手的陌刀手…快!太快了!哈拉尔德在他面前,连一招都没撑过,就被劈成了两半!那种力量,那种冷酷…埃里克征战半生,从未见过。 更让他心惊的是码头上那些大唐士兵的反应。面对维京人的冲击,他们没有慌乱,没有退缩。盾牌如墙,长矛如林,劲弩如毒蛇吐信。那种沉默的、冰冷的、如同钢铁机器般的纪律性和战斗力…埃里克毫不怀疑,如果当时真的打起来,他带去的那些醉醺醺的手下,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屠戮殆尽!这和他以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不一样。那些拜占庭士兵虽然装备精良,但骨头是软的,只要冲垮他们的阵型,就能像赶羊一样追杀。但这些唐人…他们的骨头是铁打的! “够了!”埃里克猛地又是一声咆哮,压下了帐内的喧哗。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一张张愤怒而疑惑的脸。“血债,当然要血偿!奥丁的勇士从不畏惧死亡!”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狂暴,“但是,你们这些被蜜酒泡软了脑子的蠢货!看看外面!”他猛地一指营帐外。 众人下意识望去。隔着破败的栅栏,可以看到远处君士坦丁堡巍峨的城墙轮廓,以及金角湾内停泊着的、如同海上堡垒般的大唐楼船。更远处,隐约还能看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巨大的穹顶。 “那座城里,有数万像砍死哈拉尔德那样的铁甲怪物!”埃里克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港口里,有能把我们所有长船撞成碎片的巨舰!而我们呢?我们只有不到两千人!分散在几个破营地里!冲进去?冲进去送死吗?!让我们的头颅都挂上旗杆,给那些东方人当装饰品?!”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狂热的怒火被冰冷的现实浇了一盆冷水。头目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甘,但不得不承认埃里克说的是事实。他们习惯了在北海和波罗的海沿岸凭借长船的机动和个人的勇武劫掠弱小,但面对一个组织严密、装备精良、拥有坚城巨舰的强大帝国军队,正面硬撼无异于自杀。 “那…那怎么办?埃里克,难道哈拉尔德兄弟就白死了?”刀疤脸不甘心地问。 “白死?”埃里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凶光,“当然不!维京人的血,要用十倍的血来偿还!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硬碰硬!”他抓起桌上那把断裂的战斧,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断口,“李琰…他答应给我们克里特岛,一座贸易城邦。财富,荣耀,子孙后代的根基!这才是我们离开风雪故乡,远渡重洋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和一个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敌人同归于尽!” 他抬起头,目光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忍耐!就像等待猎物的狼群!他需要我们的战斧去砍杀他的敌人。巴尔干、意大利、甚至更远的土地…那里有数不清的财富和软弱的羔羊!等我们拿到了克里特岛,站稳了脚跟,等我们的力量壮大…今天这笔血债,总有一天,我们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用李琰的头骨做酒杯,用他那些铁甲士兵的鲜血染红爱琴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埃里克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和对未来的承诺,暂时安抚了狂躁的维京战士们。复仇的种子被深深埋下,等待着在未来的土壤里生根发芽。而眼下,为了克里特岛的承诺,为了维京人自己的未来,他们必须暂时收起獠牙,臣服于更强大的铁腕秩序之下。一种混合着压抑的愤怒和对未来财富的渴望的复杂情绪,在维京营地中弥漫开来。 圣索菲亚大教堂,这座见证了千年帝国兴衰、无数帝王加冕的宏伟建筑,此刻正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会面。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穹顶之下,阳光透过高窗的彩色玻璃,在地面投射下斑斓的光影,仿佛诸神在无声注视。 教堂中央,临时摆放着三张铺着华丽锦缎的高背座椅,呈品字形排列,象征着三方势力的微妙平衡。李琰一身玄色常服,居中而坐,气度沉凝,渊渟岳峙。他的左手边,坐着拜占庭教会地位崇高的牧首巴西尔二世,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悲悯的老者,代表着十字架的荣光。而在李琰的右手边,则是远道而来的阿拉伯帝国哈里发特使,大维齐尔阿卜杜勒·马利克。他年约五十许,身材高大,穿着镶嵌金线的黑色阿拉伯长袍,头戴象征尊贵身份的缠头,面容深刻如同刀削斧凿,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沉稳中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他身后侍立着几名目光警惕、手按弯刀的阿拉伯武士。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乳香气息,却无法掩盖那股无形的、信仰与权力激烈碰撞的张力。 “愿真主赐福于您,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阿卜杜勒·马利克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阿拉伯语特有的韵律,由通译转述。他的希腊语同样流利,但此刻选择用母语,是一种身份的宣示。“哈里发陛下听闻您光复君士坦丁堡,诛除暴君尼基弗鲁斯,恢复紫室正统,深感欣慰。陛下特命我,带来他最诚挚的问候,以及…对和平与繁荣的共同祈愿。”他微微侧身,一名侍从捧上一个覆盖着深绿色天鹅绒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凝聚了时光与信仰力量的古老气息弥漫开来。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磨损严重的深绿色丝绸碎片。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牧首巴西尔二世和他身后的高级教士们,呼吸都为之一滞!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敬畏、警惕、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此乃先知穆罕默德曾穿过的圣袍‘绿袍’之碎片。”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庄重,“它是真主赐予先知的恩典,是引导信徒走向光明的神圣信物。哈里发陛下以此圣物为证,愿与大唐帝国,与…新生的罗马帝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牧首巴西尔,“建立兄弟般的友谊。愿新月的光芒,能与东方的旭日、罗马的十字架,共同照耀这片古老的土地,消弭战火,共享和平。” 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圣物更是分量惊人。但李琰和上官婉儿都清晰地听出了潜台词:展示强大的宗教号召力,承认李琰在君士坦丁堡的既成事实,提出和平共处。前提是,大唐不要把手伸向阿拉伯人视为禁脔的叙利亚、埃及和北非。 牧首巴西尔二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作为基督教的领袖,看到伊斯兰教的圣物被如此郑重地展示在这座基督世界最神圣的教堂里,无异于一种巨大的刺激。但他深知教会的存续已完全系于李琰的意志,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附和道:“大维齐尔阁下所言极是。和平…是诸神共同的恩赐,是万民之福。愿上帝的慈爱,真主的怜悯,以及…摄政王殿下的智慧,能引领我们走向和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琰身上。 李琰端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他脸上带着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目光扫过那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绿袍碎片,扫过牧首强装的笑脸,最后定格在阿卜杜勒·马利克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上。 “哈里发陛下的善意与对和平的期盼,朕感受到了。”李琰的声音平和而有力,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穹顶下,“这块承载着先知荣光的圣物,跨越万里而来,其心意之诚,天地可鉴。”他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阿卜杜勒·马利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然而,”李琰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平,从来不是靠祈愿和圣物就能自动降临的。它需要坚实的基础,需要…彼此疆界的尊重,以及…共同维护的秩序。”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大维齐尔阁下,哈里发陛下想必清楚,尼基弗鲁斯穷兵黩武,不仅给罗马带来了深重灾难,其野心也曾染指哈里发治下的叙利亚边境。如今,暴政已除,紫室重光。朕既受天命,暂摄罗马军政,那么,罗马帝国曾经的疆域,其合法的、自古以来的领土与利益,自然也在朕的守护与关切范围之内。”他特意强调了“自古以来的领土与利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卜杜勒·马利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牧首巴西尔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来了!这才是真正的核心! “比如,”李琰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仿佛点在阿拉伯人的神经上,“帝国在埃及的亚历山大灯塔,在叙利亚的安条克古城,在耶路撒冷的圣墓教堂…这些承载着罗马荣耀与信仰的圣地,其未来的归属与信徒的安宁,朕责无旁贷。”他没有直接说“收回”,但“归属”、“安宁”、“责无旁贷”这些词,每一个都像重锤敲在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心上。 大维齐尔的脸色沉了下来,锐利的目光直视李琰:“大唐皇帝陛下,历史如沙,疆界变迁。安拉赐予的土地,已在信徒的守护下生根发芽。强行追溯所谓‘古罗马疆域’,恐怕…只会点燃新的战火,违背哈里发陛下与殿下您共同期盼的和平愿景。” “朕并非要强行改变现状。”李琰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但现状,需要得到尊重与保障。朕听闻,在哈里发陛下治下的叙利亚、埃及,仍有不少信奉基督的罗马遗民,他们的教堂、财产,甚至生命,有时会因信仰不同而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他看向牧首巴西尔:“牧首阁下,您作为普世牧首,想必对此也深有感触?” 巴西尔二世连忙点头,带着悲愤:“陛下明鉴!在那些被新月笼罩的土地上,主的子民备受压迫,教堂被侵占,税赋苛重,甚至…甚至有虔诚的信徒因不肯改宗而遭迫害!这…这实在令人痛心!”他趁机诉苦,既是实情,也是向李琰表忠心。 阿卜杜勒·马利克眉头紧锁:“陛下,这些…都是别有用心者的夸大其词!哈里发陛下对治下所有顺民,无论信仰,皆一视同仁,保护其生命财产和进行宗教活动的权利,只要他们缴纳人丁税并遵守…” “人丁税?”李琰轻轻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一种因信仰而强加的、带有羞辱性质的税赋?这就是哈里发陛下所谓的‘一视同仁’?” 他站起身,走到教堂中央,沐浴在彩色玻璃投下的斑斓光柱中,身影显得格外高大:“朕所求的和平,是建立在真正平等与相互尊重基础上的和平!而非一方高高在上,另一方忍辱负重!”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阿卜杜勒·马利克和牧首巴西尔,“无论是圣索菲亚的穹顶,还是麦加的天房,亦或长安的佛光,信仰的光芒,不应成为压迫的借口,而应是引导世人向善的明灯!” 他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宣告:“朕在此提议:第一,大唐、拜占庭、阿拉伯三方,立即缔结互不侵犯之约,以十年为期!第二,哈里发陛下需明令,在其治下所有区域,立即废除针对非穆斯林征收的、带有歧视性的‘人丁税’,所有顺民,无论信仰,赋税一体!并切实保障其信仰自由与安全!第三,三方共同划定清晰的势力范围缓冲带,派驻观察使,监督条约执行,调解边境纠纷!” 李琰的三条提议,如同三道惊雷,炸响在圣索菲亚巨大的穹顶之下!废除人丁税!这对阿拔斯王朝的财政根基和宗教优越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清晰划定势力范围,更是直接限制了阿拉伯帝国未来可能的扩张! 阿卜杜勒·马利克的脸色彻底变了,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沉稳,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他身后的阿拉伯武士更是手按刀柄,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牧首巴西尔也惊呆了,他没想到李琰会提出如此直接、如此强硬的条件!这…这简直是向整个阿拉伯世界宣战! “大唐皇帝陛下!”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您的条件…过于苛刻!人丁税乃《古兰经》所定,是顺民获得庇护的象征!废除它,是对真主法律的亵渎!更是对哈里发权威的…” “《古兰经》同样教导信徒要公正、宽容!”李琰毫不退让,目光锐利如刀锋,“用税收来区分信仰,制造隔阂与仇恨,这难道就是真主所喜悦的公正吗?大维齐尔阁下,是固守陈规、抱残守缺重要,还是开创一个不同信仰真正和平共处、消弭战乱的新时代更重要?哈里发陛下,是想要一个因苛待异教徒而四面树敌、战火不断的帝国,还是一个因包容与公正而赢得尊重、商贸繁荣、根基稳固的帝国?” 李琰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心。他并非顽固不化的宗教狂,作为大维齐尔,他深知帝国东线面对大唐这个新兴巨兽的巨大压力,内部波斯祆教徒、埃及科普特基督徒的抵抗也从未停止。如果能在西线获得长期和平,集中力量解决内部问题…李琰描绘的“商贸繁荣”、“根基稳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废除人丁税…这牵涉太广,阻力太大! 会谈陷入了僵局。圣索菲亚大教堂内,信仰与帝国利益的暗流,在古老的穹顶下激烈碰撞、汹涌激荡。十字架、新月与大唐龙旗的第一次正式交锋,其结局,将深远地影响整个世界的未来格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圣索菲亚穹顶下唇枪舌剑、暗流汹涌的同时,一场针对上官婉儿的致命暗箭,已经悄然射出。 君士坦丁堡东南区,一片相对完整、聚居着不少中小商人和自由民的街区。一座临时被征用、作为“度支清田司”办公地点的三层石制建筑外,人来人往。穿着大唐吏员服饰的文书和精通希腊语、拉丁语的本地招募的助手们抱着厚厚的卷宗进进出出。门口站着四名持横刀的大唐府兵,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上官婉儿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唐式襦裙,外罩一件轻便的银狐裘坎肩,正站在二楼临街的窗边,俯视着下方忙碌的景象。她的面前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君士坦丁堡城郊皇室庄园分布图,上面已经用朱笔和墨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她眉头微蹙,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几个拥有大量免税田的修道院院长联合起来的软抵抗。 “大人,”一名年轻的本地助手,名叫尼科斯的希腊青年,捧着一份新送来的卷宗快步上楼,神色有些紧张,“这是圣潘克拉斯修道院刚刚送来的地契副本和历年田租记录…他们…他们只提供了不到三成的田亩记录,而且…记录明显有大量涂改和缺漏!院长托人带话说…说修道院的田产是历代皇帝和贵族捐赠给上帝的,神圣不可侵犯,清丈田亩是亵渎神灵,他们…恕难从命!”尼科斯的语气充满了愤懑和无奈。 上官婉儿接过卷宗,快速扫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亵渎神灵?好大的帽子!这些蛀虫,趴在帝国的躯体上吸血,却拿上帝当挡箭牌!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把这份卷宗单独归档,标注‘疑点重重,待重点核查’。通知负责圣潘克拉斯区域的清查小队,明日加派一倍人手,带上我们的测量工具,直接进驻修道院最大的葡萄园和麦田!从最核心的地产开始丈量!我倒要看看,上帝会不会降下雷霆,劈死我们这些‘亵渎者’!”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尼科斯被上官婉儿的魄力感染,精神一振,正要转身下楼。 突然! “咻——!” 一声尖锐得刺破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对面街道一栋三层民居的顶楼窗口传来! 一支淬毒的弩箭,在阳光下拉出一道幽蓝的死亡轨迹,目标直指站在窗边、毫无遮挡的上官婉儿的心口! 快!狠!毒!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上官婉儿低头看卷宗、尼科斯转身欲走、楼下守卫视线被遮挡的瞬间!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上官婉儿全身的寒毛在刹那间炸起!来自多年随侍武则天、经历过无数宫廷暗流培养出的敏锐直觉让她在听到破空声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完全是凭着本能猛地向侧面扑倒! “噗嗤!” 淬毒的弩箭擦着她扬起的手臂外侧飞过,带起一溜血珠,狠狠钉在她身后的木柱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剧毒与皮肤接触,一股麻痹感瞬间顺着伤口蔓延! “有刺客!保护大人!”楼下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惊怒交加的嘶吼!拔刀声、撞门声、街上的惊呼声瞬间乱成一团! 尼科斯完全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上官婉儿倒在地上,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痹感,她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冷静得可怕!她知道自己中招了!毒!必须立刻处理!她挣扎着想去摸随身携带的解毒药囊,但麻痹感让她的动作变得异常迟缓! 就在这时,对面民居的窗口,第二支弩箭的寒光,已经再次锁定了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宫深处,幼帝君士坦丁居住的“紫色寝宫”附近区域,也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 华丽的寝宫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年仅六岁的小皇帝君士坦丁躺在巨大的紫缎床榻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双目紧闭,在昏迷中仍不时发出惊恐的呓语:“不要…不要杀我…姑母…救我…”小小的身体在厚厚的锦被下瑟瑟发抖。 两名御医跪在床边,满头大汗,轮流诊脉,低声急促地交流着,脸上写满了束手无策的惶恐。几名宫女端着水盆和毛巾,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塞奥法诺坐在床榻边的软椅上,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深蓝色衣裙,脸上未施脂粉,眼圈红肿,显然是哭过。她紧紧握着幼帝滚烫的小手,目光充满了焦急和…一种被压抑的愤怒。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她猛地抬起头,对着御医厉声斥责,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颤抖,“陛下已经高烧一天一夜了!你们除了说‘风寒惊悸’、‘心神受损’,用这些没用的草药,还会做什么?!要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你们谁都别想活!” 御医吓得连连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陛下龙体金贵,这…这惊悸之症,确实非寻常药石能速效…需要…需要静养,需要至亲之人的抚慰…” “至亲之人?”塞奥法诺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微微颤抖。她看向寝宫门口肃立的两名大唐女卫,又看向闻讯赶来的、负责幼帝安全的大唐卫队军官,眼中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至亲之人?!”她指着门口,声音凄厉,带着哭腔,更带着刻骨的怨恨,“我的小君士坦丁!他唯一的至亲姑母!却被挡在这寝宫之外!每日探视如同囚犯般被监视,被限定时间!他需要的不是冰冷的守卫,不是异国女人的所谓‘教导’!他需要的是亲人的怀抱!是熟悉的气息!是安全感!” 她猛地转向那名大唐军官,泪流满面,声音却充满了控诉的力量:“是你们!是那个上官婉儿!是你们强行把陛下从他熟悉的环境里带走,把他关在这个冰冷的宫殿里!让他日夜面对陌生的面孔,听着陌生的语言!昨夜码头上的厮杀,那些维京人的狂吼,连大人都心惊胆战,何况一个刚刚失去父亲、亲眼目睹…目睹了那可怕一幕的孩子!是你们!是你们的冷酷和所谓的‘保护’,才把他害成了这样!” 塞奥法诺的指控,如同泣血的控诉,在压抑的寝宫内回荡。她将幼帝的重病,完全归咎于李琰强行剥夺她对幼帝的监护权,归咎于上官婉儿带来的陌生感和恐惧,归咎于大唐军队控制下皇宫的“冰冷”与“危险”!紫室血脉的危机,成了她向李琰、向上官婉儿发起反击最有力也最悲情的武器!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3章 毒火与寒冰 圣索菲亚大教堂巨大的青铜门在阿卜杜勒·马利克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为这场不欢而散的会谈盖棺定论。大维齐尔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上,最后一丝强装的礼节性笑容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怒意和难以掩饰的挫败。他紧抿着嘴唇,宽大的黑色袍袖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李琰那三条如同尖刀般直插帝国心脏的提议,尤其是废除人丁税这一条,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和哈里发的威严。他快步走下台阶,对等候在马车旁的随从只丢下一句硬邦邦的命令:“回驿馆!”声音如同淬了冰渣。 教堂门口,牧首巴西尔二世望着阿拉伯人远去的车队,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教堂大门,苍老的脸上交织着忧虑和一丝病态的亢奋。李琰的强硬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固然暂时保住了教会的一点颜面,但也彻底激怒了阿拉伯人。未来的风暴…他不敢深想。他颤巍巍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低声祈祷,步履蹒跚地在侍从搀扶下离去。 教堂内,巨大的穹顶之下,只剩李琰一人负手而立。斑斓的光柱静静投射在地面,空气中残留着乳香和剑拔弩张的气息。上官婉儿遇刺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毒蛇,在他接到侍卫密报的那一刻,就已缠绕上他的心脏。愤怒,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在他胸腔深处无声地咆哮,但他脸上却如同覆盖了一层万年寒冰,平静得令人心悸。越是狂怒,越是需要绝对的冷静。他清晰地知道,对手的獠牙已经亮出,这场围绕君士坦丁堡控制权的暗战,从朝堂延伸到了街巷,从权谋上升到了刺杀! “传令。”李琰的声音不高,却像金铁交鸣,清晰地穿透空旷的教堂,传入肃立在阴影处的亲卫统领耳中,“金吾卫、千牛卫,即刻封锁全城!十二个时辰之内,所有城门、水门,只进不出!违令擅闯者,杀!” “所有街道、里坊,按战时管制,百户一甲,十户一保!各保甲之内,相互检举,凡有可疑行迹、藏匿弓弩、或与刺客所居民居有关联者,立刻锁拿!知情不报者,同罪连坐!” “着李嗣业亲率陌刀营,包围圣潘克拉斯修道院!所有修士、仆役,一体拘押!查抄所有账册、文书、往来信件!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们勾结刺客、抗拒清丈、意图谋害朝廷重臣的证据!” “令‘丝路之眼’所有在君士坦丁堡的暗桩全部启动,重点监控城内所有与教会、旧贵族关系密切的商行、会所、妓院!悬赏万金,取刺客首级或活口!提供幕后主使铁证者,赏十万金,封爵!” 一条条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勒紧了君士坦丁堡的咽喉!这座刚刚经历战火、喘息未定的千年帝都,再次被拖入了血与火的旋涡!金吾卫和千牛卫的铁蹄踏碎了街巷的宁静,沉重的城门轰然关闭,铁索绞动的声音令人牙酸。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甲士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陌刀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碾过通往圣潘克拉斯修道院的青石路,巨大的陌刀在阳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寒光。恐惧,比尼基弗鲁斯时代更冰冷、更高效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全城! --- 皇宫深处,紧邻“紫色寝宫”的偏殿,此刻已成了临时的医馆和指挥中枢。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挥之不去。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上官婉儿躺在临时铺设的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她左臂的伤口已被仔细清理包扎,但一种诡异的灰败之气正沿着手臂的脉络缓慢向上蔓延。两名从军中紧急调来的、最擅解毒的军医,以及两名被“请”来的拜占庭御医,正围在榻边,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低声而急促地争论着治疗方案。案几上,摆满了各种药瓶、银针和那支淬毒的弩箭头——箭头呈三棱状,幽蓝发黑,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息,显然是混合了多种蛇毒和植物毒素的剧毒。 “这毒…霸道异常!寒热交织,侵经蚀脉!若非大人反应神速,避开了心脉要害,此刻…唉!”大唐军医声音沉重,手指搭在婉儿腕上,感受着那紊乱微弱、时快时慢的脉搏,眉头紧锁。 “关键是…无法确定具体是哪几种毒物混合!贸然用药,恐会加速毒性攻心!”拜占庭御医擦着汗,看着那诡异的弩箭,眼神恐惧。 “先用千年老参吊住元气!配合银针封穴,延缓毒性上行!”另一位大唐军医果断道,迅速取出长针。 “不可!参性大热,恐会助长毒火!应以寒凉之药压制…”拜占庭御医急忙反驳。 争论声在压抑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李琰大步走入殿内,带进一股凛冽的风。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榻上面无血色的婉儿身上,那灰败的气息刺痛了他的眼睛。一股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冲破冰封的理智。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毒,可能解?” 争论瞬间停止。几名医者惶恐地跪下。为首的军医硬着头皮回答:“陛下…此毒极为刁钻罕见,混合了至少三种以上剧毒,且…似乎还有延缓发作的慢性毒素掺杂其中。臣等…只能尽力延缓毒性蔓延,要根除…需要时间辨识毒源,配出解药…或者,找到下毒之人,拿到独门解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时间!李琰的心猛地一沉。婉儿苍白的脸、微弱的气息,都在告诉他,时间就是她的命!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肃立在殿门口、负责“度支清田司”外围警戒的校尉:“刺客呢?抓到没有?!” 那名校尉脸色惨白,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恐惧和羞愧:“陛下息怒!末将该死!刺客…刺客极其狡猾!一击不中,立刻从预设的绳索滑下,遁入民居后巷…那里…那里地形如同迷宫,岔路极多,等我们的人冲进那栋民居时,只找到丢弃的弩机和绳索…人…人已经不见了!全城大索正在进行,尚未…尚未…” “废物!”李琰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他猛地一挥手,案几上的一只玉盏被无形的劲风扫落在地,摔得粉碎!“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殿内所有人,包括医者,都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毁灭性的气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哀求声,伴随着甲士的低喝:“站住!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我要见我的侄儿!君士坦丁…我的小陛下快不行了!你们这些冷血的魔鬼!都是你们害的!”塞奥法诺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声穿透了殿门,如同杜鹃啼血,充满了刻骨的悲愤和控诉。 李琰眼中的寒冰裂开一道缝隙,怒火与冰冷的算计瞬间交织。塞奥法诺!她选择在这个时候,用幼帝垂危的悲情牌,再次发起冲击!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 “让她进来!”李琰的声音恢复了冰封般的平静,却蕴含着更可怕的风暴。 殿门打开,塞奥法诺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她发髻散乱,双眼红肿如桃,脸上泪痕交错,华丽的宫装也沾满了褶皱。她一眼就看到躺在榻上生死不明的上官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怨毒,但更多的还是对幼帝的绝望。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李琰面前,双手死死抓住李琰玄色常服的下摆,哭得撕心裂肺: “陛下!陛下!求求您!救救君士坦丁吧!他才六岁啊!他烧得浑身滚烫,一直在喊姑母…喊父亲…他快不行了!御医…御医都束手无策!他们说…说陛下是惊悸过度,心神耗尽…药石难医了!呜呜呜…”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身体剧烈地颤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无能的姑母的错!我保护不了他…眼睁睁看着他被从熟悉的地方带走,被关进冰冷的宫殿,被那些陌生的面孔包围…听着外面的厮杀,闻着血腥…他那么小…他怎么能承受得住!是你们…是你们害了他!是上官婉儿!是她强行夺走了照顾陛下的权力!是她带来的陌生和恐惧,才让陛下…” 她的指控,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将幼帝垂危的责任,完全归咎于李琰的强硬政策,归咎于上官婉儿的“教导”!紫室血脉即将断绝的悲剧,成了她手中最锋利也最悲情的武器!殿内的大唐臣子和医者们,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这指控太沉重,太恶毒,也太能煽动人心!尤其是在上官婉儿同样遇刺垂危的当口! 李琰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哭得肝肠寸断的塞奥法诺。她的眼泪是真的,对侄儿的担忧也是真的,但这份“真”里面,裹挟了多少政治算计?又有多少是受人挑唆,借机发难?他心中雪亮。婉儿遇刺,幼帝“恰巧”病危,塞奥法诺“适时”哭宫…这一连串的“巧合”,背后若没有推手,鬼才相信! 他没有立刻扶起塞奥法诺,也没有斥责她的“污蔑”。他的目光越过她颤抖的肩膀,看向殿外阴沉的天色,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清晰地压过了塞奥法诺的哭泣: “塞奥法诺殿下,爱侄之心,朕能体谅。”他缓缓道,“但紫室血脉,关乎帝国根本,不容有失。你既说御医束手无策,药石难医…”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扫向那几名瑟瑟发抖的拜占庭御医,“朕,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天亮之前,若幼帝病情不见起色,你们…就带着你们的无能,去地下向你们的上帝忏悔吧。” 几名御医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等…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李琰的目光再次落回塞奥法诺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至于殿下你…爱侄心切,心神俱疲。来人,送塞奥法诺殿下回寝宫‘静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幼帝身边,自有朕调派的大唐御医和宫人照料,不劳殿下费心了。” “静养”?软禁! 塞奥法诺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眼中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愤怒!她没想到李琰会如此强硬,如此不讲情面!直接剥夺了她靠近幼帝的权力! “陛下!你不能…”她的话还没说完,两名如铁塔般的大唐甲士已经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搀扶”起她,任凭她如何挣扎哭喊,强行将她拖出了偏殿。那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宫殿廊道里回荡,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拖走。悲情牌?在铁血的皇权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暂时封住了塞奥法诺这张牌,但幼帝的病情和婉儿的毒伤,如同两把悬顶之剑,危机远未解除。 --- 夜色深沉,君士坦丁堡在铁腕管制下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死寂得可怕。只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犬吠,提醒着人们这座城市的呼吸并未停止。 皇宫深处,一间守卫森严、暖炉烧得正旺的密室。索菲亚公主并未被安排在那间充满异域风情的暖阁,而是被带到了这里。她褪去了火红的长裙,换上了一身相对保守但依旧勾勒出惊人曲线的深紫色拜占庭式丝绸睡袍,赤着双足,蜷缩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软榻上。炭火映照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面跳动着野性的光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门被无声地推开。李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冰冷。他没有穿龙袍,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但那股掌控一切的帝王威压,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重,也更加…危险。仿佛一座压抑着滔天怒焰的冰山。 索菲亚立刻像嗅到猎物气息的母豹般坐直了身体。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起身行礼,反而微微向后仰了仰,让丝绸睡袍的领口自然地滑落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抹诱人的雪白沟壑。烛光下,她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我的陛下,”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斯拉夫语特有的磁性,眼神大胆地迎上李琰深邃的眼眸,“看来,您的心情,比巴尔干冬天的风雪还要寒冷。”她站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向李琰,睡袍下摆开衩处,修长结实的大腿若隐若现。一股混合着体香和某种野性熏香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试图驱散李琰身上的寒意。 “您需要的,或许不是冰冷的权杖,而是一团…能燃烧一切的火焰。”索菲亚走到李琰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抬起手,指尖带着薄茧,这一次,她没有抚过他的手背,而是直接、大胆地按在了他玄色常服下结实紧绷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眼神炽热如火,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和一种想要融化眼前这座冰山的强烈渴望。“告诉我,是谁让您如此愤怒?是谁胆敢伤害您在乎的人?是那些躲在修道院里的毒蛇?还是那个哭哭啼啼的紫室寡妇?或者…是那些不知死活的阿拉伯人?” 她的手指带着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过来,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和挑逗。她踮起脚尖,红唇凑近李琰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诱惑的湿意:“把名字给我,我的陛下。把他们的名字给我…索菲亚,愿意成为您手中最锋利、最听话的匕首。我会用保加利亚最古老的方式,让他们…在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中哀嚎着死去…让他们的灵魂永远在黑暗中颤抖…” 她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血腥的诱惑力,“而您…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信任,和…一点点…属于胜利者的…奖赏。”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贴了上来,柔软的胸脯挤压着李琰的手臂,睡袍下温热而充满弹性的躯体散发着惊人的热力,像一团熊熊燃烧的野火,主动而猛烈地要将眼前的帝王吞噬。 密室内,炭火噼啪,空气灼热而粘稠。索菲亚如同一株在暗夜中盛开的剧毒曼陀罗,将她野性的美丽、赤裸的忠诚和嗜血的欲望,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李琰面前。她要用自己的身体和利刃,换取在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李琰没有推开她。他低垂着眼睑,看着怀中这具充满力量与野性的火热躯体,感受着她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杀戮的欲望。她的提议,带着原始的残酷,却异常有效。在这个时刻,他确实需要一把锋利、好用、且对敌人毫无怜悯的刀。塞奥法诺被暂时压制,但她的影响力仍在,那些躲在暗处的旧贵族和教会势力更是蠢蠢欲动。索菲亚的身份和能力,正适合用来对付这些人。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回应她的亲昵,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轻轻捏住了索菲亚线条优美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野性美艳的脸庞,直视着自己深邃如渊的眼眸。 “索菲亚,”李琰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压,“你的野心和利齿,朕看到了。朕可以给你一个证明价值的机会。” 索菲亚的琥珀色眼眸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如同捕食前的野兽。 “圣潘克拉斯修道院。”李琰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朕的人正在查抄它。但朕知道,那些盘踞千年的毒蛇,不会把所有的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的秘密,他们的盟友,他们的…藏污纳垢之所,绝不止明面上这一处。” 他俯下身,凑近索菲亚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而危险的指令:“用你的方式,撬开那些被抓修士的嘴。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金钱、美色、许诺、还是…保加利亚草原上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小玩意’…天亮之前,朕要知道所有与这次刺杀有关联的幕后黑手名字,知道他们平时在哪里密谋,知道他们所有的秘密金库和…藏身之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索菲亚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她喜欢这个任务!这比在床上取悦男人刺激多了! “至于你的父亲,沙皇彼得…”李琰的指尖在她光滑的下巴上轻轻摩挲,带着一种掌控命运的冷酷,“告诉他,朕很欣赏他的‘礼物’。但朕要的,不是虚情假意的‘兄弟之盟’和几块马其顿的烂地。朕要的,是保加利亚骑兵的忠诚!是打开通往多瑙河对岸潘诺尼亚平原的道路!让他的军队做好准备。很快,就会有适合维京战斧和保加利亚弯刀饮血的战场。” 他这是在许诺,也是在命令!将保加利亚的力量,也纳入他征伐欧罗巴的战争机器之中! 索菲亚眼中光芒更盛!这才是她想要的!战场!功勋!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猛地踮起脚,不顾一切地吻上李琰的唇!这个吻充满了野性的掠夺和占有欲,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试图点燃眼前这座冰山。她的手臂紧紧环住李琰的脖颈,身体火热地贴了上去。 “遵命,我的陛下!”她在唇齿交缠的间隙,喘息着低语,声音带着情欲的沙哑和杀戮的兴奋,“索菲亚…定不负所托!那些毒蛇的名字和巢穴…天亮之前,必会摆在您的案头!”她松开手臂,后退一步,深深地看了李琰一眼,那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母狼,随即利落地转身,紫色睡袍的衣袂翻飞,像一阵风般消失在密室门外。她要去释放她的爪牙,去撕咬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 密室门重新关上。炭火依旧噼啪作响,空气中残留着索菲亚野性的气息和情欲的余温。李琰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拂过被索菲亚吻过的嘴唇,眼神却依旧冰冷如渊。情欲只是点缀,权力与征服才是永恒的主题。他转身,走向密室一角悬挂的巨大欧亚地图。地图上,大唐的赤龙标记已牢牢钉在君士坦丁堡,而龙头的方向,正坚定地指向西方——罗马、高卢、不列颠…乃至更遥远的新大陆。 索菲亚的利刃已经出鞘,维京人的战斧在压抑中等待挥舞,阿史那云的铁骑正在巴尔干驰骋…而他自己,则要在这毒火与寒冰交织的帝都,稳住根基,清除内患,为即将到来的、席卷欧罗巴的滔天巨浪,奠定最坚实的后方!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4章 破晓的獠牙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死死地压在君士坦丁堡上空,仿佛一只巨大的、冰冷的铁手,扼住了这座千年帝都的咽喉。皇宫深处,那间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气的偏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上官婉儿臂上的灰败毒气,如同贪婪的藤蔓,已悄然蔓延过肩头,爬上了脖颈的一侧!那诡异的色泽在惨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脉搏时断时续,生命之火在剧毒的侵蚀下摇摇欲坠。 两名大唐军医和两名拜占庭御医围在榻边,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后背。银针密密麻麻地插在婉儿头颈肩背的要穴上,细如牛毛的针尾微微颤动,这是军医在拼尽全力,以家传绝学“锁元固魄针法”强行封住心脉大穴,延缓毒气攻心。千年老参熬成的参汤被小心地一滴滴喂入婉儿口中,吊住那丝若有若无的元气。时间,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间无情流逝。 李琰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伫立在榻前。他玄色的常服仿佛吸收了殿内所有的光线,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惊涛骇浪。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婉儿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这不仅仅是失去左膀右臂的痛惜,更是一种被深深冒犯的帝王之怒!竟敢在他的帝都,刺杀他最重要的人! 殿外,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密室的铁门无声开启,索菲亚的身影裹挟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汗水和某种刺鼻草药的气息冲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紧身皮甲,勾勒出野性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脸上溅着几道尚未干涸的暗红血点,琥珀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刚刚饱餐鲜血的母狼,闪烁着嗜血后的亢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陛下!”她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丝邀功般的急切,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沾染着污渍和几点深褐色印记的羊皮纸,“幸不辱命!名单在此!还有他们的‘耗子洞’!” 李琰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索菲亚和她手中的羊皮卷。他没有去接,声音冷得像冰:“念!” 索菲亚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迅速展开羊皮卷,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报复般的快意:“圣潘克拉斯修道院院长,狄奥多西!这老狐狸,是主谋!抗拒清丈田产只是幌子,他真正怕的是我们顺着田产查到他这些年勾结尼基弗鲁斯的心腹将领、贩卖教会土地、甚至暗中向阿拉伯人走私军械粮食的烂账!刺杀上官大人,一是为了除掉主持清丈的‘女财神’,二是想嫁祸给阿拉伯人,挑起我们和巴格达的战争,他好从中渔利!” “幕后金主和藏身据点:君士坦丁堡旧城区,‘金橄榄’商会会长,老狐狸马库斯!这老东西表面上是经营橄榄油和葡萄酒的大商人,背地里是城里最大的地下钱庄庄主和高利贷吸血鬼!狄奥多西那些见不得光的钱,一大半都是通过他洗白和运作的!他的老巢就在商会地下,挖了三个巨大的地窖,里面藏着至少十万磅黄金、无数的珠宝和…几十个被他用债务逼良为娼的奴隶!入口就在他卧室的壁炉后面,有机关!” “负责联络和提供毒药、弩机的,是‘毒蝎’卡西乌斯!这家伙是城里最大的黑市医生兼药剂师,开着一家叫‘仁慈之手’的药铺做幌子,专门给贵族和富商提供‘特殊服务’——毒药、春药、还有让伤口无法愈合的‘圣油’!弩箭上的混合剧毒就是他配的!解药…他肯定有配方!他的药铺就在旧城区码头区第三条巷子尽头,铺子后院有个暗门通下水道,那是他紧急逃生的路!” 索菲亚一口气念完,将羊皮卷高高举起,眼中闪烁着邀功的光芒:“陛下!狄奥多西和马库斯这两个老东西,骨头硬得很,开始还嘴硬,搬出上帝和金币来吓唬人!不过…”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残忍而满足的笑容,“在保加利亚草原对付叛徒和硬骨头的‘小玩意儿’面前,上帝和金币都不好使了!狄奥多西现在只求速死,马库斯…嘿嘿,他把他小时候偷看邻居寡妇洗澡的糗事都交代了!卡西乌斯那软蛋,吓尿了裤子,还没等用刑就全撂了!他现在就关在隔壁,随时可以提来配解药!” 索菲亚的话语充满了血腥的细节和野蛮的效率。李琰听着,脸上的冰寒没有丝毫消融,但眼底深处,那压抑的风暴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伸手接过那张还带着血腥和汗渍的羊皮卷,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希腊文名字和地址。 “做得好。”李琰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落在索菲亚耳中,却如同天籁。她知道,自己这把刀,第一次砍到了主人满意的地方。 “李嗣业!”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 “末将在!”一直如同铁塔般肃立在殿门阴影处的李嗣业轰然应诺,甲叶铿锵。 “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冷酷裁决,“狄奥多西,悬首于圣潘克拉斯修道院大门!马库斯,抄没所有家产,其本人及核心党羽,就地正法,悬首于‘金橄榄’商会门前!卡西乌斯,押来此处,立刻配制解药!若婉儿有半点差池,将他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遵旨!”李嗣业眼中爆出骇人的凶光,抱拳领命,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场针对教会和旧贵族既得利益集团的、迅雷不及掩耳的清洗风暴,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轰然降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几乎在李嗣业领命而出的同时,皇宫另一角,幼帝君士坦丁居住的“紫色寝宫”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小皇帝依旧昏迷,高烧未退,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但就在刚才,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唐老军医,在仔细观察了幼帝的舌苔、眼睑和指尖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幼帝并非单纯的心悸风寒,更像是中了某种不易察觉的慢性毒素!这种毒素会引发表征类似风寒惊悸的症状,但核心是缓慢侵蚀生机! “快!取银针!刺‘涌泉’、‘劳宫’、‘百会’!再取犀角粉、冰片、牛黄!温水化开!”老军医果断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怀疑有人在幼帝日常饮食或熏香中做了手脚,剂量很小,但日积月累!现在必须以猛药拔毒,配合银针泄热固元! 几名拜占庭御医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但看着大唐军医笃定的眼神和幼帝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手忙脚乱地配合起来。 就在这争分夺秒的救治关头,寝宫紧闭的门外,却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声的争执。隐约能听到塞奥法诺心腹侍女带着哭腔的哀求:“…殿下只是太过忧心陛下…她昨夜梦魇,一直喊着陛下的名字…求求你们,让殿下进去看一眼吧…就一眼…殿下快撑不住了…” 负责守卫的大唐军官声音冰冷:“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军法从事!” “你们这些冷血的魔鬼!陛下要是…要是…你们都是凶手!”侍女绝望的哭骂声响起。 寝宫内,正在施针的老军医眉头紧锁,外面持续的骚动对救治极为不利。他正要呵斥,突然,昏迷中的幼帝君士坦丁,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小嘴一张,“哇”地吐出一小口颜色发黑、带着腥臭味的粘稠秽物!紧接着,他滚烫的额头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冷汗! “毒…毒出来了!快!清理秽物!继续施针!喂药!”老军医精神大振,声音带着狂喜!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如同黑暗中刺破阴霾的第一道曙光!寝宫内紧张到极点的人们,瞬间看到了希望! 驿馆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阿卜杜勒·马利克背对着房门,站在巨大的拱形窗前,望着窗外被火把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君士坦丁堡街巷。一夜之间,全城戒严,铁蹄如雷,喊杀声和临死前的惨嚎在深夜的某些角落隐隐传来。他知道,那是大唐皇帝在清洗异己,在巩固他铁血的统治。这种毫不掩饰的、高效而残酷的暴力,让他这个见惯了权力倾轧的大维齐尔也感到一阵心悸。 谈判破裂,圣物未能成为和平的钥匙,反而更像一个尴尬的见证。李琰那三条强硬的条件,尤其是废除人丁税,如同三根毒刺,深深扎在哈里发帝国的神经上。接受?帝国的根基和哈里发的权威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动摇!拒绝?与这个如日中天、手段狠辣的新兴东方帝国全面开战?代价…阿卜杜勒·马利克不敢深想。他带来的庞大使团和珍贵礼物,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大维齐尔阁下,”一名心腹幕僚悄无声息地走近,声音带着忧虑,“城内的清洗…似乎主要针对教会和旧贵族…暂时…还未波及我们驿馆。但李嗣业率领的陌刀营已经包围了圣潘克拉斯修道院,据说…院长狄奥多西已被枭首示众…” 阿卜杜勒·马利克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狄奥多西…那个在昨日会谈前,还曾秘密派人给他递过纸条、暗示可以“合作”限制大唐影响力的老狐狸…就这么完了?大唐皇帝的动作,快得令人窒息! “准备一下,”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决断,“天亮后,立刻向大唐皇帝递交辞行国书。此地…已成险地,不宜久留。”他必须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李琰的态度和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带回巴格达。未来的路,是战是和,需要哈里发和整个帝国高层来定夺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通禀:“大维齐尔阁下,维京领主埃里克求见。” 埃里克?阿卜杜勒·马利克眉头一皱。这个粗野的北方蛮子?他来做什么?在谈判桌上,这个维京人一直像个看客,沉默而危险。哈拉尔德的死…难道他还没吸取教训? “让他进来。”阿卜杜勒·马利克转过身,恢复了上位者的沉稳。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埃里克·血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穿甲胄,只套着一件厚实的熊皮袄,金色的虬髯上还沾着夜露。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狂傲,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压抑怒火的凝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阿卜杜勒·马利克身上。 “大维齐尔,”埃里克的声音低沉沙哑,用的是略显生硬的希腊语,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李琰…那个东方皇帝,是个冷酷的屠夫,也是个信守承诺的商人。他答应给我们的克里特岛,不是空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卜杜勒·马利克不动声色:“埃里克领主,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 埃里克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容却毫无温度:“用意?我只是想告诉你,金角湾的血,不会白流。维京人记仇,也记恩。李琰给了我们土地和财富的希望,我们暂时会为他挥舞战斧。但是…”他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如果有一天,他给不了我们想要的,或者…有人能开出更好的价钱…”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阿卜杜勒·马利克,“维京人的战斧,砍向哪里,只取决于哪里的黄金和土地更诱人!尤其是…当我们的舰队,熟悉了地中海的每一道海流之后。” 赤裸裸的暗示!埃里克这是在告诉阿卜杜勒·马利克,维京人并非死心塌地效忠李琰!他们是一群唯利是图的雇佣兵!只要阿拉伯哈里发能拿出足够的价码,维京人的战斧随时可以调转方向,成为插向大唐地中海舰队背后的一把尖刀! 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心脏猛地一跳!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埃里克,试图分辨他话语中的真假。是离间计?还是这个蛮族首领在哈拉尔德死后,对李琰产生了真正的怨恨和异心?如果是后者…这无疑是在大唐与阿拉伯帝国之间,投下了一颗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种子! “埃里克领主的话,很有…启发性。”阿卜杜勒·马利克缓缓道,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维京勇士的勇猛,哈里发陛下也素有耳闻。或许…未来我们会有机会,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埃里克满意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留下阿卜杜勒·马利克独自站在窗边,望着东方天际隐隐泛起的鱼肚白,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维京人的变数,让原本绝望的局面,似乎又撕开了一道充满变数的缝隙。 天色微明,青灰色的晨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君士坦丁堡伤痕累累的城墙上。皇宫偏殿内,气氛依旧紧绷,但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寒冰下的细流,悄然涌动。 卡西乌斯,那个“毒蝎”药剂师,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陌刀手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他浑身瘫软,裤裆湿透,散发着刺鼻的骚臭味,脸上涕泪横流,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当看到榻上昏迷不醒、脖颈蔓延着恐怖灰败气息的上官婉儿时,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解药!配方!”李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不容丝毫置疑。 “有…有!陛下饶命!饶命啊!”卡西乌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报出了一连串复杂而刁钻的药名和剂量,“…需要…需要新鲜的‘蝰蛇之吻’草汁三滴,混合晒干的‘黑寡妇’蜘蛛毒囊粉末…还有…还有…” 军医迅速记录,眉头紧锁。这些材料有的极其罕见,有的本身就蕴含剧毒,配制过程更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解药就会变成更猛的催命符! “立刻去配!”李琰的声音斩钉截铁,“用最好的药材!他,”他冰冷的目光扫向瘫软的卡西乌斯,“全程监督!婉儿若有闪失,朕让他尝遍天下万毒!” 卡西乌斯被拖下去配药了。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李琰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婉儿苍白如纸的脸上,看着她脖颈上那触目惊心的灰败气息。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永恒,殿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军医捧着一个小小的玉碗,碗中是几滴色泽诡异、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粘稠液体,快步而入,声音带着激动和紧张:“陛下!解药…配出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老军医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玉碗中吸起一滴解药,用最细的银针蘸取,然后屏住呼吸,手腕稳如磐石,将那滴承载着生死的药液,轻轻点在了上官婉儿颈侧灰败毒气的边缘! 滋——!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那滴药液接触毒气的瞬间,如同滚油滴入冷水!接触点周围的灰败色泽猛地一缩,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消散!同时,一股淡淡的、带着腥臭的黑气,从针孔处缓缓渗出! “有效!陛下!解药有效!”老军医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直昏迷不醒的上官婉儿,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睁开眼,但那微弱的动作,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第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殿内所有人心中濒临熄灭的希望! 李琰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他看着婉儿颈侧那迅速消退的灰败,看着那微弱的生命迹象重新萌动,眼底深处那压抑了整夜的狂暴风暴,终于被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所取代。然而,这庆幸只是一闪而过。冰冷的杀意重新凝聚,更加凝练,更加深沉。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必须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这场君士坦丁堡的棋局,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中盘。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5章 龙旗西指 君士坦丁堡的晨光,带着劫后余生的稀薄暖意,透过高大的拱窗,吝啬地洒在偏殿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气里浓烈的药味尚未完全散去,却已不再刺鼻,反而透着一股草木灰烬般的苦涩安宁。 软榻上,上官婉儿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洞悉朝堂风云、执掌帝国财赋的眸子,此刻如同蒙尘的明珠,带着大病初愈的迷茫与深不见底的虚弱。她首先感觉到的,是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与沉重,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拆开重组过。左臂伤口处传来隐隐的灼痛和深层的麻痹感,提醒着她昨夜在鬼门关前的惊魂一瞬。 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李琰近在咫尺的脸。他坐在榻边,玄色的常服衬得他面部的轮廓更加深刻,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一夜未眠。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是余悸未消的深沉后怕,是压抑在平静海面下、足以焚毁世界的滔天怒焰,更有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陛…下…”她试图开口,声音却嘶哑微弱得如同蚊蚋,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温热大手,已先一步轻轻捂住了她干裂的唇。李琰的指腹带着轻微的摩挲感,动作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嘘…别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压抑了整夜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却只化作最轻柔的安抚。“毒刚拔除,元气大伤。安心休养。”他另一只手端起旁边温着的玉碗,里面是清亮温润的参汤。他亲自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递到婉儿唇边。 参汤温润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滋养的暖流。婉儿顺从地小口啜饮着,视线却无法从李琰的脸上移开。她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也看到了那疲惫之下,如同火山熔岩般炽热滚烫的东西。那不仅仅是帝王对重臣的关切,更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所有物不容侵犯的绝对宣示。这种赤裸裸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占有欲,让她心尖微颤,苍白的脸颊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几勺参汤喂下,李琰放下玉碗,指尖却没有离开婉儿的脸颊。他粗糙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抚过她苍白瘦削的侧脸,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几缕青丝,最终停留在她微凉柔软的耳垂上,轻轻揉捏着。 “婉儿,”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呢喃,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可知…昨夜那一刻,朕想屠尽这君士坦丁堡的心都有了?” 他的话语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内容却血腥冷酷得令人窒息。那揉捏耳垂的手指,带着一种狎昵的、宣告主权般的意味,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婉儿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传递过来的、压抑的暴戾与后怕。她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若非她挺了过来,此刻的帝都,恐怕真的已是血流漂涌。 “陛下…”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臣…无事了…劳陛下…忧心…” 她想说些劝谏的话,比如大局为重,不可滥杀,但此刻的身体状况和两人之间这过于亲密、气氛过于粘稠的氛围,让她所有理智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李琰的目光落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那曾经蔓延着恐怖灰败的地方,此刻只剩下淡淡的青紫色瘀痕和军医施针留下的小小针眼。他的眼神骤然黯沉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指腹顺着她的耳垂滑下,带着滚烫的、不容置疑的力道,抚过她细腻的颈侧肌肤,最终停留在那处瘀痕之上,轻轻摩挲。 “这伤…”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杀意,“朕会让幕后之人,千倍万倍地偿还!” 摩挲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珍视和强烈的占有欲,仿佛在确认自己的珍宝失而复得,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她的一切,包括这受伤的身体,都只属于他李琰一人! 婉儿被他指尖的动作和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苍白的脸上红晕更深了几分。她想避开,身体却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来自帝王的、带着强烈情欲色彩的“安抚”。偏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以及那指尖在细腻肌肤上滑动时,带起的无声电流。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的声音:“陛下!大喜!幼帝…幼帝殿下醒过来了!烧退了!御医说…已无性命之忧!” 李琰摩挲着婉儿颈侧的手指骤然一顿!他眼中翻涌的浓烈情欲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瞬间恢复了帝王的清明与锐利。他猛地站起身,深深看了婉儿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未尽的占有,有被打断的不悦,但更多的是对大局的掌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好休息。”他丢下三个字,声音已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冷静,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玄色衣袍带起的风,卷走了殿内方才那粘稠暧昧的气息。 婉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依旧虚弱,但心头的悸动和颈侧残留的滚烫触感,却久久不散。 幼帝君士坦丁的寝宫内,气氛与昨夜判若云泥。虽然小家伙依旧虚弱地躺在巨大的紫缎床榻上,小脸苍白,但那双曾经因高烧而紧闭的蓝眼睛已经睁开,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迷茫和怯生生的恐惧,像受惊的小鹿。他不再呓语,只是安静地躺着,小口小口地喝着宫女喂的蜂蜜水。 几名御医,尤其是那名力排众议、以猛药拔毒的大唐老军医,正被一群宫女内侍簇拥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扬眉吐气的自得。塞奥法诺的心腹侍女也被允许在角落远远看着,脸上泪痕未干,却不敢再哭闹。 李琰的到来,让寝宫内的所有人瞬间噤声,恭敬地匍匐在地。他径直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苍白的身影。 “陛下…”小皇帝君士坦丁似乎认出了这个给他带来巨大恐惧和陌生感的东方帝王,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往锦被里缩了缩,蓝眼睛里充满了畏惧。 李琰伸出手,不是去抚摸,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探了探小皇帝的额头。入手一片温凉,高烧确实退了。他的目光扫过小皇帝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落在旁边御医呈上来的、盛着幼帝吐出秽物的银盘上——那里面还有残留的、颜色发黑的粘稠物。 “查!”李琰的声音冰冷,打破了寝宫的寂静,“彻查幼帝病倒前所有饮食、熏香、衣物、接触之人!尤其是那些被替换掉、或行为异常的宫人!朕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紫室血脉下此毒手!”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矛头直指塞奥法诺被软禁前负责照顾幼帝的那批旧宫人!这是对塞奥法诺及其背后势力的又一次强硬打击和清洗! “遵旨!”负责宫内安全的大唐将领沉声应命,眼中寒光闪烁。 李琰不再看幼帝,转身离开。紫室血脉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塞奥法诺这张牌,已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她的命运,从她选择利用幼帝病情向李琰发难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金角湾码头,晨风凛冽,吹拂着如林的战旗。咸腥的海风中,混合着木材、沥青、铁锈和汗水的味道。庞大的舰队如同蛰伏的巨兽,铺满了整个视野。 最醒目的是大唐水师的巍峨楼船。巨大的船体如同移动的堡垒,高耸的桅杆上,赤红的龙旗猎猎作响,迎风招展。船首巨大的青铜撞角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甲板上,披坚执锐的甲士如同黑色的礁石,肃立无声,沉默中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紧邻大唐楼船的,是数十艘造型狰狞的维京长船。船首高扬的龙首雕像张牙舞爪,桅杆顶端,象征奥丁意志的渡鸦旗与大唐龙旗并立。埃里克·血斧赤膊站在他那艘最大的长船船头,精壮的肌肉虬结,布满刺青,他抱着巨大的双刃战斧,眼神复杂地望着岸上指挥台的方向。金角湾码头的血腥味尚未散去,哈拉尔德的头颅仿佛还在眼前晃动。但克里特岛的诱惑,以及李琰展现出的铁血力量,让他选择了暂时的臣服。他身后的维京战士们,也收起了平日的狂躁喧哗,沉默地整理着武器和船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混合着敬畏与贪婪的等待。 而在码头另一侧,一支风格迥异却同样剽悍的骑兵正在登船。他们是保加利亚的狼骑!索菲亚一身火红的紧身皮甲,勾勒出野性而矫健的线条,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顿河马上,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兴奋与嗜血的光芒。她身后是数百名同样彪悍、穿着皮袄或简陋锁甲、背负复合弓和弯刀的保加利亚骑兵。李琰的承诺——未来保加利亚沙皇的冠冕——如同一剂最强烈的春药,点燃了她和她麾下战士的野心。他们是李琰投向亚平宁半岛的第一把利刃! 岸上,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李琰一身玄底金纹的常服,外罩一件象征帝王威仪的猩红大氅,迎风而立。他身侧,是已经能勉强坐起、裹着厚厚狐裘、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初的上官婉儿。李嗣业、阿史那云、以及几名核心将领肃立其后。 “陛下,各军已准备就绪!”李嗣业声如洪钟,抱拳禀报。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支即将启航、凝聚着不同种族、不同信仰、却被他强行纳入同一个战争机器的庞大力量。大唐的纪律,维京的狂野,保加利亚的凶悍…都在他的意志下,指向同一个方向——西方! 他的视线越过波光粼粼的金角湾,仿佛穿透了浩瀚的地中海,落在了那片传说中奇丘耸立、承载着西方世界昔日荣光的土地上。 “目标,”李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海浪声,如同出鞘的龙吟,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响彻在每一个战士的耳边,“罗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万胜!万胜!万胜!”码头上,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大唐甲士以刀击盾,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维京战士高举战斧,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保加利亚骑兵挥舞弯刀,发出尖锐的呼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战吼,在此刻汇聚成同一个声音——征服! “启航!”李琰猛地一挥手! 呜——! 低沉的号角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撕裂长空! 金角湾内,千帆竞发! 大唐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山岳,凭借坚船利炮,率先破开波涛,犁开深蓝的海面。维京的长船如同嗜血的鲨群,凭借着无与伦比的灵活性,紧随其后,穿梭于巨舰之间。载着保加利亚狼骑的运输船队,也缓缓驶离码头。 赤红的龙旗在为首的巨大楼船主桅上,迎着地中海的劲风,猎猎狂舞!如同一只苏醒的东方巨龙,张开了它遮天蔽日的翼翅,投下的阴影,正坚定地、不可阻挡地,笼罩向欧罗巴大陆的西端! 皇宫最高处的露台。塞奥法诺被两名铁甲侍卫“护卫”着,站在冰冷的晨风中。她身上那件象征紫室荣光的深紫色宫装,此刻只显得无比沉重和讽刺。她失神地望着金角湾方向。那里,千帆如云,旌旗蔽日,巨大的船队正缓缓驶离这座她曾经以为会是永恒家园的帝都。 雄壮的号角声、战士的呐喊声、船帆鼓风的猎猎声,混合成一股席卷天地的洪流,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是征服者的号角,也是她紫室王朝最后的丧钟。 她看到了那艘最高大的楼船上,猎猎招展的赤色龙旗。也仿佛看到了那个站在船头、玄衣如墨、掌控着一切的男人身影。他带走了帝国的军队,带走了维京的狂徒,带走了保加利亚的豺狼…也带走了这座城市最后的希望,或者说,最后的抵抗力量。 君士坦丁堡,这座千年帝都,此刻仿佛被彻底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个华丽而脆弱的空壳,匍匐在大唐皇帝的意志之下。 “罗马…完了…”塞奥法诺失神地喃喃自语,两行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而美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露台石砖上。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被身后的侍卫不动声色地扶住。那双手臂,不再是护卫,而是冰冷的枷锁。 她最后看了一眼幼帝寝宫的方向。那里,守卫森严,如同囚笼。她的小君士坦丁…她的紫室血脉…将在这位东方皇帝的“庇护”下长大,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一个被磨灭了所有罗马印记的、温顺的东方藩王。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她缓缓闭上眼,任由侍卫将她带离这象征着帝国最高点的露台。深紫色的裙摆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紫室血脉无声流淌的哀歌。 首航的旗舰“定远”号楼船顶层舱室,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风浪与喧嚣。巨大的海图铺满了整个桌面,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进军意大利的航线、沿途可能遇到的拜占庭残余势力据点、以及罗马城周边的防御态势。 李琰站在海图前,眉头微蹙,指尖在罗马的位置重重一点。他的大氅已解下,玄色常服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舱门被无声推开。上官婉儿裹着一件厚实的雪白狐裘,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睿智。 “陛下…”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 李琰闻声回头。看到婉儿进来,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大步上前,自然而然地挥退了侍女,亲自搀扶住她纤细的手臂。他的手掌宽厚有力,隔着狐裘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稳的温热。 “怎么起来了?海上风大,你身子还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责备,却更透着关切。他扶着婉儿走到海图旁一张宽大的、铺着柔软波斯绒毯的矮榻边坐下。 “臣…躺不住。”婉儿微微喘息了一下,目光落在海图上,“罗马…千年名城,七丘之地。虽已衰败,然其象征意义非凡,且教宗势力盘踞,民心或有依归。陛下挥师西指,战略上无可厚非,然…后勤补给线漫长,若教皇登高一呼,煽动欧陆诸国合力抵抗,恐成泥沼。” 她的分析冷静而精准,直指西征的关键隐患。 李琰在她身边坐下,两人挨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他侧头看着婉儿苍白却依旧清丽的脸庞,看着她因虚弱而更显纤长的睫毛,一股混合着怜惜、欣赏与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在心中涌动。昨夜偏殿里那被中断的、粘稠的悸动,仿佛又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 “婉儿所言甚是。”李琰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所以,朕需要一把快刀,一把能直插心脏、搅乱局势、让那老教皇自顾不暇的快刀。”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手指点向海图上的一个位置——那不勒斯湾!“索菲亚和她那几千保加利亚狼骑,就是这把刀!朕已密令她,舰队抵达卡拉布里亚后,她的骑兵将率先登陆,不必强攻坚固要塞,而是化整为零,如同草原上的狼群,直扑罗马城郊!焚毁庄园,劫掠粮道,袭扰朝圣之路!朕要让罗马城周边百里,遍地烽烟!让那圣彼得的宝座,在狼烟中颤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策略狠辣而有效,利用保加利亚骑兵的机动性和凶残,制造恐慌,切断补给,瘫痪罗马的防御体系,为后续主力攻城创造机会。 婉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浮起一丝忧虑:“索菲亚…此女野心勃勃,如野马难驯。陛下许她沙皇之位,驱其为先锋…就不怕她尾大不掉,甚或…反噬?” “反噬?”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自信的弧度。他伸出手,没有去指海图,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狎昵的掌控感,轻轻握住了婉儿搁在狐裘上的、微凉的手。他的手掌滚烫,指腹带着薄茧,强势地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缓缓摩挲着。婉儿身体微微一僵,苍白的脸上再次飞起红霞,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朕能给她一切,”李琰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命运的绝对自信,目光却灼灼地盯着婉儿泛红的脸颊,“也能随时收回一切!她的野心是她的动力,也是她的枷锁。她麾下的骑兵是利刃,却离不开大唐舰队提供的补给和退路。只要朕的大军还在海上,她的利刃就只能指向朕所指的方向。” 他的拇指在婉儿柔嫩的手背上暧昧地画着圈,带着强烈的暗示,“就如同这世间万物,皆在朕的掌心。” 这既是说索菲亚,又何尝不是在暗示他对婉儿的所有权? 婉儿被他露骨的话语和动作弄得心跳加速,呼吸都有些不稳。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只能任由自己的手被他灼热的手掌包裹、把玩。舱室内,气氛再次变得粘稠而暧昧。 就在这时,舱门外传来亲卫低沉的通禀:“陛下,阿史那云将军急报!” 李琰眼中情欲的暗流瞬间褪去,恢复了帝王的清明。他松开婉儿的手,婉儿如蒙大赦般悄悄松了口气,沉声道:“进!”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呈上一份染着尘土的羊皮卷:“禀陛下!阿史那云将军于萨洛尼卡大破希腊僭主联军!阵斩敌酋!缴获无算!然…将军挥师西进,欲按陛下旨意打通亚得里亚海通道时,于伊庇鲁斯山区遭遇一支来历不明、装备极其精良的重甲骑兵阻击!对方战法诡异,悍不畏死,我军前锋受挫!将军疑其为…西欧法兰克王国派出的精锐!特此急报,请陛下定夺!” 法兰克人?! 李琰和婉儿同时眼神一凛!西欧的强国,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6章 教皇的荆棘冠 地中海的夜,深邃得如同墨玉,将庞大的“定远”号旗舰温柔地包裹。白日里鼓荡的风帆已然收起,巨舰随着舒缓的波涛轻轻起伏,如同母亲摇篮中的巨兽。月光被浓云遮蔽,只有船舷两侧悬挂的防风灯,在漆黑的海面上投下两串摇曳的、昏黄的光晕,仿佛迷失的星辰。 顶层皇帝舱室内,却是一片与外界静谧截然不同的景象。巨大的海图桌被推至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厚实雪熊皮的宽大卧榻。上官婉儿被轻轻放倒在柔软的皮毛间,那件厚重的雪白狐裘早已滑落,露出底下素色的丝绸寝衣。寝衣因方才的挣扎和厮磨略显凌乱,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锁骨和其下若隐若现的、细腻如瓷的肌肤。大病初愈的她,浑身依旧乏力,此刻更是气喘吁吁,苍白的脸颊上染着极不正常的、动情的绯红,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惊心动魄。 李琰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玄色的常服衣襟也已散开,露出线条分明、坚实如铁的胸膛。他的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熊皮上,另一只手,那曾执掌乾坤、挥斥方遒的手,此刻正带着灼人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探入她微敞的寝衣领口,粗糙的指腹带着薄茧,正缓慢而极具占有欲地摩挲着她胸前那一方温软滑腻的肌肤。那触感,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包裹着暖玉,令他眼底的暗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陛…陛下…”婉儿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难以言喻的颤栗。她想抗拒,想诉说自己的身体尚未痊愈…但所有的理智和言语,都在那带着魔力般的手指抚弄下溃不成军。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陌生的、令人羞耻的空虚和悸动,让她浑身发软,只能徒劳地抓住身下厚实的熊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双清亮睿智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迷离而无助地望着身上那如同山岳般沉重、散发着强烈雄性气息的帝王。 “别动…”李琰的呼吸粗重滚烫,尽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带来一阵阵战栗。他俯下身,滚烫的唇取代了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精准地捕获了她微张的、如同花瓣般柔软却冰凉的双唇。这个吻,不同于白日里偶尔流露的温情,充满了掠夺和占有的意味,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深入探索,纠缠吮吸,仿佛要将她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灵魂里最后一点清明都彻底吞噬。 婉儿呜咽一声,最后的抵抗土崩瓦解。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扁舟,沉浮不定。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的情潮。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紧绷的肌肉,那灼热的体温,以及…那抵在她腿间的、不容忽视的、蓄势待发的坚硬与灼烫。恐惧和一种隐秘的渴望交织着,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她以为今夜在劫难逃,即将被身上这头苏醒的雄狮彻底拆吃入腹之际,李琰的动作却猛地一顿。他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情欲的火焰仍在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焚毁殆尽。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在她苍白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以及她因虚弱而急促起伏、仿佛不堪重负的胸口。 “咳…咳咳…”一阵无法抑制的、带着病气的轻咳从婉儿喉间溢出,打破了舱室内灼热粘稠的氛围。 这声咳嗽,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李琰眼底最狂野的火焰。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骇人的欲望已被强行压下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混合着懊恼和更加深沉占有的复杂情绪。他猛地抽回那只在她衣内作乱的手,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狼狈。 他撑起身,坐在榻边,背对着她,宽阔的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体内奔腾的洪流。舱室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海浪轻拍船身的单调声响。 良久,李琰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蜷缩在熊皮中、衣衫不整、泪眼朦胧、依旧惊魂未定的婉儿身上。她的脆弱和病态,像一根尖刺,既激起了他毁灭般的占有欲,又最终勒住了他的缰绳。 他伸出手,动作不再带有情欲的色彩,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将她散乱的寝衣拉拢,遮住那片泄露的春光,又扯过柔软的锦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泛红、带着泪痕的小脸。 “是朕…心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情欲未褪的余烬和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歉意,“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好好休息。”他抬手,似乎想拂去她眼角的泪痕,但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他站起身,整理好自己散开的衣襟,又恢复了那个威严莫测的大唐皇帝模样。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深处未曾散去的暗色,透露着方才的失控。 “朕去甲板透透气。”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舱室。厚重的舱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婉儿独自躺在宽大的卧榻上,裹在厚厚的锦被里,身体依旧残留着被他抚弄揉捏过的灼热触感和那种奇异的酥麻。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龙涎香和男性侵略气息的味道。劫后余生的庆幸、被侵犯的羞耻、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她将滚烫的脸颊埋进柔软的熊皮里,身体深处那被勾起的、陌生的空虚感,久久徘徊不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与此同时,遥远的意大利半岛,“靴尖”处的卡拉布里亚地区,却正被血腥与恐惧的烈焰吞噬! 夜色下的塔兰托湾沿岸,昔日富庶安宁的教廷庄园和朝圣者驿站,此刻已化为一片狼藉的焦土!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浓烟滚滚,如同恶魔降临。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烤肉般的诡异气味。 索菲亚如同暗夜中诞生的复仇女神,骑在她的黑色顿河马上,火红的皮甲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浸透了鲜血。她手中握着一柄仍在滴血的弯刀,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看着她的保加利亚狼骑们在废墟间纵情肆虐。 “烧!给老娘烧得一干二净!一粒麦子都不许留下!”她尖声高喊,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扭曲,“让那些罗马老爷和他们的上帝看看,谁才是这片土地新的主人!” 凶悍的保加利亚骑兵们嚎叫着,将火把扔向谷仓、马厩、教堂和所有能燃烧的建筑。他们挥舞着弯刀和连枷,无情地砍杀着任何试图反抗或逃跑的男人,无论是庄园护卫还是手无寸铁的农奴。凄厉的惨叫声和绝望的哭嚎声此起彼伏,与火焰的噼啪声、骑兵的狂笑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女人和孩童被粗暴地从藏身之处拖拽出来,哭声震天。稍具姿色的年轻女子立刻被剥光了衣衫,在火光下发出绝望的尖叫,沦为这些来自草原的征服者们发泄兽欲的工具。金银器皿、丝绸织物、甚至沉重的圣像,被疯狂地抢夺、塞进马背上的行囊。 一条条通往罗马的、平日里熙熙攘攘的朝圣之路,此刻变成了死亡之路。几支倒霉的、刚从圣地归来的朝圣者队伍,连同他们的向导和驮畜,被毫不留情地屠戮殆尽。尸体被随意抛洒在路边,虔诚的念珠和十字架浸泡在血泊之中。狼骑们甚至恶作剧般地将一些被剥光的修女尸体,摆成亵渎的姿态,悬挂在路边的十字架上! 索菲亚策马缓缓走过这片由她亲手缔造的人间地狱,脸上带着残忍而满足的笑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恐惧!她要让极致的恐惧,像瘟疫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四通八达的道路,蔓延到罗马,蔓延到那座七丘之城,钻进每一个贵族的卧室,钻进那座圣彼得大教堂的最深处!她要让那个老教皇,在睡梦中都能闻到这焦臭和血腥的气息! “派人!割下那些最有身份的贵族的头颅!”索菲亚对一个头目下令,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用石灰腌好,给咱们的教皇陛下,送一份‘厚礼’过去!告诉他,保加利亚的索菲亚,向他问好!哈哈哈哈哈!”她仰天狂笑,笑声在燃烧的夜空中回荡,如同女妖的嚎叫。 罗马,七丘之城。尽管已是深夜,拉特兰宫内却灯火通明,一片末日降临般的恐慌。华丽的宫殿仿佛都在瑟瑟发抖。 年迈的教皇利奥三世,身披象征最高权柄的白色圣袍,头戴小白帽,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一份刚刚由浑身染血、几乎跑死马的信使送来的急报。羊皮纸上那潦草而惊恐的字句,描述着卡拉布里亚地区正在发生的、如同地狱恶魔般的肆虐。信使语无伦次地补充着细节:铺天盖地的蛮族骑兵、焚烧的庄园、被亵渎的教堂、惨死的朝圣者、还有那个自称“索菲亚”的女魔头… “恶魔…东方的恶魔…还有那些保加利亚的异教徒…”利奥三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连贯,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他们…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亵渎上帝的领土!屠杀主的羔羊!” 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旁边的红衣主教们慌忙上前搀扶,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一阵更加惊恐的骚动!一名枢机主教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散发着浓烈石灰和血腥味的木匣,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圣…圣父!不好了!外面…外面送来一个盒子…是…是卡拉布里亚的马尔切洛伯爵…他…他的头…” 利奥三世和所有红衣主教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木匣上!盖子已经被惊慌的侍卫打开,里面,一颗经过石灰简单处理、面目扭曲狰狞、双眼圆睁的头颅,正死不瞑目地对着他们!那正是教皇忠实的支持者、富庶的卡拉布里亚地区的教会保护者——马尔切洛伯爵! “啊——!” 利奥三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鸡,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差点晕厥过去!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耻辱!这是对教廷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恶魔般的挑衅! “圣战!” 一位激进的年轻红衣主教猛地站出来,脸上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挥舞着手臂嘶声喊道,“必须发动圣战!号召所有基督的子民!法兰克人、伦巴第人、所有的王国和公爵!拿起武器!保卫罗马!保卫圣座!将这些东方异教徒和保加利亚蛮族,统统送进地狱的火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对!圣战!” “请求查理曼大帝出兵!” “上帝庇佑!惩罚这些渎神者!” 宫殿内,群情激愤,恐惧转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宗教狂热。 利奥三世在众人的呼喊声中,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颤抖着推开搀扶他的人,一步步走向宫殿最深处的圣物祭坛。那里,在重重丝绸和黄金的簇拥下,安置着一件基督世界最为神圣的圣物之一——荆棘圣冠的仿制品。 老教皇伸出枯瘦颤抖的双手,极其庄重地捧起那顶由黯淡的金丝缠绕、镶嵌着无数细小宝石、依稀可见荆棘尖锐形状的圣冠。他转过身,面对着一众屏息的红衣主教和贵族,将圣冠高高举起! 烛光下,那尖锐的荆棘仿佛闪烁着冰冷而神圣的光芒。 “看!” 利奥三世的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却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悲壮,“这是吾主耶稣基督受难时,为赎我等罪孽所戴的荆棘冠!今日,异教徒的铁蹄践踏圣土,魔鬼的烈焰焚烧羔羊!这冠冕上的每一根荆棘,都将化作刺向敌人心脏的利剑!每一滴吾主流下的宝血,都将点燃信徒心中永不熄灭的圣火!”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狂热、或恐惧、或绝望的脸:“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朕,上帝众仆之仆,罗马主教利奥,在此宣告!凡拿起武器,为保卫信仰、保卫罗马而战者,皆可赦免一切罪孽!凡战死者,灵魂直入天堂,永享永乐!” “圣战!圣战!圣战!” 拉特兰宫内,狂热的呼喊声几乎要掀翻绘有圣经故事的华丽穹顶!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浪潮之下,几位最为老谋深算的红衣主教,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绝望。圣战的号角可以点燃虔诚农民的狂热,可以逼迫犹豫的贵族表态,但是…面对那如同天灾般席卷而来的、覆灭了庞然拜占庭的大唐帝国兵锋,面对那些凶残嗜血的保加利亚狼骑和维京狂战士…仅凭信仰和一顶荆棘冠,真的能阻挡吗? 法兰克人的援军,又在哪里?那位雄才大略的查理曼大帝,面对东方前所未有的强敌,是会选择与教廷并肩作战,还是会…权衡利弊,坐视不理? 冰冷的现实,如同隐藏在圣冠光芒下的阴影,悄然噬咬着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伊庇鲁斯山区的晨雾,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缠绕在陡峭的山峦和深不见底的峡谷之间。昨夜的厮杀痕迹尚未被完全掩盖,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旗帜、以及人和战马扭曲僵硬的尸体,散落在冰冷的岩石和枯黄的草丛中,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阿史那云勒马立于一处高坡之上,身上银亮的明光铠沾染着点点血污和泥泞,红色的战袍下摆被露水打湿,紧紧贴在马鞍上。她英气逼人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却是凝重和前所未有的警惕。她那双如同草原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下方山谷中那片如同钢铁丛林般缓缓退去的敌军背影。 那是法兰克人的重甲骑兵。 即使是撤退,他们的阵型依旧保持着令人窒息的严谨和压迫感。人和马都包裹在厚重的链甲和铁片甲之中,如同移动的铁塔。巨大的鸢尾盾牌护住侧翼,长长的骑士枪斜指天空,在稀薄的晨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们的行动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山岳般的沉稳和无懈可击。与阿史那云麾下那些来去如风、依靠骑射和灵活战术的草原轻骑兵,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昨天傍晚的遭遇战,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在阿史那云一帆风顺的征途上。她的前锋部队,一如往常地试图利用速度和弓箭骚扰一支看似笨重的运输队,却一头撞上了这些伪装起来的铁罐头!草原骑兵赖以成名的轻箭,射在对方厚重的盔甲上,大多只能溅起几点火星,无力地弹开。而对方那如同墙式推进般的沉重冲锋,却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碎了轻骑兵单薄的阵型!只是一个照面,就有上百名最英勇的草原勇士连人带马被沉重的骑枪捅穿、撞碎、践踏成泥! 阿史那云当机立断,下令撤退,利用地形和夜色才勉强摆脱了这支可怕的军队。这是她自跟随李琰征战以来,第一次在野战中吃如此大的亏!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对等”的敌人。她的弯刀和弓箭,似乎失去了用武之地。 “查清楚了吗?是谁的军队?数量多少?统帅是谁?”阿史那云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身旁的副将,一个脸上带着新添刀疤的突厥勇士,沉声回答:“将军,抓了几个舌头。确认是法兰克国王查理曼麾下的精锐宫廷铁卫。数量不多,大概两千骑左右。统帅…据说是查理曼的一个侄子,叫什么…伯纳德?他们似乎是应伦巴第人或教皇的请求,先行越过阿尔卑斯山来试探的先锋!” “先锋?”阿史那云的眼神更加锐利。两千重甲骑兵,还只是先锋?那法兰克人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军队?她想起李琰曾经对她描述过的、西方那种被称为“骑士”的重装骑兵,当时她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其所言非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硬碰硬,绝对吃亏。草原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和远程,而非这种钢铁碰撞的消耗战。 阿史那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缓缓消失在晨雾中的钢铁丛林,嘴角却勾起一抹如同猎鹰发现新猎物般的、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果决和自信,“全军后撤三十里,依托山地扎营。多派斥候,盯死这支铁罐头!他们装备沉重,补给必然困难,机动更是迟缓。传信给陛下,伊庇鲁斯遭遇法兰克重甲骑兵,请求指示。另外…”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把我们缴获的那些伦巴第贵族华丽帐篷、金银餐具、还有…那几个抓到的漂亮修女,挑一些,打包好,给那位伯纳德将军,‘送’过去。就说是…大唐阿史那云将军,送给法兰克朋友的‘见面礼’!” 副将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狞笑:“将军妙计!这是要…捧杀?离间?” 阿史那云冷哼一声:“查理曼以‘罗马人的皇帝’和基督教保护者自居,最看重名声和规矩。他的侄子如果欣然收下这些从教会和盟友那里抢来的‘礼物’,还纵容部下享用修女…哼,我看他回去怎么跟他那位皇帝叔叔交代!就算他不敢收,这礼物送过去,也足够让那些眼高于顶的法兰克贵族和教会的使者心里犯嘀咕了!” 攻心为上,这是李琰教给她的。面对无法轻易啃动的铁乌龟,那就想办法,从内部让它裂开缝隙!伊庇鲁斯的群山,将成为考验草原智慧与西欧铁甲的第一块磨刀石。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7章 帝心似海 “定远”号的顶层舱室,仿佛成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厚重的橡木门紧闭,将甲板上的号令声、风帆的猎猎作响、乃至海浪的低吟,都隔绝在外。唯有巨舰破开深蓝海水时,龙骨发出的低沉而有节奏的轰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透过厚重的船板隐隐传来,成为这密闭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空气凝滞而滚烫,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药草苦涩、女子幽香和雄性侵略气息的粘稠味道。方才那场突如其来、几乎失控的风暴虽然平息,但留下的余波却如同闷烧的炭火,灼烤着舱内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张力。 上官婉儿蜷缩在宽大卧榻的里侧,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锦被,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她紧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如同受伤蝶翼般不住地颤抖,试图将那个男人灼热的视线、粗重的呼吸、以及那双带着薄茧和无穷力量的手在她身上留下的触感——那揉捏她胸前软肉的力道,那摩挲她颈侧瘀痕的滚烫,那几乎要撕裂她脆弱寝衣的强势——统统隔绝在外。可越是逃避,感官却越是敏锐。锦被之下,被他抚弄过的肌肤依旧残留着羞耻的灼热和一种陌生的、让她恐慌的酥麻感,腿心深处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未曾完全消退的湿意。这认知让她恨不得将自己彻底埋进这柔软的皮毛里,再也不要见人。 李琰站在榻边,背对着她,玄色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他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宽阔的肩膀微微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舱室内只剩下两人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暧昧又危险。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潮红和眼底骇人的欲焰已褪去大半,重新覆上了一层帝王的深沉与冷峻,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微抿的薄唇,依旧泄露着方才那场内心风暴的余威。他的目光落在榻上那小小的一团隆起上,看着她紧闭双眼、睫毛颤抖的脆弱模样,心头那股暴戾的占有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再次交织翻涌。 他走近两步,在榻边坐下。锦被下的身体瞬间绷紧,细微地向里缩了缩。 “怕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婉儿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水光氤氲,带着惊惧、羞耻,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撩拨后的迷离。她不敢看他,只是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会?”李琰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在熊皮上的、如上好墨玉般的青丝,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温柔,却让婉儿浑身汗毛倒竖。 她咬住下唇,不再回答。怕?自然是怕的。他方才那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那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帝王之怒,何为男女之间最原始的压迫与臣服。但…除了怕,似乎还有一种更复杂、更让她恐慌的情绪在滋生。 李琰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任人采撷的模样,下腹又是一阵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再次升腾的燥热,目光转向被推到角落的海图桌,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既然无碍了,便起来吧。法兰克人的铁乌龟,还需要你的脑子来想办法撬开。” 这近乎命令的语气,反而让婉儿松了口气。她宁愿面对复杂诡谲的军国大事,也不愿独自面对这个男人难以捉摸的、充满了危险侵略性的另一面。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奈何身体依旧虚软无力,手臂一软,险些又跌回去。 一只大手适时地托住了她的后背。那手掌滚烫而有力,隔着薄薄的寝衣,几乎烫伤了她的肌肤。婉儿身体一僵,呼吸都停滞了。 李琰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僵硬,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扶坐起来,又拿过几个软垫塞在她身后,动作甚至算得上…体贴?只是那眼神,始终如同实质般,烙在她因虚弱和方才情动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里,一抹细腻的雪白和优美的弧线若隐若现。 婉儿慌忙拉紧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颊烧得厉害。 李琰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向海图桌。婉儿定了定神,努力忽略身上残留的异样感和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裹紧锦被,也慢慢挪到桌边。 巨大的海图上,代表大唐舰队的赤龙标记已越过亚得里亚海口,龙首正对着意大利半岛的“靴跟”位置。而在伊庇鲁斯山区,一个醒目的黑色铁十字标记如同毒刺般,钉在了阿史那云进军路线的侧翼。 “阿史那云急报,法兰克重甲骑兵,甲坚矛利,冲阵无双,我军轻骑难撄其锋,初战受挫。”李琰的手指重重敲在那个铁十字上,声音冷冽,“索菲亚那边倒是进展‘神速’,卡拉布里亚已是一片焦土,教皇的圣战号角估计已经吹破罗马的屋顶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将两份风格迥异的战报推到婉儿面前。阿史那云的军报简洁冷硬,字里行间却透着凝重与不甘;而负责监视索菲亚军的“丝路之眼”密报,则用近乎白描的笔触,记录了保加利亚狼骑如何焚毁庄园、屠杀平民、亵渎教堂、甚至将贵族头颅腌制送回罗马的暴行,细节血腥,令人发指。 婉儿快速浏览着,秀眉越蹙越紧。尤其是看到索菲亚的“战果”描述时,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胃里一阵翻涌。这已非战争,而是灭绝人性的兽行! “陛下!”她抬起头,眼神锐利起来,暂时忘却了方才的尴尬,“索菲亚此举,虽能制造恐慌,但过犹不及!如此酷烈,恐激起意大利半岛全民死战之心,更予教皇和法兰克人口实,将我军污为‘上帝之鞭’、‘东方恶魔’,反而会促使他们更快地团结起来!这与陛下速战速决、分化瓦解之策背道而驰!必须立刻约束她!” 李琰看着她瞬间进入状态、冷静分析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平静。他并未对索菲亚的暴行流露出丝毫惊讶或愤怒,仿佛早已料到。 “约束?”李琰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残酷,“为何要约束?朕要的,就是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 婉儿一怔:“陛下?” “你看这里,”李琰的手指从卡拉布里亚的火海移开,点向意大利半岛中部、教皇国与伦巴第人控制区域的交界地带,又划向第勒尼安海,“索菲亚这把火,烧得越旺,教皇和罗马的贵族就越恐惧,他们会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稻草——比如,催促法兰克人尽快南下,甚至…要求伦巴第人交出更多的军队指挥权,允许法兰克军队自由通过他们的领土,进驻罗马‘护教’。” 他的手指又点向伊庇鲁斯那个铁十字:“而阿史那云遭遇的这支法兰克先锋,装备精良,却兵力不多,显然是试探。他们的主力,必然还在阿尔卑斯山以北观望。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教皇和伦巴第人不断催促,甚至以‘圣战’和‘上帝意志’相逼,那位雄心勃勃的查理曼大帝,是会继续稳坐巴黎,看着他忠实的信徒被‘东方恶魔’屠戮,让教廷对他失望;还是会忍不住…将更多的精锐,提前投入这个泥潭?” 婉儿眼中猛地一亮,瞬间明白了李琰的狠辣算计:“陛下的意思是…驱狼吞虎,引蛇出洞?故意纵容索菲亚制造恐慌和压力,逼迫教廷和意大利势力自乱阵脚,反过来催促甚至胁迫法兰克人主力提前南下,远离其本土补给基地,进入我们预设的战场?” “不错。”李琰的目光锐利如鹰,“法兰克人的重甲骑兵厉害,但绝非无懈可击。他们装备沉重,依赖后勤,机动迟缓。一旦其主力被引出阿尔卑斯山庇护,深入意大利半岛,漫长的补给线就是他们的死穴!阿史那云的轻骑或许正面难以抗衡,但袭扰粮道、断其归路、疲其心神,却是拿手好戏!届时,朕的主力舰队再择机登陆,直捣罗马!内外交困,纵有铁甲,亦成瓮中之鳖!” 好一招阳谋!以整个意大利南部的糜烂和无数生灵为诱饵,逼对手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跳舞!这份冷酷和深谋,让婉儿心底微微发寒,却又不得不为之叹服。她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身边这个男人,不仅仅是拥有强大武力的大唐皇帝,更是一个将人心、政治、战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世棋手。 “那…索菲亚 herself? 她如此行事,恐尾大不掉…”婉儿依旧忧虑。那把火,烧起来容易,控制却难。 “她?”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一把刀,只要足够锋利,能砍伤敌人就好。至于会不会割伤自己…那要看握刀的手,够不够有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婉儿身上,带着一种深意的审视,“等法兰克人的主力被引出来,罗马城破之日,就是这把刀…回炉重铸之时。她的野心和暴行,自然会有人去清算。比如…那些‘义愤填膺’的意大利幸存贵族,或是…‘及时反正’的教廷人员。” 婉儿心领神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索菲亚的利用价值耗尽之时,就是她为所有暴行付出代价之日。李琰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自然会有“受害者”和需要讨好新主人的投机者,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将她撕碎。这既是权术,也是对失控工具最彻底的废弃。 就在这时,舱门外传来亲卫急促的禀报:“陛下!维京舰队埃里克领主有讯鹰传书!耶路撒冷方向,‘丝路之眼’亦有十万火急密报呈送!” 李琰眼神一凝:“进!” 一名亲卫低头快步而入,将两枚细小竹筒恭敬呈上。李琰先拿起标记着维京狼头的那枚,抽出里面卷着的薄羊皮纸,快速扫过。上面的诺尔斯文字迹潦草而张扬,还画着一个简单的骷髅头和船锚图案。 “埃里克…”李琰看完,冷哼一声,将纸条递给婉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婉儿接过,只见上面用生硬的希腊文夹杂着诺尔斯语符号写着:“尊贵的陛下,您忠实的海上野狼埃里克向您致意!第勒尼安海的鱼儿肥美,撒丁岛和科西嘉的娘们儿屁股也够翘!俺的斧头已经饥渴难耐,准备给您表演一下什么叫‘维京式登陆’!放心,罗马跑不了,俺先去热热身,顺便给您抓几个穿白袍的老头儿回来下酒!——您永远的朋友,埃里克·血斧。” 字里行间充满了维京人特有的粗野、狂妄和自行其是。他显然没有严格按照李琰的指令等待配合主力,而是擅自带着他的长船队,扑向了防御相对薄弱的撒丁岛和科西嘉岛,美其名曰“热身”和“侧翼迂回”。 “狂悖之徒!”婉儿蹙眉。埃里克此举,打乱了李琰的整体布局,万一打草惊蛇,或者劫掠过度,反而可能让意大利北部加强戒备。 李琰却并未动怒,只是眼神更加幽深:“无妨。让他去闹。撒丁岛和科西嘉是伦巴第人和教皇国的重要粮仓和海军基地。埃里克去搅合一番,正好能让伦巴第人焦头烂额,更无力他顾,也更迫切地希望法兰克人南下。某种程度上…他歪打正着,也算帮了朕一个忙。” 他对这些蛮族首领的秉性早已摸透,并将其不可控性也纳入了算计之中。 接着,他拿起那枚标记着骆驼徽记的、来自耶路撒冷“丝路之眼”的密报。抽出纸条,上面的文字却让他眉头骤然锁紧! 纸条上的信息极其简短,却如同惊雷:“哈里发宫廷剧变!大维齐尔阿卜杜勒·马利克归国途中遇刺身亡!绿袍圣物失踪!主战派将领发动政变,软禁哈里发穆提!‘吉哈德’圣战令已颁!呼罗珊、叙利亚大军异动,目标疑为…君士坦丁堡!” 砰! 李琰的手猛地拍在海图桌上!坚实的紫檀木桌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上面的笔墨纸砚齐齐一跳! 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怒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李琰。 李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风暴再起,比方才情欲最盛时更加骇人!他死死盯着那纸条,仿佛要将那几行字烧穿! 千算万算,没算到阿拉伯帝国内部会突然发生如此惊天剧变!主和派核心人物阿卜杜勒·马利克被杀,圣物失踪,主战派上台,圣战令颁发!这意味着,他西征罗马的战略后方,即将面临来自东方的、全力以赴的凶猛反扑!君士坦丁堡留守兵力有限,塞奥法诺和那些刚被镇压下去的旧贵族若是得知消息,难免不会蠢蠢欲动! 东西两线,同时面临强敌!局面瞬间危如累卵! 帝心似海,此刻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的旖旎、算计、从容,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粉碎。李琰的目光猛地从耶路撒冷移回君士坦丁堡,又从君士坦丁堡扫向罗马,最终,那深沉如渊的眸子,落在了婉儿苍白而写满担忧的脸上。 舱内的空气,再次凝固,却不再是暧昧的粘稠,而是充满了铁锈般的冰冷杀伐之气。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8章 两刃的锋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君士坦丁堡,这座刚刚更名为“新长安”的帝国西都,此刻正被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笼罩。?au优?÷?品??小·±说^?网d} ?&?追¨最[新??`章?节!&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海风似乎都带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城墙之上,旌旗招展,但持旗的士兵们面容紧绷,目光不断投向远方地平线,那里,据说阿拉伯哈里发的圣战大军,正如同沙漠中升起的死亡风暴,滚滚而来。 “妈的,这群沙漠里的骆驼崽子,是真会挑时候!”城头,一个洪钟般的声音炸响,压过了风声。说话的正是留守大将李嗣业。他一身明光铠,腰挎陌刀,壮硕的身躯如同铁塔般钉在城墙垛口,虬髯怒张,虎目圆瞪,正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尘头。“陛下西征,这才刚把罗马那群龟缩在甲壳里的重步兵揍趴下,后院就他娘的要起火?” 他身边,几位副将和参军面色凝重。一位参军低声道:“将军,斥候来报,敌军先锋已过安卡拉,兵力恐不下二十万,号称‘真主的利剑’,士气极盛。我们留守兵力虽精,但仅五万之众,这……” “五万怎么了?”李嗣业猛地回头,声如闷雷,“老子当年跟着高仙芝大帅在中亚,什么阵仗没见过?怛罗斯之后,老子就憋着一股劲!如今陛下信重,将这新都交予老子,别说二十万,就是四十万,也得给老子崩掉满口牙!城墙坚固,粮草充足,弩炮滚木礌石都给老子备足了!告诉弟兄们,陛下正在西边为大唐开疆拓土,咱们守不住家,就别他娘的说是陇右出来的兵!”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还有,盯紧宫里那位……塞奥法诺皇后。她那些小动作,真当老子眼瞎?陛下仁厚,留她体面,但她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里通外国,哼,老子的陌刀,可不认她以前是什么紫衣贵族!”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原拜占庭皇后,如今的唐皇妃嫔之一塞奥法诺,正凭窗远眺。她身着华丽的唐宫服饰,却难掩其希腊式的深邃轮廓与眼眸中的复杂情绪。窗外,是陌生的唐式宫殿檐角,以及更远处巍峨的城墙。一名心腹侍女悄步上前,用希腊语低语:“娘娘,外面……阿拉伯人的大军快到了。这是我们的机会……” 塞奥法诺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0+0/小?说!网_ ¢已~发·布.最\新+章*节.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机会?”她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是复国的机会,还是毁灭的机会?李琰……他虽征服了这里,却并未肆意屠戮,反而带来了秩序。那些阿拉伯人……他们若是破城,你我,以及这座城市的命运,会比现在更好吗?”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个强大、自信、充满致命魅力的东方皇帝的身影,心情愈发矛盾。“等待……继续等待。现在妄动,不过是自取灭亡。” 意大利半岛,罗马城下。唐军大营连绵如云海,中央御帐内,气氛同样凝重。 大唐皇帝李琰看着手中从东方疾驰而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眉头紧锁。烛火在他年轻却已显威严的脸上跳跃,映出一丝罕见的踌躇。 “陛下,”上官婉儿一袭宫装,体态婀娜地侍立一旁,将一杯参茶轻轻放在案上,柔声道:“耶路撒冷失守,圣地震动,阿拉伯大军倾巢而出,兵锋直指君士坦丁堡。李嗣业将军虽勇,然兵力悬殊……朝中已有大臣上疏,恳请陛下暂缓西征,回师东援,以固根本。”她声音温婉,但内容却关乎帝国命运。 李琰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羊皮地图前。地图上,大唐的龙旗已经从东亚插到了中亚、君士坦丁堡,如今正指向罗马。而另一股代表阿拉伯势力的黑色潮水,正试图从东方向那新插上的龙旗席卷而去。 “回师?”李琰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后世灵魂特有的那种在危机中审视全局的冷静,“一旦回师,前功尽弃。罗马教廷和那些意大利城邦刚刚被打服,气还没喘匀。我们一走,他们立刻就会反扑,与东面的阿拉伯人东西呼应,帝国西陲将永无宁日。届时,才是真正的两线作战,疲于奔命。”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不能退!不仅不能退,还要更快!必须在阿拉伯人真正威胁到君士坦丁堡之前,彻底拿下罗马,平定意大利!砸碎教皇和诸侯们最后的幻想!” 他看向婉儿,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甚至狂傲的笑意:“婉儿,记得我们那个时代的一句话吗?‘进攻是最好的防守’。′s′y?w?b+o~o!k..,c,o*m_李嗣业不是一般人,他是‘神通大将’,给他一座坚城,五万精兵,足够他撑到我们解决西线!朕,信他!” 婉儿看着皇帝眼中熟悉的光芒,那是一种超越时代的智慧和魄力,她心中的忧虑稍减,柔顺地点点头:“陛下圣断。只是……阿史那妹妹那边?” 提到阿史那云,李琰眼中闪过一丝温情与信任:“云儿那边,指令已经发出了。让她发挥草原骑兵的优势,缠住法兰 克和伦巴第的那些‘铁乌龟’,伺机断其粮道。她是一匹孤狼,最懂得如何猎杀看似笨重的猎物。我们这边快了,她的压力也就小了。” 他走到婉儿身边,轻轻揽住她的纤腰,低笑道:“至于朕,现在需要的是迅速砸开罗马这颗硬核桃。传令下去,明日拂晓,朕要亲自督战,集中所有炮车,轰击西北角那段上次坍塌后修复的城墙!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祈祷有用,还是大唐的雷霆之火厉害!” 感受到皇帝身上传来的灼热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决心,婉儿脸颊微红,身子有些发软,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轻声道:“陛下英勇,必能克敌制胜。只是……连日操劳,今夜还需好好歇息,养足精神……” 话语间,眼波流转,带着无限的暗示与柔情。 李琰哈哈一笑,拦腰抱起这位才情与美貌俱佳的妃子,走向后帐:“爱妃所言极是!朕是要好好‘休憩’一番……” 帐内红烛摇曳,很快便响起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与呻吟声。李琰以其来自后世的丰富技巧,很快便让身下的才女娇喘连连,丢盔弃甲,在极致的欢愉中暂时忘却了战争的烦恼,只剩下对身上这位强大帝王的无限痴迷与臣服。 北意大利波河平原上,战况却与此处的香艳旖旎截然不同。 阿史那云率领的帝国轻骑,正如风一般掠过原野。她收到了皇帝的指令:“缠住铁乌龟,伺机断其粮!” “铁乌龟”,是唐军对西欧重甲骑士和重步兵方阵的戏称。这些军队防御力极强,推进起来如同钢铁城墙,但机动力差,转向笨拙。 阿史那云一身皮质劲装,勾勒出矫健而性感的身段,她跨坐在神骏的突厥马上,如同与坐骑融为一体。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草原狼盯上猎物时的兴奋与冷酷。 “传令!各千人队,化整为零!以鸣镝为号!”她的声音清冷而果断,“他们的重甲不是厉害吗?那我们就不跟他们硬碰!远远地用弓箭招呼,他们追,我们就跑!他们停下来结阵,我们就去袭扰!目标——他们的后勤车队和征粮队!” 她嘴角勾起一抹野性的笑容:“告诉儿郎们,抢到的粮食,除了上缴部分,其余自留!若是能烧掉一个大粮垛,本将军重重有赏!” 命令一下,数千轻骑如同狼群般散开,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远超对手的机动性,开始无休止地袭扰法兰克-伦巴第联军的侧翼和后队。箭矢如瓢泼大雨般落下,虽然难以穿透重甲,却极大地挫伤了敌军的士气和行军速度。运粮队更是倒了大霉,不时被不知从何处冲出的唐骑冲散、焚烧。联军统帅气得暴跳如雷,却拿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毫无办法,真真成了一只被狼群嬉耍、疲于奔命的“铁乌龟”。 阿史那云则像一道红色的旋风,时而出现在东,时而突击在西,亲自带队冲杀了几次,弯刀染血,更添几分飒爽英姿和致命诱惑。许多被俘的意大利贵族子弟,在见到这位美丽与危险并存的女将军后,竟也不由得心生敬畏与某种畸形的渴望。 而在保加利亚南部,索菲亚正面临着她残酷统治带来的反噬。 一支由虔诚的天主教骑士和对财富充满渴望的意大利佣兵组成的“圣殿志愿军”,已经悄然越过边境。他们打着“清除女魔头”、“光复基督之地”的旗号,一路烧杀抢掠,实则与索菲亚的所作所为并无二致,甚至更加残忍。 “找到那个斯拉夫女巫!用火刑净化她!”狂热骑士们叫嚣着。 “抢光她的财宝!听说她收藏了无数拜占庭和保加利亚的珍宝!”佣兵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索菲亚闻讯,又惊又怒。她自恃有唐帝国作为靠山,平日对境内残余的基督教势力以及邻近地区手段酷烈,动辄剥皮楦草,悬首示众, hence得了“保加利亚女魔”的诨号。没想到竟引来了这样一支“十字军”。她一边下令各地堡垒严防死守,一边急忙派人向君士坦丁堡和远在意大利的皇帝求救。她深知,仅凭自己的力量,难以抵挡这群被信仰和贪婪双重驱动的亡命之徒。 撒丁岛海岸,夜。火光冲天,杀声震天。 “哈哈!为了奥丁!为了大唐皇帝!抢光他们!”埃里克挥舞着巨斧,浑身浴血,状若疯魔。撒丁岛的抵抗比想象中微弱,这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洗劫即将结束时,一名维京战士拖着一名俘虏过来:“头儿!我们在港外截停了几条想偷偷溜走的船!船上东西古怪得很!” 埃里克骂骂咧咧地走过去,踢了踢甲板上几个沉重的木箱。箱子被斧头劈开,里面并非预想中的金银,而是一些宗教圣器、烛台、以及一件用特殊丝织物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他好奇地扯开那已经发暗的丝织物,一抹奇异的、在火光下隐隐泛着幽绿光泽的袍角露了出来。旁边还有一卷古旧的羊皮卷。 俘虏是个吓得屁滚尿流的神父,用 结结巴巴的拉丁语哭喊:“……亵渎!这是亵渎!这是圣物!是‘绿袍’!是圣徒遗物!你们这些异教徒会遭天谴的!” “绿袍?”埃里克皱紧眉头,他不懂这些基督教的弯弯绕绕,但那袍子看起来古老而神秘,羊皮卷上的文字更是古怪。他只知道,这东西似乎很重要,重要到有人要偷偷运走。 维京人的贪婪和好奇心同时被勾起。“管他什么圣物鬼物,看起来挺值钱!连同这个神父,一起带走!献给皇帝陛下!陛下肯定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埃里克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他却不知,这意外截获的“绿袍”圣物,其背后牵扯的秘密与纷争,可能远比一船金银更能搅动风云。 帝心似海,深不见底。李琰双线作战的决策,如同一把两刃的锋锐战刀。一边斩向罗马的千年城墙,另一边则遥指东方的圣战狂潮。这锋刃最终是为大唐斩断枷锁,开拓万世基业,还是会因为过度拉伸而割伤自身?东方的雷霆与西方的烈焰,即将碰撞出决定帝国命运的火花! 第309章 君士坦丁堡的坚壁 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如同巨大的白色纱幔,笼罩着新长安——君士坦丁堡巨兽般的身躯。+求~书?帮\ !追`最¢新\章-节+但今天,这纱幔却被一种不祥的暗色搅动。远方,沉闷如滚雷般的蹄声由远及近,雾气的边缘开始被染上尘土的昏黄。紧接着,一面面墨绿色的新月旗帜刺破雾霭,如同地狱中探出的鬼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汇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汹涌浪潮! “呜——呜——呜——” 城头,巨大的牛角号发出苍凉而急促的警报声,瞬间传遍全城。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弓弩长矛,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奔跑着,将一道道命令传递下去。滚木礌石被推上垛口,弩炮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巨大的铁矢和火油罐被安置到位。 李嗣业那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最外层的狄奥多西城墙之上,他推开亲兵递来的头盔,任凭地中海带着腥味的风吹拂着他虬髯盘结的脸庞。他眯着眼,看着城外那如同蝗虫过境般涌来的阿拉伯大军,嘴角反而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狗日的,总算来了!让爷爷看看,你们这群骆驼崽子,比当年怛罗斯的阿拉伯人,长了多少能耐!”他声如洪钟,甚至压过了城下的喧嚣和号角,周围的唐军士卒听到主将如此豪勇,心中的紧张不禁被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彪悍的战意。 “将军!看阵势,先锋至少五万,全是轻骑!后面烟尘更大,主力步骑恐怕不下十五万之众!”副将声音有些干涩。 “慌个屁!”李嗣业啐了一口,“人多顶鸟用?当年高仙芝大帅带咱们深入敌境,以少打多那是家常便饭!传令下去:弩炮给老子瞄准了他们的攻城器械砸!弓箭手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准放箭!节省箭矢,等他们靠近了,听号令,给他们来个狠的!陌刀手!都给老子在瓮城后面藏好了!老子没喊砍,就是天塌下来也得给老子憋着!” 他的命令一道道传下,城头的唐军开始像一部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最初的慌乱迅速被冷酷的效率所取代。这就是百战精锐的素质。 城下,阿拉伯先锋骑兵开始绕着城墙奔驰,发出各种怪叫,试图挑衅守军,吸引箭矢。箭雨零星落下,钉在城墙之上,但唐军阵地依旧沉默,只有弩炮偶尔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将巨大的石弹砸进敌军队伍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和混乱。{?;新?¢完d}^本\神.站[} (追_最@新%¨~章d节-? …… 皇宫高塔上,塞奥法诺皇后凭栏远眺,脸色苍白。她能看到那无边无际的敌军,也能看到城头严阵以待的唐军。她的内心如同被两只手剧烈撕扯。 一边,是血脉深处对这座城市的归属感,以及那些暗中与她仍有联系的旧拜占庭贵族们的窃窃私语和蠢蠢欲动。这是一个机会,或许……或许是恢复罗马荣光的最后机会?只要打开一道城门…… 另一边,则是那个征服者的身影。李琰,强大、自信、充满魅力,他摧毁了旧的秩序,却也带来了新的、更强大的秩序。他并未虐待她,反而给了她作为妃嫔的尊荣。而且,她深知阿拉伯人的作风,他们若是破城,绝不会比唐人更仁慈,尤其是对她这样的前朝皇后、异教女性。毁灭,或者屈辱的依附,几乎是她能预见的唯一结局。 她的手紧紧攥着栏杆,指甲几乎要嵌进大理石中。就在这时,一名心腹老宫女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用希腊语低声道:“娘娘,几位元老院的老爷们托人传来消息……他们问,您是否还记得紫衣的荣耀?” 塞奥法诺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地盯着老宫女,后者被她眼中瞬间迸发的厉色吓得低下头去。她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松开紧握栏杆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的清醒:“告诉他们……紫衣的荣耀,早已随着旧罗马的夕阳一同陨落了。现在,守护这座城市的是龙旗。让他们……安分守己。任何妄动者,无需唐人动手,本宫第一个不饶他!” 老宫女身体一颤,喏喏称是,躬身退下。塞奥法诺再次望向城外密密麻麻的敌军,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做出了选择,为了生存,也为了……或许还有一丝对那个强大帝王的复杂情愫。她转身,对侍从下令:“备车,去城墙。本宫要去……慰劳将士。”她要以实际行动,稳定城内可能浮动的人心。 罗马城下,战况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李琰放弃了传统的围城战法,他要的是速战速决!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机被组装起来,这些庞然大物每一次发射,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重物坠落声和绞盘转动声,将数百斤重的巨石高高抛起,划着致命的弧线,狠狠砸向罗马城墙西北角那段历史上曾多次坍塌又修复的脆弱区域。/3*8′看^书\网? `最?新_章?节/更?新*快/ 轰!轰!轰! 地动山摇!碎石飞溅!每一次命中,城墙都剧烈地颤抖一下,上面的 守军被震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人惨叫着摔下城头。教皇和守城将领的脸色越来越白,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如此精准的远程打击! “陛下神机!此炮真乃神兵天降!”一名随军工匠激动得浑身发抖,对李琰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投石机的设计和效率,远超这个时代。 李琰站在一座垒起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巨石轰击的场面。他身边,上官婉儿一如既往地陪伴着,只是此刻她看向皇帝的眼神,除了爱慕,更充满了近乎崇拜的震撼。这个男人,总是能拿出超越常人想象的手段。 “力度还不够集中。”李琰观察了片刻,冷静地下令,“调整炮位,集中火力,给朕轰击那一段颜色略新的区域!那肯定是后来修补的,最是脆弱!” 命令被飞速传达。炮车调整,攻击更加集中。终于,在一声格外巨大的轰鸣和一片冲天的尘土之后,那段城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内坍塌下去,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足以让数匹马并排通过的豁口! “万岁!大唐万岁!”唐军阵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李琰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拔出腰间横刀,向前一指:“大唐的勇士们!破城在此刻!率先入城者,官升三级,赏千金!给朕——杀!” 蓄势已久的唐军重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那处豁口汹涌而去!惨烈的城墙争夺战,瞬间进入白热化! 与此同时,北意大利波河平原。 阿史那云的游击战术取得了极大成功,法兰克-伦巴第联军的补给线被她骚扰得苦不堪言,大军行动愈发迟缓。接连的胜利让这位草原公主也有些志得意满。 这天,探马来报,发现一支规模庞大的运输队,护军似乎不多,正沿着一条河谷缓慢行进。大量的粮食和酒桶堆积如山。 “肥羊!”阿史那云眼睛亮了,连日袭扰的小打小闹让她觉得不过瘾,“儿郎们!跟我来!吃了这支运输队,够那只铁乌龟饿上半个月肚子!” 副将谨慎地提醒:“将军,陛下令我们袭扰为主,恐其中有诈……” “怕什么!”阿史那云一甩马鞭,红袍如火,“河谷地势开阔,真有伏兵岂能瞒过我们的眼睛?机会难得!冲!”她骨子里的冒险基因被激发,一马当先就冲了下去。数千轻骑呼啸着跟上,如同猎食的狼群扑向河谷中的车队。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车队,甚至已经能看到押运士兵惊慌失措的脸庞时,异变陡生! 河谷两侧的山林之中,突然响起沉闷的号角!紧接着,无数身披重甲、手持长矛大剑的步兵从林中涌出,迅速结阵,堵死了河谷的出口和退路!同时,两侧山坡上出现了大量的弩手和弓箭手! 中计了!那运输队根本就是诱饵! “结阵!向后突围!”阿史那云反应极快,立刻勒马下令。但重甲步兵组成的钢铁丛林已经合拢,唐军轻骑的弓箭难以穿透他们的盔甲,而一旦试图靠近,就会被如林的长矛刺穿。两侧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落下,不断有唐军骑兵中箭落马。 “将军!退路被堵死了!”副将带着哭腔喊道,他的肩头也插着一支箭矢。 阿史那云挥刀格开几支射来的箭,美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她低估了对手,这群“铁乌龟”竟然也会设下如此精巧的陷阱!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将士,她心如刀割,一股悔恨涌上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河谷入口处,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打着伦巴第某反叛贵族的旗帜,如同尖刀般狠狠刺入了重甲步兵的侧后方! 这支生力军的出现,完全出乎联军意料之外,侧翼阵脚顿时大乱! “是援军!里应外合!杀出去!”阿史那云虽不知来者具体是谁,但绝不会放过这绝处逢生的机会,她娇叱一声,带领残余部队向着混乱的敌军侧翼猛冲过去…… 撒丁岛,维京营地。 那老道士仔细查看了那件泛着奇异绿色光泽、材质非丝非麻的古老衣袍,又翻看了几卷羊皮古卷,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观察使,怎么样?这玩意儿值钱不?”埃里克迫不及待地问,他更关心能换多少金银美女。 老道士与皇城司干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老道士深吸一口气,对埃里克沉声道:“埃里克将军,此物……非同小可!其价值,恐非金银所能衡量!” 他指着羊皮卷上一些古老的符号和文字:“若贫道所料不差,此物并非寻常基督教圣物,其年代可能更为久远,似乎牵扯到……罗马帝国崛起之前的某些古老秘辛,甚至可能……与传说中的‘天命’、‘国运’有所关联!这些符号,颇类上古谶纬之说……” 皇城司干事接口道 ,语气严肃:“陛下正致力于融合东西,构建寰宇新秩序。此物若运用得当,可极大削弱罗马教廷的神权基础,甚至可能从法统上动摇其统治!但若处理不当……亦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狂热反弹。必须立刻以八百里加急,秘密送至陛下御前!此事,绝密!” 埃里克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抢来的“破布”和“旧书”竟然牵扯这么大。他虽然不懂什么谶纬国运,但“绝密”、“送至御前”这几个字他听懂了,立刻意识到这功劳恐怕比他抢十座港口还大,顿时咧开大嘴笑了:“好好好!听你们的!赶紧给陛下送去!哈哈!” 东西被小心翼翼地封装起来,由最精锐的皇城司密探带着,乘快船迅速离开撒丁岛,驶向意大利 。谁也不知道,这件意外获得的“绿袍”,将会在未来的政治和宗教博弈中,掀起何等巨大的波澜。 帝心似海,深不见底。东线的君士坦丁堡,李嗣业磨利了陌刀,准备迎接狂风暴雨;西线的罗马,城墙已破,李琰的虎狼之师正蜂拥而入;北意平原,阿史那云险死还生;神秘的“绿袍”圣物正被快马加鞭送往皇帝行营。两刃的锋锐,正在东西两线同时割开血与火的通道,大唐的命运,在这一刻被推向了更加惊心动魄的未知! 第310章 血染台伯河 第二百九十九章: 罗马,这座永恒之城,从未经历过如此疯狂而血腥的一天。 随着西北角城墙的巨大豁口被轰开,大唐的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入了这座千年古都!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哀嚎声瞬间取代了往日的繁华与庄严,在整个城市上空回荡。 “前进!为了大唐!为了陛下!”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带领着麾下的士卒,沿着宽阔的罗马大道和狭窄的街巷,向城市中心疯狂推进。 抵抗是激烈的。教皇的瑞士卫队、残余的罗马贵族士兵、甚至还有一些狂热的市民,依托着每一座神庙、每一栋石制建筑、每一个街口,拼死阻拦。箭矢从窗口和屋顶飞下,沸油和石块被倾倒,不时有唐军士兵惨叫着倒下。但唐军的攻势如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重步兵结阵向前推进,弩手精准地射杀任何敢于露头的敌人,轻步兵则灵活地翻越围墙,从侧翼和后方发起突袭。 战斗很快就从城墙争夺变成了残酷的巷战。台伯河的河水,原本在夕阳下应该泛着金色的波光,此刻却被两岸不断流入的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尸体堵塞了街道,破损的武器和旗帜随处可见。 李琰并没有留在后方安全的高台上。他深知,在这种关键时刻,皇帝的身先士卒比任何奖赏都能激励士气。他换上了一套精良的玄甲,手持横刀,在精锐的玄甲骑兵护卫下,亲自来到了前线。 “陛下!前方街道有瑞士卫队的重步兵方阵堵截,我军冲击数次,伤亡颇大!”一名满身血污的校尉前来禀报,语气焦急。 李琰目光冷冽,看向那条通往卡匹托尔山和圣彼得大教堂方向的必经之路。那里,大约两百名身材高大、穿着红黄蓝彩条军服、手持长戟和巨剑的瑞士卫队,组成了一个严密的环形阵,如同磐石般挡住了去路。他们确实是精锐,战斗技巧娴熟,配合默契,而且抱有死志。 “瑞士卫队?教皇的最后屏障?”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确实有点意思。但今天,朕就要砸碎这最后的龟壳!” 他并没有让士兵们继续无谓地硬冲,而是观察了一下地形,迅速做出了后世灵魂带来的战术判断。“传令!调一队弩手上两侧屋顶,居高临下,专射其面门和脖颈无甲处!重步兵持大盾,在前稳步推进,吸引注意!玄甲骑,随朕来——我们从侧面那条小巷绕过去,直插其侧后!” 命令被迅速执行。屋顶的唐弩手带来了致命的威胁,精准的射击不断让瑞士卫队的士兵倒下,阵型开始出现骚动。正面的唐军重步兵则吼叫着,用盾牌顶着长戟的刺击,步步紧逼。 而就在这时,李琰亲自率领着两百多名最精锐的玄甲骑兵,如同幽灵般从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猛地冲出,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从侧面捅进了瑞士卫队的阵型! “大唐皇帝在此!挡朕者——死!”李琰暴喝一声,手中横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瞬间将一名试图转身的瑞士卫队军官连人带甲劈翻在地!他身后的玄甲骑兵如同虎入羊群,借着马匹的冲击力,刀劈枪刺,瞬间就将瑞士卫队的环形阵冲得七零八落! 皇帝亲自上阵,并且如此勇猛犀利,极大地鼓舞了所有唐军!“万岁!陛下万岁!”欢呼声和喊杀声震天动地。本就在两面夹击下苦苦支撑的瑞士卫队,终于彻底崩溃了。 李琰甚至没有多看那些溃散或被杀的瑞士卫兵一眼,他一拉马缰,刀锋直指前方那宏伟的圣彼得大教堂:“目标——大教堂!生擒教皇者,封侯!” 钢铁洪流再次启动,碾过街道上的残敌和尸体,向着罗马的心脏,也是西方教廷的核心,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上官婉儿被一队亲兵牢牢护卫着,跟在稍后的位置,她看着皇帝那在战场上如同战神般耀眼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恋、自豪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这样的男人,天生就该征服一切,包括世上最显赫的城市和最尊贵的女人。 君士坦丁堡(新长安)外,战斗的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罗马。 阿拉伯哈里发御驾亲临,誓要一举拿下这座象征东西方枢纽的伟大城市。巨大的攻城塔被数以万计的士兵和奴隶推动着,如同移动的山峦,缓缓逼近城墙。这些攻城塔外面覆盖着浸湿的生牛皮以防火焰,塔内藏满了弓箭手和突击步兵。 同时,无数阿拉伯工兵如同地老鼠般,在盾牌的掩护下,拼命挖掘着地道,试图绕过坚固的城墙,直接挖进城内,或者挖塌某段墙基。 城上,李嗣业已经杀红了眼。他巨大的陌刀早已砍得卷刃,换了一把又一把,浑身上下溅满了敌人的鲜血和自己的血——他左臂被一枚投石擦伤,肩头还插着半截断箭,但他恍若未觉。 “砸!给老子用火油罐砸那狗日的攻城塔!”他咆哮着,亲自抢过一罐点燃的火油,奋力投向最近的一座攻城塔。火油罐砸在塔身上,火焰虽然很快被湿牛皮下的沙土扑灭,但也引燃了塔下几个倒霉的阿拉伯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 弩炮不停地发射,巨石和重型弩箭呼啸着砸进敌军密集的队伍。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落下,将试图攀爬云梯的阿拉伯士兵砸得骨断筋折。城墙上下,尸体堆积如山,双方士兵的鲜血几乎将城墙染成了暗褐色。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晚,阿拉伯人点燃火把,夜以继日地猛攻,试图拖垮守军。唐军也轮番上阵,咬牙死战。李嗣业几乎寸步不离城墙,他的吼声和身影成为了守军的精神支柱。 就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刻,一队宫人竟然冒着箭矢,送来了热食和清水。为首的,正是塞奥法诺皇后。她褪去了华丽的宫装,换上了一身相对简洁的衣裙,但依旧保持着皇后的威仪。她亲自将食物和水分发给疲惫的士兵,甚至用略带生硬但依旧动听的汉语说道:“将士们辛苦,陛下必不会忘记诸位的忠勇!守住城池,荣耀属于大唐!” 她的出现和举动,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许多原本对她心存芥蒂的唐军将士,看到皇后竟亲临如此危险的前线,都不禁动容。而城内的希腊裔、罗马裔居民,看到他们曾经的皇后如此表态,心中那点摇摆不定的小心思,也暂时被压了下去。塞奥法诺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尊重,也悄然改变着自身的命运。当她走到李嗣业面前,递上一碗清水时,这位莽撞的猛将也愣了一下,随即抱拳,瓮声瓮气地道:“多谢娘娘!有末将在,城就在!” 北意大利,波河平原某处。 阿史那云带着残余的骑兵,与那支突然出现、击溃联军伏兵的“援军”汇合。直到这时,她才看清那支援军的首领。 那竟然是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套合身的银色米兰板甲,勾勒出健美而富有曲线的身段,骑在一匹神骏的阿拉伯白马之上。头盔夹在腋下,露出一头如同阳光般灿烂的金色长发,以及一张兼具古典雕塑般轮廓和成熟女性风情的脸庞。碧蓝的眼眸如同亚得里亚海的海水,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欣赏甚至是一丝炽热,看着阿史那云。 “伦巴第公国,曼托瓦女伯爵,安雅·埃斯特”女伯爵优雅地行了一个骑士礼,声音带着意大利贵族特有的腔调,但说的却是有些生硬的汉语,“很高兴能在您危难之时,为您效劳,尊贵的大唐将军,以及……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的使者。” 阿史那云勒住马,警惕地打量着对方。她身经百战,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如此美丽且出现的恰到好处的女人。“女伯爵?你为何帮助我们?你的军队……” “我的军队,效忠于埃斯特家族,也效忠于……更强的力量和更秩序的未来。”安雅女伯爵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阿史那云身后那些彪悍的唐军骑兵,眼中闪过一丝敬畏,随即又回到阿史那云身上,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我一直仰慕东方的文化和力量,尤其是……听闻了大唐皇帝陛下的伟业和风采,心生向往。至于这些军队,呵,伦巴第并非铁板一块,总有人……愿意投资于胜利的一方,不是吗?” 她策马靠近几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暧昧:“早就听闻皇帝陛下身边有一位来自草原的明珠,勇猛善战,美丽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能通过您,向遥远的东方皇帝,表达曼托瓦以及我个人的……敬意与忠诚?”她的眼神大胆而直接,似乎不仅仅是在表达政治上的归顺。 阿史那云皱了皱眉,她本能地对这种过于热情和精明的女人有些排斥,但对方确实救了她们,而且表达了对李琰的臣服。她冷哼一声:“你的敬意,我会转达陛下。但现在,仗还没打完。”她调转马头,不再看那位风情万种的女伯爵,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一丝微妙的警惕和不快——是对潜在的政治威胁,还是对其他方面的威胁,她自己也说不清。 李琰的行营大帐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那件从撒丁岛送来的“绿袍”圣物和几卷羊皮古卷,被小心翼翼地摊放在铺着丝绸的桌案上。随军的那位博学老道士,眉头紧锁,手指颤抖地指着羊皮卷上一些极其古老的、并非拉丁文或希腊文的符号,以及那件材质奇特、泛着幽绿光泽的袍子。 “陛下,”老道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贫道早年游历西域,曾于一些极古老的琐罗亚斯德教废墟和犹太秘典中,见过类似风格的符号和记述!此物,绝非基督教出现之后的圣物!其年代恐怕远超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根据这些符号的解读,以及这袍子本身的材质,它似乎更可能与罗马帝国崛起之前的古意大利文明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罗马的建城神话,与母狼哺育的罗慕路斯与雷穆斯兄弟的传说隐隐呼应!” 皇城司干事补充道:“陛下,若此物当真能证明某种更古老于基督教罗马的‘天命’或‘法统’,其价值无可估量!我们可以借此宣称,陛下征服罗马,并非毁灭古典文明,而是复兴甚至超越了更古老的、被基督教掩盖的真正的罗马荣光!这对于安抚意大利地区的人心,瓦解教廷的神权基础,具有极大的作用!” 李琰听着两人的汇报,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正统性”和“法统”在统治中的重要性。这意外获得的“绿袍”,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政治工具。 “有点意思……”李琰缓缓开口,“看来,攻下罗马,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胜利,更可能是一场……意识形态上的绝佳契机。好好研究这些东西,尽快给朕一份详细的报告。或许,朕的加冕仪式,需要一些新的、更有说服力的点缀了。”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运筹帷幄的笑容。 东西两线的战火依旧炽烈,但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着大唐帝国,向着这位身负后世智慧、勇猛与野心并存的皇帝,一点点倾斜。然而,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311章 教皇的黄昏 圣彼得大教堂那镀金的青铜大门,在被攻城锤最后一次猛烈撞击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向内倒塌,溅起满地尘埃。门外,是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大唐精锐;门内,是最后一批紧紧簇拥在教皇周围、面色惨白却仍在颤抖着祈祷的教士和瑞士卫队残兵。 李琰踏过破碎的门扉,玄甲上沾满血污,却更添其威严与煞气。他手中的横刀并未归鞘,刀尖犹自滴落着不知是谁的鲜血。他一步步走入这基督教世界最神圣的殿堂,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镶嵌着无数珠宝的壁画、雕塑、以及祭坛上熠熠生辉的金器,最后定格在那被众人护在中央、身着白色圣袍、手持黄金权杖的老者——教皇利奥七世。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剩下唐军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以及那些教士们压抑不住的、因恐惧而发出的细微呜咽。 “利奥七世?”李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在宏伟的穹顶下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罗马已破,你的瑞士卫队已成历史。放下那可笑的权杖,跪伏于地,承认朕乃天命所归的万王之王,朕或可饶恕你以及……这些可怜虫的性命。” 教皇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绝望、愤怒以及一丝残存的、源自信仰的倔强。“异教徒的皇帝!”他的声音嘶哑,却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你可以摧毁我们的身体,可以玷污这座圣殿,但你永远无法征服信仰!上帝的审判终将降临!” “上帝的审判?”李琰嗤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后世灵魂对中世纪宗教狂热的漠视与嘲弄,“朕只相信手中的刀剑和麾下的雄兵!朕的铁蹄所至,便是真理与秩序所在!至于你的上帝……”他顿了顿,刀尖遥指教堂穹顶上那描绘着上帝与天使的壁画,“如果他真如你所言全知全能,为何此刻不降下雷霆,将朕这‘异教徒’焚为灰烬?嗯?” 这赤裸裸的、足以让所有基督徒发疯的亵渎之言,让教皇和他身边的教士们脸色瞬间变得死灰,有人甚至惊恐地划着十字。 李琰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那些最后的护卫都不由自主地后退。“看吧,他无能为力。或者说,他选择了朕。”李琰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罗马的辉煌,岂是建立在虚无的祈祷之上?是军团和律法缔造了它!而朕,将重现并超越这一切!朕将建立的是一个囊括四海、超越一切神权与族裔的寰宇帝国!你,以及你所代表的旧时代,该落幕了。” 教皇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异教神话中走出的征服者,看着他眼中那绝非这个时代常人所能拥有的、冰冷而理性的光芒,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手中的黄金权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并非完全因为恐惧,更多是一种信念被绝对力量碾碎后的茫然与无力。他双膝一软,瘫倒在地,老泪纵横,口中喃喃着无人能听清的祷词,也不知是在祈求宽恕,还是在哀悼一个时代的终结。 李琰冷漠地看着他,挥了挥手:“拿下。好生看管,朕留他还有用。”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殉道者,而是一个屈服的代表,一个用于安抚西方人心的象征性傀儡。 士兵们上前,将失魂落魄的教皇及其随从押了下去。李琰则漫步在这座刚刚被征服的圣殿之中,目光扫过那些惊世的艺术珍品,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将这里改造为象征大唐统治西方的新中心。上官婉儿悄然来到他身边,递上一杯水,眼中满是倾慕与自豪:“陛下今日……真如神人临凡。” 李琰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顺势揽住她的腰肢,低笑道:“征服一座城,不如征服一个人心。今晚,朕要好好‘征服’一下朕的才女……”婉儿的俏脸瞬间绯红,娇羞地将头埋入他坚实的胸膛,周围的血腥与肃杀,似乎都化为了旖旎的背景。 君士坦丁堡外,阿拉伯大军的攻势终于如同潮水般暂时退去,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残破的攻城器械。城墙之上,唐军士卒们瘫坐在血泊和碎尸之中,大口喘息着,几乎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嗣业靠在一个垛口旁,大口咳着血。他伤势不轻,除了之前的箭伤和擦伤,在最后击退一波阿拉伯精锐登城队时,又被一柄弯刀劈中了胸口,幸亏明光铠足够坚固,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依旧震伤了内腑,肋骨恐怕也断了几根。 “狗日的……骆驼崽子……真他娘的……劲大……”他断断续续地骂着,想抬手擦擦嘴角的血,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不同于血腥味的馨香传来。塞奥法诺皇后去而复返,她身后跟着几名端着热水、纱布和金疮药的宫女。她看到李嗣业的惨状,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和……敬佩。 她挥退宫女,亲自蹲下身,用洁白的丝巾沾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李嗣业脸上的血污和汗水。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轻柔。 李嗣业这莽汉,一辈子在男人堆和尸山血海里打滚,何曾经历过被如此尊贵美丽的女人亲手照料?他浑身僵硬,虬髯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娘……娘娘!使不得!末将……末将自己来!” “将军为国浴血,负此重伤,本宫略尽心意,有何使不得?”塞奥法诺的声音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清冷,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她仔细地帮他清理伤口,涂抹药膏,然后用纱布笨拙却又认真地包扎。过程中,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李嗣业粗糙的皮肤,两人都如同触电般微微一颤。 一种极其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是粗野不堪、双手沾满她同胞鲜血的征服者将领;她是身份尊贵、却国破家亡、被迫依附于征服者的前朝皇后。本应是仇敌或至少是陌路,但在这生死与共的城墙之上,在血与火的背景下,一种基于最原始的敬佩、依赖甚至是一丝男女间最本能的吸引,悄然滋生。李嗣业不敢再看她,只能紧闭双眼,感受着那轻柔的触碰,鼻尖萦绕着那陌生的、来自高贵女性的馨香,心跳如擂鼓。塞奥法诺看着他强忍痛苦的刚毅面容,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种复杂难言的情愫悄然萌芽。 曼托瓦伯爵城堡,灯火通明。 一场盛大的夜宴正在举行, ostensibly 是为了庆祝今日击退联军伏兵的胜利,以及欢迎远道而来的大唐将军阿史那云。 长桌上摆满了意大利北部的美食和美酒。安雅·埃斯特女伯爵换下戎装,穿上了一袭低胸的深红色天鹅绒长裙,将她雪白的肌肤和傲人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她坐在主位,阿史那云作为主宾坐在其右侧。 女伯爵谈笑风生,风情万种,不停地向阿史那云敬酒,并用她那带着口音却流利了许多的汉语,热情地介绍着各种菜肴和美酒,打听着东方的风土人情,尤其是……关于伟大唐皇陛下的一切。 “尊敬的将军,听说陛下不仅英勇无敌,更是智慧超群,如同古代的所罗门王?不知陛下平日有何喜好?是更喜欢勇武的将军,还是……更欣赏有智慧、懂得艺术与享受的伴侣?”安雅女伯爵身体微微前倾,露出诱人的沟壑,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她口中的“伴侣”一词,咬得格外清晰。 阿史那云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皮质劲装,在这奢华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面无表情地切割着盘中的烤肉,对于女伯爵的热情和打探,保持着草原狼般的警惕。“陛下天威难测,心思岂是我等臣子可以妄加揣测的。”她冷淡地回应,仰头灌下一杯葡萄酒,动作豪迈,与周围优雅的格调截然不同。 安雅女伯爵却不以为意,反而觉得阿史那云这种野性难驯的姿态别具魅力。她轻笑一声,亲自为阿史那云斟满酒:“将军真是无趣。如此良辰美景,何必只谈公务?我曼托瓦虽小,却也有温泉美景,艺术收藏亦是不俗。若是陛下西巡,妾身必扫榻相迎,让陛下体验一番不同于东方的……温柔滋味。”她的话语充满了露骨的暗示,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 阿史那云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快和警惕更甚。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想要的绝不仅仅是政治上的投靠,她更想用她的美貌、风度和领地,直接诱惑那个远在罗马的皇帝!这让她感到一种领地被觊觎的烦躁。她冷哼一声,不再接话,只是闷头喝酒,盘算着如何尽快摆脱这个麻烦的女人,继续执行皇帝的指令。 罗马,临时皇宫。 李琰仔细聆听着老道士和皇城司干事关于“绿袍”与羊皮卷的进一步解读。 “陛下,”老道士显得更加兴奋,“结合多方考证,这羊皮卷上的古老符号,极可能是一种失传的伊特鲁里亚巫觋文字!其内容似乎预言了‘来自东方的新生力量,将继承狼乳哺育之子的天命,重铸黄金时代的权柄’!而这件‘绿袍’,根据其编织手法和染料成分判断,其年代很可能对应罗马王政时代末期!它或许曾是某位伊特鲁里亚大祭司或国王的礼袍,象征着某种古老的、被罗马共和国和帝国所继承的‘龙气’或‘天命’!” 皇城司干事补充:“陛下,伊特鲁里亚文明是罗马文明的重要源头。若能巧妙运作,我们可以宣称,陛下并非毁灭者,而是跨越时空,继承了比拉丁罗马更为古老和正统的意大利天命!这对于瓦解抵抗,收服意大利地区贵族和民心,甚至对于未来统治整个西方,都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李琰眼中精光爆闪,猛地一拍桌案:“好!太好了!真是天助朕也!”他来回踱步,脑中飞速运转着后世的宣传策略。“立刻筹备!朕要在卡匹托尔山,在罗马的起源之地,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朕要穿上这件‘绿袍’,以伊特鲁里亚-罗马古老天命继承者的身份,正式加冕为西方皇帝!同时,颁布敕令,宣布大唐与罗马的融合,建立‘大唐罗马共主联盟’!” 他看向窗外罗马的夜空,野心如同火焰般燃烧:“朕要让所有人知道,朕的到来,不是征服,而是回归与复兴!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天命所归!”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当这套结合了“历史考据”和政治宣传的组合拳打出时,会在西方世界引起何等巨大的震撼与混乱。这远比单纯的武力征服,更为深远。 东西两线的战火暂歇,但政治的风云和情感的暗流却更加汹涌地汇聚向罗马,汇聚向那位意图囊括四海、并吞八荒的大唐皇帝。 第312章 加冕与温泉 卡匹托尔山,罗马的起源之地,朱庇特神庙的废墟犹存,见证着岁月的沧桑与权力的更迭。而今天,这座神圣的山丘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巨大的唐式龙旗与模仿罗马军团的鹰旗并列飘扬。精锐的玄甲军士卒如同雕塑般肃立在广场四周,锋利的兵刃在亚平宁半岛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广场中央,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铺着来自东方的华丽丝绸。高台两侧,被迫前来观礼的罗马元老院残余贵族、各级官吏、以及来自意大利各城邦的代表们,个个面色复杂,惶恐不安中又带着一丝荒谬的好奇。更多的则是被唐军“请”来的普通罗马市民,挤满了山下的街道,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位东方征服者又要搞什么名堂。 号角长鸣,鼓乐喧天。在万众瞩目之下,大唐皇帝李琰出现了。 他没有穿戴传统的唐朝衮服,也未披罗马紫袍,而是出人意料地身披那件从撒丁岛得来的、泛着幽绿光泽的古老“绿袍”。袍子略显宽大,样式古朴诡异,与他英挺的身姿和现代气质形成奇特对比,却莫名地增添了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气息。他头上未戴帝冕,而是戴着一顶仿照罗马统帅样式打造的黄金桂冠,中间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宝石。手中持着一柄仿制的罗马权杖,杖顶却雕刻着东方的龙纹。 这一身混搭的装束,看似不伦不类,却经过精心设计,旨在视觉上强行将东西方的权威符号融合在一起。 在老道士用拉丁语和汉语混合吟诵的、充满玄学意味和“天命所归”暗示的祝祷词中,李琰一步步登上高台。他目光扫视全场,带着后世灵魂特有的、超越时代的自信与掌控力。 “罗马的公民们!意大利的臣民们!”李琰开口了,他的声音经过特意安排的扩音装置,清晰地传遍广场,甚至让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通译官立刻将他的话翻译成拉丁语。 “朕,大唐皇帝李琰,今日站在此地,并非以征服者的傲慢,而是以继承者的谦卑!”他的开场白就出乎所有人意料。 “你们所知的罗马,伟大而辉煌,但它并非凭空出现!它的根基,深植于更为古老的土壤——伊特鲁里亚人的智慧、拉丁人的勇武、萨宾人的包容……以及,那源自远古的天命!”他高举手中的权杖,指向脚下的土地,“而朕!并非来自东方的毁灭者!朕的到来,是上天的旨意,是古老预言的应验!朕,即是那‘来自东方的新生力量’,注定要继承罗慕路斯与雷穆斯的遗志,重铸这片土地失落的黄金时代!” 他的话语,结合那件诡异的“绿袍”和身边博学道士适时展示的、谁也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古老”羊皮卷,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蛊惑力。许多意大利人,尤其是那些对教廷腐败不满、对古典罗马充满怀念的贵族和学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开始认真倾听。 “看这件衣袍!”李琰展开双臂,展示着“绿袍”,“它并非基督教的圣物!它属于更早的时代,属于这片土地真正的、被遗忘的守护者!它选择了朕,正如这片土地选择了朕!” “因此,朕今日在此,在罗马的龙兴之地,在朱庇特的注视下,并非夺取,而是继承!朕宣布,大唐帝国与罗马帝国,东西两大文明,从此血脉相连,合为一体!朕,李琰,既是天可汗,大唐皇帝,亦是罗马的奥古斯都,永恒的守护者!” 通译官颤抖着、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最后那个震撼人心的头衔——奥古斯都与皇帝! 轰!全场哗然!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位东方皇帝如此赤裸裸地宣称继承罗马帝统,还是让所有西方人感到无比的震撼与荒谬!然而,在强大的武力威慑和精心编织的“天命”神话面前,无人敢出声反驳。更何况,他那套关于“更古老天命”的说辞,确实击中了一些人心中的软肋。 在老道士的引导下,几名被安排好的意大利贵族代表,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将一项象征性的黄金桂冠戴在李琰头上。 “万岁!天可汗万岁!奥古斯都万岁!”广场上的唐军将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震云霄。 那些意大利贵族和市民,在唐军士兵“鼓励”的注视下,也不得不稀稀拉拉、参差不齐地跟着呼喊起来。一个前所未有的、融合东西方法统的奇特加冕仪式,就在这武力与宣传的结合下,强行完成了。李琰站在高台上,接受着欢呼,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但无疑是征服西方进程中,极具象征意义和政治智慧的一步。上官婉儿在台下不远处看着,心潮澎湃,她为男人的智慧和魄力深深折服,恨不得立刻投入他怀中,与他分享这巅峰的喜悦。 几乎就在李琰加冕的同时,君士坦丁堡外的阿拉伯大营,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和混乱。 持续近月的猛攻,付出了惨重代价,却未能撼动“新长安”的城墙。唐军的顽强抵抗、尤其是李嗣业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极大地挫伤了阿拉伯大军的锐气。更致命的是,从后方传来的消息:哈里发的一位强势兄弟在巴格达趁机发动了政变,宣称哈里发无能,久攻蛮族之城不下,损兵折将,有损真主威严! 后院起火,远比前方的坚城更让哈里发心惊肉跳。继续攻城,一旦后方有失,他将失去一切;立刻撤军,则意味着此次声势浩大的圣战虎头蛇尾,威望扫地。 权衡再三,在收到又一封紧急密报后,哈里发终于咬牙切齿地下达了秘密撤军的命令。庞大的阿拉伯军队开始如同来时一样,如同退潮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分批撤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无数无法带走的伤员与尸体。 城头上的唐军很快发现了异常。当确信阿拉伯人真的退兵后,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整座城市!欢呼声直冲云霄! 重伤未愈的李嗣业被亲兵搀扶着登上城头,看着远方逐渐消散的尘烟,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带血的唾沫。塞奥法诺皇后几乎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并赶到了城墙上。看到李嗣业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将军!我们守住了!您是大功臣!”她的声音带着激动,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李嗣业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以及那沁人心脾的馨香,虬髯脸又有些发烫,他努力站直身体,想保持武将的威严:“托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塞奥法诺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丝帕,递给他。李嗣业愣了一下,看着那绣着精美花纹、带着幽香的丝帕,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周围一些将士和官宦看到了这一幕,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关于皇后与守城大将关系暧昧的流言,早已在私下悄悄传播,此刻更是有了“实证”。塞奥法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颊微红,但却并没有立刻缩回手。一种难以言喻的、在生死压力下催生出的微妙情愫,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北意大利,阿史那云终于找了个借口,摆脱了安雅女伯爵那令人不适的热情款待,继续带领骑兵执行骚扰和侦察任务。她需要发泄心中那股因女伯爵对皇帝露骨的觊觎而产生的莫名烦躁。 在一次袭击小股联军散兵时,她意外截获了一名信使。从信使身上搜出的密信,让她眉头紧锁。信的内容是曼托瓦女伯爵安雅·埃斯特写给邻近几位伦巴第和托斯卡纳贵族的,信中不仅详细描述了“大唐皇帝的惊人魅力与力量”,更是提议联合起来,准备一份“特殊的厚礼”,以期在皇帝驾临时,能够“最大程度地展示我们的忠诚与……价值”。信中虽未明言“厚礼”具体为何,但那暧昧的语气和女伯爵之前的表现,让阿史那云瞬间警惕起来。 “哼!果然不死心!”阿史那云将密信攥紧,美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想用美色和诡计迷惑陛下?休想!”她决定加快行动节奏,尽快扫清周边威胁,然后……或许该回罗马一趟,亲自提醒一下那个有时候在某些方面格外“大方”的皇帝陛下。 曼托瓦伯爵城堡,安雅女伯爵并不知道自己的密信已被截获。她正心情愉悦地指挥着仆人们忙碌着。 城堡后庭,有一处引地下温泉而成的豪华浴场。此刻,浴场被精心布置过了。大理石池边撒满了新鲜的玫瑰花瓣,空气中弥漫着稀有的东方香料和精油的气息。银质的酒壶里冰镇着最好的葡萄酒,金盘里盛放着最精致的点心。 安雅女伯爵本人,正对着一面巨大的威尼斯玻璃镜,试穿着一件件薄如蝉翼、几乎无法蔽体的纱裙。这些纱裙来自君士坦丁堡最顶级的工匠,半透明的材质下,她丰腴雪白的胴体若隐若现,充满了成熟女性极致的诱惑。 “这件红色的……太过热情?还是这件紫色的,更显神秘高贵?”她自言自语,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听说东方的皇帝拥有许多美丽的妃子,那个上官婉儿才情出众,那个阿史那云野性难驯……但她们懂得如何用罗马的方式,让一位伟大的征服者体会到极致的快乐与放松吗?” 她想象着那位强大的东方皇帝踏入这氤氲着蒸汽和香气的温泉浴场,看到她如此精心准备的模样……她相信,没有男人能抗拒这种结合了权力、财富与肉体极致诱惑的盛宴。这不仅仅是献身,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征服,她要征服那位征服者,从而为自己和家族,在这位新晋的“罗马奥古斯都”的帝国中,赢得无人能及的特殊地位。 “快点准备好一切,”她对心腹侍女吩咐道,声音因期待而微微沙哑,“我们的奥古斯都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巡幸’至他的曼托瓦了……”她看着镜中自己诱人的身体,露出了一个自信而妩媚的笑容。 东西方的权力格局因一场加冕而重塑,情感的暗流与政治的算计却在温泉的热气中悄然发酵。李琰的西方征服之路,注定充满了刀剑、冠冕与诱惑。 第313章 女伯爵的盛宴 罗马城的战火硝烟还没完全散干净呢,李琰这位刚给自己加冕了“罗马奥古斯都”名头的大唐皇帝,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对意大利北部各地的巡视。幻想姬 埂薪蕞全这可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而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政治巡演”,目的就是让那些刚被揍服没多久的意大利贵族和老百姓们认清楚,现在这片地儿,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顺便嘛,也把他那套“朕来这不是抢地盘,是继承老祖宗天命”的理论,好好给大家洗洗脑。 皇帝的排场那叫一个威风!打头的是精锐无比的玄甲骑兵,盔明甲亮,杀气腾腾。后面高高举着的,是大唐的龙旗和刚刚被“征用”来代表新秩序的罗马鹰旗,并排走着,看着有点别扭,但又明白地告诉所有人:这儿,以后东西合璧,朕说了算!李琰自己呢,有时候舒舒服服坐豪华御辇,有时候骑着他那匹神骏的阿拉伯宝马,身上穿的礼服也是特意设计的,既有大唐皇家的威严图案,又掺了点罗马款式的剪裁,看着既新鲜又霸气。一路上,经过那些刚被大军踩踏过、还心惊肉跳的城镇,当地那些已经投诚的贵族们赶紧组织百姓,摆出热情欢迎的场面,吃的喝的捧出来——不管心里咋想,面子上都得做足了,毕竟唐军的刀枪还在边上闪着光呢。 上官婉儿一直陪在御驾旁边。她可不光是皇帝的妃子,更凭着她的才学和精明劲儿,帮着处理一大堆文书和接待的事儿。晚上住进行宫,她就是李琰最好的解乏良药。烛光底下,她身子软得像一匹最光滑的绸缎,紧紧贴着皇帝结实的胸膛,轻声呻吟,用细密的亲吻和温柔的迎合,慢慢化开他一天的劳累。李琰也特别享受这份温柔,他脑子里那些来自后世的闺房花样,总能轻易地把婉儿撩拨得情动不已,让她一次次丢盔弃甲,喘着气求饶,可身子又忍不住缠上来想要更多。 “陛下……”婉儿软软地趴在李琰汗津津的胸口,手指头无意识地在他皮肤上画着小圈,声音又轻又柔,“今儿个那些伦巴第贵族,看您的眼神……好像还有点犹豫和害怕……” 李琰玩着她乌云般的秀发,嘿嘿一笑:“正常!刀都架脖子上了,能不乖吗?可想让人真服气,光靠吓唬不行,得给甜头,还得有个能唬住人的大道理。?咸`鱼?墈`书. ·毋,错*内/容¢朕给的赏赐够厚,那名头也够响亮,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就习惯了。”他的手可不老实,说着说着就滑了下去,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摩挲,惹得怀里的人儿一阵轻颤。“不过啊,跟那帮老家伙打交道比起来,朕对下一个地方更感兴趣……” 李琰前脚刚离开罗马没多久,阿史那云后脚就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她一路上快马加鞭,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怕曼托瓦那个女伯爵耍什么心眼,把皇帝给迷晕了。结果冲进行宫一问,才知道皇帝已经带队往北边巡视去了。 “陛下往哪个方向去了?”阿史那云一把揪住留守的官员,急吼吼地问,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回将军,陛下应该是往北去了,计划要巡幸帕维亚、米兰那些大城,接下来……听说曼托瓦的安雅女伯爵发来了特别热情的邀请,陛下说不定会……”官员话还没说完,阿史那云脸色就唰地变了。 “坏事了!”她低骂一句,转身就走,连口水都没喝,立刻招呼上自己的一队亲卫骑兵,再次冲出罗马城,沿着皇帝巡幸的路线就追了下去。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心思明显的女人轻易得手! 君士坦丁堡(现在叫新长安了)打胜仗的捷报,总算用最快速度送到了正在北边巡视的李琰手里。听说阿拉伯大军因为老家有人造反不得不撤退,李嗣业虽然伤得重但城池守得牢牢的,李琰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高兴得当场重赏了报信的信使。*d?u/a.n_q¢i/n-g-s_i_.¨n`e¨t. 可是,跟着捷报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关于塞奥法诺皇后和李嗣业将军关系“有点太亲近”的风言风语。报告这事的是出身安西都护府、安插在军中的皇城司密探,话说得挺小心,但意思明明白白。 李琰看着密报,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上官婉儿在旁边帮他倒茶,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 “你怎么看?”李琰突然开口,把密报递给了婉儿。 婉儿赶紧接过来看了一遍,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才小心地说:“陛下,塞奥法诺皇后身份特殊,李将军又是国家的顶梁柱,这个事情……恐怕是守城的时候压力太大,互相扶持着,让外人看见了产生误会。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想搅乱咱们的军心和朝廷?”她这话说得两边都不得罪,留足了余地。 李琰笑了笑,笑容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嗣业那家伙,就是个粗人,打仗没得说,可女人这方面……你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碰朕宫里的人。至于塞奥法诺……她是个聪明女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守城的时候,她亲自上城墙犒劳军队,稳定人心,做得非常不错。有些闲话,不用太当真。”他嘴上这么说,但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他可以不在乎,但不能不知道。这 事儿,他先记下了,以后自有计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传朕的旨意,重赏李嗣业和所有守城将士!升李嗣业为检校兵部尚书,封梁国公!赏赐塞奥法诺皇后东珠十斛,锦缎百匹,表彰她在危难时刻,能和军民同心同德,一起守护社稷的功劳!”他下的这道旨意,恩赏丰厚,一下子就把那些流言定性为“胡说八道”,充分显示了一个皇帝该有的气度和控制力。 曼托瓦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日子。全城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街道两边插满了鲜花,还有代表埃斯特家族鹰旗和大唐龙旗帜——这组合看着有点怪,但意思大家都懂。 安雅·埃斯特女伯爵亲自跑到城外十里地迎接皇帝大驾。她今天这身打扮可是下了血本,既不能穿得太露骨显得轻浮,又要完美显出她成熟诱人的身段。一身天蓝色的束腰长裙,领口镶着一圈珍珠,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脖子,金色的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上面插着亮闪闪的钻石发饰,在太阳底下简直能晃花人眼。她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说话又风趣,把意大利贵族小姐那套风情和教养展现得淋漓尽致。 “尊贵的奥古斯都陛下,曼托瓦热烈欢迎您的到来!您的光临,是我们这座城市最大的荣耀!”她行的礼挑不出一点毛病,抬起那双碧蓝的眼睛看向马背上的李琰时,里面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崇拜和热情。 李琰坐在马上低头看她,心里也得承认,这真是个尤物,跟婉儿那种才女气质、阿史那云那种野性美完全不同,是一种像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一样的成熟美。他微微一笑,拿出征服者和统治者的宽和架势:“女伯爵不用多礼。朕早就听说曼托瓦又漂亮又富庶,今天亲眼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进城仪式搞得极其隆重。当天晚上,在埃斯特家族那座古色古香的城堡里,摆了盛大的欢迎晚宴。宴会气氛热烈,但又透着点说不出的微妙。安雅女伯爵绝对是全场的焦点,她周旋在李琰、婉儿还有大唐的高级将领和意大利贵族之间,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她不停地向李琰敬酒,巧妙地给他介绍意大利北部的风土人情、有啥好东西,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大唐帝国和皇帝本人的崇拜,但又一点不让人觉得过分。 宴会结束后,安雅又借着欣赏他们家收藏的艺术品的名头,亲自领着李琰和婉儿(她没法把婉儿撇开)参观城堡。最后,“一不小心”就把他们带到了那个有名的温泉浴场旁边。 温泉的热气带着点硫磺和香料的混合味道,氤氲弥漫在装饰着古典壁画和雕塑的华丽大厅里。水池边上飘着花瓣,摆着美酒,这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暧昧私密起来。 “陛下远道而来,肯定累坏了。”安雅的声音在蒸汽里显得更加柔媚动听,“这个温泉啊,听说古罗马的时候就有位皇帝在这儿泡过,能解乏提神,效果特别神奇。要是陛下和娘娘不嫌弃,不妨试试……”她话是对两个人说的,可那双勾人的眼睛,都快长在李琰身上了,里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上官婉儿立刻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下意识地抱紧了李琰的胳膊,柔声说:“陛下,今天忙了一天,不如早点休息吧?”她想把皇帝拉走。 李琰却拍拍她的手,眼睛扫过那热气腾腾的温泉,又落在安雅那张写满期待和诱惑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来自后世,对这种赤裸裸的权色交易门儿清,甚至还有点“来了兴致”的感觉。他倒想看看,这位女伯爵能拿出什么手段,这背后又藏着什么样的政治算计。 “女伯爵这么热情,朕怎么好推辞。”李琰开口了,“婉儿,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朕嘛……还真想体验体验古罗马皇帝享受的滋味。”他决定接下这场“盛宴”,既满足好奇心,也想趁机摸清这些意大利贵族的心思。 安雅女伯爵脸上立刻绽开胜利和惊喜的笑容,而婉儿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但她很快掩饰过去,温顺地点点头:“是,陛下。”她深深地看了安雅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这才在侍女的陪伴下离开。 现在,只剩下李琰和安雅,还有周围那弥漫着、充满诱惑的温泉热气。安雅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第314章 温泉下的交易 温泉浴室里,热气蒸腾,带着硫磺和昂贵香料的混合气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水汽模糊了墙壁上那些描绘着古希腊神话题材的壁画,让那些纠缠的神只与宁芙的身影更显得暧昧不清。安雅·埃斯特女伯爵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她轻轻挥退了仅剩的几名心腹侍女。现在,这偌大的、被温暖水汽和摇曳烛光笼罩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大唐的皇帝,李琰。 “陛下,”安雅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她向前一步,天蓝色的裙裾拂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让妾身服侍您更衣,体验这温泉的妙处吧?”她说着,纤纤玉手就试探性地、带着微微颤抖,伸向李琰礼服的襟口。她的动作大胆又隐含羞涩,碧蓝的眼眸水光潋滟,仰视着李琰,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与渴望。 李琰没有动,也没有阻止她。他只是垂着眼,看着眼前这位精心打扮、如同熟透蜜桃般的异国贵女。来自后世的灵魂让他能以一种超然的心态欣赏这份美色与主动,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其中的利弊与背后的价码。 安雅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了他礼服最上面的一个扣子,指尖偶尔“不经意”地划过他颈部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胸脯在精致的衣料下起伏,散发出成熟女性特有的魅惑气息。 “女伯爵,”李琰终于开口,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打破了这暧昧的寂静,“如此盛情,朕心领了。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盛宴,尤其是……如女伯爵这般动人的盛宴。”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纱裙,看进她内心最深处的算计。“说说吧,你想要什么?仅仅是为了朕的……垂怜?” 安雅的手顿住了。她没想到李琰会如此直接,如此……不解风情?或者说,如此掌控局面。她预想过各种情况,甚至是半推半就的激情,却没想到对方像谈生意一样,在这温泉氤氲中开始了谈判。 她咬了咬丰润的下唇,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懊恼,但很快被更深的决心取代。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耍太多小花招可能适得其反。她深吸一口气,退后半步,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更正式但依旧风情万种的礼。 “陛下明鉴万里。”她抬起头,眼神变得认真而热切,“安雅和埃斯特家族,渴望得到陛下真正的信任与庇护。曼托瓦愿成为陛下在意大利最忠诚的领地,为您提供财富、粮食、兵源,以及……您所需要的一切当地情报与人脉。”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柔媚,身体语言重新充满暗示,“而安雅个人……仰慕陛下雄姿,只求能常伴陛下左右,得一席之地,为您解忧……更衣。”她巧妙地将政治诉求与个人欲望缠绕在一起,让人难以拒绝。 李琰笑了。果然如此。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漂亮的聪明女人。“曼托瓦的忠诚,朕收到了。至于你……”他伸出手,手指轻轻挑起安雅光滑的下巴,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朕的后宫里,从不缺少美人。但像你这样既美丽又懂得审时度势的,倒也不多。” 他的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安雅浑身一颤,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她顺势依偎过去,几乎将整个身子贴在他手臂上,呵气如兰:“那陛下……是答应安雅了?” “那要看你的‘忠诚’,有多大分量了。”李琰的手滑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拉近。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温泉的热气让安雅的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红唇微张,等待着帝王的采撷。 就在李琰的头缓缓低下,即将捕获那两片诱人的唇瓣时—— “陛下!” 一声清冷又隐含怒气的娇叱,如同草原上的寒风,猛地劈开了室内的暧昧与湿热! 砰地一声,浴室那厚重的包铜木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阿史那云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甚至顾不得卸下腰间的弯刀,就那么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她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发丝有些凌乱,几缕沾着汗贴在光洁的额角,一双美目喷火般扫过室内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最终定格在李琰脸上,胸膛因愤怒和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 安雅女伯爵吓得惊呼一声,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从李琰怀里弹开,脸上红白交错,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李琰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好笑地看着门口如同炸毛母狼般的阿史那云。“云儿?你怎么来了?”他语气倒是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调侃,“这么急着见朕,连通报都等不及了?” 阿史那云大步走进来,根本不理会在旁边脸色难看的安雅,直接对李琰道:“陛下!臣有紧急军情禀报!”她刻意加重了“紧急军情”四个字,眼睛却狠狠剐了安雅一眼。 安雅气得几乎咬碎银牙,但又不敢在皇帝面前发作,只能强忍着怒气,勉强笑道:“原来将军有要事……那妾身先告退……”她说着,幽怨地看了李琰一眼,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李琰却只是点点头:“嗯,女伯爵先下去休息吧。今日……朕很愉快。”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安雅只得行了个礼,悻悻然地退了出去,经过阿史那云身边时,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几乎迸出火花。 门被重新关上。现在,浴室里只剩下李琰和阿史那云,气氛却从之前的香艳暧昧,变成了剑拔弩张。 “紧急军情?”李琰好整以暇地走到池边,用手试了试水温,“说来听听。是法兰克人打过来了,还是阿拉伯人又杀回来了?” 阿史那云看着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快步上前,也顾不上礼节,急声道:“陛下!哪有什么紧急军情!是那个女人!那个安雅·埃斯特!她没安好心!臣截获了她的密信,她联合其他贵族,就是想用这种下作手段迷惑陛下,为她自己和她家族谋取好处!陛下您英明神武,怎么能……怎么能中了这种美人计!”她越说越急,脸颊也因为激动和浴室的热气变得通红。 李琰转过身,看着眼前因为吃醋和担忧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庞,那双草原儿女特有的明亮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委屈、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他忽然觉得这样的阿史那云,比平时那个冷艳孤傲的女将军,更让人心动。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阿史那云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伸手揽住了腰。 “所以,你一路快马加鞭,从罗马追到曼托瓦,闯进朕的浴室……”李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就是为了告诉朕,你吃醋了?怕朕被别的女人抢走?” 阿史那云被他道破心思,顿时语塞,脸更红了,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只能嘴硬道:“臣……臣是为了陛下安危!为了帝国大局!” “哦?为了帝国大局?”李琰的手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感受着皮质劲装下柔韧有力的腰肢,“那朕现在就很‘安危’,帝国大局也好得很。倒是你……”他的目光变得灼热,扫过她因汗水浸湿而更显英气的眉眼,以及那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脯,“风尘仆仆,擅闯禁地,惊扰朕的……‘雅兴’,该当何罪?” 阿史那云被他看得浑身发软,那熟悉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目光让她心跳失序。她还想强辩:“陛下!臣……” 话未说完,李琰已经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那倔强的唇。 “唔!”阿史那云猛地睁大眼睛,所有的抗议和怒气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霸道无比的吻堵了回去。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但李琰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牢固,他的吻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熟悉的热度,迅速点燃了她压抑已久的激情。 很快,她的身体软了下来,手臂不知不觉环上了他的脖颈,开始生涩而热情地回应。浴室里的热气仿佛钻进了四肢百骸,让她头晕目眩。多日的担忧、奔波、醋意,此刻都化为了这个吻里近乎疯狂的纠缠。 良久,李琰才松开她,看着她迷离的眼眸和红肿的唇瓣,低笑道:“看来,‘紧急军情’已经汇报完毕了。现在,该朕来治你的罪了……” 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在她的小声惊呼中,一步步走向那雾气氤氲、花瓣漂浮的温泉池。 “陛下!衣服……我的刀……”阿史那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 “碍事的东西,早就该解下了……”李琰的声音模糊在蒸腾的热气中,伴随着衣衫窸窣落地的声音,以及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和压抑不住的呻吟。 温泉池水荡漾,淹没了一切的言语与思虑,只剩下最原始的激情与征服,在这异国的夜晚,激烈地上演。窗外,月光皎洁,似乎也羞于窥视这满室的春色。 第315章 暗流涌动 清晨的阳光透过曼托瓦城堡高窗的彩色玻璃,在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寝宫内,李琰已然醒来,他生物钟精准,即便昨日奔波、夜间又有一番“激烈征战”,依旧保持了早起的习惯。他侧卧着,单手支头,目光带着一丝玩味和满足,看着身边依旧熟睡的阿史那云。 褪去了戎装的冷硬和昨日的怒气,此刻的她显得格外宁静。小麦色的肌肤光滑紧致,如同上好的缎子,上面还残留着昨夜激情时的些许红痕。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平日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隐藏其后,显得柔和了许多。凌乱的青丝铺散在枕上,有几缕黏在她微张的、略显红肿的唇边,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起伏。一条手臂露在丝被外,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却又在沉睡中透出一种不设防的柔美。 李琰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她唇边的发丝,指尖掠过那柔软的唇瓣,心中不禁回味起昨夜的疯狂。这匹草原上的孤狼,在感情表达上总是如此直接而热烈,醋意来得猛烈,情动时更是如同野火燎原,别有一番滋味。 似乎感受到触碰,阿史那云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当看到近在咫尺的李琰带笑的脸庞,昨夜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她的追赶、她的愤怒、她的闯入,以及之后在那温泉池中……令人面红耳赤、神魂颠倒的种种。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想拉起丝被遮住自己,却被他先一步按住。 “醒了?”李琰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格外性感,“朕的‘紧急军情’汇报员,休息得可好?” 阿史那云羞窘难当,别开脸,声音闷闷的:“陛下……就会取笑臣……” “取笑?”李琰低笑一声,俯身在她光洁的肩头落下一个轻吻,“朕是欣慰。欣慰朕的云将军,心里如此记挂着朕,不惜千里追来……”他的吻逐渐向上,流连于她的脖颈耳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这份‘忠心’,朕得好好奖赏……” 阿史那云被他撩拨得身子发软,昨夜残留的酥麻感再次被唤醒,轻哼出声:“陛下……天亮了……唔……”抗议的声音很快又被堵了回去,化作细碎的呜咽。晨光之中,新一轮的缠绵缱绻悄然上演,比起夜间的激烈,更多了几分慵懒与温存。 良久,云收雨歇。阿史那云瘫软在李琰怀里,浑身香汗淋漓,连手指都不想动。李琰抚着她光滑的脊背,这才转入正题:“好了,现在说说吧,那封密信具体怎么回事?我们的女伯爵,除了想爬上朕的床,还谋划了些什么?” 提到正事,阿史那云努力收敛心神,将截获密信以及信中安雅女伯爵联络其他贵族意图以“厚礼”讨好皇帝、争取更大利益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也提到了自己对安雅野心的担忧。 李琰听罢,眼神深邃,并无太多意外。“意料之中。这些意大利贵族,首鼠两端是常态。安雅·埃斯特不过是其中比较聪明、也比较有资本的一个,懂得利用自身最大的优势来投资。”他把玩着阿史那云的一缕头发,“她想用美色和财富换取权力和庇护,朕给她一点甜头,换来曼托瓦乃至整个波河平原的稳定,以及一个了解当地局势的耳目,这笔交易,不亏。” “可是陛下,她心机深沉,万一……” “没有万一。”李琰语气淡然,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她能给的,朕可以拿。朕想给的,她才能要。一切的主导权,在朕手里。她若安分,朕不介意多一个漂亮懂事的玩物和有用的棋子。她若有异心……”他冷笑一声,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阿史那云看着他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心中那份不安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折服与依赖。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强大、智慧,永远不会被表象所迷惑。 “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置她?”阿史那云小声问。 “晾一晾。”李琰干脆地说,“你昨夜闯进来,正好给了朕一个借口冷落她几日,挫挫她的锐气,让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待朕离开曼托瓦时,再给她些许承诺和安抚便是。” 两人又温存片刻,方才唤入侍女伺候起身。 用早膳时,气氛略显微妙。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意大利风味的早餐点和唐式粥品小菜。李琰坐在主位,阿史那云一身便装,坐在他左下首,神色恢复了些许平日的清冷,但眉眼间滋润的光彩和偶尔与皇帝交换的眼神,无不透露着亲昵。 安雅·埃斯特女伯爵盛装而来,看到阿史那云竟然出现在早餐桌上,而且与皇帝姿态亲密,她的脸色瞬间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扬起无可挑剔的笑容上前行礼问安。她今日打扮得依旧光彩照人,试图重新吸引皇帝的注意。 然而李琰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只是淡淡回应了几句,便不再多看她,反而更多与阿史那云和一同用膳的几位唐军将领交谈,询问巡幸下一站的安排以及各地驻防情况。 安雅坐在那里,食不知味,感受到了一种刻意的忽视和冷落。她看向阿史那云的眼神,几乎难以掩饰其中的嫉妒与怨毒。她知道,昨夜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不仅没能拿下皇帝,反而可能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和反感。她必须重新评估形势,或许……需要动用另一套方案。 早膳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涌动的气氛中结束。李琰起身,吩咐准备车驾,今日将继续巡幸,离开曼托瓦。 安雅心中焦急,却不敢再贸然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在一众将领和那位草原女人的簇拥下离去。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屏退左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派人去通知‘老狐狸’和‘秃鹰’,”她对心腹侍女低声吩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计划有变,‘蜂蜜’失效了。启动‘荆棘’方案。另外,让那个从希腊来的学者,想办法把他手里的东西呈给皇帝,或许……能搅动一池春水。” 李琰的仪仗离开了曼托瓦,继续向北。御辇中,他闭目养神,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一名皇城司干事悄无声息地进入,呈上了一份密报。 “陛下,来自新长安的详细调查。关于塞奥法诺皇后与李嗣业将军的流言,源头似乎指向几个原拜占庭宫廷的旧宦官。他们与保加利亚方面可能有些隐秘联系。此外,守城期间,皇后确与李将军多次于城头公开会面,有时交谈时间较长,但均有他人在场,未有逾矩实证。皇后赏赐给李将军的个人伤药,李将军并未使用,而是转赠给了军中医官。” 李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保加利亚……索菲亚那个女人还不安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他沉吟片刻,“至于嗣业……呵,果然是块木头。继续查,盯紧那些旧宦官和保加利亚的联络渠道。” “是。”干事领命,又道:“还有一事,陛下。我们的人在意大利北部的一些贵族沙龙中,听到关于‘绿袍’和陛下‘天命’的讨论,支持者虽有,但质疑和反对的声音也不小。尤其是一些虔诚的天主教贵族和学者,斥其为异端邪说,亵渎上帝。甚至有人暗中串联,似乎想有所动作。”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李琰冷哼一声,“不过,也不能任由他们煽风点火。让随行的道士和文人,多写几篇文章,从古籍、星象、预言各个角度,把朕即‘天命’的说法坐实!传到市井之中,要编成歌谣,让孩童都会传唱!” “遵旨。” 干事退下后,李琰揉了揉眉心。统治一个庞大的帝国,从来不只是战场上的胜负,这些暗地里的舆论、阴谋、人心向背,同样劳心费力。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片刻后,上官婉儿拿着一卷看起来十分古旧的羊皮纸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陛下,方才有一位自称来自雅典的老年学者,冲破护卫阻拦,非要向陛下献上此书。他说……此书关乎罗马真正的国运,与陛下所得‘绿袍’息息相关,乃‘钥匙’所在。”婉儿将羊皮纸呈上。 李琰接过那卷触手冰凉、边缘磨损严重的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希腊文,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图解符号,似乎年代极为久远。 “钥匙?”李琰眉头微挑。这倒是有趣了。他得到的“绿袍”是意外之喜,如今又冒出个“钥匙”?是巧合,还是又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或阴谋? 他吩咐道:“去查清楚那个学者的底细。另外,召随行的那位博学老道士和懂希腊文的通译过来。朕倒要看看,这所谓的‘钥匙’,究竟能打开什么样的秘密。” 巡幸的队伍继续前行,车轮滚滚。阳光之下,帝国的版图在扩大,但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无数的暗流也随之涌动。情爱、权力、阴谋、学术……交织成一张大网,笼罩着这位志在寰宇的大唐皇帝。 第316章 女伯爵的抉择 曼托瓦城堡的书房里,弥漫着旧羊皮卷、墨水与淡淡霉味混合的独特气息。李琰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听着眼前这位自称来自雅典的老学者,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还算流利的希腊语,激动地阐述着他的发现。 老学者名为狄奥多罗斯,须发皆白,衣衫略显破旧,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智慧与近乎狂热的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摊开几卷明显年代久远的羊皮卷抄本,上面布满了各种奇特的符号、星图和密密麻麻的注释。 “尊贵的奥古斯都陛下,”狄奥多罗斯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您所获得的那件‘绿袍’,以及之前流传的关于‘东方新生力量’继承罗马天命的说法,绝非空穴来风!但在下带来的这些文献,或许能提供更古老、更……复杂的解读!” 他指着一处用深红色墨水绘制的、类似缠绕蛇群的符号:“请看这个!这并非伊特鲁里亚或拉丁符号,而是更早的、源自迈锡尼文明甚至米诺斯文明的印记!在一些极古老的秘仪文献中,它象征的并非简单的‘继承’,而是……‘融合与重塑’,甚至带有‘献祭与新生’的意味!” 他又指向另一处描绘着星辰运转的图表:“还有这份星图!根据推算,它指向的并非罗马建城的时代,而是更早的某个重大天文交汇期!文献暗示,当某种‘外来之力’,或许对应陛下所说的东方与这片土地的‘古老之灵’或许指那绿袍所代表的传承,在特定的星辰指引下结合,将开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但过程……可能伴随着巨大的动荡与筛选,如同熔炉炼金!” 狄奥多罗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琰:“陛下,您的到来,您推行的融合政策,与这些古老记载有着惊人的契合!但这并非简单的和平继承,这些文献暗示的路径可能更为……激烈和复杂。它可能意味着需要彻底打破旧有的框架,包括教廷和旧贵族体系,甚至……需要某种形式上的‘牺牲’或‘献祭’,才能真正完成这场‘天命融合’!” 李琰静静地听着,面色平静,但心中却掀起了波澜。来自后世的他,自然不信什么星象命理,但他深知“意识形态”和“叙事”的力量。老学者带来的解读,虽然听起来更玄乎,甚至有点危险,但却提供了一个比单纯“继承罗马”更宏大、更富有颠覆性和吸引力的叙事框架!这简直是为他彻底改造西方世界量身定做的“神话基础”! “很有趣的解读,狄奥多罗斯学者。”李琰缓缓开口,“你的这些文献,确实提供了新的视角。朕需要时间仔细研读。你暂且留在曼托瓦,朕会安排人保障你的生活。或许不久,朕还有需要你解惑的地方。” 狄奥多罗斯激动地跪下:“愿为陛下效劳!愿古老的智慧能照耀您伟大的事业!” 送走学者,李琰沉吟片刻,对身旁的皇城司干事低声道:“仔细查查这个狄奥多罗斯的底细。他带来的东西很有用,但也要确保他不是别人派来,用更玄虚的理论引导朕走向极端的棋子。” “是,陛下。” 处理完学者的事,李琰又将心思转回新长安的流言上。他沉吟片刻,下达了指令:“传朕旨意给新长安留守府及李嗣业将军:兹有希腊旧员,心怀叵测,散布流言,离间君臣,其心可诛。着即严查为首者,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另,梁国公李嗣业,公忠体国,守土有功,朕深知之,勿为流言所扰。塞奥法诺皇后,危难之际,挺身护城,忠勇可嘉,赐凤钗一对,以示荣宠。” 这道旨意,既狠辣地处理了挑事者,又再次明确表达了对李嗣业和塞奥法诺的信任与奖赏,恩威并施,足以暂时压下那边的暗流。 而此刻,安雅·埃斯特女伯爵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她刚刚秘密接待了一位来自佛罗伦萨的“商人”——实则是她参与的那个贵族联盟的信使。信使带来了联盟的最新指令:皇帝似乎对她的“初步努力”反应平淡,联盟要求她加快步伐,必须在皇帝离开曼托瓦前,确保“献礼”成功,或者……执行“B计划”——在皇帝最喜欢的酒中下一种特制的迷药,并安排一场“意外被发现”的香艳场面,造成既成事实,逼迫皇帝就范。信使还暗示,如果她失败,联盟可能会考虑放弃她,甚至……让她成为替罪羊。 安雅的手指冰凉。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原本自信于自己的魅力和手段,以为可以轻松拿下这位东方皇帝,为家族和自己搏一个远大前程。可李琰的冷静、深邃和那种超乎寻常的掌控力,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一丝恐惧。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她最初想象中那种会被美色轻易迷惑的征服者。 而“B计划”更是让她心惊肉跳。那是在玩火!一旦败露,那就是谋害皇帝的惊天大罪,整个埃斯特家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可不做……联盟不会放过她,她之前的努力也可能付诸东流。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侍女通报,阿史那云将军来访。 阿史那云一身利落的骑装,走了进来,眼神锐利地扫过安雅略显苍白的脸。“女伯爵看起来气色不佳?”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安雅强装镇定:“有劳将军关心,只是有些疲惫。将军有事?” 阿史那云自顾自地坐下,把玩着手中的马鞭:“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提醒女伯爵一声,陛下英明神武,最讨厌被人算计和胁迫。有些小心思,还是早点收起来的好。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她的话像是闲聊,却又字字戳心。 安雅的心猛地一沉,难道皇帝或者这个女将军知道了什么?她勉强笑道:“将军说笑了,安雅对陛下只有一片赤诚……” “最好是。”阿史那云打断她,站起身,走到安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忘了,陛下能给你一切,也能收回一切。包括曼托瓦,包括……你拥有的一切。”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安雅一个人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阿史那云的警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惧最终战胜了野心和侥幸心理。 傍晚时分,安雅·埃斯特求见李琰。她褪去了华丽的裙装,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服,甚至未施粉黛。见到李琰后,她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安雅有罪!安雅被猪油蒙了心,参与了某些不安分贵族的愚蠢计划,企图用不正当手段影响陛下,为家族牟利……这是他们的计划书和往来密信……”她双手奉上一叠文件,声音颤抖,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坦白,“安雅深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宽恕,只求陛下能看在我迷途知返、主动坦白的份上,不要牵连我的家族……安雅愿接受任何惩罚!” 李琰看着跪在地上,显得脆弱而真实的安雅,并没有立刻发作。他仔细翻阅了那些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那个贵族联盟的计划、成员名单以及“B计划”的恶毒细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安雅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能主动坦白,很好。这证明了你的聪明,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李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些东西,朕收下了。你的家族,朕可以不动,甚至曼托瓦,依旧可以由你管理。” 安雅眼中瞬间充满希望和感激的泪水:“陛下!” “但是,”李琰话锋一转,“你需要替朕做一件事。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深夜,李琰的寝宫内。阿史那云正在为他按摩放松肩背,手法依旧带着草原人的直率力道,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陛下真的相信那个安雅?”阿史那云还是有些不服气。 李琰舒服地闭着眼:“信不信不重要,能用就好。她现在是惊弓之鸟,又有了新的希望,会比以前更听话。让她反过来去做那些贵族的‘内应’,再合适不过。”他翻过身,将阿史那云拉到怀里,手指熟练地解开她骑装的扣子,“倒是你,今天跑去吓唬她,差点坏了朕的事,该当何罪?” 阿史那云被他弄得气息不稳,却还嘴硬:“臣……臣那是替陛下敲打她……” “敲打?朕看你是醋坛子打翻了……”李琰低笑着,吻上她的唇,大手探入衣内,抚上那饱满挺翘的峰峦,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和热度。阿史那云的身体立刻软了下来,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主动迎合上去。 很快,衣衫尽落。李琰细致地抚过她每一寸紧致而富有生命力的肌肤,感受着那不同于中原女子的野性魅力。阿史那云的情动也来得猛烈直接,她热情地回吻着,修长有力的双腿缠上他的腰肢,无声地发出最原始的邀请。 烛影摇红,满室皆春。当剧烈的喘息和呻吟渐渐平息,阿史那云慵懒地趴在李琰身上,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圈。 “陛下……” “嗯?” “您……您会不会觉得臣太善妒,不够温婉?”她难得地流露出一点不安。 李琰低笑,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醋要吃,但要有分寸。像昨夜那样闯进来,下次可要重罚。”他惩罚性地拍了一下她弹性十足的臀瓣,引来一声娇呼,“至于温婉……朕有婉儿就够了。朕的云儿,就这样保持本色,很好。” 这话让阿史那云安心下来,又主动献上热吻。身心俱足的李琰再次被点燃,翻身将她压下,开始了又一轮的征伐…… 而在城堡另一隅,安雅·埃斯特正按照李琰的指示,写下第一封给那个贵族联盟的“汇报”信,字句之间,充满了精心编织的谎言与陷阱。她的命运,已然彻底转向。 第317章 北疆烽烟 曼托瓦的清晨依旧宁静,但暗地里的波涛已然改换了方向。安雅·埃斯特女伯爵几乎一夜未眠,按照李琰的授意,精心炮制的那封“汇报信”已经由秘密渠道送出。信中,她以激动又略带羞涩的口吻,详细“描述”了陛下如何被她的“柔情与曼托瓦的热情”所打动,如何对她青睐有加,甚至酒后失言,透露出有意在意大利北部设立一个高度自治的“伦巴第大公国”来笼络当地贵族的“想法”。她还“忧心忡忡”地提到,那位善妒的阿史那云将军似乎有所察觉,频频刁难于她,建议联盟暂时低调,由她继续“巩固圣宠”,伺机再提条件。 这封信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必然会在那个心怀鬼胎的贵族联盟内部掀起巨大的猜忌与波澜。有人会嫉妒安雅率先得宠,有人会质疑皇帝承诺的真伪,更会有人因阿史那云的“阻碍”而焦躁不安。裂痕一旦产生,瓦解便只是时间问题。 李琰在书房听完皇城司干事关于信使已派出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他喜欢这种将敌人内部搅乱,让其自行崩溃的策略,省力又高效。 “盯紧联盟的反应。尤其是那几个跳得最欢的,看看谁最先坐不住。”李琰吩咐道,“另外,对安雅的保护也不能松懈,她现在可是朕的‘宝贝诱饵’。” “遵旨,陛下。” 处理完这事,来自新长安的第二批详细报告也送到了李琰案头。关于流言的处理旨意已经下达,据说李嗣业接到旨意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竟然当场虎目含泪,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面向东方叩首不止,嘶哑着嗓子高呼“陛下圣明,臣万死不足以报陛下信重之恩!”。而塞奥法诺皇后在收到那对象征荣宠的凤钗时,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对着东方深深一礼,表情复杂难明,据说此后更加深居简出。至于那几个散布流言的希腊裔军官,已被雷霆手段处置,悬首示众,新长安的希腊旧势力遭遇重挫,一时间风声鹤唳,不敢再妄动。 李琰看着报告,微微颔首。恩威并施,效果显着。李嗣业的忠诚毋庸置疑,塞奥法诺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至于那些残余的旧势力,杀鸡儆猴足矣。 他又拿起狄奥多罗斯学者带来的部分文献副本翻看。那些关于“献祭与重塑”、“熔炉炼金”的激烈解读,虽然听起来有些悚动,但仔细品味,却与他想要打破旧欧洲封建体系、建立全新的大唐—罗马融合秩序的目标,隐隐暗合。打破旧世界,必然伴随阵痛与“牺牲”。 “有点意思……”李琰摩挲着下巴,“或许……将来可以在某些场合,有限度地释放一些这类解读,用来震慑那些冥顽不化的旧贵族,或者激励那些渴望彻底变革的人。”他将文献收起,这步棋需要谨慎,但潜力巨大。 这时,上官婉儿端着一碗新沏的香茗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宫装,更显得肤白如玉,气质温婉。 “陛下忙碌了一早上,喝口茶歇歇吧。”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李琰面前,纤纤玉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李琰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入怀中,坐在自己腿上。婉儿低呼一声,脸颊瞬间飞红,却没有挣扎,反而柔顺地偎依在他胸前,仰起脸,美眸中波光流转,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她身上淡淡的书香和体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还是朕的婉儿最体贴。”李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一只手自然地环住她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滑入微敞的衣襟,握住了一方饱满柔软的雪峰,轻轻揉捏起来。 “嗯……”婉儿发出一声细微而诱人的呻吟,身体微微颤抖,像一株含羞草,在他熟练的挑逗下迅速变得敏感而湿润。她主动仰起头,献上香甜的唇瓣,小巧的舌尖青涩又大胆地探出,与李琰纠缠在一起。 书房的温度似乎瞬间升高了许多。李琰享受着怀中才女逐渐情动、从端庄变得妩媚的过程,这种反差总是能极大地点燃他的欲望。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将案头的文书扫开,就在这书房里享用这份“甜点”时—— “报——!” 一声急促的通报声打破了满室的旖旎。一名风尘仆仆、背上插着三根红色翎羽的传令兵,被内侍引着,几乎是冲进了书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而焦急: “陛下!紧急军情!北疆急报!法兰克王查理联合萨克森、巴伐利亚等多个日耳曼部落,集结大军超过八万,突破莱茵河防线!兵分两路,一路南下威胁阿尔萨斯地区,另一路东进,疑似企图绕过阿尔卑斯山,直扑意大利北部!北疆告急!”如同冰水泼入沸油,所有的温情与暧昧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报击得粉碎! 李琰猛地推开怀中的婉儿,豁然起身,脸色瞬间变得冷峻无比。上官婉儿也慌忙整理好衣襟,俏脸发白,退到一旁,眼中满是担忧。 李琰大步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北疆区域。阿尔萨斯大致区域是法兰西平原通往莱茵河以东的重要跳板,而日耳曼部落东进,则威胁着帝国新征服的巴伐利亚乃至意大利北部的安全! “好个查理!好个日耳曼蛮子!朕还没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李琰的声音冰冷,带着凛冽的杀意,“传令!即刻召集所有随行将领、参军,中军大帐议事!” “命令阿尔萨斯、洛林地区守军,依托要塞堡垒,坚壁清野,迟滞敌军南下速度!” “命令巴伐利亚驻军,严密监视东进敌军动向,绝不能让其一兵一卒踏入意大利!” “命令阿史那云所部轻骑,立刻前出侦察,朕要确切知道这两路敌军的详细兵力、构成和主攻方向!”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行营瞬间从之前的略带松懈进入了高速运转的战时状态。号角声此起彼伏,马蹄声急促如雷,将领和参军们脸色凝重,快步奔向中军大帐。 阿史那云接到命令时,正在校场督促骑兵训练。她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满尘土的骑装,抓起弯刀和地图便冲向大帐,脸上因之前的激情而残留的红晕早已被兴奋与肃杀取代。战争,才是她最熟悉的舞台。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李琰站在巨大的地图前,听着参军们快速汇报敌我态势。随军的主力主要是玄甲军重骑和精锐步兵,约三万人,加上阿史那云的部分轻骑,以及意大利北部归附贵族提供的少量辅助部队,总兵力不足五万,面对八万以上的敌军,压力巨大。 “陛下,敌军势大,且兵分两路,我军兵力分散,恐难应对。是否急调新长安李嗣业部或罗马驻军北上支援?”一位老成持重的参军建议道。 李琰目光紧锁地图,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李嗣业重伤未愈,新长安兵马不宜轻动。罗马新定,更需要兵力弹压。况且……” 他猛地一拍地图上日耳曼联军东进路线某一处险要山谷:“朕要的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打掉他们最嚣张的一路!” 他看向阿史那云:“云儿,你的轻骑,能否在三天内,穿插到这条路线侧后,摸清他们的粮道和薄弱环节?” 阿史那云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陛下放心!臣只需两天!定将敌军虚实摸个底朝天!” “好!”李琰又看向其他将领,“其余各部,随朕秘密北上阿尔萨斯!朕要亲自去会会那个法兰克王查理!看看是他的法兰克重骑厉害,还是朕的玄甲铁骑更强!” 他的决定大胆而冒险,充满了赌性,却也符合其一贯的进攻风格。帐内众将虽然感到压力,但也被皇帝的决心和气势所感染,齐声领命:“谨遵陛下旨意!” 大战的阴云再次笼罩。柔情蜜意暂被铁血峥嵘所取代。李琰的巡幸之旅,瞬间转变为御驾亲征。 第318章 疾风北进 军情如火,李琰的决策更是雷厉风行。几乎在军议结束的瞬间,整个曼托瓦行营就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进入了最高效的运转状态。 沉重的铠甲和兵刃被迅速分发,战马被喂饱了精料甚至掺了鸡蛋的豆饼,蹄铁被仔细检查加固。随军的工匠忙着检查弩炮和投石车的零件,后勤官声嘶力竭地清点着粮草箭矢。没有人抱怨,只有一种大战来临前的肃杀和压抑的兴奋。 李琰没有片刻耽搁。他拒绝了乘坐御辇的建议,亲自披挂上那身特制的明光铠,翻身上了他那匹神骏的阿拉伯战马“追风”。上官婉儿被留在了相对安全的曼托瓦,负责与后方联络协调。临别时,她不顾周围将士的目光,紧紧拥抱了李琰一下,在他耳边快速而坚定地低语:“陛下定要凯旋!婉儿……等您回来。”美眸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李琰用力回抱了她一下,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自信与安抚让她稍稍安心。随即,他目光转向一旁早已整装待发的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换上了一身更适合长途奔袭的轻便皮甲,勾勒出她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她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冷傲或面对李琰时的娇羞,只有属于草原狼王的专注与锐利。 “云儿,记住,你的任务是眼睛和爪子,不是牙齿。摸清情况,骚扰粮道,但绝不可恋战!朕要你完好无损地回来!”李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 “陛下放心!臣晓得轻重!”阿史那云重重点头,一拉缰绳,对着身后数百名同样轻装简从的精锐骑兵一挥手,“儿郎们,跟我走!” 霎时间,蹄声如雷,烟尘滚滚,这支轻骑如同离弦之箭,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视野尽头。他们的任务最危险,也最关键。 目送阿史那云离开,李琰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横刀,指向北方:“玄甲军,出征!” “万胜!万胜!万胜!”三万精锐唐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滚滚向北开进。李琰一马当先,金色的龙旗和玄色的军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所有的柔情蜜意都被暂时压下,此刻的他,只是那位决心用铁与血碾碎一切阻碍的大唐皇帝兼罗马奥古斯都。 大军日夜兼程,斥候如同流水般前出后回,将前方的零星情报不断汇总。法兰克王查理亲自率领的南下主力,大约五万人,已经突破了莱茵河沿岸较为薄弱的守军防线,正深入阿尔萨斯地区,兵锋直指斯特拉斯堡等重镇。他们的战术依旧是经典的西欧风格:以披甲厚重的骑士为核心,配合大量征召步兵,推进缓慢但威力十足,擅长正面决战。 “想跟朕玩正面冲锋?”李琰看着地图,冷笑一声,“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重骑兵冲锋,什么叫做骑兵战术的祖宗!” 他下令大军再次提速,务必在法兰克军全面展开劫掠和围攻之前,抢占有利地形,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与此同时,阿史那云率领的轻骑部队,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复杂地形中穿插迂回。他们避开了大路和城镇,如同幽灵般穿行于森林、丘陵与河谷之间。阿史那云充分发挥了她草原骑兵的看家本领,对方向和距离有着野兽般的直觉,队伍的行进效率高得吓人。 第二天傍晚,他们果然如阿史那云承诺的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日耳曼联军东进部队的侧后方。趴在一条长满灌木的山脊上,阿史那云和手下们清晰地看到了山下蜿蜒行军的敌军队伍。 这支军队主要由萨克森和巴伐利亚部落战士组成,装备杂乱,纪律性明显不如法兰克主力,但人数众多,看起来漫山遍野,而且带着一种蛮荒的凶悍之气。他们的后勤车队更是混乱,辎重和抢来的财物堆得满满当当,护卫却相对松懈。 “哼,一群乌合之众。”阿史那云轻蔑地撇撇嘴,但还是仔细记下了敌军的队列长度、主要装备、以及粮车的位置。“派人回去向陛下禀报:东路军约三万人,以轻步兵为主,骑兵不多,后勤混乱,可击!另,发现其粮草车队集中于队伍中后段,护卫约两千人。” “是,将军!” 然而,就在侦察小队准备后撤时,意外发生了。一队日耳曼巡逻兵似乎发现了他们留下的马蹄印,嚎叫着追了上来! “撤!”阿史那云当机立断,带领手下拨马便走。 但日耳曼人显然熟悉地形,而且其中似乎有追踪的好手,紧追不舍。箭矢开始从身后嗖嗖射来,虽然准头欠佳,但也险象环生。 阿史那云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地形。前面是一处林木更加茂密的山谷入口。“进山谷!利用树木遮挡!二队、三队,左右散开,听我号箭,给他们来个狠的!” 训练有素的唐军轻骑立刻分成三股,阿史那云带着一队冲入山谷,另外两队则如同张开翅膀的猎鹰,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两侧的山林。 追来的日耳曼巡逻兵大约有五十人,见状毫不犹豫地跟着冲进了山谷。然而,就在他们全部进入谷口,队形拉长的瞬间—— 咻——!一支响箭尖啸着射向天空! 两侧山林中瞬间爆发出密集的箭雨!居高临下,又是如此近的距离,那些穿着简陋皮甲的日耳曼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惨叫着纷纷落马! “杀!”阿史那云娇叱一声,拔转马头,带着麾下骑兵如同旋风般从谷内杀出!弯刀闪烁着寒光,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陷入混乱的敌人。 战斗短暂而血腥。不到一刻钟,这支日耳曼巡逻队便被全歼。但阿史那云知道,枪声一响,位置也就暴露了。 “立刻转移!换备用路线!”她毫不恋战,甚至来不及仔细打扫战场,立刻带领部队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之中。 几乎在阿史那云遭遇小规模接触战的同一时间,李琰亲率的主力玄甲军,终于在阿尔萨斯南部一片叫做“苏尔茨谷地”的开阔地带,追上了法兰克王查理的南下大军。 双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广阔的谷地上,一边是如同移动钢铁森林般的法兰克大军,重骑士的盔甲在夕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另一边,是阵列严整、杀气冲霄的大唐玄甲军,黑色的铠甲如同沉默的死亡之潮。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来不及从容布阵。遭遇战瞬间爆发! 法兰克军依仗人数优势,试图依靠重骑士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一举冲垮唐军阵线。 然而,李琰对此早有预料。 “弩炮!放!” 位于军阵后方的数十架大唐弩炮发出了怒吼!特制的重型破甲箭和爆炸火油罐划破天际,如同死神的请柬,落入法兰克冲锋的骑士集群中! 轰!轰!啪! 爆炸声、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瞬间响彻战场!重骑士的盔甲可以抵挡刀剑,却难以完全抵御从天而降的沉重打击和火焰!冲锋的阵型顿时出现了一片混乱和空缺! “玄甲重骑!随朕——破阵!”李琰看准时机,一声令下,亲自率领最为精锐的玄甲重骑兵,如同烧红的铁锥,对着法兰克军因弩炮打击而略显混乱的侧翼,发起了雷霆万钧的反冲锋! 这是这个时代东西方最强重骑兵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轰! 钢铁与血肉猛烈撞击的声音令人牙酸!大唐的玄甲骑兵装备更精良,马匹更高大,更重要的是,他们继承了来自东方的骑兵集群战术和冲击技巧,并非一味蛮冲。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玄甲铁骑硬生生撕开了法兰克军的侧翼,直插其肋部! 李琰一马当先,手中特制的加长横刀如同闪电般挥出,借助马速,轻易地劈开了一名法兰克骑士的颈甲!鲜血喷溅在他金色的面甲上,更添其狰狞与威武! “大唐万胜!”皇帝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士气。唐军步骑协同,死死顶住法兰克军正面的压力,而玄甲重骑则在敌阵内部疯狂搅动,制造着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法兰克王查理没想到唐军的反击如此犀利和致命,试图调兵围堵,但阵型已乱。战斗从傍晚持续到夜幕降临,法兰克军损失惨重,尤其是宝贵的重骑士,在唐军弩炮和玄甲重骑的夹击下伤亡惊人,不得不率先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第一回合交锋,唐军凭借装备、战术和皇帝勇猛的表现,胜! 夜色笼罩下,苏尔茨谷地尸横遍野,伤员的呻吟和战马的哀鸣不绝于耳。唐军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救治己方伤员。 李琰在亲兵的护卫下,巡视着战场,脸色依旧冷峻。这只是开始,查理的主力并未被完全击溃。而此刻,他更牵挂的是深入敌后的阿史那云。不知她那边,是否顺利? 第319章 夜袭粮道 苏尔茨谷地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呢,李琰的大营里就已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仗是打赢了,可谁都知道,这顶多是扇了法兰克王查理一个大嘴巴子,没伤筋动骨。那老小子带着好几万人退后十几里地扎营,摆明了是喘口气,准备接着干。 中军大帐里头,气氛一点儿都不比打仗前轻松。李琰脱了那身溅满血点子的明光铠,只穿了件深色的常服,可眉宇间的杀气一点没减。他盯着地图,听着下头那些参军、将领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 “陛下,咱们虽然赢了头阵,可兵力还是吃亏!依末将看,不如就地加固营盘,凭借弩炮之利,耗死他们!等后续援军……”一个年纪大些的将领摸着胡子,话说得挺稳。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嗓门更大的年轻将领给呛了回去:“等?等个屁!等那帮日耳曼蛮子从东边绕过来,前后夹击咱们吗?就得趁现在,查理刚吃了亏,心里正哆嗦,连夜再去捅他一下!陛下,给末将三千精骑,我去踹了他的营门!” “胡闹!夜袭风险太大!敌军势众,一旦有防备,就是肉包子打狗!” “怕风险打什么仗?!陛下……” 两边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地图上了。李琰听着,没急着拍板。他心里也急,但更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得沉住气。他手指头点着地图上日耳曼联军东进的那条路线,心里头最惦记的,还是阿史那云那边。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丫头胆子比豹子还大,可别捅出什么大篓子,或者……他甩甩头,不敢往坏处想。 就在这时候,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身尘土、胳膊上还带着伤的斥候被亲兵扶了进来,扑通就跪下了,气都喘不匀:“陛……陛下!阿史那云将军……有消息了!”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盯住了那个斥候。李琰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声音却尽量平稳:“说!什么情况?云儿怎么样了?” 那斥候咽了口唾沫,赶紧汇报:“回陛下!将军率我等成功穿插至敌后,摸清了东路军虚实,粮草车队位置也已锁定!但在回撤途中遭遇敌军巡逻队,发生激战!将军当机立断,设伏全歼了那队追兵,但……但也暴露了行踪。将军命我等分头突围送信,她……她带着大部弟兄,好像……好像往敌军粮车方向去了!说是要趁乱干票大的!” “胡闹!”李琰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猛地一拍桌子!这丫头,果然还是这么莽!让她侦察,她倒好,直接奔着人家命根子去了!夜袭粮道,那是说着玩的?敌众我寡,地形不熟,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帐内将领们也是面面相觑,既佩服那女将军的胆色,又都捏了一把汗。 李琰胸口起伏了几下,强压下火气和担忧。他知道,现在骂也晚了,关键是怎么办。他快速走到地图前,看着东路军和阿尔萨斯主战场之间的距离。 “陛下,阿史那将军此举虽险,但若成功,东路军必乱!或可解我军东线之忧!”一个参军眼睛一亮,看出了其中的机会。 “机会是有,可她太冒险了!”李琰咬着后槽牙,心里把那不听话的女人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他沉默片刻,迅速做出决断:“传令!巴伐利亚方向所有能动的地方守军和斥候,立刻向东部日耳曼联军方向运动,佯动造势,牵制敌军,给云儿减轻压力!能制造多大混乱就制造多大混乱!” “那主战场这边……”有将领问。 “主战场?查理挨了揍,今晚肯定防着咱们偷袭。咱们偏不跟他玩夜战。”李琰眼神冷了下来,“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饱餐战饭,检查器械。明天拂晓,朕要亲自带队,再冲他一次!看他那些铁罐头,还能不能扛得住朕的玄甲骑!” 他这是要用主战场的强攻,来间接策应阿史那云的敌后行动!众人领命,纷纷下去准备。 帐内暂时安静下来。李琰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阿史那云可能所在的位置,眉头紧锁。他知道那女人身手好,带兵也有一套,可刀剑无眼……他忍不住想起她离开时那倔强又专注的眼神,想起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时的火热与生涩……妈的!他在心里又骂了一句,等这仗打完,看朕怎么收拾你!非得让你三天下不了床,好好长长记性! 而此刻,被皇帝陛下在心里“狠狠收拾”的阿史那云,正趴在一处冰冷的草窠子里,冻得鼻子发红,眼睛却死死盯着山下那条火龙般的队伍——日耳曼联军的后勤车队正在缓慢地夜间行军,大概是白天被唐军斥候活动吓到了,想趁着夜色赶紧赶到安全地方。 她身边只剩下不到两百骑,个个都像泥猴似的,但眼神都跟饿狼一样,闪着绿光。 “将军,干吧!看这护卫稀稀拉拉的,一把火的事儿!”一个副将压低声音,兴奋地搓着手。 阿史那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也在激烈斗争。陛下是让她侦察,没让她动手。可这肥肉都送到嘴边了,不咬一口实在心痒痒!而且白天暴露了行踪,不如干脆闹大点,把水搅浑,说不定更能掩护自己撤退。 “妈的!干了!”她最终一咬牙,野性压过了理智,“记住!冲进去,点火烧粮车为主,砍人为辅!烧完就跑,不准恋战!谁要是贪人头耽误了事,老娘亲手剁了他!听我响箭为号!” 夜色更深了。疲惫的日耳曼押运士兵们打着哈欠,咒骂着寒冷的天气和漫长的路程,根本没人注意两侧黑漆漆的山坡。 突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在空中炸开一团微弱的光亮! “杀!!” 如同鬼魅般,两侧山坡上爆发出惊人的喊杀声!两百唐军轻骑如同猛虎下山,以惊人的速度直扑山下毫无防备的车队! “敌袭!是唐军!!”日耳曼人顿时炸了营,惊呼声、惨叫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瞬间响成一片! 阿史那云一马当先,弯刀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直接将一个试图组织抵抗的日耳曼小头目劈落马下!她身后的骑兵们如同烧红的刀子切进黄油,迅速突入车队中间,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和火油罐疯狂地投向那些堆满粮草和物资的大车! 火!冲天的大火立刻熊熊燃起!夜风一吹,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整个车队陷入一片火海和极度混乱之中! “快!烧!烧光它们!”阿史那云在火光中大声呼喝,俏脸上沾着烟灰和几点血迹,眼神却兴奋得发亮。她不断策马在混乱的车队中穿梭,看到有试图救火或组织反击的,就直接冲过去砍翻。 目的达到!大量的粮草辎重被点燃,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撤!快撤!”看到火势已经无法控制,阿史那云毫不贪功,立刻吹响了撤退的骨哨! 唐军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旋风般脱离战场,再次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火海和哭爹喊娘的日耳曼人。 直到跑出老远,还能看到那边冲天的火光。阿史那云勒住马,回头望去,胸口剧烈起伏,既有后怕,更有一种冒险成功的极度兴奋。 “痛快!”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咧嘴笑了。但很快,笑容又收敛起来。闹出这么大动静,附近的日耳曼军队肯定疯了似的围过来,得赶紧溜! “走!换路线,回阿尔萨斯!”她一挥手,带着队伍再次隐入夜色。 几乎在同一夜,李琰的大营里也出了点小插曲。那个希腊学者狄奥多罗斯,不知怎么混到了中军附近,非要见皇帝,说什么夜观星象,发现“帝星晦暗,客星犯主”,预示陛下近日有血光之灾,不宜主动出战,尤其要小心“来自背后的冷箭”。 值班的将领气得差点把他当奸细抓起来。这老神棍,大战当前跑来动摇军心,不是找死吗? 消息传到李琰耳朵里,他正和衣躺在床上假寐,脑子里还想着阿史那云那边不知怎么样了。听到这汇报,他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把这老疯子看起来!别让他到处胡说八道!什么星象,狗屁!朕只信手里的刀!” 可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却莫名地闪过一丝寒意。“背后的冷箭”?指的是什么?查理?还是……别的什么? 他摇摇头,把这无聊的念头甩开。现在,什么都比不上明天的决战,比不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能平安回来。 夜,深了。阿尔萨斯的旷野上,一边是严阵以待、等待黎明决战的两支大军,另一边是仍在敌后疯狂逃窜、与追兵周旋的一支小小骑兵队。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即将到来的太阳。 第320章 密信风波 苏尔茨谷地吃了瘪,又听说东边的粮草让人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法兰克王查理气得差点把帐篷都给掀了。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这口气要是不出,他以后还怎么在日耳曼那帮酋长面前充老大? “集合!把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给我集合起来!”查理红着眼睛咆哮,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那帮东方来的异教徒,耍阴招烧我们粮食?老子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法兰克铁骑!明天一早,全军压上,跟他们拼了!” 他手下几个还算清醒的将领赶紧劝:“陛下,息怒啊!咱们刚吃了亏,士气有点低落。东边那路也指望不上了,是不是先稳一稳,等后面……” “等个屁!”查理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再等下去,军心就全散了!就得趁现在,跟他们玩命!让士兵们都知道,没退路了,打赢了,阿尔萨斯的财富女人随便抢!打输了,大家一起玩完!” 这话虽然糙,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困兽犹斗,没了退路的军队有时候反而能爆发出吓人的战斗力。查理这是要孤注一掷了。 另一边,李琰的大营里也没闲着。打了胜仗,又听说阿史那云那边得手了,士气正旺着呢。将士们围着篝火,啃着干粮,喝着刚缴获的法兰克麦芽酒,吹嘘白天的勇猛,气氛热火朝天。 李琰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但也没敢大意。他太清楚查理那种人了,吃了这么大亏,不可能不报复。他一边派人加紧巡逻警戒,一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查理可能玩什么花样。 “陛下,您说查理老儿会不会狗急跳墙,晚上来偷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领凑过来问,嘴里还嚼着肉干。 李琰摇摇头:“偷营?他没那么灵巧。我估摸着,他更可能明天一大早,憋足了劲跟咱们来场硬的。”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吃饱喝足,早点歇着,但衣不解甲,刀不离手。明天,恐怕有场恶仗。” 果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地平线上就传来了闷雷一样的响声。法兰克大军倾巢而出,黑压压的一片,跟昨天比起来,虽然少了点整齐,但多了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查理本人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战斧,冲在最前面,嗷嗷叫着,像是要吃人。 “来了!”唐军营垒里,哨兵尖利的呼喊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立刻响彻唐军阵地。休息了一夜的唐军士兵们迅速抓起武器,冲向各自的战位,动作快得惊人。弩炮手们飞快地绞紧弓弦,装填石弹和火油罐。弓箭手们检查着箭囊,重步兵们用刀盾敲击着胸膛,发出砰砰的战吼。 李琰也登上了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看着潮水般涌来的法兰克军队,眼神冰冷。他知道,今天这场仗,才是真正决定阿尔萨斯归属的关键。 “弩炮!瞄准他们的骑兵集群!给朕狠狠地砸!” 战斗瞬间打响!比昨天更加惨烈!法兰克人真的是拼命了,不顾伤亡地往前冲。唐军的弩炮和弓箭像是割麦子一样放倒一片又一片,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涌。 重骑兵的对撞更是惊天动地。金属撞击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成一团。李琰甚至能看到查理那家伙挥舞着战斧,在阵中左冲右突,确实有点猛。 仗打到最激烈的时候,李琰自己也坐不住了,抄起横刀就想带亲卫队上去冲杀一阵,被手下将领死活拦住了。“陛下!您是主帅!不能轻易犯险啊!” 就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战线像拉锯一样来回移动的时候,一匹快马疯了一样从后方冲进唐军大营,马上骑士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手里高高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信。 “急报!急报!意大利来的急报!” 信被飞快地送到李琰手里。他拆开一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信是留守曼托瓦的上官婉儿写来的,说的居然是意大利北部那帮贵族联盟的事儿。安雅女伯爵那封“报喜”密信起作用了,而且效果好的出奇! 联盟内部因为谁功劳大、谁将来能当“伦巴第大公”、以及怎么对付“善妒的阿史那将军”吵翻了天,几个大家族甚至差点动起手来。更绝的是,他们原本答应提供给日耳曼东路军的粮草和物资,因为内讧和互相扯皮,居然真的迟迟没能送过去! “哈哈哈!天助我也!”李琰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东路日耳曼人本来就断了粮,现在连预期的补给都黄了,那还不彻底乱套?说不定现在已经自己打起来抢吃的了! 这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李琰立刻把这好消息告诉身边的将领们。将士们一听,士气更是噌噌往上涨!原来咱们不仅在正面揍他,后面还有人帮咱捅他刀子!这仗打得痛快! “兄弟们!蛮子后院起火了!咱们加把劲,把前面这伙也收拾了!今晚吃肉管饱!”李琰挥刀大吼。 “万胜!陛下万胜!”唐军爆发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攻势更加凶猛。 反观法兰克军那边,久攻不下,死伤惨重,本来士气就有点低落,隐隐约约好像又听到唐军阵地传来震天的欢呼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心里更慌了。查理嗓子都喊哑了,也压不住阵脚。 此消彼长之下,战局开始向着对唐军有利的方向倾斜。法兰克军的攻势像是撞上了礁石的浪头,势头越来越弱。 而此刻,远在数百里外的阿史那云,正带着她那群来去如风的轻骑兵,跟发了疯一样追剿他们的日耳曼散兵游勇玩着捉迷藏。她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有点隐隐作痛,但这丝毫没影响她的行动。她知道,自己这把火,烧得值!就是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皇帝,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担心自己……呸!想他干嘛!打仗要紧! 第321章 崩溃与追击 查理那老小子算是把裤衩都输没了。他憋足了劲儿的反扑,撞上士气正旺、还得了好消息的唐军,就跟鸡蛋砸石头没啥区别。战线前头,法兰克那些重骑兵冲了一次又一次,除了在唐军阵前留下更多尸体和破烂盔甲,屁用没有。后头的步兵更惨,被唐军的弩炮和弓箭招呼得哭爹喊娘,阵型早就散得没眼看了。 打着打着,不知道哪个胆小的家伙先喊了一嗓子:“跑啊!东边的蛮子都完蛋了!咱们被卖啦!” 好嘛,这一嗓子可真是要了亲命了!本来就在硬撑的法兰克军队,心里那根弦“啪”一下就断了。兵败如山倒,说的就是这场景。刚才还嗷嗷叫着往前冲的人,现在掉头就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盔甲太重?扔了!武器碍事?丢了!啥都没小命重要! 查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军像雪崩一样垮掉,气得眼睛都快滴血了,挥着斧子砍了两个逃兵,可根本拦不住这溃逃的洪流。他自己也被亲卫队死拉硬拽着,裹在乱哄哄的人流里往后跑,别提多狼狈了。 高台上,李琰一看这情形,知道机会来了! “好!崩了!全线追击!给朕咬住他们,别让查理跑了!”李琰一把抽出横刀,声音都因为兴奋有点变调,“骑兵冲阵!步兵压上!弩炮给老子往前推,追着他们的屁股打!” “杀啊!别放跑了查理!” “抓活的!赏金千金!” 唐军这边早就憋着劲呢,一听命令,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嗷嗷叫着就冲了出去。骑兵们催动战马,挥舞着马槊横刀,追着溃兵砍杀,就跟打猎似的。步兵们也挺着长矛拎着刀,结成队形快步推进,收拾那些跑不动的散兵游勇。弩炮车虽然慢点,但也吭哧吭哧地往前挪,逮着机会就朝人多的地方轰他娘的一炮。 整个阿尔萨斯平原可就热闹了。前面是玩命奔逃的法兰克溃兵,后面是如狼似虎追击的唐军,烟尘滚滚,杀声震天。这场面,比过年赶集还乱乎。 李琰也没闲着,带着亲卫队也冲下了高台,加入了追击的队伍。他骑术好,马快,专门盯着那些看起来像军官或者贵族的家伙砍。皇帝都这么玩命,底下将士们更来劲了。 这一通追,直接从白天干到太阳偏西。唐军一口气追出去几十里地,砍死的、俘虏的法兰克兵不计其数。查理那老小子跑得是真快,仗着马好路熟,最后还是让他带着一小撮亲信溜了,一头扎进了莱茵河西边的林子里没影了。 李琰追到林子边上,看着黑黢黢的林子,勒住了马。穷寇莫追,这道理他懂,尤其还是钻林子,太容易中埋伏。 “妈的,便宜这老小子了!”李琰啐了一口,心里有点可惜,但看着眼前这漫山遍野的俘虏和缴获的战利品,这战绩已经够辉煌了。 “清点战果!收兵回营!”他大声下令。 将士们虽然没抓到查理,但这仗赢得太痛快了,一个个兴高采烈,押着垂头丧气的俘虏,赶着驮满东西的大车,唱着得胜歌往回走。 等大部队回到营寨,天色都快黑了。营地里早就准备好了庆功的酒肉,香味飘出老远。 李琰刚跳下马,卸下头盔,还没喘匀气,就听见营地门口又是一阵喧哗。一队骑兵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打头的那个,一身皮甲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胳膊上还缠着绷带,不是阿史那云是谁? 她看上去疲惫不堪,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嘴角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笑。她身后跟着的骑兵们,也个个跟从泥地里捞出来似的,但精神头都还行。 李琰一看到她,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咣当”一声落了地。他几步就迎了上去。 阿史那云也看见了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抱拳行礼:“陛下!臣幸不辱命!东路日耳曼蛮子因断粮和内讧,已自行溃散,部分逃往山林,部分被我部剿灭!” “好!好!回来就好!”李琰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他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阿史那云有点不好意思,想挣开,却没挣动,只好低声道:“没事,就擦破点皮,早好了。” 李琰才不信,这丫头最能硬撑。他也不管那么多,拉着她的手腕就往中军大帐走:“跟朕进来,让军医好好看看!” 进了大帐,屏退了左右,就剩下他俩。李琰亲自帮她解开那简陋的绷带,看到手臂上那道虽然不深但还挺长的伤口,周围都红肿了,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叫擦破点皮?感染了怎么办!” 他一边语气不善地训斥,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过清水和伤药,亲自给她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动作有点笨拙,却异常认真。 阿史那云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感受着他手指偶尔碰到皮肤带来的温度,心里那点因为奔波厮杀的疲惫和委屈,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她鼻子有点发酸,嘴上却还硬着:“陛下还会这个?” “闭嘴!受了伤就老实点!”李琰头也不抬,手上动作却没停。 包扎好伤口,帐内的气氛忽然就有点暧昧起来。烛光下,她脸上还带着尘土,头发也乱了,但那双眼睛格外亮,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依赖,有骄傲,还有一丝别的什么。 李琰看着她这模样,连日来的担心、战后放松下来的情绪,还有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人儿,各种感觉混在一起,让他喉咙有点发干。他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一点污渍,声音低了下去:“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听见没?” 阿史那云心跳得飞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闻着他身上混合着汗水、血水和尘土的味道,非但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格外让人安心。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像是点燃了什么东西。李琰再也忍不住,低头就吻住了她那有些干裂却异常柔软的嘴唇。这个吻不像平时那样带着戏谑或征服,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汹涌的情感。 阿史那云只是微微僵了一下,随即热烈地回应起来,手臂也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子。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战争的残酷与压力,在这一刻化为了最原始最炽烈的渴望。 帐外,庆功的欢呼声和歌声此起彼伏。帐内,春光乍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诉说着别后重逢的激情与疯狂…… 第322章 战后的甜头 阿尔萨斯这一仗赢得那叫一个痛快!唐军营地里就跟开了锅的饺子一样,彻底沸腾了。篝火烧得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大块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牛羊肉,整桶整桶刚从法兰克人那里缴获的麦芽酒和葡萄酒,可劲儿地造!士兵们勾肩搭背,吹嘘着自己砍了几个蛮子,缴获了什么好玩意儿,笑声、吼声、歌声响成一片,差点没把天给掀了。 李琰也没小气,仗打完了,就该论功行赏,让兄弟们实实在在拿到好处,下次才肯继续给你卖命。他大手一挥: “传朕旨意!所有参战将士,人人有赏!按斩首和缴获记功,头功者,赏钱五十贯,绢二十匹!次功者依次递减,便是辅兵民夫,也各有酒肉铜钱!” “缴获的战利品,除上缴三成入库,其余七成,全都分下去!铠甲、兵器、马匹、金银细软,谁抢到的,经过登记,大半归他自己!” 这命令一下,营地里的欢呼声差点把耳朵都给震聋了。“陛下万岁!”“大唐万胜!”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当兵吃粮,图的不就是这功名利禄和实实在在的好处吗?皇帝这么大方,以后刀山火海也跟着闯啊! 那些垂头丧气被看押着的法兰克俘虏,这会儿就成了会走路的钱袋子。按照规矩,高级军官和贵族能换赎金,那是皇帝和将军们的收入。普通士兵,要么等着家里凑钱来赎,要么就等着被贬为奴隶,发配去修路挖矿或者卖给各地贵族当苦力。乱世人命不如狗,战败者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李琰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也痛快,端着酒杯跟围过来的将领们一一碰杯。但他眼睛余光瞥到胳膊上还缠着绷带、正跟几个部下笑着喝酒的阿史那云时,心里那点别的念头又活泛起来。 昨晚帐子里那通折腾,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身上燥热。这匹野马,战场上狠,床笫之间更是辣得很,偏偏受了伤还硬撑着,让人又爱又心疼。 他冲亲兵队长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去,把阿史那将军叫过来,就说朕……看看她伤怎么样了。” 没多会儿,阿史那云就过来了,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陛下,您找我?” “嗯,伤还疼不疼?军医看过了吗?”李琰一本正经地问,示意她坐近点。 “早没事了……”阿史那云嘴上说着,还是顺从地坐到他旁边的垫子上。 李琰伸手过去,看似检查绷带,手指却在她结实的小臂上轻轻摩挲:“昨晚……累着了吧?还疼的话,朕那里还有好的金疮药。” 阿史那云脸更红了,偷偷掐了他大腿一下,低声道:“陛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朕关心麾下爱将,天经地义。”李琰笑得有点坏,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今晚庆功宴散了,再来朕帐里,朕给你……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阿史那云耳根子都红透了,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那眼神里分明带着点期待和娇嗔。 这眉来眼去的,底下不少老兵油子都看在眼里,互相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地嘿嘿直笑。皇帝陛下和这位女将军的事儿,早就不是啥秘密了。 热闹了好一阵,李琰才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虽然身体有点疲惫,但精神头还很足。他摊开地图和文书,开始琢磨下一步。阿尔萨斯是打下来了,怎么守住、怎么消化才是关键。 正想着呢,帐外亲兵通报:“陛下,曼托瓦有密信送到,是上官娘娘转来的。” 李琰精神一振:“快拿进来!” 信是上官婉儿写的,字迹娟秀,先是关切地问了陛下身体和战事,然后才提到了意大利那边的情况。果然,安雅女伯爵那边又来消息了! 贵族联盟彻底乱套了!因为安雅那封“报喜”信和后续李琰故意透过她放出去的一些真假假的消息,什么“陛下对某某家族印象很好”、“将来大公之位可能优先考虑主动献城者”之类的,让那几个本来就不齐心的大家族互相猜忌到了极点。 据说为了谁该先向皇帝陛下效忠、谁家出的力多、甚至谁家女儿更漂亮可能更得陛下欢心这种破事,几个家族的代表在一次秘密会议上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联盟名存实亡!安雅在信里表示,她现在“谨遵陛下吩咐”,正在“积极劝导”那些摇摆不定的贵族,争取让他们逐个向陛下投诚。 “干得漂亮!”李琰一拍大腿,这安雅·埃斯特,用好了真是一把好刀!这不,兵不血刃,意大利北部最大的潜在威胁就要自己瓦解了。 他立刻回信,大大夸奖了安雅一番,并授意她可以继续“便宜行事”,暗示只要事情办得好,将来少不了她和埃斯特家族的好处。同时,他也给婉儿回了信,字里行间少不了些温存思念之语,让她安心,并嘱咐她注意身体云云。 处理完这些,李琰心情大好,感觉局面一片光明。阿尔萨斯大胜,意大利北部即将入手,这西方攻略,顺利得超乎想象。 然而,他高兴得有点早了。 几天后,当大军开始分批驻防阿尔萨斯各要点,并派出小股部队清剿残余法兰克散兵时,一份来自皇城司潜伏人员的密报,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密报的内容让李琰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溃败逃回莱茵河西岸的法兰克王查理,并没有像丧家之犬一样一蹶不振!这老小子,居然拖着伤腿,又开始上蹿下跳了!他一边舔舐伤口,重新收拢溃兵,一边派出了大量的使者,带着他的亲笔信和承诺,疯狂地奔向更西方的法兰克其他公国、南方的勃艮第、甚至北方的诺曼底! 密报里甚至搞到了几封查理信件的抄本片段,上面的措辞极其恶毒和具有煽动性: “……东方来的黄皮肤异教徒,比匈奴人更凶残,比撒拉森人更狡诈!他们不仅要我们的土地,要我们的财富,更要彻底铲除我们的信仰,奴役我们的子孙!……” “……他们皇帝李琰,自称什么‘罗马奥古斯都’,这是对上帝和所有基督徒最大的亵渎!……”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所有主的战士,所有高贵的骑士们!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这是一场圣战!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信仰和我们的生活方式!……” “……我已经联络了教皇陛下和各地的虔诚信徒……我们必须组成一个新的、更强大的联盟,将这群东方的魔鬼彻底赶回他们的老家去!……” 李琰看着这些充满仇恨和宗教狂热的字句,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查理这老小子,打不过,就开始玩意识形态绑架,把一场领土争夺战,硬生生往“文明冲突”、“圣战”的方向引! 这一招非常毒辣。欧洲这片地方,封建割据,平时各个公爵、伯爵们互相掐得你死我活,但一旦被煽动起宗教狂热和对外族的恐惧,很容易就能暂时团结起来,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当年的十字军东征不就是这么搞起来的吗? “妈的,打不过就喊家长是吧?”李琰骂了一句,感觉有点棘手。他原本想着拿下阿尔萨斯和意大利北部,就能站稳脚跟,慢慢消化。现在看来,查理这是不想让他安稳啊。 而且,密报最后还提到,似乎有一些来自更遥远地区的、行踪诡秘的人物,也在暗中接触查理和一些日耳曼部落酋长,具体目的不明,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李琰揉了揉眉心,感觉刚轻松没多久的担子又压了下来。看来,这场西征,远没到结束的时候,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头。 他得赶紧想想,怎么应对这即将到来的、可能席卷整个西方的“圣战”舆论风暴了。 第323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阿尔萨斯的庆功酒气还没完全散干净呢,李琰心里头那根弦就又绷紧了。查理那老小子果然不肯消停,打不过就玩阴的,开始满世界嚷嚷什么“圣战”,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琰把自己关在中军大帐里头,对着地图和那些抄来的密信抄本,一琢磨就是大半天。底下将领们还在兴头上,嚷嚷着要再接再厉,渡过莱茵河,直接端了查理的老窝。可李琰心里清楚,这时候再贸然进兵,搞不好就要撞上铁板。人家现在抱成团,同仇敌忾,你去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妈的,不能光想着打打杀杀了,得动动脑子。”李琰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来自后世的经验告诉他,舆论这玩意儿,有时候比千军万马还厉害。 他先把几个心腹将领和参军叫进来,给他们透了点底,把查理搞“圣战”那套东西说了说。果然,这帮杀才一听就炸毛了: “放他娘的屁!什么异教徒?咱们陛下是真龙天子!” “就是!打不过就泼脏水!老子们凭本事打下的地盘,咋就亵渎他们的狗屁上帝了?” 李琰压压手,让他们安静:“光咱们自己骂没用,得让这西方地界上的人都听听咱的道理。咱们不是来灭他们种的,是来带着他们过好日子的!”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这么着,去找军里头那些识文断字的,还有路上归附过来的、懂他们这边语言的教士、学者,多找几个。让他们给朕写点东西,就用拉丁文写!” “写啥?”手下人有点懵。 “就写……嗯……《告西方诸族书》!”李琰来了劲头,“内容嘛,第一,咱们大唐,海纳百川,从来不搞赶尽杀绝那一套。咱们来了,罗马的律法照用,你们各家的习俗,只要不跟大唐律冲突,也照样保留!信上帝?随便信!只要按时交税纳粮,听话,啥都好说!” “第二,狠狠揭查理的老底!把他怎么横征暴敛、怎么欺负其他小贵族、怎么打了败仗就甩锅的破事,都给朕抖搂出去!让大家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祸害地方的恶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李琰声音提高了几分,“咱们大唐带来的是啥?是更好的种子,是修路的技术,是治病的郎中,是公平做买卖的规矩!是秩序!是能让老百姓吃饱饭、过安稳日子的王道教化!比他们那整天打来打去、贵族老爷作威作福的鬼日子强多了!” 他越说越溜,把手下人都听愣了。皇帝陛下这脑子是咋长的?打仗厉害,这嘴皮子上的功夫也这么厉害? “都听明白了没?赶紧去办!写得好的,朕重重有赏!写完了,给朕抄上几百几千份,派人到处给朕撒!城市广场、教堂门口、酒馆驿站,哪儿人多往哪儿扔!再找些机灵的家伙,混进西边去,给朕散播出去!” “是!陛下圣明!”手下人这才反应过来,轰然应诺,赶紧跑去忙活了。 安排完这事,李琰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舆论战嘛,就得先下手为强。他伸了个懒腰,觉得肩膀有点酸,信步走出大帐。 外面天色已晚,营地里点起了无数火把和篝火,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整齐划一。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伤兵营附近。隔着老远,就看见阿史那云那熟悉的身影,正在那儿帮着军医给一个伤兵换药呢。她动作还挺熟练,侧脸在火光下显得特别认真。 李琰没打扰,就抱着胳膊靠在辕门边上看着。等她忙活完,一回头,才看见皇帝陛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呢。 “陛下?您怎么来了?”阿史那云有点意外,快步走过来。她胳膊上的绷带换成了更干净的一条,看来是听话去找军医重新处理过了。 “朕随便走走,看看弟兄们。”李琰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腕,看了看伤口,“嗯,这回包扎得还像点样子。还疼吗?” “早不疼了。”阿史那云想抽回手,没抽动,只好由他握着,脸上有点发热,“陛下,您吩咐的那什么……《告诸族书》,底下人都在忙着弄呢,您这主意真绝了!” “小手段而已。”李琰拉着她,慢慢往人少的地方溜达,“打仗嘛,有时候攻心为上。光靠刀把子,压不住多久。”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营帐后面,火光黯淡下来,四周只有夏虫的鸣叫。李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阿史那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心跳也加快了。 “云儿,”李琰的声音低沉下来,“等这边局势稳一点,朕可能……还得让你再辛苦一趟。” “陛下只管吩咐!”阿史那云立刻挺直了腰板。 “不是让你去冲阵厮杀了。”李琰笑了笑,手指轻轻抚过她脸颊,“查理不是到处派使者吗?朕也需要眼睛和耳朵,深入到西边那些公国、伯国里头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被查理忽悠瘸了,还是各怀鬼胎。这事儿,你手下那些机灵的斥候,比大军好用。” 阿史那云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派细作?” “嗯。”李琰点点头,“挑最精干、最机灵、最好还会点当地话的生面孔,扮成商人、流浪艺人、甚至朝圣者都行。撒出去,摸清他们的底细,最好能……拉拢几个见风使舵的。”他凑近了些,几乎贴着她耳朵说,“这事儿办好了,比打赢一场仗还有用。朕……信你。”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带着一丝酒气,让阿史那云腿有点软。她用力点点头:“臣明白!一定给陛下办得妥妥帖帖!” “好。”李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英气的脸庞,还有那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的鼻翼,心里那点火又有点压不住。他低头,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是定金。等事成了,朕再好好‘赏’你。” 阿史那云的脸“轰”一下全红了,幸好天黑看不真切。她嗔怪地捶了他胸口一下,却没躲开。 就在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暧昧,李琰的手开始不老实往她后腰滑的时候,一个亲兵很不合时宜地跑了过来:“陛下!曼托瓦又有信到!是上官娘娘的加急信!” 李琰动作一僵,心里骂了句娘,只好放开阿史那云。阿史那云也赶紧退开两步,假装整理并不凌乱的衣甲。 接过信,借着亲兵手里的火把光一看,李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信是上官婉儿写的,字迹依旧工整,但透着股焦急。她说曼托瓦这边,安雅女伯爵的“劝降”工作遇到了麻烦。虽然大部分小贵族都被吓唬住或者利诱住了,但有两个实力最强的家族——维罗纳的斯卡拉家族和帕多瓦的卡拉拉家族,态度极其强硬,非但不肯投降,还公然骂安雅是“叛徒”、“东方皇帝的婊子”,甚至扬言要联合起来,清除“内部奸细”,重新整合联盟对抗大唐! 更要命的是,婉儿在信里暗示,她察觉到似乎有一股来自外部的、隐藏很深的力量,在暗中给这两个家族撑腰打气,提供资金甚至可能是军事顾问,所以才让他们这么有恃无恐。但这股力量藏得很深,皇城司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没摸清底细。 “操!”李琰忍不住骂出了声。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西边查理还没搞定,意大利后院又差点起火!还冒出个神秘势力? 阿史那云看他脸色不对,凑过来小声问:“陛下,出什么事了?” 李琰把信递给她看,简单说了说情况。 阿史那云看完,柳眉倒竖:“给脸不要脸!陛下,让臣带一支轻骑回去!直接踏平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胡闹!”李琰瞪了她一眼,“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西边!意大利那边,朕自有安排。”他沉吟片刻,“看来,光让安雅唱红脸不够了,得有人去唱唱白脸……甚至黑脸。” 他立刻回到大帐,写下两道命令。 第一道是给留守曼托瓦的上官婉儿的:让她以皇妃和钦差的身份,公开出面,再次召见意大利北部所有贵族,重申大唐的宽大政策,但也要明确警告,对抗天兵,只有死路一条!对斯卡拉和卡拉拉两家,发出最后通牒! 第二道是密令,直接发给驻扎在罗马附近的大将仆固怀恩:让他立刻抽调五千精锐,秘密北上,陈兵于维罗纳和帕多瓦边境。一旦最后通牒被拒绝,或者那两个家族有任何异动,立刻以雷霆手段剿灭,不必再请示! “妈的,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李琰放下笔,眼神冰冷。看来这西方世界,水比想象的要深得多。想安安稳稳吃下这块肥肉,不动点真格的,是不行了。 第324章 暗流汹涌 李琰那篇绞尽脑汁搞出来的《告西方诸族书》,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手下那帮被逼着抓耳挠腮写文章的家伙,总算是弄出了个文绉绉又带着点煽动性的拉丁文版本。李琰亲自过目,改了又改,确保里面既讲明白了“跟着大唐有肉吃”的道理,又把查理骂得狗血淋头。 抄写了几百份之后,这些玩意儿就被唐军斥候和那些胆大包天、给钱就干的当地流浪汉们,像撒传单一样,撒向了莱茵河西岸、南方法兰西乃至更远的地方。有的被偷偷贴在了城镇广场的布告栏上,有的被塞进了教堂的门缝,甚至还有的被混在货物里,卖到了贵族的庄园。 效果嘛,不能说立竿见影,但确实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浑水里,激起了不少涟漪。 普通的农夫、手工业者看了,心里直犯嘀咕:好像……这东方皇帝说得有点道理啊?谁统治不是统治?能让我们少交点税,安安稳稳种地过日子就行。那些整天打仗抢地盘的贵族老爷,也没见得多好。 一些小贵族、小领主看了,则是心思活络起来。对啊,凭什么总是听查理那几个大家伙的?要是这大唐皇帝真像他说的那么讲规矩,还能带来好处,投靠过去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总比被查理当枪使,耗光自己的家底强。 当然,也有那死硬派的,尤其是些狂热的教士和跟查理绑得太紧的大贵族,看了之后暴跳如雷,大骂这是“异端的蛊惑”、“魔鬼的低语”,下令见到就烧,私藏者重罚。 但不管怎么说,查理想一手遮天、统一舆论的企图,算是被李琰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西边各地,不再是铁板一块地喊着“圣战”了,各种心思和议论开始在私底下流传。 李琰收到各地细作传回来的零星反馈,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舆论战这玩意儿,急不得,就得慢慢渗透。他这边稳住阵脚,另一边,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胳膊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本来就不是什么重伤,加上她身体底子好,早就闲不住了。接到李琰的密令,她立刻行动起来,从麾下骑兵里精挑细选了二十来个最机灵、最大胆、而且多少会点当地语言或者有点特殊手艺,如会点杂耍、会看病、甚至会打铁的老兵油子。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把这些人集中到一个小帐篷里。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阿史那云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陛下有重要差事交给咱们,比冲锋陷阵更凶险,但也更能立功!” 她大致说了任务内容:潜入西边各个公国伯国,摸清他们的底细,看看谁可能被拉拢,谁死硬到底,最好能打听到查理到底联络了哪些人,谈成了什么条件。 “你们不再是唐军士兵了。从现在起,你们可能是逃难的农夫,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是流浪的戏班子,甚至是躲避战乱的破落小贵族!”阿史那云语气严肃,“把你们的军牌、制式武器都留下。每人领一袋金币和银币,还有一套合身的粗布衣服。记住你们的任务,也记住你们的命最重要!一旦暴露,想办法逃回来,或者就地隐藏,绝不可牵连他人!” 她又详细交代了接头暗号、信息传递方式和几个紧急联络点。这些手段,有些是她从草原部落学来的,有些是皇城司提供的。 “都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将军放心!”这二十来个精锐斥候低声应道,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兴奋和跃跃欲试。干这活儿,刺激! “好,分批出发!祝你们好运!”阿史那云一挥手,这些精心挑选的“种子”便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向着西方未知的危险区域潜行而去。 送走了这些人,阿史那云回到自己的营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些人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好兄弟,此行凶吉难料。她正想着呢,帐帘一掀,李琰居然溜达进来了。 “都安排好了?”李琰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嗯。”阿史那云点点头,给他倒了杯水,“希望他们能顺利。” “都是百战余生的老手,机灵着呢,放心吧。”李琰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看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伸手轻轻摸了摸,“辛苦你了。等这事儿了了,朕好好陪你歇几天。” 他的触碰很温柔,让阿史那云心里一暖,嘴上却道:“臣不辛苦。倒是陛下,两边操心,才是真累。” 李琰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汗味和草叶气息。两人都没说话,享受着这战乱中难得的片刻温存。帐内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李琰的手无意识地在她后背轻轻抚摸着,感受着皮甲下那具充满力量又柔韧的身体。 阿史那云起初有些僵硬,慢慢便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往他怀里靠了靠。这些日子又是受伤又是奔波,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在他怀里,竟感到一种难得的安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气氛渐渐变得暧昧升温。李琰低下头,找到她的嘴唇,轻轻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急切和征服,而是缓慢而缠绵,充满了安抚的意味。阿史那云闭上眼睛,生涩却认真地回应着。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李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凑到她耳边,声音沙哑低沉:“云儿……今晚……朕留下?” 阿史那云心跳如鼓,脸烫得厉害。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咬了咬下唇,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 得到许可,李琰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帐内简陋的行军床…… (此处省略五百字详细情爱描写,大致内容为:李琰温柔褪去阿史那云的皮甲和内衣,仔细查看她已愈合的伤口,动作轻柔爱怜。阿史那云初次完全放松身心,展现出不同于平日的柔媚与生涩,回应虽然笨拙却热情坦诚。两人在狭小的行军床上缠绵,更多是情感上的交流与抚慰,而非单纯的欲望发泄。结束后相拥而眠。) 就在李琰与阿史那云在北方大营温存之际,南边的曼托瓦,上官婉儿主持的贵族召见大会,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华丽的宴会厅内,烛火通明,意大利北部有头有脸的贵族几乎都到齐了。人人衣着光鲜,但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上官婉儿端坐在主位,身着大唐宫装,气质雍容华贵,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她先是代表皇帝陛下,重申了大唐的宽厚政策,许诺保留各家的领地和特权,甚至暗示将来会在意大利施行更优惠的税制。 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陛下仁德,却非怯懦!对于忠心归附者,陛下不吝封赏!但对于那些阳奉阴违、甚至意图对抗天威者……” 她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维罗纳的斯卡拉伯爵和帕多瓦的卡拉拉伯爵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亦有雷霆手段!斯特拉斯堡城下,查理五万大军灰飞烟灭!莫非,诸位觉得自家的城墙,比查理的重骑士更加坚固?自家的军队,比法兰克精锐更加勇悍?” 这话如同冰水泼头,让许多原本有些小心思的贵族噤若寒蝉。 上官婉儿趁热打铁,直接发出了最后通牒:“陛下有旨:限尔等十日之内,明确表态,宣誓效忠,并交出部分兵权,由大唐派遣官员协同治理。逾期……或虚与委蛇者,视为叛逆,天兵到时,勿谓言之不预!”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斯卡拉和卡拉拉两位伯爵身上。 斯卡拉伯爵是个身材高大、面容阴鸷的中年人,他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皇妃娘娘!您这是在威胁我们吗?我们世代居住于此,遵循的是祖先的法律和上帝的意旨!岂能向一个东方的异教徒皇帝屈膝?交出兵权?简直是笑话!” 卡拉拉伯爵是个矮胖子,也跟着附和:“没错!谁知道你们的话算不算数?说不定等我们交了兵权,下一刻就成了阶下囚!” 上官婉儿丝毫不惧,冷冷道:“两位伯爵是执意要抗旨了?” “是又怎样?”斯卡拉伯爵傲然道,“我们已经联络了……”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一直沉默的老贵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他。斯卡拉伯爵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住嘴,但脸上愤懑不甘的神色更浓了。 上官婉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果然有鬼!她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既如此,本宫言尽于此。诸位,好自为之。” 宴会不欢而散。当晚,就有好几个小贵族偷偷派人来求见上官婉儿,表示愿意效忠,只求陛下保全家族。 而上官婉儿发出的密信,也以最快速度送到了秘密北上的仆固怀恩手中。这位以勇猛和脾气火爆着称的唐军大将,看完信,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娘的!总算不用藏着掖着了!儿郎们,给老子加快速度!围住维罗纳和帕多瓦!老子倒要看看,是他们脖子硬,还是老子的陌刀硬!”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意大利北部上空。而那个在幕后给斯卡拉和卡拉拉家族撑腰的神秘势力,似乎也快要浮出水面了。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5章 幕后黑手 仆固怀恩的动作快得吓人。接到密令后,他手下的五千精锐就像是出了笼的饿狼,日夜兼程,几乎是以急行军的速度扑向了维罗纳和帕多瓦。等斯卡拉和卡拉拉两家收到风声,慌慌张张想关城门拉吊桥的时候,唐军先锋的骑兵已经能看清城墙上守军那惊恐的表情了。 “围起来!给老子把这两只王八窝围严实了!”仆固怀恩骑在马上,声如洪钟,指着两座不算特别雄伟的城池吼道,“弩炮给老子架起来!对准城门楼子!派人去喊话,让他们立刻开城投降,交出主犯,否则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黑压压的唐军迅速展开,熟练地构筑简单的围城工事。一架架令人胆寒的弩炮被推上前线,巨大的石弹和那些冒着古怪气味的火油罐被装填到位。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压得城头守军几乎喘不过气。 维罗纳和帕多瓦城里彻底乱了套。普通百姓吓得关门闭户,祈祷着灾难不要降临。那些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小贵族们,此刻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纷纷暗中派人溜出城,或者用箭射下书信,向唐军表达投诚之意,只求别被那俩蠢货连累。 斯卡拉和卡拉拉两位伯爵也是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唐军来得这么快,这么狠!两人躲在各自的城堡里,一边强撑着下令死守,一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派人向城外射信,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援军或者指示。 然而,他们期盼的援军连个影子都没有。反倒是仆固怀恩的耐心快耗尽了。在围城第三天,他下令对着帕多瓦的城门楼试射了一枚石弹。 轰隆! 巨大的石块精准地砸中了城门楼的一角,砖石飞溅,烟尘弥漫,整个城楼都晃了三晃。虽然没塌,但那示威的效果达到了极点。帕多瓦城墙上一片鬼哭狼嚎。 “最后一次警告!明天日出之前,再不开城,老子就动真格的了!”仆固怀恩的怒吼通过大嗓门士兵的翻译,传遍了帕多瓦城墙。 压力之下,卡拉拉伯爵先顶不住了。当天夜里,帕多瓦城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卡拉拉伯爵本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被几个心腹将领颤颤巍巍地推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他哭哭啼啼的家眷。他选择了投降保全家小。 仆固怀恩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这份“大礼”,派人将卡拉拉一家严密看管起来,大军随即开进帕多瓦,兵不血刃地控制了这座城池。 消息传到隔壁的维罗纳,斯卡拉伯爵彻底绝望了。他知道自己完了,困守孤城,外无援军,内部人心惶惶。绝望和愤怒之下,他变得有些癫狂,在城堡里咆哮着:“骗子!都是骗子!说好的支持呢!说好的大军呢!巴列奥略家族都是一群毫无信誉的懦夫!” 他这愤怒之下的咆哮,恰好被一个躲在门外、早已被其他贵族收买准备投诚的侍从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侍从连夜用吊篮溜下城墙,将这个惊天消息报告给了围城的唐军军官,军官又火速报给了仆固怀恩。 “巴列奥略?”仆固怀恩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猛地一拍大腿!“娘的!这不是君士坦丁堡原来那皇帝老儿的姓吗?!” 他立刻意识到这事非同小可,马上用八百里加急,把这个名字连带着斯卡拉的咆哮,一起飞报给了远在阿尔萨斯的李琰。 几乎在同一时间,阿史那云派出的那些深入敌后的“种子”们,也开始陆续传回一些零零碎碎但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一个扮成流浪艺人的斥候,在勃艮第某个公爵的城堡外卖艺时,偷听到几个醉醺醺的骑士闲聊,提到“希腊来的使者”、“戴着金戒指的瘦高个”、“许诺很多钱和古老的荣誉”。 另一个混进诺曼底商队的斥候,发现有一艘奇怪的快船经常深夜出入某个偏僻小港,船上的人说话带着明显的希腊口音,上岸后总是直奔当地最大伯爵的城堡。 还有斥候报告,在一些地区,开始流传起一种新的说法,说李琰这个“东方奥古斯都”是伪帝,真正罗马帝国的正统在“流亡的紫衣贵族”手中,号召人们支持“真正的罗马遗产”。 所有这些碎片信息,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那个躲在幕后,煽风点火,给查理提供舆论支持,甚至可能暗中给斯卡拉、卡拉拉这种二五仔撑腰的神秘势力,极有可能就是逃亡的拜占庭皇室残余力量!巴列奥略家族! 李琰在阿尔萨斯大营里,几乎是同时收到了仆固怀恩的急报和阿史那云汇总来的情报。他把所有信息往桌上一拍,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又带着几分讥讽的冷笑。 “好嘛!原来是这群丧家之犬在搞鬼!朕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呢!”李琰踱着步,脑子飞快地转着,“巴列奥略……难怪查理的‘圣战’喊得那么顺溜,这是想借刀杀人,利用西方这些蛮子来帮他们复国啊!” 他想明白了。巴列奥略家族的人,肯定是逃到了西方,利用他们残存的影响力、可能藏起来的财富、以及那套“罗马正统”的说辞,四处游说,煽动对大唐的仇恨,想把水搅浑,好从中渔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打得一手好算盘!”李琰冷哼,“可惜啊,你们找的这些盟友,要么是查理这种志大才疏的货色,要么是斯卡拉这种墙头草,成不了气候!” 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谁,事情就好办多了。李琰立刻做出部署。 第一,严令仆固怀恩,立刻全力攻打维罗纳,拿下死硬的斯卡拉,彻底肃清意大利北部的抵抗,掐断巴列奥略家族在意大利的触手! 第二,给上官婉儿去信,让她以官方名义,公开揭露巴列奥略家族的阴谋,明确指出他们是为了自身复辟的私利,不惜挑起整个西方的战火,陷万民于水火。把这顶“战争罪魁”的大帽子,狠狠扣回去! 第三,命令阿史那云,让她通知西边的细作,重点侦查与拜占庭流亡势力有接触的西方贵族,并尝试散播消息:大唐皇帝欢迎任何诚心归附者,但对于勾结前朝余孽、图谋不轨者,必将严惩不贷!同时,暗示大唐手里也有“真正的罗马遗产”那件绿袍和狄奥多罗斯的解读,比那些丧家犬更有资格代表罗马。 第四,他亲自给还在君士坦丁堡(新长安)养伤的李嗣业去信,让他加大力度清查城内可能存在的拜占庭旧势力暗桩,尤其是与巴列奥略家族有牵连的,务必斩草除根! 一套组合拳打出去,李琰感觉心里畅快了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把这支躲在暗处的冷箭揪了出来,就好对付多了。 然而,他这边刚理清头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从西边传来了——不是细作报告的,而是查理那边居然派来了一个打着白旗的使者,要求面见大唐皇帝! 使者带来的消息,更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查理表示,他愿意“慎重考虑”与大唐皇帝进行“和谈”,甚至暗示,如果条件合适,他或许可以“重新评估”与那些“希腊说客”之间的关系。 李琰看着下面那战战兢兢、却又带着一丝狡黠的法兰克使者,摸着下巴,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查理,看来也不完全是个蠢货嘛。这是看风向不对,准备把自己摘出去,甚至……想卖队友了?” 看来,这西方的浑水底下,大鱼不止一条啊。这盘棋,是越下越有意思了。 喜欢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请大家收藏:()大唐盛世重修:寰宇一统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6章 凯旋的仪式 查理派来的使者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还算体面的教士袍,但眼神闪烁,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他跪在两国相争,生灵涂炭,实非上帝所愿”,又拐弯抹角地暗示,只要大唐皇帝愿意给出“合适的条件”,比如承认查理对莱茵河以西某些地区的“传统权利”,并给予一些“经济补偿”,法兰克王国很愿意与大唐“化干戈为玉帛”,甚至共同维护西方的“秩序与安宁”。 帐内众将听得直撇嘴,好几个暴脾气的差点当场骂出来。妈的,打输了跑来求和,还他妈想要钱要地?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李琰倒是听得挺耐心,还时不时点点头,等那老头说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查理国王有心了。打仗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话锋一转,“朕怎么听说,查理国王最近和某些从东方逃难来的‘紫衣朋友’走得挺近?还一起嚷嚷着什么……圣战?这可不像是诚心求和的态度啊。” 那使者脸色瞬间就白了,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支支吾吾地辩解:“陛下明鉴!那……那都是些不受欢迎的流亡者,胡说八道!我家陛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都是他们……他们蛊惑……” “哦?是吗?”李琰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可朕怎么还听说,查理国王收了人家不少‘礼物’,还答应要帮人家‘光复故土’呢?这礼物……够不够支付你刚才说的那个‘经济补偿’啊?” 使者扑通一声瘫软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李琰这话,简直是把他家老底都快掀了! 李琰冷笑一声,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回去告诉查理。想谈,可以。让他拿出诚意来。第一,立刻驱逐所有巴列奥略家族的人,并公开声明与他们划清界限。第二,赔偿大唐军费黄金五千磅,战马三千匹。第三,割让莱茵河东岸所有据点。做到了这三条,朕可以考虑给他一个体面的和平。否则……”李琰眼神一厉,“朕不介意渡过莱茵河,去他的巴黎城里喝庆功酒!” 那使者面如死灰,连滚爬爬地被拖了出去。 人一走,帐内将领纷纷叫好。 “陛下圣明!就该这么治他!” “五千磅黄金?哈哈哈,查理那老小子怕不是要吐血!” 李琰摆摆手,脸色却没那么轻松:“都别高兴太早。这条件,查理大概率不会答应。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拖延时间,想等我们和意大利那边打起来,好趁机喘口气,或者再找新的盟友。” 他看向阿史那云:“云儿,西边的细作,有没有关于查理和巴列奥略具体交易的消息?” 阿史那云立刻回道:“回陛下,有几个消息正在核实。有迹象表明,巴列奥略家族的一个重要成员,可能是个叫安德罗尼科斯的亲王,目前就在查理的王廷里做客。他们似乎达成了一些秘密协议,包括资金支持和将来‘光复’后的一些利益划分。但具体文件,还没搞到。” “安德罗尼科斯……”李琰记下了这个名字,“继续查!最好能抓到确凿的证据。到时候,朕看查理还怎么狡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更加喧闹的欢呼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亲兵进来禀报:仆固怀恩将军派回来的捷报使者到了!还押送着俘虏的重要人物! 很快,几名风尘仆仆但精神抖擞的唐军军官押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衣衫破烂、鼻青脸肿的中年贵族走了进来,正是那个死硬到底的维罗纳伯爵——斯卡拉! 仆固怀恩的副将单膝跪地,大声汇报:“启禀陛下!仆固将军已攻克维罗纳!顽抗之敌尽数诛灭!生擒首犯斯卡拉!请陛下发落!”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面如死灰的斯卡拉身上。 李琰冷冷地看着他:“斯卡拉伯爵,听说你在等巴列奥略家的援军?等到没有?” 斯卡拉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的愤怒,嘶吼道:“骗子!都是骗子!安德罗尼科斯他答应我的……他答应会有舰队,会有军队……狗屁!什么都没有!你们杀了我吧!” 他这无异于亲口证实了巴列奥略家族的介入。 李琰点点头:“很好。押下去,好好看管,以后还有用。”他现在不杀斯卡拉,这家伙就是活生生的证据,证明巴列奥略家族是如何欺骗和利用西方贵族的。 处理完斯卡拉,李琰心情大好。意大利北部的钉子拔掉了,查理的虚实也探明白了,还抓住了巴列奥略家族的小辫子。 “传朕旨意!阿尔萨斯战事已定,大军不日拔营,班师……回意大利!”李琰朗声道,“咱们该回去,好好接收胜利果实,顺便……举办一场像样的凯旋仪式了!” 消息传出,全军欢腾!出来征战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去了! 班师的过程很顺利。李琰留下部分兵力驻守阿尔萨斯战略要点,自己亲率主力,带着大量的战利品和俘虏,浩浩荡荡南下,穿过阿尔卑斯山隘口,进入了意大利北部。 这一路,景象可就完全不同了。沿途的城镇早就收到了消息,那些已经投诚或者被吓破胆的贵族们,纷纷带着家眷和民众,跑到路边来迎接王师,箪食壶浆是不敢想了,但美酒食物和欢呼声还是少不了的。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等大军抵达米兰时,气氛达到了高潮。上官婉儿早已提前赶到,将这里布置得如同节日一般。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悬挂着大唐的龙旗和罗马的鹰旗(虽然有点不伦不类)。民众被组织起来,夹道欢迎。 李琰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金色铠甲,披着猩红的披风,在精锐玄甲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入城。身后是昂首挺胸、军容整齐的得胜之师,再后面是满载缴获物资的大车和垂头丧气的俘虏队伍。 欢呼声、乐曲声(中西混合)、花瓣如同雨点般落下。这场面,可比之前在罗马那个仓促的加冕仪式气派多了,也更像那么回事儿。 上官婉儿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她今日盛装打扮,美得不可方物,看到李琰安全归来,眼中闪烁着激动和自豪的泪光。她按照礼仪,盈盈下拜:“臣妾恭迎陛下得胜还朝!陛下万岁!” 李琰跳下马,亲手扶起她,当着万众的面,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婉儿,辛苦你了。朕回来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晚,在米兰最大的广场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和庆功宴。李琰发表了简短的演讲,再次强调了和平、秩序与繁荣,并当场宣布减免意大利北部地区三年的赋税,引来民众更热烈的欢呼。 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将士们放开了肚皮吃喝,载歌载舞。李琰自然是宴会的中心,不断有贵族和将领过来敬酒。 阿史那云也被特意安排坐在了离李琰不远的地方,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红色宫装,略施粉黛,少了几分战场上的煞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明艳,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有些拘谨,但看到李琰时不时投来的含笑目光,心里又甜滋滋的。 上官婉儿作为后宫之首,落落大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展现着女主人的风范,但偶尔看向阿史那云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宴会进行到高潮,李琰似乎喝得有点多了,拉着上官婉儿的手,又对阿史那云招了招手。 两人都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在众人有些惊讶和暧昧的目光中,李琰一手拉着婉儿,一手拉着阿史那云,对着众人宣布:“此次西征,大获全胜!前线将士用命,后方稳定有功!朕心甚慰!今夜,当与军民同乐!”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底下那些老兵油子和人精贵族们,谁听不出里面的意思?互相挤眉弄眼,心照不宣。 宴会直到深夜才散去。李琰确实喝得有点高,被内侍搀扶着回到行宫。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自然也跟了过去。 寝宫内,红烛高烧,香气馥郁。看着眼前两位风格迥异却都绝色动人的佳人,一个温婉如水,一个热烈如火,李琰借着酒意,心中那股征服欲和爱意混杂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 他先是将婉儿搂进怀里,深深吻了上去,感谢她这段时间在后方的辛苦支撑。婉儿柔顺地回应着,身体渐渐发软。 接着,他又拉过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史那云,同样给了她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吻,奖励她在战场上的勇猛与忠诚。阿史那云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也热情地回应起来,甚至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头。 (此处省略八百字详细情爱描写,大致内容为:李琰借着酒意,享受齐人之福,婉儿温柔包容,阿史那云野性难驯,二人虽有微妙竞争却也在皇帝的强势下逐渐配合,共赴巫山云雨。过程香艳热烈,极尽欢愉。) 这一夜,米兰的行宫之内,春色无边。而帝国的疆域与皇帝的权威,也在这凯旋的喧嚣与温柔乡中,似乎变得更加稳固。 然而,无论是李琰,还是沉醉在胜利与温柔中的其他人,都暂时忽略了——那些败退的敌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巴列奥略家族成员,绝不会甘心失败。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远方的海平面上悄然汇聚。 第327章 暗潮再生 米兰的凯旋狂欢就像是夏天里最燥热的那阵雷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喧嚣过后,留下的是堆积如山的正事儿和隐隐约约的不安。李琰脑袋里那点酒意和温柔乡的旖旎,没两天就被冰冷的现实给冲没了。 头一桩麻烦事儿就是怎么管地盘。阿尔萨斯那边还好说,刚打下来,刀把子握得紧,直接军管,派兵驻守要害地方,暂时没人敢炸刺。可意大利北部这疙瘩,情况就复杂多了。这帮贵族,墙头草属性点满,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地里不知道琢磨啥呢。虽然弄掉了斯卡拉和卡拉拉两个刺头,杀鸡给猴看了,可剩下的那些,谁能保证没点别的心思? “光靠吓唬不行,得把这套统治机器给搭起来。”李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着,“税怎么收,法怎么行,官怎么派,都得给朕拿出个章程来!既要让他们觉得比过去日子好过,又得把权力给朕抓牢实了!这事儿,婉儿,你多费心。” 上官婉儿立刻躬身领命。她这段时间确实累得不轻,既要安抚地方,又要协调各方势力,还得帮李琰处理海量的文书,人都清减了几分,但眼神却越发锐利干练。“陛下放心,臣妾已初步拟定了几个行省的划分和官员选派名单,税制也参照了帝国旧制并结合此地情况做了调整,请陛下过目。” 李琰接过那厚厚一沓文书,心里有点愧疚,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辛苦你了。等理顺了,朕好好陪你歇几天。” 另一边,阿史那云也没闲着。她手下那帮撒出去的“种子”们,陆续传回来更多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首先是查理那边。那老小子果然没答应李琰那苛刻的和谈条件。据说他看到使者带回来的回复后,当场就把桌子掀了,破口大骂,但骂完之后,却又诡异地下令军队后撤,收缩防御,摆出一副“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也别来惹我”的架势。 “他在拖时间。”李琰一针见血,“等着看咱们消化新地盘的时候会不会出乱子,或者……在等新的帮手。” 果然,细作回报,查理的使者像是撒豆子一样,拼命地往西边和南边跑。不只是联络那些还没明确表态的法兰克公国,甚至有人跑到了伊比利亚半岛,去接触那边的西哥特王国! “西哥特?”李琰看着地图上那块偏远的半岛,皱紧了眉头。这帮日耳曼蛮子的一个分支,在西班牙那边立国好几百年了,信仰阿里乌斯派基督教,跟主流天主教世界都不太对付,平时存在感不强。查理病急乱投医,连他们都想拉拢? “还有更邪乎的!”一个扮成羊毛商人的斥候带回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他在马赛港蹲守的时候,发现有一艘装饰风格明显不同于西欧、带着点东方气息的快船,在一个深夜悄悄靠岸。从船上下来几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但领头那个抬手的时候,他眼尖地看到那人手指上戴着一枚古波斯风格的金戒指!这伙人下船后,立刻被几辆没有任何标志的豪华马车接走了,方向疑似是……普罗旺斯伯爵的领地? “古波斯风格?”李琰心里咯噔一下。波斯萨珊王朝不是早就被阿拉伯人灭了吗?哪又冒出来波斯人?还跟西欧贵族勾搭上了? 他立刻让人把狄奥多罗斯那老学者请来,拿着那枚戒指的图样问他。 老学者拿着图样,戴着老花镜琢磨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陛下!这……这纹饰!像是波斯祆教高等祭司才能用的圣徽!萨珊王朝灭亡后,很多祆教徒和旧贵族逃到了偏远地区,甚至西迁……难道是他们?” 就在这时,另一个从南边回来的斥候,带来了一个几乎能串联起所有线索的爆炸性消息:他在意大利最南端的卡拉布里亚地区,无意中听到几个喝醉的水手吹牛,说他们前阵子跑埃及的生意,在亚历山大港好像瞥见了一个“穿着紫边袍子、脸色苍白的希腊老爷”,在几个阿拉伯模样的人的护卫下,上了一艘去往东方的大船! 紫边袍子!巴列奥略家族!阿拉伯人护卫!去往东方! 李琰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线索瞬间贯通了! 巴列奥略家族的那位安德罗尼科斯亲王,在西方搞风搞雨失败后,眼看复辟无望,竟然玩了一手更绝的!他可能通过某些渠道,联系上了波斯的祆教残存势力,甚至……甚至可能想跨越宗教隔阂,去投奔大唐的死对头——阿拉伯阿拔斯王朝! “妈的!这是要引狼入室啊!”李琰猛地站起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巴列奥略家族虽然垮了,但他们代表着东罗马帝国的法统,对中东和欧洲依然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和影响力。如果他们真的不惜代价,以承认阿拉伯宗主地位或者付出巨大利益为条件,换取阿拉伯人的支持,甚至说动阿拉伯人再次发动一场针对大唐的“圣战”,那麻烦就大了! 阿拔斯王朝现在虽然内部也不太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是个庞然大物。要是他们真的被说动,从东边施加压力,再加上查理在西边蠢蠢欲动,大唐刚刚稳定的西方局面,顷刻间就会岌岌可危! “好一个安德罗尼科斯!好一个巴列奥略!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发现自己之前有点小看这些丧家之犬的破坏力和疯狂程度了。 “立刻给新长安的李嗣业和南疆的安西都护府发最高级别的警报!让他们严密监视阿拉伯帝国和波斯方向的任何异动!尤其是海上和边境地区!” “命令阿史那云,让她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安德罗尼科斯的具体去向和意图!我要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还有,通知我们在阿拉伯帝国内部的所有眼线,动用一切资源,打听是否有拜占庭流亡皇室接触他们的消息!”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暴雨般下达,刚刚轻松了没几天的行宫再次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婉儿和阿史那云也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婉儿更加废寝忘食地处理政务,试图尽快稳定意大利局面,减轻李琰的后顾之忧。阿史那云则几乎住在了军情处,日夜不停地分析汇总各地传回来的情报碎片。 夜里,李琰常常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看着东起波斯湾、西至大西洋的广阔疆域,眉头紧锁。帝国的扩张太快,摊子铺得太大,虽然看似强盛,但内部消化需要时间,外部敌人又环伺四周。东方的阿拉伯人,西方的查理和潜在盟友,南方可能出现的波斯-拜占庭余孽联盟,甚至北方的斯拉夫和维京部落也不安分…… 这盘棋,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凶险了。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同时,骨子里那份来自后世的见识和不服输的劲头也被激发了出来。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对着地图,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朕倒要看看,这寰宇之内,谁能笑到最后!”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场风暴的第一个浪头,并非来自遥远的东方或西方,而是来自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场针对他个人的、极其阴险的阴谋,已经借着凯旋狂欢的余波,悄然展开了。 第328章 蜜糖与毒药 李琰这边为了巴列奥略家族可能勾搭阿拉伯人的事儿焦头烂额,天天对着地图和情报拧眉头,觉都睡不安稳。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人已经把黑手伸到了他的枕头边,玩起了最阴险的套路。 这天下朝,李琰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连着几天没睡好,火气有点大。回到后宫,上官婉儿端上来一碗冰镇好的银耳莲子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陛下,批阅奏章辛苦了,这是臣妾亲手熬的,去去火气。” 李琰接过来,尝了一口,清甜爽口,火气确实消下去点。他拉着婉儿的手,叹了口气:“还是你知道心疼朕。外面一堆破事,烦得很。” 婉儿顺势帮他按摩着太阳穴,轻声道:“陛下是天子,承载万民,自然辛苦。但也要顾惜身子才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臣妾近日整理各地贡品清单,发现……安雅女伯爵进献的一批葡萄酒,似乎格外受陛下青睐?几乎每日晚膳都要饮用?” 李琰愣了一下,随口道:“哦,是啊。那酒味道确实不错,醇厚甘甜,后劲也足,喝了睡得踏实些。怎么?有什么问题?”安雅自从“戴罪立功”后,表现得格外殷勤,贡品送得又多又好,这葡萄酒就是其中之一。 婉儿秀眉微蹙:“臣妾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酒香气似乎过于浓烈特殊了些……而且,陛下近日是否觉得……格外嗜睡,且晨起后有时仍感疲惫?” 李琰仔细一回味,好像还真是。自从喝了那酒,晚上确实倒头就睡,但第二天起来并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反而有时候觉得身子有点发虚,不如以前精力充沛。他还以为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或许是朕太累了……”李琰没太在意,反而笑着捏了捏婉儿的脸,“怎么?嫌朕最近没好好陪你?今晚朕就……” 话没说完,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阿史那将军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李琰眉头一皱:“让她进来。” 阿史那云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连礼节都顾不上了,脸色煞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陛下!出事了!我们……我们可能抓到个大家伙!” 原来,阿史那云手下一个混进普罗旺斯伯爵领地的斥候,阴差阳错之下,居然绑架了一个从伯爵城堡里偷偷溜出来的药剂师学徒!那学徒胆子小,没怎么用刑就全招了。 他供认,大概一个多月前,城堡里来了一伙神秘的东方人符合波斯祆教徒的特征,带来了大量的黄金和一种奇特的“香料”。这种香料无色无味,但少量加入酒中,能让人饮用时倍感愉悦,精神放松,但长期服用,会逐渐损害神智,让人变得嗜睡、疲惫、反应迟钝,最终甚至……疯癫而死! 而普罗旺斯伯爵,在收了巨额黄金后,答应帮他们一个忙——将大量这种“香料”混入一批最上等的葡萄酒中,然后通过“某个可靠的、能接近大唐皇帝的意大利贵族渠道”,将这批“特制”的美酒进献给皇帝陛下! “那个渠道……那个意大利贵族……很可能就是安雅·埃斯特!”阿史那云的声音都在发颤,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块状物,“这就是从那学徒身上搜出来的样品!他说那伙东方人管这个叫……叫‘忘忧散’!” 嗡的一声,李琰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安雅进献的葡萄酒!格外嗜睡!晨起疲惫! 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不是酒!那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冲着他来的慢性谋杀! “安!雅!”李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暴戾的杀意冲天而起!他猛地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案,杯盘羹汤摔了一地! “好!好一个迷途知返!好一个将功赎罪!朕饶她不死,还许她富贵,她竟敢如此害朕!”李琰气得浑身发抖,“还有那群阴魂不散的波斯杂碎!巴列奥略的走狗!” 上官婉儿也吓得花容失色,后怕不已,幸亏她多留了个心眼!她连忙扶住暴怒的李琰:“陛下息怒!龙体要紧!现在当务之急是……” “当务之急是立刻封锁消息!控制住安雅那个毒妇!查清所有经手的酒和人!”李琰强行压下滔天怒火,恢复了一丝冷静,但眼神冷得吓人,“云儿,你立刻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去曼托瓦!把安雅·埃斯特和她所有心腹,给朕秘密抓起来!记住,要活的!朕要亲自问问她,谁给她的狗胆!” “是!”阿史那云领命,转身就走,雷厉风行。 “婉儿!”李琰又看向上官婉儿,“你立刻去查,那批酒还有多少?朕喝了多少?哪些人经手过?所有接触过的内侍、宫女,全部隔离审查!皇宫内紧外松,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臣妾明白!”上官婉儿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下去安排。 李琰独自一人站在狼藉的殿中,胸口剧烈起伏。他竟然差点在阴沟里翻船!被一个他亲手饶恕的女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这简直比战场上打败仗更让他感到愤怒和耻辱! 很快,御医被秘密召来,战战兢兢地检查了那“忘忧散”的样品,又仔细给李琰把了脉。结论是:陛下中毒尚浅,发现及时,龙体根基雄厚,并未造成不可逆的损害,但近期确实会感到精力不济、易怒嗜睡。需要立刻停止饮用毒酒,并服用解毒汤药调理一段时间方可无虞。 听到御医这么说,李琰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后怕更甚。如果再晚发现一段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复盘。安雅一个人,绝对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搞来这种波斯奇毒。背后一定有指使!是巴列奥略家族?还是那些祆教徒?或者两者勾结? 他们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毒死自己那么简单。让自己慢慢变得昏聩疯癫,大唐帝国必然陷入内乱,他们就好趁机作乱,甚至复辟! 好歹毒的计策! 几天后,阿史那云秘密返回,带来了安雅·埃斯特。这位曾经风情万种、一心想着攀上高枝的女伯爵,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惊恐。 被扔在李琰面前时,她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女……臣女是被逼的!是他们逼我的!” “说!谁逼你的!”李琰的声音冷得像冰。 安雅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大概在一个多月前,一伙神秘人突然绑架了她的弟弟埃斯特家族的唯一男嗣,威胁她必须配合,将一批“特制”的葡萄酒进献给皇帝,并确保皇帝经常饮用。否则就撕票。她害怕极了,又不敢声张,只好照做。她并不知道酒里具体是什么,只知道肯定不是好东西。 “他们是谁?!”李琰逼问。 “我……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安雅颤抖着说,“带头的是个穿着斗篷、声音嘶哑的男人,听起来不像意大利人……他旁边还有个女人,蒙着面纱,但有一次风吹起来,我好像看到她下巴上……有一小块紫色的、像是胎记的东西……” 紫色胎记?女人? 李琰猛地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拜占庭皇室的一些零碎记载!巴列奥略家族某一支的女性,似乎就有脸上带紫色胎记的遗传特征! 是了!肯定是他们!巴列奥略家族的人亲自参与了!甚至可能那个女人就是家族的重要成员! “废物!”李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安雅还是骂自己。他挥挥手,让人把瘫软的安雅拖下去严密看管。 虽然揪出了下毒渠道,也基本确定了幕后黑手,但李琰的心情丝毫没有轻松。对手比他想象的更狡猾、更不择手段。这次是下毒,下次呢? 而且,那个被绑架的埃斯特家族继承人,现在肯定凶多吉少了。对方既然用了这种手段,就不会留下活口。 果然,几天后,有人在曼托瓦城外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经过辨认,正是安雅的弟弟。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半个月。 得知这个消息后,被关押的安雅彻底疯了,又哭又笑,没多久就撞墙自尽了。 李琰听到汇报,沉默了很久。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但他心中的警惕和寒意,却更深了。 他下令将那种名为“忘忧散”的毒药和其危害性通告核心将领和重臣,严令各地严查类似可疑物品和人员。同时,加强自身的安保等级,所有饮食都由绝对信得过的人经手,试毒环节更加严格。 经过这次事件,李琰变得更加多疑和谨慎。他知道,这场征服世界的游戏,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和残酷。光明正大的战场对决固然痛快,但隐藏在阴影里的匕首,才更加致命。 而他与巴列奥略家族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网络之间的斗争,也从台前的军事对抗,转入了更加凶险的暗战层面。 第329章 鹰巢虎穴 下毒风波虽然暂时摁下去了,但李琰心里头那根刺算是扎下了。他现在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喝口水都得让贴身内侍试三遍。这种疑神疑鬼的日子过得忒不痛快,但他知道,只要那帮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没清理干净,这提心吊胆的劲儿就松不下来。 “光挨打不还手不是朕的风格。”李琰把阿史那云和几个皇城司的头头叫到密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们能派细作下毒,咱们就不能以牙还牙?云儿,你手下那帮能人,有没有办法给朕摸进他们的老窝里去?特别是那个下巴带紫记的女人,还有那些玩毒的波斯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史那云眼中寒光一闪:“陛下放心!臣已经挑了几个最精干、最擅长潜行刺杀的好手,正在加紧训练,熟悉波斯和希腊那边的风俗习惯。只要找到他们藏身的确切地点,随时可以动手!” “找!给朕往死里找!”李琰敲着桌子,“查理那边,普罗旺斯伯爵那边,甚至更远的西班牙、北非,都给朕撒网!钱不是问题,人要最好的家伙要最利的!朕就不信,他们能钻地底下去!” “是!”阿史那云领命,转身就去安排。干这种黑活,她比打仗还来劲。 处理完这头,上官婉儿端着一碗新煎的安神汤药进来,看着李琰疲惫的样子,心疼得不行。“陛下,总这样被动防备也不是长久之计。臣妾近日翻阅古籍,又请教了狄奥多罗斯学者,倒是想到一个或许能釜底抽薪的法子,只是……颇为冒险。” “哦?什么法子?说说看。”李琰接过药碗,一口闷了,苦得直咧嘴。 婉儿一边递上蜜饯,一边缓缓道:“波斯祆教并非铁板一块,萨珊王朝灭亡后,内部派系林立。那些极端想复国的,自然会与巴列奥略家族勾结。但想必也有不少祆教徒,只求信仰存续,安稳生活,未必愿意跟着他们冒险,与大唐这样的庞然大物为敌。” 她顿了顿,看着李琰的眼睛:“我们是否……可以尝试派使者,秘密接触波斯乃至阿拉伯帝国内部那些对现状不满的势力?甚至是祆教中的温和派?许以重利,或承诺保护其信仰,分化瓦解他们?若能从中得到助力,或许能更快找到安德罗尼科斯亲王和那些极端分子的藏身之地,甚至……断绝他们的外援?” 李琰听完,摸着下巴沉吟起来。婉儿这想法,胆子够大,也确实点醒了他。老是盯着眼前的敌人,忘了敌人内部也有矛盾可以利用。 “远交近攻……有点意思。”李琰点点头,“不过这事风险太大。派去的人,必须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不仅要绝对忠诚,还得精通语言,熟悉当地情况,更要有随机应变的头脑。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臣妾愿为陛下分忧,仔细甄选人选。”婉儿轻声道。 “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李琰握住她的手,“记住,宁缺毋滥。找不到合适的人,宁可先不动。” 就在李琰这边调整策略,准备双管齐下的时候,西边的查理果然又不安分了。 他不知从哪儿嗅到了大唐内部似乎出了点问题,可能是下毒事件终究漏出去点风声,觉得机会又来了。这家伙一边继续加固莱茵河防线,一边更加起劲地派使者四处活动。 这次,他的使者还真在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撬开了一条缝。 西哥特国王是个年老体衰、没什么雄心的家伙,本来不想掺和这些破事。但他手下有个野心勃勃的儿子,叫罗德里克,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一直想着干点大事证明自己。查理的使者一番鼓动,又是“圣战”大义,又是许诺将来瓜分大唐在意大利的土地,把这个王子说得热血沸腾,天天在他老爹耳边吹风。 老国王被磨得没办法,又可能确实有点担心东方来的威胁,最后勉强同意,可以让罗德里克王子带一支“自愿军”规模不大,意思一下,渡过比利牛斯山,去给查理壮壮声势,但西哥特王国官方绝不公开宣战。 消息传到李琰耳朵里,把他给气笑了。 “自愿军?糊弄鬼呢!罗德里克那小子朕听说过,就是个愣头青!也好,正好拿来祭旗,让西方那些还在观望的家伙看看,跟朕作对是什么下场!” 他立刻下令给驻守阿尔萨斯的大将,让他们严密监视西边动静,一旦发现西哥特“自愿军”过来,不必请示,找个机会给我狠狠打,打出威风来! 外部压力未减,内部也得安抚。连续的精神紧绷和那“忘忧散”的残留影响,让李琰的情绪有些暴躁,晚上也睡不踏实。 这天夜里,他又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守夜的内侍吓得赶紧要点灯,却被他烦躁地挥手赶了出去。 黑暗中,他感到无比的憋闷和一种强烈的、想要发泄的欲望。他需要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牢牢掌控着一切,需要最原始的征服感来驱散心里的阴霾。 他鬼使神差地,只披了件外袍,就走出了寝殿,漫无目的地在行宫回廊里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阿史那云住的那处偏殿。 殿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李琰也没让宫女通报,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阿史那云还没睡,正穿着一身紧身的夜行衣,在灯下擦拭着她的弯刀。烛光勾勒出她健美而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曲线,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冷冽杀气。 看到皇帝陛下突然深夜闯入,她愣了一下,连忙放下刀起身:“陛下?您怎么……” 话没说完,李琰已经大步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低头就狠狠地吻了上去!这个吻充满了焦躁、霸道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几乎让阿史那云窒息。 阿史那云先是身体一僵,但很快感受到了李琰那不同寻常的情绪。她没有挣扎,反而放松下来,生涩却努力地回应着这个粗暴的吻,甚至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李琰看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和亮得惊人的眼睛,声音沙哑:“今晚……朕要你。” 没有多余的情话,直接而强硬。 阿史那云脸颊绯红,心跳如鼓,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皇帝陛下需要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此处省略六百字,大致内容为:李琰情绪复杂,动作比往常更加强势甚至略带粗鲁,充满了征服和发泄的意味。阿史那云全然接纳,以草原女子的热烈和忠诚回应,用身体语言安抚他内心的焦躁。过程激烈,酣畅淋漓,最终李琰在极致的释放中暂时抛开了所有压力,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琰醒来时,感觉精神好了很多,连日的疲惫和郁气似乎都消散了大半。他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阿史那云,她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红晕,手臂却仍无意识地搭在他身上,仿佛守护着什么。 李琰心中闪过一丝柔情,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种毫无保留的忠诚和热烈,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然而,温馨的时刻很快被打破。上官婉儿一早就等在书房,脸色凝重地送来了一份最新的密报。 派往阿拉伯帝国的眼线冒死传回消息:经过多方打探,基本可以确定,巴列奥略家族的安德罗尼科斯亲王,大约在一个月前,确实在亚历山大港秘密登上了阿拉伯人的船只,目的地极有可能就是阿拔斯王朝的首都——巴格达! 更糟糕的是,眼线还提到,似乎有一支规模不小的阿拉伯舰队,近期正在波斯湾一带异常集结,动向不明! 李琰看着密报,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 安德罗尼科斯果然去了巴格达!阿拉伯舰队异动! 风暴,真的要来了。 第330章 巴格达的阴影 坏消息像秋天的落叶,扫完一堆又来一堆。李琰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手里那两份分别来自东方和西方的急报,沉甸甸的,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东边来的消息最他妈吓人。皇城司潜伏在巴士拉的钉子,拼了老命送出来一条血淋淋的情报——安德罗尼科斯亲王那老小子,真让他摸到巴格达去了!而且,据说还真让他见着了哈里发麾下掌管军事的维齐尔(宰相)! 情报里说,安德罗尼科斯这龟孙,把他那套“罗马正统”和“东方异教徒威胁论”翻来覆去地吹,痛哭流涕地表示愿意代表巴列奥略家族和所有“忠实的罗马遗民”,向伟大的哈里发效忠,只求爸爸能发兵帮他们“光复故土”,赶走大唐那群“不信真主的野蛮人”。 更绝的是,这老王八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几张破羊皮卷,声称是什么“失落的拜占庭皇家海图”,上面标满了地中海和爱琴海的暗流、隐藏港口和补给点,说愿意献给哈里发,助阿拉伯海军横扫地中海! “狗日的!卖国求荣卖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千古奇闻了!”李琰气得把情报狠狠摔在地上。那海图要是真的,对阿拉伯海军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而波斯湾那边阿拉伯舰队异常集结的消息,更是让他坐立难安。这支舰队的规模据说相当庞大,目的不明。是例行演习?是针对波斯沿岸还在闹事的祆教残余?还是……真的被安德罗尼科斯说动了,准备西进,配合查理的陆上攻势,给大唐来个东西夹击? 一想到阿拉伯帝国那庞大的战争潜力和可怕的海军力量,李琰就感觉后脖子发凉。虽然现在阿拔斯王朝内部矛盾也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铁了心找麻烦,够他喝一壶的。 东边乌云密布,西边也没消停。阿尔萨斯前线送来战报:西哥特那个愣头青王子罗德里克,还真带着他那支几千人的“志愿军”,咋咋呼呼地渡过比利牛斯山,跑来给查理壮声势了。 这伙人装备一般,但宗教狂热劲儿十足,嗷嗷叫着要“净化异教徒”。他们一来,就跟查理的部队合流,对唐军的莱茵河防线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虽然都被打了回去,但搞得边境气氛非常紧张。 驻守阿尔萨斯的唐军大将请示:是继续固守,还是找个机会主动出击,把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吞了?免得他们成了气候,引来更多西方蛮子。 “打!必须打!”李琰几乎没犹豫,立刻批复,“挑个合适的地方,设个套,给朕把罗德里克那支志愿军包圆了!动作要快,下手要狠!打掉这只出头鸟,让其他还在观望的家伙都给朕把爪子缩回去!” 他现在急需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稳住西线,也给自己这边提提气。 东西两线压力山大,李琰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两边都不能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巨大的地图和沙盘,一熬就是大半夜,眼睛里全是血丝。 上官婉儿看着心疼,但又不敢打扰,只能默默地把安神汤和夜宵准备好,坐在外间陪着他。阿史那云则加强了行宫内外的警戒,几乎是寸步不离,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生怕再出一点纰漏。 这天深夜,李琰终于疲惫不堪地从书房出来,看到还在外间守着的婉儿,心里一软,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婉儿……朕是不是太心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和一丝迷茫,“摊子铺得太大,敌人四面八方围过来……” 婉儿转过身,轻轻抚摸着他憔悴的脸颊:“陛下是千古一帝,志在寰宇,自然非常人所能及。遇到的艰难险阻,也必然多于常人。但臣妾相信,陛下一定能带领大唐渡过所有难关。”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陛下不是一个人,还有臣妾,还有云妹妹,还有万千忠诚的将士子民。无论多难,我们都陪着您。” 李琰看着她温柔却坚定的眼神,心里那股焦躁和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不少。他叹了口气,把脸埋进她带着淡淡馨香的颈窝:“幸好还有你们……” 两人相拥着温存了一会儿,李琰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拉着婉儿的手走到沙盘前,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东边的麻烦,一时半会儿够不着。但西边的钉子,必须立刻拔掉!等阿尔萨斯那边吃掉罗德里克,朕要亲自去一趟新长安(君士坦丁堡)!” “陛下要去东方?”婉儿一惊。 “嗯。”李琰点点头,手指点在新长安的位置,“李嗣业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新长安是帝国西部的根基,也是应对阿拉伯人威胁的最前线。朕必须去坐镇,亲自部署防务,看看水师建设得怎么样了。顺便……会一会那些不老实的希腊旧贵族和可能潜伏的巴列奥略余孽!” 他的目光又扫过意大利和阿尔萨斯:“西边这边,暂时以稳住为主。婉儿,朕走之后,意大利这边的政务,就全权交给你了。遇事不决,可以和多谋善断的将领商量。阿尔萨斯前线,朕会委派一名稳重的大将负责。” “那……云妹妹呢?”婉儿轻声问。 “云儿……”李琰沉吟了一下,“她擅长机动作战和情报,朕本来想带她去东方。但西边这边,查理的动向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也不能不防。让她留下,协助你,同时继续清剿巴列奥略和波斯祆教的残余势力,特别是那个下巴有紫记的女人!” 安排好大致方略,李琰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拉着婉儿回到寝殿,或许是压力找到了宣泄口,或许是离别在即,这一晚,他格外贪恋婉儿的温柔与包容。 (此处省略五百字,大致内容为:李琰动作比往常更缠绵细致,充满依赖与不舍。婉儿极尽温柔,用心体慰,试图化解他沉重的压力。过程充满温情与缱绻,而非单纯的欲望。) 几日后,阿尔萨斯前线传来捷报:唐军巧妙设伏,将西哥特王子罗德里克的“志愿军”引入一处山谷,然后四面合围,弓弩火油齐下,经过大半天的激战,几乎全歼了这支军队!罗德里克王子本人身中数箭,狼狈不堪地被亲卫拼死救出,逃回了西班牙。西线威胁暂时解除。 李琰闻讯,大喜过望,重重奖赏了前线将士。他不再犹豫,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任命上官婉儿为“意大利总督”,总揽意大利北部军政事务。 任命大将高秀岩为“阿尔萨斯镇守使”,负责莱茵河防线。 命令阿史那云继续负责西方情报与特种作战,重点清剿巴列奥略余孽。 他自己则带着一支精锐的禁卫军和庞大的僚属团队,登上了前往新长安的战舰。 舰队起航,离开意大利海岸。李琰站在船头,望着蔚蓝的地中海,心中豪情与忧虑交织。东方,等待他的将是更加复杂的局面和更强大的对手。 帝国巨轮,在他的执掌下,正毅然驶向充满未知与挑战的东方深水区。 第331章 东归与新长安的暗涌 李琰的舰队一路东行,劈波斩浪。地中海的风光虽好,但他根本没心思欣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对着新长安及其周边地区的地图和情报苦思冥想,偶尔才到甲板上透透气,看着海天一色的景象,眉头却始终紧锁。 越靠近东方,他越能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阿拉伯帝国的阴影,就像这片海域上空偶尔飘过的乌云,虽然暂时还未化作暴雨,却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舰队终于驶入了博斯普鲁斯海峡。远远地,那座雄伟的“新长安”——君士坦丁堡的轮廓,逐渐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巨大的狄奥多西城墙如同巨龙的脊背,蜿蜒盘踞在海峡旁,城内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圆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码头上,早已是人头攒动,旌旗招展。留守的文武官员、部分投诚的希腊贵族、以及无数被组织起来“热烈欢迎”的市民,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 舰队缓缓靠岸。李琰换上了一身威严的帝王礼服,在精锐玄甲卫士的护卫下,踏上了新长安的土地。 “恭迎陛下圣驾东归!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李嗣业为首的大唐留守官员们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震天响。那些希腊贵族们也忙不迭地跟着行礼,脸上堆着谦卑又有些复杂的笑容。 李嗣业这莽夫,伤看来是好利索了,又恢复了那副铁塔般的身板,嗓门还是那么大,就是脸上多了道新疤,看着更凶悍了。他看到李琰,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 “嗣业,辛苦了!起来!”李琰亲手扶起他,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胳膊,“身子都好了?” “托陛下洪福!早好了!就等着陛下回来,带咱们再砍几个阿拉伯崽子呢!”李嗣业咧嘴笑道,声音洪亮。 “好!有的是仗打!”李琰点点头,目光扫过其他官员和贵族,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说了些“众卿平身”、“朕心甚慰”的场面话。 欢迎仪式搞得极其隆重,鲜花、欢呼、盛大的入城仪式,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充满希望。但李琰那双来自后世、见惯了人心叵测的眼睛,却从那些希腊贵族闪烁的眼神和过分热情的举止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虚伪。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代表希腊正教会出席欢迎仪式的那位大牧首,虽然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但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甚至在他目光扫过去时,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 “哼,表面功夫……”李琰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入住重新修缮扩充过的皇宫(原拜占庭皇宫)后,李琰甚至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立刻召见了李嗣业和几位核心将领,以及皇城司在新长安的负责人。 “废话不多说,情况你们都清楚。”李琰开门见山,“阿拉伯人的舰队在波斯湾晃悠,巴列奥略的余孽跑去了巴格达煽风点火。新长安是帝国西面的门户,绝不能有失!水师现在情况怎么样?” 负责水师的将领连忙汇报:“回陛下!按照您的旨意,我们接收并修复了大部分原拜占庭战舰,又从帝国本土调来了一些擅长水战的将领和工匠,新建了二十艘大型楼船和五十艘艨艟快舰。现在总计拥有大小战舰一百五十余艘,水兵两万余人!虽然比不上阿拉伯海军的规模,但依托海峡天险和岸防弩炮,守住门户应该无虞!” 李琰仔细询问了水师的训练情况、战舰性能、后勤补给等细节,还算满意。“不够!还要继续造大船,练精兵!未来的战场,离不开海洋!钱不够,朕从意大利和阿尔萨斯的缴获里拨!人不够,给朕去招募!希腊人里善水战的多得是,只要给足饷银,不怕没人来!” 他又看向李嗣业:“陆上防务也不能松懈。城墙要加固,军械要充足,粮草要囤积够三年之用!各处关隘,都给朕盯紧了!特别是那些投降过来的希腊部队,打散了编入各军,绝不能让他们自成体系!” “陛下放心!谁敢炸刺,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李嗣业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安排完军务,李琰又单独召见了皇城司的负责人。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新长安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暗流。 “城内情况如何?那些旧贵族和教会,最近有什么异动?” 皇城司负责人压低声音:“回陛下,表面还算平静。但根据我们安插的眼线汇报,近期确实有一些不寻常的私下聚会。一些旧贵族,以文化交流、慈善捐赠为名,频繁出入大牧首的驻地。他们谈话内容很谨慎,但似乎对……对陛下推广的‘天命融合’理论和那件‘绿袍’圣物,颇多微词,甚至暗中散布质疑言论。” “还有,”负责人补充道,“我们监控到,大约半个月前,有一艘来自埃及亚历山大的商船,卸货后,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被秘密接进了某位以富奢着称的旧贵族府中,之后再未露面。我们的人试图潜入调查,但那府邸守卫异常森严,差点暴露。” 埃及来的神秘人?李琰心中一动,会不会和巴列奥略家族或者阿拉伯人有关? “给朕盯死那家贵族!还有大牧首那边,也要加大监控力度!但要做得隐蔽,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打草惊蛇。”李琰吩咐道,“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必要时,可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卑职明白!”皇城司负责人心领神会。 处理完这些让人心烦的正事,李琰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挥退众人,独自走到宫殿的露台上,望着眼前这座融合了东西方风格的巨大城市,以及远处波光粼粼的海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敌人也越多。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想念意大利,想念婉儿温柔的笑容和阿史那云炽热的眼神。在这座充满敌意和算计的东方旧都,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拜占庭宫廷侍女服饰、却有着明显东方人面孔的年轻女子,端着茶点怯生生地走来。 “陛下,您劳累了一天,用些茶点吧。”女子声音轻柔,带着点吴侬软语的味道,在这异国他乡显得格外亲切。 李琰有些意外:“你是唐人?” “回陛下,奴婢原是扬州人士,家道中落,被贩……后来辗转到了这君士坦丁堡。蒙朝廷天恩,被选入宫中伺候。”女子低着头,轻声回答。 在这满是异族面孔的宫殿里,突然看到一个故乡人,听到多日未闻的乡音,李琰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莫名的亲切和放松。 他让她放下茶点,随口问了些家乡的情况。女子回答得小心翼翼,却也能说些扬州的风土人情,眼神清澈,带着对皇帝的天然敬畏。 或许是太久没有放松,或许是这异乡的孤独感作祟,又或许是这女子身上那点熟悉的故乡气息,李琰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的侧脸和纤细的腰肢,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燥热和掌控欲又隐隐抬头。 他屏退了左右侍从。 露台上只剩下他和那名扬州侍女。晚风吹拂,带着海峡的潮气。 (此处省略四百字,大致内容为:李琰在孤独和压力下,临幸了这位带有故乡气息的侍女。过程更多是皇帝发泄压力和寻求慰藉,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侍女半推半就,敬畏中带着一丝飞上枝头的幻想。) 事后,李琰赏赐了侍女一些珠宝,让她退下,并嘱咐不得声张。他需要发泄,但不会让这种一时兴起影响大局。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个看似偶然的夜晚,这个被他视为微不足道插曲的临幸,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在不久的将来,在这座本就暗流汹涌的城市里,激起意想不到的涟漪。 新长安的夜,依旧繁华而深邃,但隐藏在其下的阴谋与欲望,却刚刚开始悄然滋生。 第332章 海上的幽灵 李琰在新长安雷厉风行地搞整顿,又是扩军又是修船,动静闹得不小。城里的气氛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紧,街面上巡逻的唐军士兵多了,眼神也比刚来时更警惕。普通老百姓倒是该干啥干啥,只要不打仗不断粮,上头换谁坐龙椅,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可那些旧贵族和教会里头的人,心里就跟揣了二十五只兔子——百爪挠心。 大牧首的驻地里,这几天更是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氛。表面上,一切如常,祈祷、布施、接待信徒,但到了深夜,一些穿着不起眼黑袍的身影,总会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摸地溜进后院那间从不对外人开放的小祈祷室。 祈祷室里没点大灯,只有几盏小小的油灯,火苗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年迈的大牧首跪在圣像前,手里捻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但仔细听,那祈祷词似乎……并非传统的经文。 “……愿主怜悯祂迷途的羔羊,驱散笼罩圣城的东方阴霾……愿紫衣的荣光终得复兴,愿那亵渎圣座的伪帝,堕入永恒的火狱……” 他身后,几个心腹主教和那位以富奢着称、家里最近来了“埃及客人”的旧贵族尼基弗鲁斯,都屏息静气地跪着,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良久,祈祷结束。大牧首缓缓站起身,转过脸,那张平日里慈祥的脸此刻却布满阴霾。“尼基弗鲁斯兄弟,你带来的‘客人’,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海对岸的……兄弟们,何时才能履行诺言?” 尼基弗鲁斯贵族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尊敬的父亲(宗教尊称),他们带来了确凿的消息!伟大的哈里发,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安德罗尼科斯亲王的请求!一支庞大的舰队已经集结完毕,并非在波斯湾,那只是迷惑敌人的幌子!他们真正的集结地,是在埃及!在亚历山大港!” “什么?!”在场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千真万确!”尼基弗鲁斯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舰队由经验丰富的海军将领指挥,规模远超我们的想象!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准确的时机,和我们……在城内的配合!”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牧首。 “如何配合?”一个主教急切地问。 “到时候,我们需要……”尼基弗鲁斯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贴在了大牧首耳边。 昏暗的祈祷室里,一场针对新长安、针对李琰的惊天阴谋,正在这看似虔诚的祈祷声中,悄然敲定了细节。 几乎与此同时,在新长安城外的金角湾海军基地里,李琰正顶着海风,视察新建成的楼船。这船确实够大,上下三层,安装了大型弩炮和拍杆,看上去威风凛凛。 负责水师的将领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个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斥候,被亲兵急匆匆地带了过来。 “陛下!紧急军情!”斥候也顾不得礼仪了,声音嘶哑,带着恐惧,“我们……我们在克里特岛以南的海域,发现了……发现了阿拉伯人的舰队!不是波斯湾那支!是另一支,从埃及方向来的!规模……规模大得吓人!遮天蔽日,根本望不到头!” 李琰的心猛地一沉:“看清旗号了吗?确定是冲我们来的?” “旗号看清楚了,是阿拔斯王朝的海军旗!他们航向……正是朝着爱琴海北面,朝着我们这边来的!”斥候的声音都在发颤,“我们的小船差点被他们的巡逻舰发现,拼了命才逃回来报信!” 果然!波斯湾的是疑兵!真正的杀招藏在埃及! 李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下令:“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战舰出港,依托海峡有利地形,组成防御阵型!岸防弩炮全部就位!通知李嗣业,陆上戒严,严防城内异动!” 整个新长安和周边的海军基地瞬间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战争的阴云,前所未有的浓重。 然而,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从遥远的西方,通过皇城司的特殊信道,送到了李琰手中。 消息是阿史那云发出的。她在追查“紫记”女人和波斯毒师的过程中,顺藤摸瓜,竟然发现了一条惊人的线索——那个下巴有紫色胎记的女人,最后一次出现,并非在什么世俗贵族的府邸,而是进入了罗马城郊的一处……本笃会修道院!而且,那家修道院,似乎与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大牧首保持着某种秘密的联系! “教会……果然有份!”李琰看着密信,眼中寒光爆射。他之前就怀疑大牧首没那么老实,没想到他们竟然勾结得这么深!甚至可能利用宗教网络为巴列奥略余孽提供庇护和通道! 就在这时,内侍官脸色古怪地进来禀报:“陛下,大牧首阁下在外求见,说……有重要的灵性事务需要与陛下商议。” 李琰眼神一眯。老狐狸这个时候跑来?是想打探军情?还是想演戏麻痹自己? “让他进来。”李琰倒想看看,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牧首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进来后先是行了礼,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陛下,近日城内人心惶惶,皆言阿拉伯大军将至。老朽恳请陛下,允许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一场盛大的祈祷仪式,祈求上帝庇佑圣城,驱散强敌。此举必能安定民心,凝聚士气。” 李琰看着他那双看似浑浊却深处藏着精光的眼睛,心中冷笑:祈祷?是想借机搞鬼吧?集合人手?传递消息? 他几乎想当场戳穿这老家伙,但转念一想,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让城内隐藏的敌人彻底躲起来。 “大牧首有心了。”李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慰,“此举甚好!准了!就在三日后举行!朕也会亲自出席,与民同祈!” 大牧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连忙躬身:“陛下英明!上帝必感念陛下诚心!” 送走大牧首,李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对皇城司负责人低声吩咐:“给朕盯死祈祷仪式!他们想玩,朕就陪他们玩把大的!正好借此机会,把城里的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海上有强敌压境,城内有奸细作乱。李琰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悬崖边上,但他骨子里那股狠劲也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来吧!让朕看看,是你的祈祷灵验,还是朕的刀更快!”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部署如何利用祈祷仪式做文章,又一个让他心烦意乱的消息传来——他前阵子临幸的那个扬州侍女,竟然怀孕了!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皇帝临幸个宫女,有孕了封个才人美人就是。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消息不知怎么的就悄悄在宫内传开了,甚至隐隐有流向外面的趋势。一些旧贵族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多了点别样的意味。 李琰烦躁地挥退了禀报的内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阿拉伯舰队和城内阴谋,根本没心思处理这种后宫琐事。 “告诉内侍省,按规矩办!让她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走嚼舌根!”他不耐烦地吩咐道。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已经飞到了即将到来的那场风暴上。那场将在海上和城内同时爆发的、决定帝国西方命运的巨大风暴。 第333章 风暴前夜 新长安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3*4_k,a*n′s¨h+u!.¢c\o~m_阿拉伯舰队从埃及杀过来的消息,虽然官方拼命压着,但哪有不透风的墙?码头上战舰进出频繁,岸防弩炮掀开了炮衣,一队队士兵脸色凝重地开上城墙……老百姓又不是瞎子,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恐慌像是无声的瘟疫,在街巷里蔓延。 就在这当口,大牧首要搞盛大祈祷仪式的消息传开了,还说皇帝陛下要亲自参加!这可让慌得六神无主的人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嘛!打仗是皇帝和将军的事,咱小老百姓能做的,不就是求神拜佛,保佑平安吗? 于是,恐慌奇迹般地稍微平息了一点,转而变成了一种狂热的宗教期待。人们纷纷涌向教堂忏悔,准备在祈祷日那天好好求上帝显灵。 李琰站在皇宫高处,看着街上那些忽然变得“虔诚”起来的人群,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求神?要是祈祷有用,世上哪还有那么多亡国灭种的事?真正的安全,得靠手里的刀把子!他转过身,对身后肃立的李嗣业和皇城司负责人下达了一连串冰冷而精确的命令。 “嗣业!祈祷仪式那天,你的人,给朕把圣索菲亚大教堂围了!明松实紧!所有进入教堂的贵族、教士,名单核对清楚,一个不许漏,也一个不许多!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立刻秘密扣押!” “皇城司!你们的人,扮成信徒混进去!给朕盯死大牧首和他那几个心腹主教!特别是他们接触过的人、传递过的东西!朕怀疑他们想借机搞鬼,甚至可能……里应外合!” “水师那边继续备战,绝不能因为城里搞仪式就松懈!阿拉伯人的舰队说到就到!” “另外,”李琰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派人去‘请’尼基弗鲁斯贵族,就说朕关心城内治安,请他到皇宫‘协助’调查一些事情。记住,要‘客气’地请进来,然后就别让他出去了。” 他要先把已知的、跳得最欢的钉子拔掉一颗,看看对方的反应。?3/捌,墈·书/蛧- ^庚′辛·醉¢快? 命令迅速被执行。尼基弗鲁斯贵族在家中被“请”走时,还试图摆贵族架子,被唐军士兵不客气地推搡着塞进了马车。这个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到他的同党耳中。 祈祷仪式的前夜,李琰几乎一夜未眠。他再次检查了所有的部署,确认无误后,独自一人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海面。那里,敌人的舰队或许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 压力巨大。这一局,赌的是整个西方战区的命运,甚至是大唐帝国的国运。 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是那个扬州侍女。她如今有了身孕,被封了个“才人”的名分,安排在了离李琰寝殿不远的一处僻静宫室。她似乎感受到了皇帝沉重的心情,怯生生地过来,想给他一点安慰。 “陛下,夜深了,早些安歇吧,保重龙体要紧。”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软。 若是平时,李琰或许会享受这份温柔。但此刻,他心头压着千斤重担,烦躁地甩开了她的手:“朕没事,你回去好好待着,不必过来。” 那侍女吓了一跳,眼圈顿时红了,委屈地低下头,默默退了下去。 李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烦躁和愧疚,但很快又被更沉重的思虑淹没。他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儿女情长。 第二天,祈祷日。天气倒是出奇的好,阳光灿烂,仿佛上帝真的打算给面子似的。 圣索菲亚大教堂内外,人山人海。虔诚的信徒、看热闹的市民、以及大量混在人群中的皇城司便衣和外围戒严的唐军士兵,让气氛显得既庄严又诡异。微趣晓税罔 已发布罪薪章劫 李琰穿着庄重的礼服但内衬软甲,在精锐玄甲卫的护卫下,准时抵达。大牧首率领一众主教,在教堂门口迎接,笑容慈祥,无可挑剔。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唱诗班的歌声恢宏神圣, 熏香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厅。大牧首亲自带领祈祷,言辞恳切,祈求上帝保佑这座城市,驱逐来自海上的威胁,赐予和平。 李琰坐在特意设置的御座上,面色平静,甚至偶尔还配合地低下头,仿佛也在虔诚祈祷。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最敏锐的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特别是祭坛上的大牧首和他身边的那几个人。 他看到大牧首在祈祷的间隙,与身边一位主教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他看到另一个主教,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有规律地轻轻叩击着诵经台。 “有鬼。”李琰心中冷笑。 仪式进行到高潮,大牧首准备进行最重要的祈福环节时,异变陡生! 教堂侧门附近,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几个穿着普通信徒衣服的汉子,猛地推开人群,朝着祭坛方向冲来,同时从怀 里掏出了明晃晃的短刀! “杀死异教徒皇帝!” “为了罗马!” 他们用希腊语疯狂地叫喊着! “护驾!”李嗣业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 早已高度戒备的玄甲卫瞬间收缩,将李琰团团护住!混在人群中的皇城司便衣也立刻动手,扑向那些刺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场面瞬间大乱!信徒们惊恐的尖叫、哭喊声淹没了圣歌!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吸引时,祭坛上,大牧首身边那个一直用手指叩击诵经台的主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疯狂,猛地从圣袍下掏出一个不是十字架、而是造型古怪的、类似金属筒的东西,对准了被卫队簇拥着的李琰! 那不是兵器!那东西散发着一股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陛下小心!”一直紧盯着祭坛的皇城司负责人失声惊呼! 但距离太近,变故太快!那主教脸上带着殉道般的狂热笑容,就要启动那诡异的装置!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不知从哪个角落射出的弩箭,如同毒蛇般精准地钻入了那主教的咽喉!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金属筒“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张了张嘴,嗬嗬地冒着血沫,仰天倒下。 射出这一箭的,是隐藏在教堂穹顶阴影处的一名皇城司神射手! 刺杀和诡异的偷袭几乎同时发生,又几乎同时被粉碎!剩余的刺客很快被制服,按倒在地。 混乱中,大牧首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不知是吓的还是计划的失败让他绝望。他指着那些刺客,哆哆嗦嗦地似乎想说什么撇清关系的话。 李琰推开护卫,一步步走到祭坛前。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主教的尸体和那个古怪的金属筒,目光冰冷地盯住大牧首。 “大牧首阁下,”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遍寂静下来的教堂,“这就是你祈求的……和平?” 大牧首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琰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朗声道:“诸位都看到了!和平,不是祈求来的!是用血与火扞卫来的!任何企图颠覆秩序、勾结外敌、谋害朕的人,无论他披着多么神圣的外衣,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大手一挥:“把这里清理干净!相关人犯,押下去严加审讯!祈祷仪式,继续!” 说完,他竟真的重新坐回了御座,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残余的仪式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李琰回到皇宫,立刻投入到更紧张的部署中。刺杀失败了,但海上的威胁才是真正的考验。 审讯结果很快出来。那几个刺客是被洗脑的狂热旧贵族子弟。而那个试图使用诡异金属筒的主教,则交代得更快——那东西是“埃及客人”提供的,据说能“释放地狱的火焰”,他们原本打算在仪式上制造混乱,甚至刺杀皇帝,配合即将到来的阿拉伯舰队里应外合! “地狱的火焰?”李琰看着呈上来的那个结构精巧、却透着邪气的金属筒,眉头紧锁。这玩意儿不像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那些祆教徒或者巴列奥略余孽,从哪搞来的这鬼东西? 但他没时间深究了。最新的军情急报送到——阿拉伯埃及舰队的前锋,已经出现在爱琴海南部海域,距离新长安,只有数日航程! 真正的风暴,终于来了。 李琰深吸一口气,穿上战甲,拿起横刀。 “传令!水师出击!迎敌!” 第334章 金角湾的烈焰 新长安城头,李琰按着冰冷的垛口,死死盯着南方海天相接之处。′e?z^小+说?网_ \追.最`新′章+节\海风带着咸腥和一丝不祥的预感,吹得他身后的龙旗猎猎作响。终于,在那水天线上,先是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黑点,随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帆影! 阿拉伯人的埃及舰队,来了! 巨大的阿拉伯三角帆战舰如同移动的海上城堡,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它们排着极具压迫力的阵型,如同嗜血的鲨群,朝着金角湾入口直扑过来!船头上,那些包着头巾、挥舞着弯刀的水手发出的战吼,甚至隐隐压过了海浪声! “弩炮!准备!”大唐水师都督的声音通过铜喇叭,声嘶力竭地响彻各舰。 停泊在金角湾入口处、依托两岸山势和要塞组成第一道防线的大唐战舰,纷纷调整着船身,巨大的弩炮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沉重的石弹和那些特制的、装满猛火油的罐子被填入滑槽。 “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架弩炮同时怒吼!石弹呼啸着砸向敌舰,在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柱,偶尔有倒霉的阿拉伯战舰被直接命中,木屑横飞,惨叫声顿时响起!更可怕的是那些火油罐,砸在船帆或甲板上,瞬间爆裂开来,粘稠的黑油四处飞溅,紧接着被火箭点燃,立刻化作一片无法扑灭的火海! “稳住!瞄准他们的指挥舰和大型战舰打!”都督的吼声在爆炸和惨叫声中依然清晰。 阿拉伯舰队显然没料到唐军的远程火力如此凶猛和精准,前锋一阵混乱。但他们毕竟数量占优,而且海军战术极其娴熟。很快,后续战舰分散开来,利用速度优势,试图绕过唐军的第一道防线,从侧翼包抄,或者直接冲击相对薄弱的两岸辅助防线。 海战瞬间进入白热化!双方战舰如同巨兽般在狭窄的海湾入口处碰撞、纠缠!火箭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拍杆重重砸下,试图钩住敌舰接舷。*3-y\e-w·u~./c_o-m¨跳帮作战开始了!唐军水兵和阿拉伯海盗出身的水手在摇晃的甲板上血腥厮杀,弯刀对横刀,怒吼与惨叫不绝于耳! 李琰在城头上看得手心冒汗。大唐水师的表现已经远超他的预期,新建的楼船坚固,弩炮威力巨大,水兵们也足够勇敢。但阿拉伯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个个悍不畏死!唐军的防线就像一道堤坝,承受着一波又一波凶猛浪潮的冲击,随时可能被撕开缺口! “命令第二、第三梯队顶上去!绝不能让一艘敌舰冲进金角湾!”李琰对传令兵吼道。金角湾里面停泊着更多的战舰和运输船,一旦被突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艘体型格外巨大、装饰华丽的阿拉伯旗舰,凭借其坚固的船体和周围小船的保护,硬生生冲破了唐军的第一波拦截,逼近了左岸的一处唐军辅助炮台!那炮台位置关键,若是被夺占或摧毁,防线将出现一个致命的缺口! 更让人心惊的是,那旗舰的船头上,赫然站着几个穿着不同于阿拉伯水手服饰的人!其中一人,身穿紫边白袍,虽然距离遥远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形气质…… “安德罗尼科斯?!”李琰瞳孔猛缩!这老王八蛋,竟然亲自跑到前线来了?!他这是要亲眼看着新长安陷落吗?! 那艘阿拉伯旗舰似乎也发现了岸防炮台的价值,调整方向,不顾侧面唐军战舰的骚扰,拼命朝炮台冲去!船上的阿拉伯士兵准备好钩索和跳板,眼看就要强行登岸! 一旦炮台失守,敌人就能以此为支点,内外夹击,整个防线危矣! “妈的!”李琰骂了一句,再也按捺不住,“给朕备马!亲卫队跟上!” “陛下!危险!”左右将领大惊失色,连忙劝阻。-精′武?暁′税?枉? -醉,欣¨漳¨結+更\薪/快` “滚开!朕不能眼睁睁看着防线被撕开!”李琰一把推开劝阻的将领,大步冲下城墙。他知道皇帝亲临前线风险极大,但此刻士气可鼓不可泄!而且,他绝不能让安德罗尼科斯在那耀武扬威! 李琰带着最精锐的玄甲亲卫,旋风般冲向左岸炮台。他们赶到时,阿拉伯旗舰已经几乎要靠岸,箭矢如同雨点般从船上射来,压制得炮台上的唐军抬不起头,已经有阿拉伯士兵成功甩上钩索,开始攀爬陡峭的岸壁! “弩炮!给老子瞄准那艘狗屁旗舰!轰他娘的!”李琰夺过一把强弓,对着有些慌乱的炮台守军怒吼! 皇帝的身先士卒如同给士兵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守军们顿时红了眼睛,嗷嗷叫着操作弩炮,甚至不顾箭矢,探出身去用弓箭和雷石滚木反击攀爬的敌人! 李琰更是箭无虚发,一连射翻了几个快要爬上岸的阿拉伯士兵。玄甲亲卫们组成盾墙,护在皇帝身前,与试图登岸的阿拉伯 精锐厮杀在一起! 战场焦点瞬间集中到了这处小小的岸防炮台!双方都杀红了眼,每一寸土地都在激烈争夺!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几个穿着唐军水兵服、但动作格外矫健诡异的身影,借着混乱和硝烟的掩护,竟然从水中悄然潜近了大唐的一艘主力楼船——“震海”号! 其中一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的物体——正是祈祷仪式上出现的那种诡异金属筒的放大版!他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近乎殉道的光芒,目标直指“震海”号的吃水线部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得手之际,一艘原本在侧翼游弋、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唐军快船,如同离弦之箭般突然加速冲来!船头站着的,赫然是应该远在意大利的阿史那云! 她竟然违抗了李琰让她留守西方的命令,带着少数亲卫,千里迢迢,冒险穿越混乱的海域,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赶了回来! “拦住他们!”阿史那云弯弓搭箭,声音清厉无比! 她身边的亲卫都是百战精锐,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射向那些水鬼! 噗嗤!噗嗤! 几个水鬼应声中箭,惨叫着沉入海中。抱着金属筒的那名水鬼头目,眼看计划败露,脸上露出绝望而疯狂的狞笑,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金属筒狠狠砸向“震海”号的船壳,同时试图点燃引信! 但阿史那云的箭更快! 咻! 一支利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的手腕!他惨叫一声,金属筒脱手落入海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艘大唐战舰射出的重型弩箭,幸运地命中了那艘阿拉伯旗舰的尾舵!旗舰猛地一滞,船身打横! 好机会! 岸防炮台上的弩炮手岂会错过?一枚巨大的石弹和两个火油罐几乎同时呼啸而出,狠狠地砸在了阿拉伯旗舰的甲板和船楼上! 轰!轰!啪! 爆炸和火焰瞬间吞噬了船楼!在一片混乱的惨叫和爆炸声中,那个穿着紫边白袍的身影——安德罗尼科斯亲王,似乎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摔在甲板上,生死不知! 旗舰遭受重创,指挥失灵,阿拉伯舰队的攻势为之一滞! 大唐水师趁机发起反击,终于渐渐稳住了阵脚,将冲入海湾的敌舰又一点点逼退了出去! 惨烈的海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落。当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时,阿拉伯舰队终于吹响了撤退的号角。他们扔下了几十艘熊熊燃烧或正在沉没的战舰残骸,以及无数漂浮在海面上的尸体和挣扎的水手,狼狈地向南退去。 金角湾的海水,几乎被染成了红色。 大唐水师惨胜!保住了新长安的门户! 李琰站在满是狼藉和尸体的炮台上,看着退去的敌舰,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快虚脱了。他转过身,看到了同样疲惫却眼神明亮的阿史那云。 “你……你怎么来了?”李琰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史那云单膝跪地,脸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西方局势暂稳,臣……担心陛下安危,擅自前来,请陛下治罪!” 李琰看着她,又看了看海面上漂浮的敌舰残骸和那个被拖拽着的、仍在冒烟的阿拉伯旗舰,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她:“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此战,你立了大功!” 然而,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蔓延,一个内侍连滚爬爬地跑上炮台,脸色惨白地禀报:“陛下!陛下!不好了!宫里出事了!扬州才人……她……她小产了!而且……而且御医说,似是中了某种阴寒之毒!” 李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回头看向新长安城的方向,刚刚放松的心再次狠狠揪紧! 海上的风暴暂时平息,但城内的阴毒,却远未结束! 第335章 毒蛇的末路 金角湾的海水还没完全褪去血色,呛人的硝烟和焦糊味混杂着血腥气,在新长安城头和海面上久久不散。@求3|^书+~{帮/~′ ?更°{>新o最_快:^唐军水师正在抓紧时间清点损失,抢救伤兵,打捞还能修复的战舰。士兵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疲惫和麻木。仗是打赢了,可代价也太他妈惨重了。 李琰站在满是破损痕迹的岸防炮台上,听着水师都督带着哭腔的汇报,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沉没大型楼船七艘,重伤失去战力十一艘,艨艟快舰损失超过三十艘……水兵阵亡四千余人,伤者逾万……弩箭、火油几乎耗尽……”都督的声音嘶哑,每报出一个数字,都像是在李琰心口剜一刀。 这可是他花了血本,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家底啊!一战就打了个半残!没个一年半载,根本恢复不了元气。阿拉伯人虽然也损失不小,但他们家底厚实,经得起耗。自己呢? “知道了。”李琰的声音干涩无比,“优先救治伤员,打捞烈士遗体,厚加抚恤。战舰……能修的尽快修,不能修的,拆了当材料。”他挥挥手,让几乎要虚脱的都督下去休息。 海风一吹,带来一阵寒意。李琰这才感觉到胳膊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被流矢划了一道口子,血都把袖甲浸透了。刚才杀红了眼,根本没察觉。 “陛下!您受伤了!”身边的亲卫惊呼起来,连忙叫军医。 “小伤,死不了。”李琰不耐烦地摆摆手,但也没拒绝包扎。他看着海面上那些漂浮的碎片和尸体,突然问道:“那艘阿拉伯旗舰呢?抓到的俘虏有没有交代,安德罗尼科斯那老杂毛是死是活?” 亲卫队长连忙回道:“回陛下,那艘旗舰被拖到船坞了,烧得只剩个架子。幻想姬 首发俘虏审了几个,说法不一,有的说看见他被炸飞掉海里了,有的说被亲卫拼死抢进船舱了,还有的说好像看到有快艇趁乱接应走了个人……乱糟糟的,没个准信。” 李琰皱紧了眉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老狐狸,命还真硬!不过就算他没死,经此一败,短时间内也掀不起大浪了。 刚处理完伤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宫里又来了人,这次是上官婉儿派来的心腹内侍,脸色比刚才汇报战损的都督还难看,扑通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您快回宫看看吧!扬州才人……才人她情况不好!御医说……说中毒太深,加上小产伤了根本,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李琰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他一把推开正在包扎的军医,翻身上马,带着亲卫就往皇宫狂奔。 宫里更是乱成一团。扬州才人居住的偏殿外,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御医们进进出出,脸色凝重。上官婉儿站在殿外,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愤怒。 看到李琰回来,她连忙迎上来:“陛下……” “人怎么样?”李琰打断她,声音急促。 婉儿沉重地摇了摇头:“毒性古怪,极为阴寒,似是专门针对女子胞宫……发现得太晚了,御医们……尽力了。” 李琰一把推开殿门,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扑面而来。那个不久前还在他身下承欢、带着江南软语的年轻女子,此刻面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眼神都已经涣散了。 看到李琰,她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咸鱼墈书 芜错内容 李琰俯下身,凑到她嘴边。 “……药……甜的……嬷嬷……”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吐出,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 李琰僵在原地,看着那张迅速失去生气的年轻脸庞,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冰冷瞬间席卷全身! 药是甜的?嬷嬷?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利剑般扫过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谁?!谁是近身伺候汤药的嬷嬷?!” 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嬷嬷吓得浑身筛糠,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不关奴婢的事啊!是……是药房送来的安胎药就是甜的……说是新方子……” “药房?”李琰眼神更冷,“给朕把药房所有经手的人,全部拿下!严刑拷问!” 皇城司的人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出去。很快,药房一个负责煎药的小太监受刑不过,招认了:是宫内一位颇有势力的老宦官,让他往药里加了一种“特制的糖霜”,还说对胎儿有益。 顺藤摸瓜,那个老宦官很快也被揪了出来。他倒是嘴硬,但皇城司的手段岂是常人能扛住的?没撑多久就全撂了:指使他的是宫外一位旧希腊贵族,许诺事成之后给他家族一大笔钱,并帮他侄子在外省谋个官职。那种“特制糖霜”,也是那贵 族提供的。 “又是这帮阴魂不散的杂碎!”李琰气得浑身发抖。海上的明枪刚挡住,城内的暗箭又差点要了他子嗣的命!这帮人,是真要把他往死里整! “查!给朕一查到底!所有牵扯进来的,无论他是贵族还是宦官,满门抄斩!”李琰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凛冽的杀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场血腥的清洗,迅速从宫廷蔓延到宫外。又有几个旧贵族家族被铁甲士兵连夜破门而入,主要成员被投入死牢。新长安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接连的处理完这两桩糟心事,李琰才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他回到寝殿,挥退了所有侍从,只想一个人静静。 殿内烛火摇曳,安静得可怕。海战的惨烈、人才的凋零、后宫的阴毒……种种画面在他脑中交织,让他心烦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轻轻推开。阿史那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下了沾满血污的战甲,穿着一身简单的常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沐浴过。 “陛下,喝点汤吧,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她把汤碗放在李琰面前,看着他憔悴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她擅自回来,虽立了功,却也违了令。 李琰抬起头,看着她。烛光下,她洗去铅华的脸庞少了几分战场上的煞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而坚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略显粗糙却温暖的手。阿史那云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并肩作战的默契,也有对未来的忧虑,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在血与火中滋生出的情愫。 李琰猛地一用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阿史那云低呼一声,却没有反抗,温顺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那有力却略显急促的心跳。 “云儿……”李琰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又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燥热,“今天……幸好有你……” 他的手指抚过她光滑的后颈,带着薄茧的指腹激起她一阵细微的战栗。阿史那云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积聚着太多的压力、愤怒和需要宣泄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只是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献上了自己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没有了戏谑,没有了试探,而是充满了确认、依赖和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欲。像是两只在暴风雪中互相依偎取暖的野兽,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驱散周围的寒冷和危险。 (此处省略八百字,大致:李琰的情绪复杂,动作带着发泄和确认的意味,阿史那云全力迎合,以草原女子的热烈和忠诚回应,两人在肢体纠缠中寻求慰藉与真实感,过程激烈而投入,暂时忘却了外界的纷扰。) 云收雨歇。李琰沉沉睡去,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松弛。阿史那云却没有睡,她侧躺着,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着皇帝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平那里的褶皱。 她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海上的威胁仍在,城内的敌人未绝,皇帝的烦恼远未结束。而她自己的擅自归来,也还需要一个交代。 但无论如何,此刻,她就在这里。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会陪他一起闯。 帝国的伤口正在流血,但生命的力量,也同时在最黑暗的角落里顽强地滋生。 第336章 余波与抉择 天刚蒙蒙亮,李琰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睡踏实。,天`禧^晓′税¢罔· \追?罪/辛/蟑·结.怀里阿史那云呼吸均匀,睡得正沉,一条胳膊还无意识地搭在他腰上。看着她难得柔和的睡颜,李琰心里有点复杂。这匹野马,关键时刻是真顶用,可这不服管束的劲儿也真是让人头疼。 他轻轻挪开她的手臂,起身披上衣服。动作惊动了她,阿史那云睫毛颤了颤,也睁开了眼。 “陛下?”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下意识就要起身。 “再睡会儿吧。”李琰按住她,“朕要去处理些事情。” 阿史那云却摇摇头,执意坐了起来:“臣也该去军情处了,西边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李琰,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亮,“陛下,臣擅自回援,违抗军令,请陛下责罚。” 李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罚?怎么罚?她昨天才立下救驾大功,转眼就处罚,岂不让将士寒心?可不罚,规矩就坏了。 “功是功,过是过。”李琰最终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救驾有功,朕记下了,日后必有封赏。但违令之过,也不能不究。罚你半年俸禄,官降一级,仍领原职戴罪立功。可有异议?” 阿史那云松了口气,这处罚比她预想的轻多了。她立刻抱拳:“臣领罚!谢陛下恩典!” “起来吧。”李琰摆摆手,“赶紧去忙你的。西边的情况,特别是意大利和婉儿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朕。#;?小d.说=,宅?? |=无+′°错_内2_容?” “是!”阿史那云利落地起身穿衣,很快恢复了那副干练女将军的模样,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琰揉了揉眉心。这事就算暂时揭过了,但后续的麻烦还多着呢。 果然,一上朝,麻烦就来了。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个个脸色凝重。议题核心就一个:钱。 户部尚书捧着账本,哭丧着脸开始念经:“陛下!金角湾一战,水师损失惨重,战舰修缮、重建,阵亡将士抚恤,伤员救治,器械补充……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初步估算,至少需要白银三百万两!这还没算后续维持水师运转的日常开销!” 他偷瞄了一眼李琰越来越黑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而国库……国库如今空虚啊!去年平定意大利,今年阿尔萨斯之战,再加上新长安的日常开销和各地赈济……已经是入不敷出了。今年各地税收还未入库,远水解不了近渴……这……这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没钱?”李琰声音冷了下来,“没钱仗就不打了?水师就不修了?等着阿拉伯人下次再来,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吗?” 底下大臣们噤若寒蝉。兵部尚书出列道:“陛下息怒。钱是要紧,但水师重建更是迫在眉睫。臣以为,是否可暂时加征一些临时税赋,或者……向国内各大商贾借贷……” “加税?”李琰冷哼一声,“仗刚打完,百姓惊魂未定,这个时候加税,是想逼反多少人?向商贾借贷?利息多少?拿什么抵押?帝国的盐铁专卖权吗?” 这话堵得兵部尚书哑口无言。?x,k¢s·w~x¨.`c~o!m¢谁都知道,把国家命脉抵押给商人,后患无穷。 朝堂上一时陷入了僵局。李琰看着底下这群要么低头看脚尖,要么一脸“臣也没办法”的大臣,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窜。他知道国库紧张,但没想到紧张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响起:“老臣或有一策,或可解燃眉之急。” 众人望去,发言的是原拜占庭帝国的一位老财政官,投降后因熟悉本地情况被留用。他出列躬身道:“陛下,新长安及帝国旧地,多有富可敌国的希腊世家大族。其中不少,此前与尼基弗鲁斯等叛逆过往甚密。如今逆党伏诛,其家产皆已抄没入库,虽数目可观,但于水师重建仍是杯水车薪。”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其余世家,虽未直接参与谋逆,但平日亦多有不法,盘剥百姓,积蓄巨万。陛下何不下一道‘劝捐诏’?言明帝国危难,水师关乎社稷存亡,号召忠君爱国之士踊跃捐输?并……可暗示,捐输踊跃者,或可在将来新政中,予以某些……便利或宽宥?”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那些有钱的旧贵族们“自愿”出血买平安!而且捐得多,以后说不定能少被打压,甚至捞点好处。 李琰眼睛一亮。这老家伙,有点东西啊!这办法,既避免了直接加税激起民变,又把刀子架在了那些本来就不老实的旧贵族脖子上,还能快速搞到钱! “此议甚好!”李琰一拍御案,“就依此办理!此事由……婉儿总督在意大利协调办理,新长安这边,由李嗣业将军会同有司负责!记住,是 ‘劝捐’,要让他们‘自愿’!但若有人不识抬举……”他冷笑一声,未尽之意让所有旧贵族出身的大臣都打了个寒颤。 钱的问题暂时找到了解决办法,虽然肯定会有阻力,但总算有了方向。 接下来,就是更棘手的内部清理问题了。皇城司负责人出列,详细汇报了对宫廷投毒案和勾结阿拉伯人一案的审讯结果。线索最终指向了几个尚未被清洗的旧贵族家族,甚至……隐隐约约,似乎与大牧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但缺乏直接证据。 “大牧首……”李琰手指敲着御案,沉吟着。这老狐狸,滑不溜手,每次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动他?影响太大,容易引起希腊民众的普遍反感。不动?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 “继续查!证据不足,就给朕找到足够的证据!”李琰下了决心,“在他身边多埋钉子!朕就不信,他能一点马脚都不露!至于已经查实有牵连的那些家族,没什么好说的,按谋逆罪论处,财产充公,男丁斩首,女眷没官!”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掀起。朝堂上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散朝后,李琰回到书房,只觉得身心俱疲。打仗难,治国更难,平衡这各方势力更是难上加难。他拿起一份关于安德罗尼科斯和阿拉伯舰队动向的最新简报,还没看完,内侍又来报,说上官婉儿从意大利发来了加急奏章。 李琰展开一看,眉头又皱了起来。婉儿在奏章里详细汇报了意大利“劝捐”的初步进展,遇到了一些阻力,但还在可控范围。但她在信末,却用一种十分委婉的语气,提到了后宫之事。她说扬州才人不幸薨逝,令人痛心,陛下子嗣不丰,于国本不利,恳请陛下为社稷计,多多延绵后嗣。同时,她也隐晦地提到,阿史那云将军英武忠勇,若陛下有意,她愿居中协调,给予其应有名分,以安将士之心,也全陛下之情。 这封信,写得是滴水不漏,既有国事的汇报,又有对皇帝的关心,甚至还主动提出接纳阿史那云,显得无比贤惠大度。但李琰却从中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和试探。 婉儿这是在提醒他注意子嗣问题,也是在试探他对阿史那云的态度,更是在不动声色地强调自己后宫之主的地位。 李琰放下奏章,叹了口气。女人多了,麻烦事也多。婉儿的心思,他懂。阿史那云的情义,他也感受得到。但这其中的平衡,比处理朝政还让人心累。 他提起笔,给婉儿回信。先是肯定了她在意大利的工作,然后对于后宫之事,只简单回复道:“婉儿有心了。子嗣之事,朕自有考量。云儿之事,战后再说。朕安,勿念。” 含糊其辞,暂时稳住再说。 刚放下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一个皇城司的密探几乎是冲进了书房,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陛下!不好了!关押候审的大牧首……他……他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李琰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砚台! 这老狐狸,竟然来了这么一手?!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 第337章 狐踪魅影 大牧首死在了看守严密的天牢里!这消息像一颗炸雷,把新长安刚稍微平复下去的局势又给搅得沸沸冲天。\b!i·q¢i¨z*w¨w?.*c^o!m¨ 李琰带着一肚子火气和疑云,亲自赶到了阴森潮湿的天牢。关押大牧首的单独牢房外,跪了一地的狱卒和看守军官,个个面如死灰。 牢房里倒是还算干净,没有打斗痕迹。大牧首穿着整齐的囚服,直接挺地躺在简陋的板床上,脸色青黑,嘴角残留着一点白沫,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旁边放着没动过的晚餐和一杯喝了一半的清水。 “怎么回事?!”李琰的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看守的校尉吓得浑身发抖,磕磕巴巴地汇报:“回……回陛下!昨夜一切正常,送饭送水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换岗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今早来送早饭,就……就发现人没气了!像是……像是服毒自尽……” “服毒?”李琰眼神锐利如刀,“毒从哪来的?搜身了吗?检查牢房了吗?” “搜……搜了!里外都搜遍了!牢房也一寸寸查了!什么都没找到!”校尉都快哭出来了,“吃的喝的也验了,没毒啊!” 皇城司的仵作正在仔细验尸,半晌后,面色凝重地回禀:“陛下,看症状,确系中剧毒身亡。但毒物……极为罕见,似是某种混合毒素,入口极快发作,可能就藏在……他嘴里某处。” “嘴里?”李琰皱眉。 仵作小心地用工具撬开大牧首紧咬的牙关,仔细检查了一番,最终在一颗早已被蛀空的后槽牙洞里,发现了一点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蜡封残留痕迹。¢6+1^看/书·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_ “陛下,看来……毒药是早就藏在这牙洞里,用蜡封住。需用时咬破蜡封,即可服毒自尽。”仵作得出结论。 李琰盯着那点蜡痕,脸色阴沉得可怕。好个老狐狸!竟然用这种方式!他是不想忍受审讯的屈辱?还是怕熬不住刑讯,吐出什么更要命的东西,牵连更广?或者……这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被人用某种方式暗示甚至逼迫,不得不走这一步? “查!给朕查他进来之前,都有谁接触过他!特别是牙医!”李琰厉声下令。他绝不相信这事就这么简单! 大牧首的死讯传开,果然在新长安的希腊民众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虽然官方定性为“畏罪自杀”,但私下里流言四起。有人相信他是被逼死的,有人猜测他是为了保护更大的秘密,甚至有人暗中把他奉为殉道者。一股暗涌的抵触情绪在民间滋生,让原本就复杂的统治局面更加棘手。 李琰一边督促皇城司加紧调查大牧首之死的真相,一边还得硬着头皮推进另一件更招人恨的事——“劝捐”。 李嗣业这莽夫可不懂什么怀柔手段,让他负责新长安地区的“劝捐”,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他直接把城里排得上号的希腊富豪和旧贵族家主“请”到将军府,然后把水师重建的巨额账单往桌上一拍,铜铃大眼一瞪:“诸位都是帝国的栋梁!如今国家有难,水师亟待重建,保卫的就是咱们新长安!诸位看着捐吧!捐多捐少,全看各位对陛下的忠心!” 这哪是“劝捐”?这分明就是硬抢!底下那些贵族富商们脸都绿了,心里骂翻了天,但看着李嗣业那副“谁不捐老子就拧下谁脑袋”的煞气,以及周围虎视眈眈的唐军士兵,没人敢说个不字。我地书城 无错内容只能一边肉疼地写下巨额捐输数字,一边在心里把李琰和李嗣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相比之下,上官婉儿在意大利的手段就高明多了。她先是召集贵族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然后又许以一些未来的商业优惠和政策倾斜,甚至暗示捐输踊跃者,其家族子弟将来有机会入选帝国的官僚体系。软硬兼施之下,虽然也有阻力,但进展相对顺利不少,钱粮开始一批批送入国库。 看着两地不断送来的捐输清单,李琰心里总算稍微松了口气。钱的问题,看来能缓解一阵子了。他立刻下令,将这些钱粮优先拨付给水师和工匠坊,全力修复战舰,打造军械。 然而,坏消息总是接踵而至。 派往阿拉伯帝国深处的细作,冒死传回一份语焉不详、却让人心惊肉跳的情报。情报显示,金角湾之战后,巴格达的王廷内部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以海军将领为首的主战派主张报复,要求增派更多的舰队,甚至联合波斯湾的舰队一同行动。但也有一些大臣认为,东方战线吃紧,国内也不太平,不宜在西面过度消耗,建议采取更保守的策略,比如……支持海盗袭扰大唐的海上商路,或者暗中资助那些依旧敌视大唐的残余势力,比如……巴列奥略家族。 “安德罗尼科斯亲王似乎并未死亡,只是重伤隐匿。有传言说,巴列奥略家族内部因 为他此次惨败和重伤,已经产生了分裂,一部分人指责他葬送了家族最后的本钱,另一部分人则依旧效忠于他。哈里发最终采纳了折中方案,暂缓大规模海军行动,但加大了对大唐沿海的袭扰和对反唐势力的支持力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看完这份情报,李琰的心情更加沉重。阿拉伯人的主力舰队暂时不会来了,但这种“慢性放血”的策略更恶心人!海盗袭扰?资助残余?这以后的海疆,怕是永无宁日了!而且安德罗尼科斯没死,巴列奥略家族这棵毒草,就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内外交困,让李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天夜里,他处理完公务,已是深夜。独自一人回到空旷的寝殿,看着跳跃的烛火,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和压力再次袭来。他需要宣泄,需要温暖,需要确认自己还掌控着一些真实的东西。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叫任何内侍,自己提着灯笼,走向了阿史那云暂住的那处偏僻宫院。 宫院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亲卫女兵在门口值守,见到皇帝深夜到来,吃了一惊,连忙要通报,被李琰摆手制止了。 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只点着一盏小油灯,阿史那云已经睡下了。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蹙,一只手还按在枕边的弯刀上——这是她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 李琰悄悄走到床边,看着她沉睡中依旧带着几分英气的侧脸,白日里的杀伐决断和重重心机渐渐淡去,心里升起一股难得的宁静。他伸出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阿史那云警觉性极高,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李琰,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陛下?您怎么……” 话未说完,李琰已经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不像上次那样带着发泄和野蛮,而是充满了疲惫的依赖和深深的渴望。 阿史那云感受到了他情绪的不同,她没有挣扎,而是温柔地回应着,手臂轻轻环上他的背。 (此处省略六百字,大致:李琰此次动作温柔而缓慢,更像是在寻求慰藉和放松。阿史那云极尽包容与体贴,用身体抚慰他紧绷的神经。过程少了些激情,多了些温情与默契,结束后相拥而眠,李琰得到了难得的安睡。) 然而,李琰并不知道,在他于阿史那云处寻求慰藉的同一夜晚,上官婉儿从意大利发来的又一封密信,已经送到了他的书房桌案上。信使不敢深夜惊动皇帝,只能等待天明。 而这封信的内容,将会再次给他带来新的烦恼和抉择。 信中提到,意大利的“劝捐”虽总体顺利,但依旧有几个最顽固的家族软硬不吃,甚至暗中串联抵抗。婉儿建议是否采取更强硬的手段,杀鸡儆猴。同时,她在信末,再次委婉却坚持地提到了子嗣问题,并说已初步物色了几位家世清白、性情温婉的意大利贵族女子,绘像随后附上,请陛下“为国考量,择宜子者充掖庭”。 天快亮时,李琰才从阿史那云身边悄然离开,回到自己的寝殿。他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那封新的信函。 看完婉儿的内容,李琰沉默了很久,脸上看不出喜怒。最终,他提起笔,只批复了关于处理顽固贵族的事:“准。酌情办理,务必稳妥。” 至于选妃之事,他只字未提。 帝国的前路上,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但更深处的暗礁,依旧若隐若现。 第338章 威尼斯的水影 新长安这边刚摁下葫芦,意大利那边又浮起了瓢。3?我;¤?的;°e书?城¥ +无|?错′内?±容?:2上官婉儿送来的加急文书,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火气。那几个刺头贵族,特别是以特拉维索的埃斯特家族(与曼托瓦的安雅并非一支)为首的几个老顽固,仗着家族堡垒坚固、领地易守难攻,竟然公开扬言“绝不向异教徒皇帝进献一个铜板”,还私下串联,隐约有再次抱团对抗的苗头。 婉儿在信里说,好话说尽,利弊分析透,这帮人就是油盐不进。她建议,是时候杀只鸡给猴看了。目标就选定跳得最欢、堡垒据说囤积了大量粮食和武器的埃斯特家族。只要以雷霆手段拔掉这颗钉子,其他观望的家伙自然就怕了。 李琰看着地图上特拉维索那个位置,确实是个碍眼的钉子。他批复同意,但特意加了一句:“务必谋划周全,一击必中,减少我军伤亡。拿下后,其囤积粮草可用于弥补军需,财产充公,首要分子明正典刑,其余人等可视情况流放或罚为苦役。” 他这边刚批完意大利的事,海上的坏消息又来了。好几份来自商船队和沿岸巡逻队的急报,几乎是同时送到他案头。 报告称,在亚得里亚海入口、爱奥尼亚海,甚至靠近克里特岛的海域,都出现了身份不明的海盗船队!这些海盗极其狡猾凶悍,船只速度快,战术刁钻,专门袭击落单的大唐商船或运输船。他们不像普通海盗只抢财物,而是烧船杀人,手段残忍,明显是要彻底切断大唐的海上航线! 一支从埃及返回、满载香料和丝绸的大唐商队就在克里特岛以西遭遇了袭击,三艘大船被焚毁,船员几乎全部遇难,只有几个水性好的抱着木板侥幸逃生,带回了这个恐怖的消息。 “妈的!果然是这群阿拉伯狗崽子养的鬣狗!”李琰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看·e书&屋°? .¢?追¥最ˉ^>新·′o章<节+t这种袭扰战术太恶心了,就像牛皮癣,不好治还烦人。大唐水师刚遭重创,主力要防守新长安门户,根本抽不出太多战舰去广阔的海域护航剿匪。 “命令沿岸各港口加强戒备,组织商船结队航行,派出所有可用的艨艟快舰,巡逻重要航线!遇到海盗,格杀勿论!”李琰咬着牙下令。他知道这办法被动,但眼下也只能先这样应对。 就在他为海盗的事焦头烂额时,阿史那云那边终于传来了关于“紫记”女人的重大进展! 她派出的精锐小队,顺着那条通往罗马城郊本笃会修道院的线索,一路追查,发现那个“紫记”女人在刺杀失败、安德罗尼科斯重伤后,似乎并未跟随主力行动,而是带着几个心腹,神秘地消失了。 小队费尽周折,甚至冒险绑架了一位与修道院关系密切的老年教士,才撬开一点口风。老教士在恐惧之下透露,大约在祈祷仪式前,确实有一位“身份高贵、面带圣痕、但神色焦虑”的女士在修道院短暂停留,并与院长密谈。之后,她似乎得到了一些信件和一件信物,便匆匆离开。听守卫的修士私下嘀咕,那女士离开时,似乎提到要去“水上的城市”寻找“真正的朋友”。 “水上的城市?真正的朋友?”阿史那云在汇报中分析,“意大利北部,称得上‘水城’的,只有威尼斯!而那‘真正的朋友’,很可能是指威尼斯总督或者某些暗中敌视我们的势力!” 威尼斯!李琰的目光立刻投向地图上那个独特的、仿佛漂浮在泻湖之上的城市共和国。这个靠海上贸易发家的城邦,一向以狡猾的中立和精明的投机着称。他们表面上向大唐表示了恭顺,但一直保持着很强的独立性。难道他们竟敢暗中勾结巴列奥略余孽? “立刻加派人手,给朕盯死威尼斯!”李琰对阿史那云下令,“特别是进出港口的船只和人员,重点排查有没有身份可疑的希腊或波斯面孔!想办法收买威尼斯内部的人,朕要知道他们的总督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还没等阿史那云那边有进一步的消息,一个更加出乎意料、甚至让人哭笑不得的“好消息”,突然从威尼斯传来——不是通过军情渠道,而是通过正式的外交途径! 威尼斯共和国派来了一个极其华丽的使团,乘坐着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贡多拉,带来了堆积如山的礼物——精美的玻璃器皿、璀璨的金币、稀有的东方香料,还有一位……活色生生的“贡品”。·完\本*神^站\ ,免′费~阅,读′ 使者是一位能言善辩、衣着考究的元老院成员。他对着李琰极尽谄媚之能事,先是大大赞扬了一番大唐皇帝的文治武功,表示威尼斯永远是大唐最忠诚的盟友(虽然之前没怎么看出来),然后话锋一转,说为了加深威尼斯与帝国的“传统友谊”,威尼斯总督及元老院经过郑重商议,决定将总督那位“拥有倾国倾城之貌、精通音乐诗歌、且对陛下仰慕已久”丹多洛女伯爵,“进献”给伟大的大唐皇帝,以结秦晋之好! 说完,他拍了 拍手。一位身着华丽威尼斯长裙、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得如同阿尔卑斯山积雪的年轻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上前来,对着李琰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她抬起头,那双如同亚得里亚海海水般碧蓝的眼睛大胆地、带着好奇和一丝挑逗地望着李琰,嘴角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朝堂上的大唐文武官员们都看傻了眼。这威尼斯人,玩的哪一出?前脚可能还跟你的敌人勾勾搭搭,后脚就把自家公主送上门了? 李琰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台下那位确实美得惊人的威尼斯女伯爵,又看了看那使者一脸“真诚”的笑容,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哪是什么狗屁“仰慕已久”?这分明是威尼斯人看到大唐站稳了脚跟,阿尔萨斯赢了,海盗袭扰一时半会儿也动摇不了根本,赶紧跑来下注投机了!送上女儿和厚礼,一来是表“忠心”,二来是想靠这层关系,在未来帝国的贸易体系中捞取更多好处,甚至压制其他意大利城邦!至于他们之前有没有跟巴列奥略的人接触过?那根本不重要,只要利益足够,他们可以立刻“忘记”那些不愉快。 想通这点,李琰心里一阵腻歪,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政治嘛,就是这么虚伪。送上门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既能白得一个美人和大笔财富,又能暂时稳住威尼斯这个潜在的墙头草,何乐而不为? “总督和元老院的美意,朕心领了。”李琰笑道,“卡特琳娜女伯爵果然是绝色佳人,朕甚为喜爱。使者一路辛苦,且在馆驿好好休息。至于女伯爵,暂且安置于宫中,待朕择吉日,再行册封之礼。” 他三言两语,既接受了“贡品”,又没立刻给予明确名分,留有余地。 退朝后,李琰回到后宫,却感觉有点头疼。婉儿那边刚提了选意大利贵族女子的事,这转头又来个威尼斯女伯爵……后宫眼看就要变成万国博览会了。特别是婉儿和阿史那云那边,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果然,当晚阿史那云就来“汇报工作”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爽:“陛下真是好福气啊,又得佳人。听说那位威尼斯公主美得很,还会唱歌弹琴,可比我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强多了。” 李琰看着她那醋意横飞又强装不在乎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暖心。他一把拉过她,在她惊呼声中把她按在腿上:“怎么?吃醋了?朕收下她,不过是权宜之计,稳住威尼斯而已。在朕心里,一百个花瓶似的公主,也比不上朕的云儿一根头发。” 阿史那云被他搂着,听着这不算情话的情话,脸微微红了,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哼道:“陛下就会说好听的哄人……谁知道您心里怎么想……” “朕怎么想?”李琰低头,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朕现在就想……看看是朕的草原明珠厉害,还是那威尼斯公主会伺候人……” (此处省略五百字,大致:李琰用行动安抚吃醋的阿史那云,过程带着些许惩罚和宣示主权的意味,热烈直接,让阿史那云彻底沉浸在感官体验中,暂时忘却了不快。) 云雨初歇,阿史那云慵懒地靠在李琰怀里,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圈,忽然低声道:“陛下,威尼斯人突然来这一出,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那个女伯爵……出现得太巧了。正好在我们追查‘紫记’女人到威尼斯附近的时候。她会不会……本身就是威尼斯人抛出来的另一个诱饵?甚至……和那些余孽有某种联系?” 李琰闻言,目光微微一凝。阿史那云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件事,确实不能光看表面。温柔的陷阱,往往比刀剑更致命。 “朕知道了。”他搂紧了她,“威尼斯这条线,你继续抓紧查。至于宫里这位……朕会让人‘好好照顾’她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阿史那云却听出了一丝冰冷的意味。她知道,皇帝陛下已经起了疑心。那位看似风光被迎入后宫的威尼斯玫瑰,未来的日子,恐怕并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新来的美人尚未暖热被窝,暗处的较量却已悄然升级。 第339章 玫瑰与荆棘 威尼斯女伯爵卡特琳娜·丹多洛被安置在了一处临水而建、装饰着威尼斯风格玻璃窗和壁画的精致宫苑里,取名“水韵轩”。这安排看似体贴,实则将其与后宫核心区域隔开,方便监视。她带来的那些威尼斯侍女和内侍,也被以“学习大唐宫廷规矩”为名,大半换成了皇城司精心挑选的、“懂事”的唐宫旧人。 卡特琳娜女伯爵倒是显得很安分,甚至有些过于热情地想要融入。她开始磕磕绊绊地学习汉语,试着使用筷子,甚至穿上略显宽大的唐式宫装,每天准时向上官婉儿(通过书信,因婉儿仍在意大利)请安,言辞谦卑恭顺。 她还时不时地,会带着她那把精致的威尼斯诗琴,在御花园的水榭里弹唱一些异国情调的歌曲。歌声婉转,琴声悠扬,配上她那头灿烂的金发和碧蓝眼眸,确实成了后宫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也引来不少好奇或嫉妒的目光。 李琰按规矩去“水韵轩”看过她几次。每次去,卡特琳娜都表现得完美无缺,礼仪周到,谈吐风趣,既展现了异国风情,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对皇帝陛下的无限仰慕。她甚至会“不经意”地问起一些关于大唐风物、皇帝喜好,甚至……朝廷官员架构之类的问题。 李琰每次都打着哈哈应付过去,表面上对她颇多赏赐和温和态度,但心中的警惕从未放松。他吩咐负责监视的皇城司女官:“给朕盯紧点,特别是她接触过的人,说过的话,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要记录下来。她送的任何饮食物件,一律经过严格检查。” 然而,几天下来,卡特琳娜的表现简直堪称模范,没有任何越轨之举,仿佛她真的只是一心一意来和亲的公主。这种过分的完美,反而让李琰和阿史那云更加怀疑。 “越是看起来无害的玫瑰,刺可能越毒。”阿史那云在一次秘密汇报时冷笑,“我派去威尼斯的人发现,这位女伯爵可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单纯公主。她在威尼斯时,就经常出入元老院和贸易行会,甚至参与过家族海上贸易的谈判,精明得很。而且,就在她出发前来大唐前,有一个来自罗马方向的‘朝圣团’曾在威尼斯停留,其中似乎有身份不明的人与丹多洛总督密谈过。” “罗马方向……又是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李琰眼神一冷,“看来,这位女伯爵,八成是带着任务来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威尼斯和巴列奥略双重意义上的棋子,还是仅仅被威尼斯利用。” 就在李琰琢磨着怎么撬开这位“玫瑰”的嘴巴时,意大利方面,上官婉儿的“杀鸡”行动终于开始了。 目标是特拉维索的埃斯特家族城堡。李嗣业派出的五千精锐,在熟悉地形的投诚贵族向导带领下,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那座建立在山崖上的坚固堡垒。 战斗在黎明时分打响。唐军动用了随军携带的中型弩炮,猛烈轰击城堡的大门和箭塔。埃斯特家族显然也早有准备,拼死抵抗,箭矢、滚木礌石像雨点般落下。 但实力的差距是悬殊的。经过大半天的激战,唐军付出了一定伤亡后,终于用巨木撞开了破损的城门,冲入了城堡内部。接下来的就是残酷的巷战和清剿。 埃斯特伯爵本人带着最后一批死忠,退守主塔,最终见突围无望,点燃了塔楼里的粮仓和武库,然后自刎身亡。家族主要成员非死即俘。 消息传回,李琰松了口气。婉儿办事还是靠谱的。他立刻下令将埃斯特伯爵的首级传示意大利北部各城邦,其家产尽数抄没,俘虏按罪论处。这一招果然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那些还在观望甚至暗中串联的顽固派,顿时消停了不少,纷纷加大了“捐输”的力度。意大利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 然而,没等李琰这口气喘匀,海上的坏消息又来了,而且更加恶劣。 一股规模庞大的海盗,竟然胆大包天地袭击了一支从新长安出发、前往意大利的运兵船队!虽然护航的战舰拼死抵抗,击沉了好几艘海盗船,但仍有两艘运兵船被海盗登船,上百名唐军士兵阵亡,物资损失惨重。更让人愤怒的是,这股海盗在撤退时,竟然升起了一面黑色的、绣着金色弯月与十字架交错图案的诡异旗帜,公然挑衅! “查!给朕查清楚这伙海盗的底细!尤其是那面旗子!”李琰在朝堂上雷霆震怒。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袭扰了,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水师方面很快送来了调查结果。根据幸存者的描述和那面旗帜的图样,皇城司的专家认为,这很可能不是一般的阿拉伯海盗,而是活跃在地中海东部、以罗德岛等岛屿为基地的“圣殿骑士团”残部!或者是一支打着他们旗号、由狂热分子和亡命徒组成的队伍! “圣殿骑士团?”李琰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西方一个被剿灭的军事修会,据说残余势力逃到了东方,没想到竟然投靠了阿拉伯人,干起了海盗的勾当!这群疯子,宗教狂热极高,战斗力也不弱,比普通海盗难缠得多。 “陛下,看来阿拉伯人这是换了一把更快的刀啊。”一位老将军忧心忡忡地说,“这些骑士团残部熟悉海况,作战凶猛,而且对基督徒世界充满仇恨,用他们来对付我们,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直接损耗阿拉伯自己的力量。” “好算计!”李琰冷哼,“那就把这把刀给他砸碎!命令水师,抽调精锐战舰,组成猎杀分队,给朕主动出击,搜寻这些骑士团海盗的巢穴!发现一处,端掉一处!” 海上局势的恶化,让李琰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急需恢复并壮大水师力量。他再次给婉儿和李嗣业下令,催促“劝捐”钱粮必须尽快到位,同时加大对新长安和意大利沿海船匠的征召力度,不惜一切代价,加快造船速度! 内忧外患之下,李琰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处理军政要务,晚上还要批阅奏章到深夜,去后宫的次数明显减少。 这天深夜,他又是疲惫不堪地回到寝殿。却发现殿内烛火通明,上官婉儿竟然回来了!她显然也是刚到,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倦色,却依旧保持着端庄。 “婉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意大利那边……”李琰有些惊讶。 “意大利局势已初步稳定,臣妾将后续事宜交给了可靠将领和文官,便星夜兼程赶回来了。”婉儿上前替他脱下披风,动作温柔,“臣妾听闻海上多事,陛下劳心劳力,实在放心不下。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而且,臣妾听闻,宫中新来了位威尼斯妹妹,风华绝代,臣妾……也该回来拜见一下,以免失了礼数。” 李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得,兴师问罪的来了。他拉着婉儿坐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不过是个政治花瓶,稳住威尼斯的权宜之计罢了,朕都没怎么理会她。倒是你,一路辛苦,回来就好。” 婉儿看着他,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开始详细汇报意大利的各项事务,以及“劝捐”钱粮的具体数额和运输安排。她的专业和干练,让李琰安心不少。 汇报完毕,夜已深沉。婉儿看着李琰疲惫的样子,心疼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臣妾伺候您……” 烛光下,婉儿虽旅途劳顿,却别有一番成熟风韵。久别重逢,李琰也确实有些心动。他揽过婉儿的腰肢,低笑道:“好,今夜就让朕的才女好好‘伺候’……” (此处省略五百字:久别重逢,两人都较为动情。婉儿极尽温柔缠绵,展现不同于阿史那云的成熟风韵与体贴。李琰也较为耐心细致,过程更侧重情感交流与抚慰。事后相拥而眠,婉儿在疲惫与满足中入睡。) 然而,李琰却有些睡不着。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婉儿,又想到那个看似安分的威尼斯女伯爵,还有海上神出鬼没的骑士团海盗,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巴列奥略余孽……只觉得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紧。 他轻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新长安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帝国在这陌生土地上的命运,看似辉煌,实则危机四伏。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手中的牌,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多。 第340章 裂痕与猎杀 上官婉儿的回归,像一块石头投进后宫的池塘,立刻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以皇妃和意大利总督的身份,雷厉风行地重新接管了后宫事务。第一件事,就是“循例”召见新晋的威尼斯女伯爵卡特琳娜。 会面安排在一处偏殿,婉儿端坐主位,仪态万方,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卡特琳娜依旧穿着她那身改良过的唐宫装束,金发碧眼在满殿黑发宫娥中格外扎眼。她行礼如仪,笑容甜美,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言语间全是恭维与讨好。 婉儿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应对自如,问了些威尼斯的风土人情,关心她是否习惯东方生活,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像尺子一样,细细丈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的闪烁,每一句回答的迟疑。 “妹妹远道而来,侍奉陛下,真是辛苦了。日后若有什么不习惯的,或是缺什么用度,尽管来跟本宫说。”婉儿语气温和,却带着明显的划界意味,提醒对方谁才是后宫之主。 “多谢姐姐关怀,陛下和宫中都待妹妹极好,一切都很习惯。”卡特琳娜低眉顺眼,回答得滴水不漏。 两人看似亲热地聊了半晌,实则机锋暗藏。站在婉儿身侧侍立的阿史那云,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这场面,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她对这种女人间的虚伪应酬毫无兴趣,只想赶紧回去琢磨怎么揪出威尼斯人的狐狸尾巴。 会面结束后,婉儿单独留下阿史那云。 “云妹妹,这位威尼斯玫瑰,你怎么看?”婉儿直接问道,目光如炬。 阿史那云哼了一声:“漂亮花瓶,浑身是戏。我的人查到,她来之前,威尼斯元老院和几个神秘人物接触频繁。她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陛下让我盯着,但目前还没抓到实质把柄。” 婉儿点点头,沉吟道:“越是抓不到把柄,越说明问题。她越是表现得完美无缺,就越可疑。陛下忙于军政大事,后宫这边,你我需得多费心,绝不能让她钻了空子。” 两人在这件事上难得地达成了共识。虽然彼此之间因为李琰的关系仍有微妙竞争,但在对付外部威胁时,她们下意识地站在了同一战线。 然而,这种短暂的联盟并没持续多久。当晚李琰处理完公务,习惯性地想去阿史那云那里放松一下,却被婉儿宫里的女官“恰好”请走,说是皇妃娘娘准备了陛下爱吃的江南小菜,还有新谱的曲子请陛下鉴赏。 李琰只好先去了婉儿那里。久别重逢,婉儿自是温婉体贴,曲子弹得婉转动听,菜肴也精致可口。李琰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才情与温柔,暂时将烦恼抛诸脑后。 (此处省略四百字,大致内容为:婉儿充分利用自身优势,氛围营造得极具雅趣和情调,过程更注重精神交流和情感慰藉,与阿史那云的直接热烈形成鲜明对比。) 这可把等了一晚上的阿史那云气得不轻。她本就是个直性子,感觉像是被婉儿摆了一道,心里憋着火,第二天操练手下时,下手都格外重了几分,搞得那帮斥候叫苦不迭。 李琰也察觉到了后宫这股暗涌,但他现在实在没太多精力去调和。海上猎杀圣殿骑士团海盗的行动已经展开,但进展并不顺利。 这些骑士团残部极其狡猾,他们不像普通海盗那样有固定巢穴,而是利用地中海星罗棋布的岛屿和复杂海岸线,神出鬼没。唐军的猎杀分队几次扑空,反而有两艘快舰在夜间巡逻时遭遇埋伏,损失不小。 “他们就像海里的泥鳅!”负责猎杀行动的水师将领一脸晦气地汇报,“而且对我们舰队的行动规律似乎很了解,总能提前避开主力。末将怀疑……是不是有内鬼走漏风声?或者……他们背后有更厉害的眼睛在指点?” “更厉害的眼睛?”李琰眉头紧锁。是指阿拉伯人的情报网?还是……威尼斯人?他们掌控着地中海的海贸,对海况和船只动向最了解不过。 就在这时,皇城司安插在威尼斯的一个低阶线人,冒死送出一份模糊却惊人的情报:近期,有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快船,多次在深夜秘密出入威尼斯总督府旁的一个私人码头。线人曾隐约听到守码头的卫兵用希腊语交谈,提到“罗德岛来的朋友”和“新的交易”。 罗德岛!圣殿骑士团海盗的基地之一!希腊语! 线索似乎又开始指向了威尼斯! 李琰立刻召见了那位还在宾馆里好吃好喝等着皇帝再次召见的威尼斯使者,语气“温和”地询问他,是否知道威尼斯与罗德岛方面有什么“民间贸易”往来? 使者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恢复镇定,打着哈哈说威尼斯是贸易之城,与各地都有生意往来,罗德岛盛产蜂蜜和葡萄酒,有些贸易实属正常。 李琰没有戳穿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希望只是正常的贸易就好。朕最近听说,有一伙凶悍的海盗盘踞在罗德岛附近,袭击朕的船只,还打着些不三不四的旗号。若是让朕知道,谁敢与这些海盗贸易,甚至提供庇护……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 使者额头渗出了冷汗,连声保证威尼斯绝对忠于陛下,绝不会与海盗有任何牵连。 敲打了威尼斯使者,李琰心中的疑云更重。他下令猎杀分队改变策略,不再盲目搜寻,而是派出精干小艇,伪装成商船或渔船,在罗德岛周边海域进行潜伏侦察,重点监视任何与威尼斯有关的船只动向。 同时,新长安和意大利的船厂里,灯火彻夜不熄。在“劝捐”来的巨额资金和强征来的工匠努力下,新一批战舰正在加紧建造。李琰采纳了水师巧匠的建议,改进了船型设计,增加了船帆数量以提高速度,并在船头加装了更大型的金属撞角,专门用来对付海盗的快船。 压力之下,李琰几乎以皇宫为家,日夜不停地处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政务军情。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对未来的忧虑,让他脾气变得有些暴躁,晚上也经常失眠。 婉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变着法子想让他放松,炖各种补汤,弹奏舒缓的乐曲,但效果甚微。 这天深夜,李琰又一次从浅眠中惊醒,心头烦恶,披衣起身走到殿外吹风。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阿史那云的宫苑外。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值班的女兵。李琰摆摆手让她们退下,自己轻轻推门进去。 阿史那云也没睡,正就着烛光擦拭她的铠甲和弯刀,神情专注。看到李琰进来,她有些意外,随即放下手中的活:“陛下?这么晚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李琰的声音带着疲惫,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她那把寒光闪闪的弯刀看了看,“保养得不错。” 阿史那云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的倦色,心里那点因为婉儿而产生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心疼。她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刀放好,然后伸出手,力度适中地帮他按摩起紧绷的太阳穴。 她的手指带着练武形成的薄茧,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暖。李琰舒服地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海上的事,急不来的。”阿史那云低声道,“那帮杂碎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等我们的新船下水,等摸清了他们的窝,一定能把他们连根拔起。” 李琰“嗯”了一声,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和话语里的支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这种并肩作战的默契和直接的关怀,此刻比任何温言软语都更能安抚他。 他转过身,将头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混合着皮革和淡淡汗气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阿史那云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环住他,像安抚一头疲惫而焦躁的雄狮。 (此处省略四百字:此次亲密更侧重于精神慰藉与放松,动作缓慢而充满依赖,阿史那云展现出罕见的温柔与包容,让李琰在身体与精神上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和安宁,最终沉沉睡去。) 然而,李琰并不知道,就在他于阿史那云处寻求片刻宁静的同一夜晚,那位看似安分的威尼斯女伯爵卡特琳娜,却在她临水的“水韵轩”内,凭借过人的听觉和对海风的熟悉,隐约捕捉到了从遥远海港方向随风飘来的一阵极其微弱、却富有特定节奏的威尼斯船歌号子声…… 她的碧蓝眼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 鱼儿,似乎要上钩了。 第341章 暗潮与鱼饵 卡特琳娜·丹多洛静静地站在“水韵轩”临水的露台上,夜风吹拂着她金色的发丝,带来博斯普鲁斯海峡特有的、混合着咸腥与远处城市灯火的气息。她似乎只是在欣赏夜景,但那双碧蓝的眼眸却微微眯起,耳朵捕捉着风中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来了。又来了。 那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特定韵律的威尼斯船歌号子声,再次随着夜风飘来。这一次,比前几天更清晰一点,似乎信号源靠近了些。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略带忧郁的沉思表情,仿佛只是一位思念故乡的异国公主。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视着湖面和对岸的轮廓,试图定位声音的来源,但夜色深沉,一无所获。 这信号,是她离开威尼斯前,与父亲和元老院中某些大人物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之一,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信号的出现,意味着要么威尼斯出了大事,要么……她在新长安的任务有了新的指令,或者遇到了需要外部协助的重大危机。 会是什么?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是自己引起了怀疑?还是外面的人需要她执行更危险的任务?或者是……那件她奉命秘密追查的、关乎巴列奥略家族复国希望的“那东西”,有了线索? 她不能轻举妄动。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眼睛。那个看似温婉的皇妃上官婉儿,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那个女将军阿史那云,更是像猎犬一样时刻嗅探着她的周围。甚至她身边的侍女,谁又能保证不是皇帝派来监视她的? 必须耐心。必须等待更明确的指示,或者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室内,仿佛只是吹风吹累了。她对侍立一旁的侍女柔声道:“夜深了,有些凉,帮我拿件披肩来吧。” 就在卡特琳娜捕捉到神秘信号的同时,大唐水师派出的伪装侦察小艇,如同幽灵般潜伏在罗德岛以西一片布满暗礁的复杂海域。 他们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好几天,忍受着日晒雨淋和海水的颠簸。带队的老斥候王老五,是个在水师干了二十年的老油子,皮肤黝黑得像炭,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头儿,看!有动静!”一个年轻斥候压低声音,指着远处海平面上出现的几个小黑点。 王老五立刻举起单筒望远镜。镜头里,三艘中型桨帆船正排成一个松散的队形,朝着罗德岛方向驶去。这些船的样式很普通,像是常见的商船,但吃水似乎有点浅,不像是满载货物的样子。 更引起王老五注意的是,这些船的航行轨迹有些古怪,不像普通商船那样直奔港口,而是在外围游弋了一阵,才转向岛屿的某个隐蔽峡湾。 “跟上他们!保持距离!”王老五下令。他们的小艇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借着暮色的掩护,远远吊在那三艘船后面。 那三艘船果然没有进入罗德岛的主要港口,而是拐进了一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小海湾。海湾入口狭窄,两侧峭壁林立,极易隐藏。 王老五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让手下将小艇藏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自己则带着望远镜和一名身手最好的手下,攀上峭壁,艰难地寻找观察点。 当他们终于在一处灌木丛后找到视野良好的位置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小海湾里,哪里是什么商船!分明是一个小型的海盗船坞!七八艘样式各异、但都明显经过改装、强调速度的战舰停泊在那里,其中两艘的侧舷还有明显的破损和焦黑痕迹,正是前几天袭击运兵船队的那种!岸上搭建着简陋的工棚,隐约能看到有人在修理武器、晾晒渔网,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破旧但依稀能看出原貌的、带有十字架纹饰罩袍的人影在活动! “妈的!找到这帮杂碎的老窝了!”王老五压抑着兴奋,低吼道。他仔细记下了海湾的位置、进出口水道、岸上工事和船只数量。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悄悄撤退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三艘他们跟踪而来的桨帆船中,有一艘放下了小艇,几个人划着艇,竟然没有上岸,而是朝着海湾另一侧峭壁下的一个巨大水下洞穴划去! 那洞穴入口被垂下的藤蔓遮掩,极其隐蔽。小艇划入洞穴,很快就消失了。 王老五心中疑云大起。那洞里有什么?仓库?秘密基地?他让手下继续监视,自己则死死盯着那个洞穴入口。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小艇又划了出来。但出来时,小艇上明显多了一个沉重的、用油布包裹的箱子。划艇的人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里面是什么易碎品。 小艇靠上其中一艘海盗船,那箱子被迅速吊上了船。 就在这时,一阵海风吹来,稍稍掀开了油布的一角。王老五的望远镜敏锐地捕捉到,那箱子里露出的,根本不是预想中的金银财宝,而是一捆捆……黑色的、长条状的、像是金属管的东西!那造型,让他瞬间想起了皇城司内部通报上提到的、祈祷仪式上出现的那种诡异武器! “操!是那鬼东西!”王老五头皮发麻,“这帮海盗手里也有!还是刚送来的!” 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必须马上把消息送回去! 他们悄无声息地滑下峭壁,回到小艇,以最快速度撤离这片危险海域,赶回最近的联络点发送情报。 新长安皇宫内,李琰几乎同时收到了两条关键信息。 一条是王老五冒死送回的发现海盗巢穴和疑似新式武器输送的情报。 另一条,则来自对威尼斯使者馆驿的严密监控。皇城司的特工发现,就在昨夜神秘船歌号子响起后不久,使者的一名贴身随从,曾借口购买威尼斯特产,秘密外出了一趟,去了一家看似普通的珠宝店,在里面待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而经过查证,那家珠宝店的老板,有一个远房侄子,就在威尼斯海军中服役! 两条线索,仿佛两条涓流,最终汇向同一个方向——威尼斯! 李琰看着地图上那个漂浮在水上的城市,眼中寒光闪烁。证据链依旧不完整,但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那里。资助海盗?提供武器?甚至可能勾结巴列奥略余孽?威尼斯人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商业利益?还是有着更大的图谋? “陛下,看来这位女伯爵,是时候该‘用’一用了。”皇城司负责人低声建议。 李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急。现在动她,只会打草惊蛇。她不是喜欢演戏吗?朕就陪她演下去。”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传令,明晚宫中设宴,朕要好好款待一下威尼斯来的尊贵客人。让卡特琳娜女伯爵务必出席。另外……” 他对负责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负责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第二天晚上,宫中果然举行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宴会。丝竹悦耳,歌舞升平。李琰兴致很高,频频举杯。卡特琳娜女伯爵盛装出席,坐在离李琰不远的位置,巧笑嫣然,应对自如,成为宴会上最亮眼的存在。 酒过三巡,李琰似乎有些“醉意”,拉着威尼斯使者的手,大谈特谈大唐与威尼斯的“深厚友谊”,以及对未来海上贸易的“宏伟规划”,许诺将给予威尼斯前所未有的优惠待遇。那使者听得心花怒放,连连奉承。 接着,李琰又“醉眼朦胧”地看向卡特琳娜,笑道:“女伯爵远道而来,朕政务繁忙,多有冷落。听闻威尼斯歌舞乃天下一绝,不知朕今日是否有幸一睹?” 卡特琳娜心中一动,这是试探?还是机会?她起身盈盈一礼,笑容甜美:“陛下厚爱,臣妾荣幸之至。只是仓促之间,未有准备……” “无妨无妨!”李琰大手一挥,“随意即可!朕就是想看看故乡的歌舞,以解女伯爵思乡之情!” 卡特琳娜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她走到殿中,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舞。没有乐器伴奏,她便轻声哼唱起一首威尼斯的古老船歌,舞姿柔美中带着一丝海港儿女的奔放,确实别有一番风情。 殿内众人都看得如痴如醉。李琰也拍掌称赞,但那双“醉眼”深处,却一片清明。他注意到,卡特琳娜哼唱的那首船歌的某几个小节旋律,与皇城司记录的、昨夜出现的神秘号子声,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宴会尽欢而散。卡特琳娜回到“水韵轩”,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依旧完美的容颜,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皇帝果然在试探她。那首船歌里,她刻意嵌入了一段微弱的、只有威尼斯内部高层才懂的变调旋律,既是回应外面的信号,也是向皇帝展示她的“价值”和“无害”——看,我只是个思念故乡、会唱歌跳舞的女人。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她起舞时,两名皇城司最顶尖的“听音者”,正隐藏在殿外阴影里,用特制的铜管贴着墙壁,将她哼唱的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更不知道,宴会结束后,那名威尼斯使者的贴身随从,又一次悄悄离开了馆驿,再次前往那家珠宝店。而这一次,皇城司的人没有再等待。就在他进入店铺后不久,一队“巡逻”的唐军士兵“恰好”经过,以“搜查逃犯”为名,强行闯入店铺,进行“例行检查”…… 鱼饵已经撒下,网正在悄悄收紧。威尼斯女伯爵和她背后的势力,似乎还沉浸在精心编织的幻梦中,却不知猎人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她们。 第342章 收网与风暴前夕 夜幕下的长安,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却沉淀下更为厚重的暗流。皇城司衙署内,灯火通明,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睁开了锐利的双眼。 李琰并未安寝,他一身玄色常服,立于巨大的海疆舆图之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檀木桌面,发出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轻响。上官婉儿侍立一旁,将一杯新沏的雨前龙井轻轻放在案头,茶香袅袅,稍稍驱散了室内的凝重。阿史那云则一身劲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刚刚送来的几封密报,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 “陛下,”皇城司都指挥使沈迁步履匆匆而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肃杀,“‘福瑞祥’珠宝行的‘例行检查’,收获颇丰!” 李琰转过身,眼神如电:“讲。” “臣等在其库房地下暗格中,搜出大量未及熔铸的威尼斯金币,数量之巨,绝非正常贸易所能解释。更重要的是,”沈迁从怀中取出一份用火漆封存的羊皮卷,“我们找到了这个——一份用威尼斯方言与某种密码写成的账目往来。经过初步破译,其中清晰记录了数次向‘海狼’支付巨额‘护航费’的条目,而时间、地点,与近期我大唐商船队遭遇海盗袭击的几次事件完全吻合!此外,还有数封未发出的密信,提及下一次‘大生意’和一种……‘来自深渊的火’。” “铁证如山!”阿史那云猛地一拍桌子,美眸中寒光闪烁,“看那个威尼斯秃鹫使者还如何狡辩!” 李琰接过羊皮卷,仔细看了看那些扭曲的文字和数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威尼斯人自以为聪明,用密码和方言就能瞒天过海。却不知,在绝对的力量和耐心面前,这些伎俩何等可笑。”他来自后世的见识,让他对密码学有着超越时代的理解,皇城司中早有他亲自指点成立的密文破译小组。“这份东西,足以让圣马可广场的执政官们百口莫辩。沈迁,将原件妥善保管,另抄录数份,严密看管。这是将来钉死威尼斯共和国的第一颗钉子。” “臣遵旨!”沈迁躬身领命。 “卡特琳娜的船歌呢?”上官婉儿更关心这个,她轻声问道,“外界有何反应?” 李琰笑了笑,走到窗边,望向南方夜空,仿佛能听到那悠远而不羁的歌声:“那首歌谣……妙得很呐。如今长安市井坊间,都在流传,‘红衣海妖’用歌声向陛下倾诉冤屈,指责威尼斯抛弃并陷害了她。她的回应,非但没有坐实勾结,反而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和被逼迫的位置上,巧妙地引发了同情,更将所有人的视线再次引向了威尼斯的不义。这女人,是在用她的方式向我们递话,也是在自保。”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与欣赏:“她此举,必然会激怒威尼斯国内那些真正与海盗勾结的派系。他们会认为卡特琳娜失去了控制,甚至可能倒向大唐。新的行动?当然会有。要么,威尼斯会派出更高权限的使者,甚至杀手,来‘处理’这个麻烦;要么,他们会加快与海盗的合作,争取在彻底败露前,给我大唐更沉重的一击。而这,正合朕意。”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水师都督王老五求见。这位皮肤黝黑、浑身散发着海风咸味的老将大步走近,甲叶铿锵作响。 “陛下!臣已初步探明那处海盗巢穴!”王老五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意,“位于琉球东南一座隐秘岛礁,易守难攻。其内港泊有大小舰船二十余艘,戒备森严。更重要的是,臣麾下的夜不收冒死潜入,确认了那批神秘武器的存在——并非我等熟知的神机箭或火炮,而是一种……一种能喷吐粘稠黑油,遇水不熄,反而猛烈燃烧的装置!海盗称之为‘希腊火’!” “希腊火?”李琰目光一凝。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这拜占庭帝国(东罗马)的着名大杀器,其配方严格保密,威力巨大,曾在历史上多次烧毁阿拉伯帝国的舰队。没想到,通过威尼斯人的手,竟然流落到了海盗手中! “好一个威尼斯!真是下了血本!”李琰冷笑,“连这等看家护院的东西都敢私下贩卖给海盗,其心可诛!” 他迅速走到沙盘前,目光扫过那片错综复杂的岛礁区:“王老五听令!” “臣在!” “命你水师主力即刻进入最高战备。抽调最精锐的跳荡手、水鬼,配备最好的盾甲和弓弩。再调拨三十艘‘海鹘’快船,二十艘‘楼船’巨舰,携带足够猛火油柜和拍竿!朕不要强攻,要智取!”李琰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迂回路线,“利用潮汐和夜色,先以快船小队潜入,破坏其‘希腊火’喷射装置,制造混乱。主力舰队则埋伏于外海,待其巢穴火起,阵脚大乱之时,一举突入,关门打狗!朕要的是全歼,是彻底抹掉这个毒瘤,尤其是那批‘希腊火’和技师,能俘获则俘获,不能则尽数销毁,绝不能让其落入圣殿骑士团之手或扩散出去!” “陛下英明!此计甚妙!”王老五眼中精光暴涨,“臣定将那帮海耗子连窝端了,将那劳什子‘希腊火’给您抢回来!” “不是给朕抢回来,”李琰纠正道,眼中闪烁着超越时代的光芒,“是拿回来,让我大唐的能工巧匠看看,加以改进。未来驰骋七海,此等利器,当为我大唐水师之标配!” 王老五激动得满脸通红,轰然应诺,大步流星而去部署。 与此同时,鸿胪寺四方馆内,威尼斯使者阿尔贝托·莫罗西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白日里的“例行检查”风波,卡特琳娜那如同挑衅般的船歌回应,都让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迅速收紧。他预感到,大唐皇帝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耐心正在急速耗尽。 “必须立刻通知国内!”他颤抖着手,用密码写下密信,“大唐皇帝李琰,绝非易与之辈。其智深如海,其力雄如山。皇城司无孔不入,卡特琳娜已生异心。与圣殿骑士团的交易恐已暴露,‘希腊火’之事若被坐实,威尼斯将面临大唐雷霆之怒!建议:一,立即否认一切,弃卒保帅;二,或……抢先一步,联合圣殿骑士团及一切可联合之力,给予大唐水师重创,迫使其回到谈判桌!风暴将至,速决!” 他唤来最信任的死士,令其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将这封十万火急的密信送回威尼斯。 而在地中海的某个角落,获得了“希腊火”的圣殿骑士团海盗们,正沉浸在狂喜之中。他们试验着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看着海面上冲天而起的烈焰,发出猖狂的笑声。 “拥有了来自上帝之手的火焰,大唐的舰队不过是待焚的柴薪!”圣殿骑士团海盗总督,绰号“铁十字”的亨里克爵士,高举着镶嵌宝石的酒杯,“让我们用这神圣的火焰,净化这些异教徒的船只,让他们的财富和女人,成为我等献给主的贡品!下一次袭击,目标——大唐前往波斯湾的最大商队!我们要让李琰知道,谁才是海洋的真正主宰!” 风暴,正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加速酝酿。 李琰回到案前,端起那杯微凉的龙井,一饮而尽。茶香已淡,余味涩中带甘。上官婉儿体贴地为他续上热水,阿史那云则走到他身后,力度适中地为他按摩着紧绷的肩颈。 “陛下,还在为威尼斯和海盗烦心?”上官婉儿柔声问。 “烦心?”李琰握住阿史那云的手,另一只手将上官婉儿也揽到身边,感受着温香软玉在怀的踏实感,“不,朕是在等待。等待鱼儿彻底咬钩,等待风暴积蓄到最猛烈的时刻。收网的时机,就快到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舆图,越过长安,越过江河,直至无垠的大海,以及大海彼端那片广袤的欧罗巴大陆。他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无尽的征服欲望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卡特琳娜……她是一匹烈马,但也是一把好刀。用好她,不仅能斩断威尼斯与海盗的勾结,或许,还能为朕打开通往西海诸国的大门。”李琰的手指轻轻点在地中海南岸的一处,“听闻那里的托勒密王朝后裔,那位克利奥帕特拉女王,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且智慧非凡……”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带着一丝男人都懂的轻笑。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又骄傲的笑意。她们的皇帝夫君,文韬武略,雄心万丈,这征服的欲望,从来就不止于土地和海洋。 暗潮汹涌,风暴前夕的压抑,弥漫在整个大唐帝国的权力中枢。李琰的耐心即将耗尽,收网的绳索正在悄然收紧。一场席卷四海的风暴,即将以大唐皇帝的名义,降临世间! 第343章 烈焰焚海 月黑风高,浪涛呜咽。琉球东南那片被称为“恶魔咽喉”的岛礁区,仿佛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地张开了它的獠牙。大唐水师都督王老五伫立在旗舰“定远”号楼船的舰首,任凭带着腥咸味的海风扑打在他刚毅的面庞上。他身后,三十艘“海鹘”快船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船身涂黑的“海鹘”与墨色海水几乎一体,唯有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微“哗啦”声,很快被海浪声吞没。 根据夜不收冒死绘制的海图和潜入路线,这支由水师最精锐水鬼和跳荡手组成的奇袭队,如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而阴险地插向海盗巢穴的软肋——位于岛礁侧后方的几个隐蔽登陆点以及那处架设着“希腊火”喷射装置的石质平台。 “都给老子听好了!”带队校尉压低声音,对身后摩拳擦掌的士卒们做最后动员,“陛下有令!首要目标,毁了那能喷鬼火的玩意儿!动作要快,下手要狠!让那帮红毛海耗子明白,在这片海上,究竟谁才是爷!” 士卒们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默默检查着身上的装备:改良过的精钢手弩、淬毒的三棱刺、便于水战的短柄厚背刀,还有专门用来破坏器械的铁锤和斧凿。他们是大唐水师的尖牙利爪,是陛下意志的延伸。 巢穴内,海盗们并未察觉到死神的临近。大部分人在饮酒作乐,庆祝又获得了一批强大的武器。圣殿骑士团的亨里克爵士甚至已经在幻想用“希腊火”将大唐庞大的楼船舰队烧成灰烬,用无尽的财富和荣耀装点他的十字架。看守“希腊火”发射平台的海盗略显松懈,他们不相信有人能找到这里,更不相信有人敢来袭击。 然而,大唐的利刃已经抵近了咽喉。 “噗!噗!”几声微不可闻的弩箭机括轻响,高处的哨塔上,两个打着哈欠的海盗应声而倒,喉咙上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水中攀上礁石,迅速解决了零星的岗哨。 “行动!”校尉一挥手。 数十名身手矫健的水鬼如同狸猫般扑向那巨大的、以皮革和铜管制成的“希腊火”喷射装置。负责操作装置的几个来自拜占庭或威尼斯的技师正在一旁打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冰冷的刀锋割开了喉咙。 “快!倒火油!砸烂它!”校尉低吼。 士卒们将随身携带的猛火油倾倒在装置的关键部位,举起铁锤斧凿狠狠砸下!铜管扭曲,皮革破裂,刺鼻的黑油流淌一地。 “点火!” 一支火折子被扔了上去。“轰!”烈焰瞬间升腾,吞噬了那令人恐惧的战争机器,也将这片平台照得如同白昼! “敌袭!敌袭!”巨大的火光和爆炸声终于惊动了整个海盗巢穴。警钟凄厉地响起,沉睡中的海盗们惊慌失措地抓起武器,涌出巢穴。 “发信号!”校尉见偷袭目的已达到,立刻下令。 三支红色的火箭尖啸着蹿上夜空,划出耀眼的轨迹。 外海,一直如同礁石般沉默潜伏的大唐主力舰队看到了信号。 “全军!突击!”王老五猛地拔出横刀,向前一指,“楼船压上,弓弩覆盖!海鹘穿插,接应弟兄们!猛火油柜准备!让这些蛮夷尝尝我大唐天火的滋味!” “大唐万胜!” 巨大的楼船开始加速,破开波浪,如同移动的山岳冲向巢穴出口。船楼上的床弩和弓箭手们冷静地瞄准了那些乱作一团、试图驾驶小船冲出港湾的海盗。 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最前面的几艘海盗小艇射成了刺猬,上面的海盗惨叫着跌落海中。 “猛火油柜!放!”楼船上的指挥官怒吼。 数道粘稠的黑油被巨大的压力喷射而出,越过海面,浇洒在海盗船只和拥挤的码头区。紧接着,点燃的火箭落下。 “轰——!” 比之前“希腊火”燃烧更为猛烈的火焰腾空而起!大唐的猛火油配方经过李琰根据后世知识进行的些许改良,燃烧更为持久猛烈,粘附性极强。整个海盗巢穴的出口瞬间化作一片火海!数十艘海盗船被点燃,成了一个个人间炼狱。海盗们的惨叫声、船只燃烧的爆裂声、与大唐水师震天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海战交响乐。 亨里克爵士目眦欲裂,他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舰队在火海中化为乌有,看着那些珍贵的“希腊火”连同发射装置一同被毁,几乎要疯狂。“顶住!为了上帝的荣耀!冲出去!”他挥舞着十字剑,试图组织反击。 但败局已定。大唐水师的战术执行得完美无缺。奇袭队破坏了最具威胁的武器,主力舰队则堵死了出口,用绝对的火力和装备优势进行碾压。海鹘快船如同灵活的鲨鱼,在火海边缘游弋,用弩箭和拍竿清理着任何试图突围的海盗小船。 战斗几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王老五指挥着“定远”号,冷冷地注视着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火海地狱。“陛下要的是全歼,传令下去,不接受投降,一个不留!” 就在大唐水师尽情收割胜利之时,几艘小巧快速的海盗船凭借着对暗礁水道的熟悉,侥幸绕开了主战场,贴着礁石阴影,试图从侧翼溜走。其中一艘船上,亨里克爵士满脸烟灰,甲胄破损,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惧,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密封的铜筒——里面是仅存的一份“希腊火”的残缺配方和部分结构图,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快!再快一点!只要逃出去,找到威尼斯人或者骑士团的其他兄弟,我们还能卷土重来!”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他们并未注意到,在更远处的黑暗海面上,一艘线条优美、悬挂着红色孤帆的阿拉伯式帆船,正如同幽灵般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船头,一袭红裙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迎风而立,海风吹拂着她的面纱,露出 她看到了大唐水师恐怖的效率和毁灭性的力量,也看到了亨里克的狼狈逃窜。 “小姐,我们……”身旁的心腹低声询问。 卡特琳娜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几艘试图逃窜的小船:“击沉他们……除了亨里克坐的那艘。让他走。” “为什么?”心腹不解。 “让他把恐惧和失败的消息带回去,带给威尼斯,带给圣殿骑士团。这比一具尸体更有用。”卡特琳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而且,我需要一份‘投名状’……李琰陛下,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她看着大唐舰队龙旗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几枚沉重的弩箭呼啸着从红色帆船上射出,精准地命中了亨里克侧翼的护卫船。那几条小船瞬间解体沉没。亨里克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催促水手划船,借着友舰用生命换来的空隙,仓皇遁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红色帆船则悄然转向,驶向大唐旗舰的方向。 长安,皇城司。 一份密报被迅速送入宫中。 “陛下,鸿胪寺眼线急报,威尼斯使者阿尔贝托午夜时分,派出一名死士,携带密信试图从南门潜出,已被我司擒获,密信在此。”沈迁将一份完好无损的密码信呈上。 李琰接过,只是扫了一眼那复杂的密码,便随手递给身旁的上官婉儿:“婉儿,你看看,破译一下。” 上官婉儿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微微一笑,竟直接开口流利地翻译出来,其内容与阿尔贝托所写几乎不差!她自幼博览群书,智慧超群,在李琰的指点下,对密码破译亦有极高天赋。 “……建议或抢先一步,联合圣殿骑士团及一切可联合之力,给予大唐水师重创……”李琰听完,嗤笑一声,“困兽犹斗。将这封密信的内容,通过我们的渠道,‘不经意’地泄露给其他欧洲国家的使臣。特别是与威尼斯有竞争关系的热那亚、比萨之人。” “陛下是想?” “让他们狗咬狗。顺便,让所有人都知道,试图挑战大唐底线,会是什么下场。”李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给阿尔贝托使者换个更‘舒适’的地方住,加派‘护卫’,没有朕的允许,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他,还有大用。” “臣明白!”沈迁心领神会。 处理完这些,李琰舒展了一下身体。阿史那云适时地上前,为他披上一件外袍,柔韧的手指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陛下,海上的消息,应该快来了。”上官婉儿轻声道。 李琰握住阿史那云的手,又揽过上官婉儿的纤腰,将两位爱妃拥入怀中,感受着战争的紧张过后难得的温存。 “朕知道。王老五不会让朕失望。”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片烈焰焚海的壮观景象,也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等到卡特琳娜的‘投名状’送到,威尼斯人在事实和舆论上都将彻底陷入被动。收网的时机,就到了。”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上官婉儿细腻的脸颊,眼中燃烧着征服的火焰,“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婉儿,云儿,或许朕该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地中海的阳光了。听说,那位托勒密的克利奥帕特拉女王,她的宫殿临海而建,奢华无比,收藏了无数奇珍异宝……” 他的话语带着笑意,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对未来的无限野望。风暴已经掀起,而他,则是掌控风暴之人。 第344章 红衣投诚 黎明前的海面,残留着昨夜烈焰焚烧后的焦糊气味,混合着血腥与海水的咸腥,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味道。大唐水师舰队正在清理战场,破损的海盗船残骸仍在冒着缕缕青烟,海面上漂浮着杂物和尸体,被海浪缓缓推涌。旗舰“定远”号如同胜利的王者,巡视着这片被征服的海域。 王老五刚听取完各舰战果汇报,此役大获全胜,摧毁海盗大小船只二十七艘,毙敌无数,自身伤亡微乎其微,唯一遗憾的是未能擒获或格杀海盗头目亨里克,且那“希腊火”的样本和技师也未能俘获,尽数毁于火海。他正自有些懊恼,了望塔上的哨兵突然高声预警:“右舷发现不明船只!单桅快帆,悬挂……未悬挂任何旗帜,正向我舰驶来!” 王老五眉头一拧,抓起望远镜望去。只见一艘线条流畅、船身漆成暗红色的阿拉伯式帆船,正以一种既不显敌意也不显怯懦的平稳速度,破开晨雾,向“定远”号靠近。船头,一抹鲜艳的红色身影傲然而立,如同血海中绽放的玫瑰,夺目而危险。 “红衣海妖……”王老五喃喃道,立刻下令,“戒备!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攻击!弓弩手瞄准,让她靠近。” 那红船在距离“定远”号一箭之地优雅地停下。船头的红衣女子——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微微扬起声音,她的官话带着奇异的异域腔调,却清晰悦耳:“地中海自由船长,卡特琳娜·斯福尔扎,请求觐见大唐帝国皇帝陛下麾下,水师都督王老五将军!谨为大唐水师的辉煌胜利,献上祝贺与一份薄礼!” 她的姿态不卑不亢,既承认了大唐的权威,又保持着自己独特的身份和骄傲。 王老五走到船舷,洪声道:“本将便是王老五!卡特琳娜船长,你的来意?” 卡特琳娜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她身后两名健壮的水手抬起一个沉重的木箱,打开箱盖,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箱绘制精细的羊皮海图,以及几本厚厚的账簿。 “将军,此乃‘铁十字’亨里克近年来在地中海及周边海域的活动航线、秘密补给点、以及他与威尼斯某些显要人物资金往来的详细账目副本。”卡特琳娜的声音在海风中传开,“此外,昨夜亨里克得以逃脱,并非侥幸。他乘坐的尖尾船上,至少有四名精通‘希腊火’配置或操作的技师,以及……他随身携带的一份关于那邪恶火焰的残缺笔记。这是我未能将其拦截的遗憾,但我想,这些海图和账目,或许能弥补我的些许过失,并向强大的大唐帝国,证明我的诚意。” 这份礼物的分量,极重!远超击沉几艘护卫船。它几乎将亨里克海盗集团和威尼斯的部分老底都掏了出来。王老五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卡特琳娜船长,这份‘诚意’确实不轻。不过,你为何要这么做?据本将所知,你与威尼斯关系匪浅,与亨里克也并非没有往来。” 卡特琳娜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苦涩和锐利:“将军明鉴。威尼斯将我视为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甚至企图将勾结海盗的罪名扣于我身,借大唐之手除掉我。亨里克?一个狂妄自大、只知破坏的宗教疯子,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我卡特琳娜·斯福尔兹能在海上立足,靠的是审时度势和信守承诺,而非愚蠢的忠诚或狂热。如今,大唐帝国如日东升,威加四海,陛下雄才大略,目光如炬。选择站在胜利者一边,并向曾经试图陷害我的人讨还公道,这难道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吗?” 她的话语坦诚得近乎赤裸,将利益算计说得明明白白,反而更显真实。 王老五凝视她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好!你的礼物和话语,本将会一字不差地呈报陛下。现在,请卡特琳娜船长移步本舰一叙?陛下或许,更希望亲自听到你的‘投诚’。” “荣幸之至。”卡特琳娜优雅地躬身,随即如同敏捷的羚羊,借助绳梯,轻松地登上了高大如城的“定远”号甲板。当她踏上甲板,目光扫过周围军容严整、装备精良的大唐水兵,以及舰船上那些她未曾见过的精妙设计时,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与敬畏。这个东方帝国所展现出的力量和组织度,远超她的想象。 数日后,捷报和卡特琳娜投诚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抵长安。 紫宸殿内,李琰看着王老五的详细战报和那箱海图账目,朗声大笑:“好!好一个王老五!好一把烈火!此战,扬我大唐水师之威,定让四海震颤!”他又拿起关于卡特琳娜的部分,仔细阅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上官婉儿在一旁轻声道:“陛下,这位卡特琳娜船长,倒是个妙人。狡黠如狐,敏锐如鹰,能屈能伸,更难得的是……颇有胆色。”她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阿史那云则更直接:“哼,说是投诚,无非是见风使舵。陛下,此女心机深沉,不可不防。” 李琰笑道:“防自然要防。但能用,则必须用。她提供的这些海图和账目,价值连城,足以让我们对地中海了如指掌,更是彻底钉死威尼斯的有力罪证。她熟悉西方海情、政情,是一把难得的快刀。至于忠诚……”李琰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朕能给她想要的,就能掌控她。传朕旨意,册封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为大唐帝国‘靖海都尉’,赐金牌信符,允其组建一支辅助舰队,协助王老五清剿地中海残余海盗,并负责与西方诸国港口的初步接触联络。” 这个官职不高,但实权不小,尤其是“组建辅助舰队”和“对外联络”的权力,给了卡特琳娜极大的活动空间和官方身份,这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同时,将其置于王老五的节制之下,也加了道保险。 “另外,”李琰补充道,语气意味深长,“召她入长安觐见。朕,要亲自见见这位‘红衣海妖’。” 就在李琰做出决断的同时,四方馆内已暗流涌动。威尼斯使者阿尔贝托被变相软禁,消息无法传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更致命的是,他那封密信的内容,已经通过某种“不经意”的渠道,流传到了热那亚、比萨、甚至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兰克王国使臣的耳中。 “威尼斯人竟然疯狂至此!” “勾结海盗袭击大唐商队?还想拉我们下水?” “愚蠢!这是要将整个基督世界拖入与东方的战争吗?” “必须立刻报告国内,警惕威尼斯的冒险行动!” 谴责、划清界限、幸灾乐祸……各种声音在欧洲使团中蔓延。威尼斯的国际声誉和信誉一落千丈,陷入了空前的孤立。许多原本与威尼斯有贸易往来或协议的小邦和城邦,都开始暗自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而此刻,亨里克爵士和他那艘侥幸逃脱的尖尾船,正如同丧家之犬,漂在地中海上。他看着怀中那残缺的“希腊火”配方,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李琰……卡特琳娜……大唐……此仇必报!”他嘶哑地低吼,“去马耳他!去找圣约翰骑士团!他们同样与异教徒势不两立!我们需要盟友,需要更多的力量!‘希腊火’……我们一定要把它再造出来!” 失败的毒种已经播下,仇恨的蔓藤正在滋长。 长安城中,则是一片欢庆。水师大捷的消息迅速传开,百姓欢欣鼓舞,茶楼酒肆都在热议大唐水师的威武,痛斥海盗与威尼斯人的无耻。朝廷之上,更是对皇帝的英明决策和运筹帷幄歌颂不已。李琰的威望,再上一层楼。 退朝之后,李琰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带着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来到凌烟阁,站在那幅巨大的寰宇全图前。 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地中海,投向了更西方的欧罗巴腹地,投向了罗马,投向了拜占庭,投向了波斯和阿拉伯的广袤沙漠。 “海盗只是疥癣之疾,威尼斯亦不过是拦路之石。”李琰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真正的风暴,在于重塑整个天下的秩序。婉儿,云儿,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伸出手,手指缓缓划过欧罗巴的轮廓,最终,轻轻点在了罗马城的位置。 “待卡特琳娜入京,或许,是该让我们的使者,正式西行了。” 第345章 女帝召见 长安城的宏伟,超越了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所有基于传闻的想象。 当她乘坐的马车驶入那号称“天下第一京”的城池时,即便以她纵横四海、见多识广的心性,也不由得为之心神震撼。宽阔如广场的朱雀大街,足以容纳数十匹马并行,笔直如矢,通向远方仿佛矗立于云端深处的宫阙。街道两旁坊市林立,店铺鳞次栉比,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各色人种汇聚于此,喧嚣鼎沸,却又有序不紊。高大的城墙巍峨如山岳,其上的箭楼垛口闪烁着金属的寒光,透露出无可侵犯的威严。 与她所熟悉的威尼斯、热那亚那些拥挤、潮湿、带着海腥味的城市相比,长安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建立在陆权与绝对秩序之上的磅礴文明。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一种自信而雍容的气息。 “这就是……大唐的心脏?”卡特琳娜深吸一口气,将车帘稍稍放下,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她自负美貌与智慧,但在这种碾压式的文明伟力面前,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她开始真正理解,为何那个远在深宫的男人,能有底气说出“寰宇一统”的豪言。 马车并未在繁华的市井多做停留,而是径直驶向皇城。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需要严格查验身份的宫门,最终停在了大明宫前。 引路的宦官声音尖细而刻板:“卡特琳娜都尉,请下车。陛下将于含元殿召见。” 卡特琳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她今日并未穿着惯常的航海劲装,而是换上了一套融合了唐式风格与地中海元素的裙装——火红色的绸缎为底,金线绣出繁复的海浪与唐朝纹样,既保留了她的标志性色彩,又显示出对大唐文化的尊重。她昂起头,挺直脊背,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武士,跟着宦官,一步步踏上那高耸如天阶的龙尾道。 含元殿。大唐帝国权力核心中的核心。殿宇恢弘,斗拱硕大,雕梁画栋,殿内金砖铺地,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起高旷的穹顶。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紫袍朱衣,肃穆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卡特琳娜目不斜视,步伐稳定地走到御阶之下。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奇、审视、警惕、甚至轻蔑。她深吸一口气,依照之前学到的礼仪,单膝跪地,用她那带着异域腔调却清晰有力的官话扬声道:“臣,大唐靖海都尉,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奉诏觐见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座之上,李琰一身玄色龙袍,冕旒垂面,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感受到那透过珠帘投射而来的、深邃而平静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平身。”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谢陛下。”卡特琳娜站起身,微微抬头,终于得以窥见这位传奇大帝的真容。年轻,比她想象中更年轻,但那双眼睛却如深潭,蕴含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智慧和无尽的野心。他并非魁梧如山的猛将体型,却自有一种掌控天地、气吞山河的气度。 “卡特琳娜都尉,”李琰开口,打破了寂静,“王老五将军奏报,你于清剿海盗一役中,主动提供关键情报,并协助拦截残敌,有功于大唐。朕览你所献海图账目,甚为详尽,于帝国了解西海情势,颇有裨益。” “此乃臣份内之事,不敢居功。”卡特琳娜谨慎地回答,“能为您这般伟大的君主效力,是卡特琳娜的荣幸。”她适时地送上恭维,目光却不闪不避。 李琰微微颔首,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朕授你都尉之职,许你组建辅助舰队,并非虚衔。朕需要你真正为大唐效力。其一,肃清地中海残余海盗,尤其是圣殿骑士团残部,保障大唐商路畅通。其二,利用你对西方诸国的了解,为大唐与各国交往提供咨询,必要时,可作为朕的非正式使者。” 他的话语直接明了,给出了明确的任务和目标。 卡特琳娜心脏微微一跳。这权力比她预期的还要大!非正式使者?这意味着她将拥有极大的灵活性和影响力。她立刻躬身:“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很好。”李琰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朕知道你在海上自由惯了。但既入大唐,便需守大唐的规矩法度。你的舰队,需接受水师节度,一应行动,需向王老五将军报备。你可能做到?” 这是警告,也是划下的红线。恩威并施,帝王手段。 卡特琳娜毫不迟疑:“臣明白!陛下的意志,便是卡特琳娜航行的方向!”她再次行礼,姿态放得更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聪明的妥协是生存之道。 朝会之后,李琰在偏殿单独召见了卡特琳娜。气氛比大殿上轻松了些许。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也在场。上官婉儿娴静如水,目光却敏锐地打量着这位异域风情十足的女船长;阿史那云则眼神更具侵略性,如同守护领地的母豹。 李琰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更像一个温和却深不可测的统治者。“卡特琳娜,现在没有外人。说说吧,你对威尼斯目前的处境,以及亨里克可能的动向,有何判断?” 卡特琳娜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较。她沉吟片刻,组织语言道:“陛下,阿尔贝托使者被软禁,密信内容泄露,威尼斯如今在欧洲已声名狼藉,如同被困住的毒蛇,既恐惧又愤怒。他们很可能采取两种策略:一是断尾求生,公开谴责甚至审判国内与海盗勾结的官员,试图挽回声誉;二是……铤而走险,暗中支持亨里克或其他力量,发动一次足以扭转局面的猛烈袭击,比如,集中力量攻击大唐最重要的某支商队或某个盟友港口,以此证明他们的价值并逼迫大唐谈判。” 李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女人的政治嗅觉很敏锐,与他和皇城司的分析不谋而合。 “至于亨里克,”卡特琳娜继续道,“他带着残缺的‘希腊火’配方逃往马耳他,圣约翰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渊源颇深,同样狂热且拥有强大的海军。他们很可能接纳亨里克,并试图复原‘希腊火’。一旦成功,他们必定会用来报复大唐,目标可能是我们在东地中海的任何据点或船只。” “分析得很有道理。”李琰点头,“所以,你的辅助舰队需要尽快成型。朕会让王老五给你提供必要的船只和装备人员。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盯紧马耳他方向,严密监控医院骑士团和亨里克的动向,一旦他们有异动,或试图试验那危险的火焰,立刻报知王老五,并可酌情予以打击。” “是,陛下!”卡特琳娜感到一阵兴奋,这是真正的信任和重任。 谈话结束时,李琰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卡特琳娜都尉,以为朕这长安如何?比之威尼斯、罗马如何?” 卡特琳娜抬起头,迎上李琰的目光,她美丽的眸中闪烁着真诚的惊叹:“陛下,威尼斯是精明的商人,罗马是垂暮的贵族。而长安……”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说,“是正在缔造新世界的巨人。无与伦比。” 李琰笑了,这次是真正愉悦的笑容。他挥挥手,让她退下。 看着卡特琳娜那窈窕而充满力量的红色背影消失在殿外,阿史那云撇撇嘴:“哼,巧舌如簧的妖精。” 上官婉儿却轻声道:“陛下,此女确是难得的人才,亦是一把双刃剑。用之得当,可为我大唐开拓西海之先锋;若失控,其祸亦不小。” 李琰伸手,将两位爱妃揽入怀中,感受着温香软玉,目光却再次投向殿外广阔的天地:“朕自然知道。所以,既要给她缰绳,也要给她草料。让她去闯,去咬人。而缰绳,始终要握在朕的手中。”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上官婉儿细腻的下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绝对的掌控欲,“何况,征服一片土地,最好的方式,不仅是占领它的城池,更是……收服它最骄傲的那朵玫瑰,不是吗?”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引得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却更紧地偎入他怀中。她们知道,皇帝的野心,从来就不止于疆土。 而在遥远的马耳他岛,亨里克果然受到了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接见。看着亨里克献上的残缺配方和描述的恐怖火焰,以及他对大唐财富和“异教徒”罪行的渲染,那位以虔诚和铁腕着称的大团长眼中,燃起了混合着宗教狂热与贪婪的火焰。 “上帝的意志必将彰显!”大团长沉声道,“亨里克兄弟,欢迎来到马耳他。让我们共同为了主的荣耀,让那来自地狱的火焰,焚尽大唐异教徒的骄傲吧!” 新的风暴,正在地中海的阳光下悄然积聚力量。 第346章 罗马来的信使 卡特琳娜带着大唐皇帝的任命和难以言喻的震撼离开了长安,她如同一颗被投入西方棋盘的红色棋子,必将搅动风云。而就在她离去后不久,另一支风尘仆仆、服饰迥异的队伍,持着镶嵌紫金、盖有双头鹰火漆印的信筒,抵达了长安城的四方馆。 他们自称来自“罗马帝国”,是“罗马人的皇帝”巴西尔一世的使者。 这个消息立刻引起了鸿胪寺和皇城司的高度重视。李琰在紫宸殿听取了沈迁的禀报。 “拜占庭人?”李琰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们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一直以罗马正统自居。他们此时派使节来,所为何求?” 沈迁躬身道:“据初步接触,使团首领是一位名为利奥的紫衣贵族,态度颇为倨傲,但言辞间透露出,似乎与近来崛起的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的边境摩擦有关。或许是想远交近攻,寻求与我大唐东西夹击阿拉伯人。” “夹击?”李琰轻笑一声,手指敲打着龙椅扶手,“想法不错。但朕为何要为他们火中取栗?阿拔斯王朝如今确实势大,与我大唐在怛罗斯也曾有过交锋,但其主要兵锋指向的仍是拜占庭和波斯。让他们互相消耗,岂不更符合大唐的利益?” 上官婉儿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圣明。然则,见一见总无妨。或可探听拜占庭虚实,亦可向其展示大唐国威,使其知这天下,已非罗马与波斯争雄之旧局矣。” 阿史那云也道:“正是!让他们瞧瞧,谁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若其识趣,许些贸易好处也未尝不可;若其傲慢,轰出去便是!” 李琰大笑:“爱妃所言,深得朕心。宣吧,明日含元殿,朕倒要看看,这‘罗马’使者,有何说辞。” 翌日,含元殿。拜占庭使臣利奥带着几名随从,昂首步入大殿。他身着深紫色镶金边的长袍,试图保持罗马贵族式的骄傲,但当他看到含元殿的恢宏气象,感受到大唐百官肃穆威严的朝仪,尤其是御座上那位年轻却气度如同神只般的皇帝时,那份骄傲不禁微微收敛,依礼躬身致敬。 “罗马皇帝巴西尔一世陛下麾下,紫衣贵族利奥,向大唐皇帝陛下致敬。”他的官话颇为生硬,但还能听懂。 “贵使远来辛苦。”李琰的声音平静地传来,“不知巴西尔皇帝遣使而来,有何见教?” 利奥深吸一口气,按照出发前准备好的说辞,开始阐述:“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我罗马帝国与贵国一样,是文明与秩序的扞卫者。然而,东方崛起的阿拉伯人,野蛮而贪婪,信奉邪说,不断侵扰我帝国边境,掳掠我人民,焚烧我教堂。他们的野心绝不止于东方,终有一日将威胁到所有文明国度。”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御座上的反应,继续道:“陛下麾下大军所向披靡,威震寰宇。若陛下愿与我罗马帝国结盟,东西夹击,必可一举铲除阿拉伯祸患。届时,亚细亚之归属,我等可另行商议。两国共享和平与繁荣,岂非美事?”他话语中依然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仿佛结盟是对大唐的恩赐。 李琰静静听完,并未立刻回答。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利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良久,李琰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阿拉伯人之事,朕自有考量。大唐之敌友,亦非由他人界定。贵国与阿拉伯之争端,乃汝等之间事。朕闻,真正的强者,当自扫门前雪,而非乞援于万里之外。” 利奥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李琰话锋一转:“不过,大唐乃礼仪之邦,广交天下朋友。若巴西尔皇帝有意交好,互通商贸,学习教化,朕甚为欢迎。至于结盟用兵……”李琰轻轻笑了笑,“且待汝国展现出足以与大唐并肩的实力与诚意时,再议不迟。”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拒绝了拜占庭结盟夹击阿拉伯的提议,又轻描淡写地贬斥了其国力,更反过来要求对方拿出“诚意”,可谓霸道至极。利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要反驳,但在大唐帝国绝对的国威和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注视下,竟一时语塞。 “此外,”李琰补充道,目光如电,“朕欲知晓,尔等对西海局势,譬如威尼斯、热那亚等邦,以及地中海之海盗,所知几何?” 利奥一怔,没想到大唐皇帝对西方事务如此了解,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了一些众所周知的情况,内心却惊疑不定。 接见在一种并不十分融洽的气氛中结束。利奥带着屈辱和震惊退出了含元殿,他必须立刻将大唐皇帝的态度和这深不可测的帝国实力报告给国内。 处理完拜占庭使节之事,李琰刚回到后宫,想与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享受片刻闲暇,沈迁却又送来一份密报。 “陛下,波斯萨珊王朝末代君主伊嗣俟三世之女,莎赫尔娜兹公主,携数名忠心部下,秘密抵达长安,现安置于皇城司别馆,恳请陛下召见。” “波斯公主?”李琰眉头一挑。萨珊波斯被阿拉伯帝国所灭已久,其王室流亡四方,没想到竟有后裔来到长安。 “婉儿,云儿,你们怎么看?”李琰饶有兴致地问道。 上官婉儿思忖道:“陛下,此乃天赐良机。波斯故地民众仍心念前朝,若扶植莎赫尔娜兹公主,以复萨珊波斯为名,进军西亚,则可名正言顺地与阿拉伯人争夺两河流域及波斯高原,且能得当地民心支持。远比与拜占庭空洞结盟更为实惠。” 阿史那云则更直接:“听说波斯女子美貌绝世,精通音律舞蹈,这位落难公主,想必别有一番风味吧?”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李琰哈哈大笑,捏了捏阿史那云的脸颊:“云儿吃醋了?也罢,朕便见见这位波斯明珠。或许,真能如婉儿所言,得一插入西亚的楔子。” 当晚,皇城司别馆一间隐秘的厅堂内,李琰见到了这位神秘的波斯公主。莎赫尔娜兹公主身着一袭暗蓝色的波斯宫廷长裙,面覆轻纱,仅露出一双如同波斯湾海水般深邃幽蓝、带着淡淡哀愁与渴望的眼眸。她见到李琰,依波斯礼仪深深行礼,动作优雅无比。 “亡国之女莎赫尔娜兹,拜见伟大的天可汗陛下。愿您的光辉如太阳般永恒。”她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如同夜莺低吟,带着异域风情和一丝楚楚可怜。 “公主请起。”李琰虚扶一下,“公主不远万里而来,见朕所求为何?” 莎赫尔娜兹抬起头,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其落下:“陛下!阿拉伯人毁我家园,屠我子民,亵渎我祆教圣火。莎赫尔娜兹苟活于世,唯一所愿,便是光复波斯社稷,重燃波斯之火!恳请陛下念在苍生疾苦,念在我波斯与大唐昔日丝路情谊,发天兵,助我复国!若陛下应允,莎赫尔娜兹愿率波斯遗民永世效忠大唐,为陛下前驱!波斯故地一切财富荣光,皆献于陛下!” 她的话语充满了悲怆与决绝,更带着巨大的诱惑——一个出兵西亚的完美借口,以及波斯故地的臣服。 李琰凝视着她那双动人的眼睛,并未立刻被情绪感染,而是冷静地问道:“复国非易事。阿拉伯铁骑凶悍,据有两河肥沃之地,民亿万。公主如今,除却一颗复仇之心与王室名分,尚有几分凭仗?” 莎赫尔娜兹似乎早有准备,她坚定地说:“陛下!波斯故地,无数贵族与百姓仍心念萨珊!只要王旗竖起,必有义士景从!我手中还有一份秘藏宝图,记载了萨珊王朝末代君王埋藏的一部分复国资金与珍宝的地点!更重要的是……”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一条穿越呼罗珊山脉的秘密通道,可绕开阿拉伯人的主要防线,直插波斯腹地!” 李琰的目光微微闪动。这位公主,带来的不仅是名分,还有实实在在的筹码和情报。 “朕需要斟酌。”李琰没有立刻答应,“公主暂且安心在长安住下。朕会给你答复。” 离开别馆,李琰对沈迁吩咐:“严密保护莎赫尔娜兹公主,同时,彻底调查她所说秘道与宝藏的真实性。还有,查清她一路如何来到长安,背后还有哪些人。” “臣遵旨!” 回到寝宫,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还未歇息。李琰将见闻大致一说,阿史那云立刻哼道:“又是公主!陛下您的魅力真是无远弗届呢!”语气酸溜溜的。 上官婉儿则沉吟道:“陛下,此事确需慎重。若其所言属实,则价值巨大。但亦需防其利用大唐之力,成事后尾大不掉,或其中另有陷阱。” 李琰将两位爱妃揽入怀中,笑道:“放心,朕岂是那般好利用的?波斯,朕志在必得,但如何取,何时取,主动权在朕。至于那位公主……”他的手不老实起来,在婉儿和云儿柔软的腰肢间流连,“再美的明珠,也需镶嵌于大唐的王冠之上,方能绽放光彩。朕现在,更想欣赏的是朕的两位爱妃这颗近在咫尺的绝世珍宝……” 红绡帐暖,一夜春光无限。东西两线的战略棋局已在李琰心中缓缓铺开,而征服的路上,似乎总少不了这些点缀其间的绝色风景。 第347章 公主的代价 莎赫尔娜兹公主在皇城司别馆里待得并不安心。长安的繁华和安全与她一路逃亡的颠沛流离形成鲜明对比,但复国的重担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她每天都能透过精致的窗棂,看到远处大明宫巍峨的轮廓,那里住着能决定她和她故国命运的男人。 她不止一次回忆起那晚的觐见。大唐皇帝李琰比她想象的更年轻,也更……难以捉摸。他没有立刻被她的眼泪和悲情打动,也没有表现出对宝藏急不可耐的贪婪,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只有冷静的权衡和洞察一切的锐利。这让她有些失落,却又莫名地生出更多希望——一个轻易被情绪或财富左右的男人,不可能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帝国,更不可能帮助她完成复国大业。 “他需要看到我的价值,不仅仅是名分和财富……”莎赫尔娜兹喃喃自语,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必须让他相信,我能带来的,远比他付出的要多。” 她唤来贴身的侍女,那是一位同样从波斯逃亡出来的哑女,却异常聪慧忠诚。“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再写一份奏疏,更详细地描述那条呼罗珊秘道的地形、关卡,以及可能遇到的部落……还有,将父王留下的那枚象征着波斯王室最高权限的鹰戒,作为信物,一并呈给皇帝陛下。”她知道,空口无凭,必须拿出更多实实在在的东西。 与此同时,皇城司的效率极高。沈迁亲自负责对莎赫尔娜兹所提供信息的核查。 “陛下,”沈迁在御书房禀报,“关于那条呼罗珊秘道,我们对比了军中所存西域舆图以及往来商队的口述,确实存在一条罕为人知、极其艰险的古商道,可以绕过阿拉伯人重兵布防的木鹿城和尼沙普尔。但具体路径是否如公主所言,仍需实地勘探。” “至于萨珊宝藏……”沈迁顿了顿,“波斯王室流亡时确实带走并隐藏了大量财富,这在西域并非秘密。但具体地点众说纷纭。公主所提供的线索指向波斯波利斯遗址附近的山丘,与几个流传较广的传说版本吻合,有一定可信度。此外,臣已查明,公主一行是通过吐蕃与吐火罗之间的边境山区,由一伙与阿拉伯人有世仇的嚈哒人残部护送抵达安西,再由安西都护府派人护送来京。其过程艰辛,看来不假。” 李琰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嚈哒人……看来仇恨阿拉伯人的,不止她一个。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点。”他沉吟片刻,“继续核实,尤其是那条秘道,可以派一队精于山地行军的夜不收,伪装成商队,尝试探一探路。记住,安全第一,宁可无功而返,不可打草惊蛇。” “臣明白!”沈迁领命,又道,“陛下,那位拜占庭使臣利奥,近日颇为活跃,频频拜访热那亚、法兰克等使臣驻地,似乎在暗中串联什么。”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李琰摆摆手,“让他们去猜,去怕。朕倒要看看,这群西方蛮夷,能玩出什么花样。盯紧即可。” “是。” 处理完政务,李琰伸了个懒腰,信步走向后宫。夜色已深,空气中带着初秋的凉意和桂花的甜香。他先去了上官婉儿的寝宫“蕙草殿”。 殿内温暖如春,上官婉儿只着一件轻软的藕荷色寝衣,正坐在灯下翻阅书卷,侧脸娴静美好。见李琰进来,她放下书卷,嫣然一笑:“陛下忙完了?”起身为他褪去外袍。 “嗯,有些乏了。”李琰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散发着淡淡墨香和体香的发顶,“还是婉儿这里清净。” 上官婉儿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陛下是在为波斯公主和拜占庭使者烦心?” “烦心倒不至于,”李琰的手地在她纤细的腰肢和丰腴的上轻轻揉,“只是在权衡利弊。莎赫尔娜兹是一把好刀,但用不好,也容易伤到自己。” 上官婉儿被他抚得身子微软,脸颊泛红:“陛下……英明神武,自然………能驾驭自如。只是……”她微微,喘??息道,“只是云儿妹妹似乎……有些在意呢。” 李琰轻笑,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云儿那醋坛子,朕还不知道?一会儿就去哄她。”说着,他的手已经入了寝衣内,握住了宝满,指尖熟练地拨弄着。 “……”上官婉儿忍不住发声,身子倒在他怀里,眼波流转,“陛下……夜深了……” “是啊,夜深了,正好安寝。”李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走向里间的锦榻。纱帐落。李琰熟知婉儿(此处省略一万字……)。 云雨初歇,李琰抚摸着婉儿的粉背,又片刻,才起身披衣:“朕去云儿那儿看看,免得她真醋海生波,明日又给朕脸色看。” 李琰来到阿史那云的“飞云阁”,果然还亮着灯。一进去,就见阿史那云只穿着一件火红色的突厥风格小衣,露出平坦结实的小腹和修长有力的双腿,正拿着一把匕首,对着一个皮靶子嗖嗖地练飞刀呢,显然气儿不太顺。 “哟,这是谁惹朕的云妃生气了?告诉朕,朕去砍了他的头。”李琰笑着从后面抱住她,大手直接覆盖在她只着薄薄丝绸的挺拔。 阿史那云身子一颤,哼了一声,想挣脱却没用力:“还能有谁?陛下您呗!又是红衣女海盗,又是蓝眼波斯猫,一个个都往长安凑!是不是再过几天,什么罗马女皇、天竺女王也要来投怀送抱了?” 李琰被她醋意十足的话逗乐了,低头在她颈上亲了一下,另一只手滑过她小腹:“傻云儿,那些女人,不过是朕用来开疆拓土的工具,或是即将被征服的猎物。她们加起来,也比不上朕的云儿一根头发丝儿重要。” “朕不哄人,朕只‘疼’人。”李琰低笑着,将她转过身来,吻住她的红唇(此处省略一万字……)。 阿史那云的热情与上官婉儿的婉转承欢不同,她的反应直接而热烈,如同草原上最烈的马。 直到后半夜,李琰才心满意足地搂着同样疲惫却眉梢带春的阿史那云睡去。安抚好了后宫,他才能更专注于前朝的棋局。 而此刻,远在地中海,卡特琳娜已经回到了她的红帆船上。大唐“靖海都尉”的身份和王老五支援的一批弩箭、资金,让她底气足了很多。她开始以大唐的名义,招兵买马,整合那些小股的海盗和佣兵,很快就拉起了一支颇具规模的辅助舰队。 她第一个目标,就锁定了马耳他岛。亨里克和医院骑士团,是陛下点名要重点关照的对象。 “放出消息,”卡特琳娜对手下命令,“就说威尼斯人为了讨好大唐,已经将医院骑士团私藏圣殿骑士团残孽、并试图复制‘希腊火’的消息,透露给了大唐水师。” 她要用计,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 风暴,正在各个层面悄然汇聚。 第348章 离间与暗流 卡特琳娜这一手“祸水东引”玩得极其刁钻。关于威尼斯人“出卖”医院骑士团的消息,就像一滴滚油落进了沸腾的水里,瞬间在地中海两岸炸开了锅。 消息先是悄无声息地在马耳他岛的酒馆、码头流传,很快就添油加醋地变成了“威尼斯执政官为了平息大唐的怒火,已经签署秘密协议,同意大唐水师清剿马耳他,并交出海盗头目亨里克和所有研究希腊火的技师”。 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闻讯又惊又怒。他本就对威尼斯那群唯利是图的商人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疑心大起。“难道威尼斯人真的为了自己的贸易利益,把我们当成了弃子?”他立刻召见亨里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爵士!这一定是大唐的离间计!”亨里克一听就急了,他现在全靠医院骑士团庇护,“威尼斯人再愚蠢,也不敢同时得罪骑士团和大唐!这分明是那个毒妇卡特琳娜,或者就是大唐皇帝本人的诡计!” 大团长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那你如何解释,大唐水师为何对你的行踪、对希腊火的事情如此了解?若非有人详细告密,他们怎能精准地找到你的巢穴并加以摧毁?威尼斯人一直与你有勾结,他们知道的内情最多!” 亨里克一时语塞,冷汗下来了。确实,知道他老巢具体位置和拥有希腊火的人极少,威尼斯高层绝对是其中之一。 看到亨里克的反应,大团长心中的怀疑更深了。他冷哼一声:“无论如何,马耳他岛必须进入最高戒备!加强海岸巡逻,所有进出港船只严格盘查!至于你,亨里克爵士,你和你的技师们最好加快进度!我们必须尽快掌握希腊火,才能拥有自保和反击的力量!否则,无论是大唐还是威尼斯,都可能随时把我们吞掉!” 马耳他岛上空顿时笼罩在一片猜疑和紧张的气氛中。亨里克和他的技师们被半强制地关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对着那残缺的配方和图纸绞尽脑汁,压力巨大。 与此同时,消息也反馈回了威尼斯。执政官听到“威尼斯出卖骑士团”的谣言,气得差点掀了桌子。“无耻!这是赤裸裸的诽谤!是那个海盗婊子和大唐皇帝的阴谋!”他们试图向医院骑士团解释,但双方本就缺乏信任,隔阂又远隔重洋,解释显得苍白无力。威尼斯与医院骑士团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瞬间降到了冰点。 卡特琳娜坐在她的红帆船上,听着手下汇报两边鸡飞狗跳的反应,红唇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很好。让他们互相咬去吧。传令下去,我们的舰队分散行动,专门袭击悬挂医院骑士团和威尼斯旗帜的落单商船,把水搅得更浑些。记住,打完就把大唐的旗号亮出来,喊几句‘奉旨剿匪’!”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的威慑无处不在,而她卡特琳娜,就是大唐在地中海最锋利的爪牙。 长安四方馆内,拜占庭使臣利奥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确实私下拜访了热那亚、法兰克等国的使臣,试图组建一个针对大唐强势崛起的“共识联盟”。然而,效果甚微。 热那亚使臣皮笑肉不笑:“利奥大人,您说的都有道理。大唐确实强大得令人不安。但是,首先挑衅大唐的是威尼斯,现在被抓住把柄、焦头烂额的也是威尼斯。我们热那亚为何要为了威尼斯的愚蠢,去触怒东方的巨龙呢?或许,趁此机会与大唐加强贸易,才是明智之举。” 法兰克使臣则更直接:“利奥特使,我们法兰克王国目前关注的是北方的维京人和国内的事务。遥远的东方帝国,只要不侵犯我们的利益,我们并无意与其为敌。至于结盟对抗……呵呵,巴西尔皇帝陛下或许应该先解决掉保加利亚人的麻烦再说?” 利奥碰了一鼻子灰,心情郁悴。他发现这些西方国度各自为政,目光短浅,根本无法形成合力。而他通过观察和零星打探,越发觉得大唐的深不可测——其军队的纪律、技术的先进、经济的繁荣、以及皇帝那深不见底的城府,都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 他不得不写下了一份极其悲观的报告,派人秘密送回国内:“……大唐帝国之强盛,远超我等想象。其皇帝李琰,年轻而雄才大略,野心绝非仅限于东方。西方诸国一盘散沙,难堪大任。与大唐为敌,恐非明智之选。建议帝国改变策略,尝试与大唐建立更密切的商贸乃至军事合作关系,至少……要避免成为其下一个目标……” 而在遥远的呼罗珊山区,一队由安西都护府精锐夜不收伪装成的粟特商队,正沿着莎赫尔娜兹公主描述的路线艰难前行。山路崎岖,气候恶劣,但他们训练有素,一路有惊无险。 队长赵骁,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仔细对照着公主提供的简陋地图和周围的地形。“没错,这条小道确实存在,极其隐蔽,但确实能绕过阿拉伯人的主要要塞。”他低声对副手说,“公主没有骗我们。”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个狭窄山口时,前方负责侦察的哨兵突然发出了预警鸟鸣! “有情况!隐蔽!” 队伍瞬间散开,利用岩石和枯木隐藏起来。只见一小队阿拉伯骑兵正沿着谷底巡逻,看样子是例行公事。人数不多,大约十来人。 赵骁松了口气,示意队员们保持安静,等他们过去。但就在这时,队伍里一头驮着货物的骆驼或许是因为受了惊,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什么人?!”阿拉伯巡逻队立刻警觉,拔刀张弓,朝着声音来源围了过来! “准备战斗!”赵骁知道躲不过了,低吼一声,率先抽出藏在货物里的横刀,“速战速决,一个不留!” 战斗瞬间爆发!大唐夜不收个个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虽然人数相当,但装备精良,配合默契。刀光闪烁,弩箭疾射,那些阿拉伯巡逻兵根本没料到在这荒山野岭会遭遇如此强悍的敌人,很快就被砍翻大半。 但毕竟是在敌方控制区,枪声和喊杀声很可能引来更多敌人。 “撤!快撤!按预定路线撤退!”赵骁毫不犹豫下令。队员们迅速解决了剩余敌人,连战场都来不及仔细打扫,拉着受惊的骆驼,快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山岭之中。 虽然遭遇了意外,但秘道的真实性和可行性,得到了初步验证。这份用风险换来的情报,极其宝贵。 大明宫内,李琰同时收到了来自地中海和呼罗珊的两份报告。 他看完沈迁呈上的夜不收遭遇战简报和秘道勘探初步结论,又看了看关于卡特琳娜行动和西方使节动态的汇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莎赫尔娜兹……倒是没有让朕失望。”他手指敲着那份报告,“那条秘道,价值千金。告诉沈迁,重赏勘探队员,抚恤伤亡。另外,让莎赫尔娜兹公主明日来见朕。朕,该给她一个答复了。” 至于卡特琳娜那边,李琰只是笑了笑:“这头红色的母狼,放出去咬人,倒是利索得很。告诉王老五,给予她必要的支持,但要盯紧了她和医院骑士团、威尼斯的动向,随时准备收网。” 第二天,莎赫尔娜兹公主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被秘密引入宫中。这一次,不是在偏殿,而是在一个更为私密的暖阁。 李琰没有穿龙袍,只是一身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度慵懒而威严。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上官婉儿在一旁煮茶。 “公主的奏疏和鹰戒,朕都看到了。”李琰开门见山,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呼罗珊秘道,朕的人也去探过了,确实存在。” 莎赫尔娜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碧蓝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琰。 “朕可以帮你。”李琰缓缓道,“大唐可以出兵,助你复国。”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莎赫尔娜兹的防线,她激动得几乎要落泪,连忙跪下:“谢陛下!莎赫尔娜兹永世不忘陛下大恩……” “但是,”李琰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朕有几个条件。” “陛下请讲!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莎赫尔娜兹急切地说。 “第一,复国之后,新的波斯王国必须奉大唐为宗主国,世代称臣纳贡。国内军政大事,需报大唐备案,大唐有权派驻官员监督指导。” “第二,那条呼罗珊秘道及其周边百里之地,需划归大唐安西都护府直接管辖,作为大唐进出西亚的通道和基地。” “第三,萨珊王室宝藏,若寻得,七成归大唐,用于军费开支。” “第四,”李琰的目光变得深邃,“朕需要你,莎赫尔娜兹公主,留在长安。” 前三个条件,虽然苛刻,但莎赫尔娜兹早有心理准备。唯有最后一个条件,让她猛地抬起头,绝美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解:“陛下……要我留在长安?” “不错。”李琰端起上官婉儿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你既是波斯王室正统象征,又是与朕联络的纽带。留在长安,既安全,也能让朕随时知晓波斯的民意。复国之事,朕会选派得力干将和官员,辅佐你指定的王室成员去执行。而你……”他放下茶盏,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光滑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你就留在朕的身边。” 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占有欲。莎赫尔娜兹的心狂跳起来,她瞬间明白了这位大帝的潜台词。他不仅要波斯的土地和臣服,也要她这个人。将她留在长安,既是人质,也是……他的战利品和禁脔。 看着眼前这位英俊、强大、掌控着无限权力的男人,莎赫尔娜兹脸颊绯红,心中情绪复杂无比。有屈辱,有无奈,但更多的,竟然是一种扭曲的兴奋和期待。能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似乎……也并不坏?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莎赫尔娜兹……遵命。一切……但凭陛下安排。” 李琰满意地笑了,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细腻的下巴皮肤,触感极好。“很好。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搬入宫中别院居住。复国大计,朕会尽快部署。” 莎赫尔娜兹站起身,腿有些发软。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 消息很快传到阿史那云耳中,她气得又摔碎了一个花瓶:“哼!果然还是弄到宫里来了!陛下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上官婉儿在一旁柔声劝慰:“云儿妹妹何必动气?陛下乃天下之主,富有四海,纳一异族公主以示恩宠,亦是政治所需。你我在陛下心中地位,岂是她人能撼动的?更何况,将她放在眼皮底下,总比让她在外面兴风作浪要好。” 阿史那云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但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感觉,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暗流在各方涌动,李琰则稳坐钓鱼台,从容布局。风暴的前奏,越发急促。 第349章 波斯的曙光 莎赫尔娜兹公主搬进宫中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后宫荡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她被安置在一处名为“琉璃馆”的别院,距离李琰日常起居的宫殿不远不近,陈设用具一应按照高等嫔妃的规格,既显优待,又透着一种客气的疏离。 她带来的波斯侍女只有两人,其余伺候的皆是宫中指派的大唐宫女太监。这些宫人训练有素,礼节周到,但眼神中总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莎赫尔娜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难逃皇帝的眼睛。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努力学习大唐的礼仪、语言,甚至尝试使用筷子,品尝那些对她来说过于清淡精致的唐菜。每当夜深人静,看着窗外与波斯截然不同的皎洁月光,她也会感到一丝惶惑和孤独,但复国的执念和对那位强大帝王的复杂情感,支撑着她努力适应。 阿史那云果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偶尔在御花园或去给皇后,虽然后位空悬,但按礼制需向宗庙行礼请安的路上遇见,阿史那云总是扬起下巴,用那双草原儿女特有的明亮又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她一番,鼻子里轻轻哼一声,便像只骄傲的孔雀般转身离开,留下带着突厥风情的香风。 莎赫尔娜兹只是微微躬身行礼,并不言语。她深知自己的处境,不愿也不敢与这位明显得宠又性格泼辣的妃子起冲突。倒是上官婉儿,几次“偶遇”时,都会温和地与她交谈几句,问问饮食是否习惯,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姿态做得无可挑剔,但那份温和背后是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心思。 李琰并没有立刻临幸莎赫尔娜兹。他像是欣赏一件新得的珍贵瓷器,不急于把玩,而是先摆在那里,时不时看上一眼。但他赏赐不断,华丽的丝绸、璀璨的珠宝、波斯特产的水果和香料……无声地宣示着他的占有和恩宠。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让莎赫尔娜兹心头如同揣了只小鹿,更加忐忑又隐隐期待。 前线军报和呼罗珊秘道的详细勘探报告陆续送达御案。李琰召集心腹重臣,在政事堂连续议了几天事。 “陛下,”兵部尚书出列,“若要对波斯用兵,需调集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精锐,至少需五万兵马,粮草辎重需提前数月囤积于碎叶城一带。如此大规模调动,恐难瞒过阿拉伯人的耳目。” “所以,才需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琰手指点着沙盘上的呼罗珊山脉,“大军主力依旧摆出威慑吐蕃、或清剿西突厥残部的姿态,缓慢向安西移动。同时,组建一支精干的先锋军,人数不必多,但必须是最精锐的野战之士,配备双马甚至三马,由可靠将领率领,携带半月干粮和充足箭矢,从这条秘道快速穿插!” 他目光扫过众将:“谁愿为朕担此先锋重任,直插波斯腹地,为大军开路,并接应可能起事的波斯义军?” 一员年轻将领猛地出列,甲叶铿锵作响,声如洪钟:“陛下!臣,左骁卫中郎将苏定方之孙苏庆节,愿往!”苏家将门虎子,苏定方当年灭西突厥、平百济,战功赫赫,其孙亦颇有勇略。 李琰看着眼前这位英气勃勃的小将,点了点头:“好!苏小将军勇气可嘉。朕与你精兵八千,皆配良驹硬弩。你部先行至安西,待主力吸引阿拉伯人注意后,即刻由秘道潜入!你的任务不是决战,是搅乱其后方的,占领一两处关键隘口,竖起莎赫尔娜兹公主的旗号,号召波斯旧民!可能做到?” “臣必不辱命!若不能成功,提头来见!”苏庆节激动得满脸通红,这可是头等大功! “朕要你的头何用?朕要的是胜利,是波斯!”李琰沉声道,“粮草军械,朕会令户部、工部优先供给。沈迁!” “臣在!”皇城司都指挥使应声。 “你皇城司在阿拉伯境内的所有眼线、以及那些与阿拉伯人有仇的部族,比如之前护送公主的嚈哒人,要全力动员起来,为先锋军提供情报和支持,必要时可在敌后制造混乱,策应苏将军行动。” “臣遵旨!定当全力配合!” 一项项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悄然运转。李琰的部署环环相扣,既有正面的威慑,又有奇兵的突进,还配合了情报和策反工作,可谓算无遗策。 散朝后,李琰特意留下了苏庆节,又召来了莎赫尔娜兹公主。 在偏殿内,李指着沙盘上波斯故地的核心区域,对苏庆节和莎赫尔娜兹道:“先锋军成功潜入后,站稳脚跟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并起出那批萨珊宝藏。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就地招募更多波斯士兵,购买粮草,支撑到主力大军到来。”他又看向莎赫尔娜兹,“公主,你需要给苏将军一件信物,以及一份尽可能详细的宝藏埋藏点的指示。另外,写几封亲笔信,给那些你认为最可能响应复国的波斯贵族和祆教祭司。” 莎赫尔娜兹看着沙盘上那片她魂牵梦绕的土地,激动得指尖都在颤抖。她用力点头,用还有些生硬的官话说:“陛下放心,我会……我会办好!”她看向苏庆节,行了一个波斯礼节,“苏将军,波斯的未来,拜托您了!” 苏庆节连忙还礼:“公主殿下言重了!此乃末将份内之责!” 部署完毕,苏庆节匆匆离去准备。殿内只剩下李琰和莎赫尔娜兹。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李琰走到莎赫尔娜兹面前,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如同波斯蓝宝石般的眼眸,忽然伸手,轻轻抚过她脸颊旁的一缕金发:“害怕吗?” 莎赫尔娜兹身子微微一颤,抬起眼,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有陛下在,我不怕。” 李琰笑了,手指下滑,托起她的下巴:“等苏将军的好消息传来,朕为你,在波斯故地,举行复国大典。届时,你将是那片土地上最尊贵的女人。” 他的话语如同最诱人的承诺,带着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莎赫尔娜兹感到一阵眩晕,心跳如鼓,她几乎能闻到这个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一种强大的、令人臣服的气息。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红唇微启,像是在等待一个吻,或者说,是一个烙印。 李琰却没有吻下去,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娇嫩的下唇,低笑道:“好了,去写信吧。朕期待你的表现。” 他适时地抽身而退,留下心旌摇曳的莎赫尔娜兹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复。这种撩拨和掌控,比直接的占有更让她心慌意乱。 与此同时,在地中海。卡特琳娜的“海盗”舰队活动越发猖獗。她甚至胆大包天地袭击了一支由医院骑士团战舰护航的威尼斯商船队。虽然没能抢到多少货物,但击沉了一艘骑士团的快船,并再次亮明了大唐的旗号。 这次袭击彻底激怒了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他几乎已经认定就是威尼斯人出卖了他们,否则大唐或者说卡特琳娜,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的护航路线并发动攻击? “不能再忍了!”大团长在会议上咆哮,“我们必须让威尼斯人付出代价!传令下去,所有骑士团战舰出动,见到威尼斯商船,一律扣押!如有反抗,就地击沉!” 威尼斯方面也是怒不可遏。他们损失了商船,还要被医院骑士团反咬一口,认为是他们引来了大唐的打击?执政官们觉得简直荒谬透顶! “该死的骑士团疯子!还有那个大唐婊子!”威尼斯元老院内骂声一片,“我们必须加强护航力量!如果骑士团敢动手,就狠狠回击!同时,立刻再派使者去长安,向大唐皇帝申诉!控诉卡特琳娜的暴行和骑士团的污蔑!” 地中海上,两大基督教势力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小小的摩擦很快演变成了局部的海上冲突。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卡特琳娜,则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如同欣赏自己导演的一出好戏。她甚至抽空派人给李琰送了一份“捷报”,并附上了一批从威尼斯商船上抢来的珍贵珠宝,其中一串蓝宝石项链,其颜色像极了莎赫尔娜兹的眼睛。 李琰收到这份别有用心的礼物,只是玩味地笑了笑,随手将那串项链赏赐给了近日似乎有些“郁郁寡欢”的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收到项链,先是惊讶,随即撇撇嘴:“哼,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拿抢来的东西哄我。”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着镜子比划那串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起来。后宫的气氛,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丝。 波斯的复国计划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一丝不苟地推进;地中海的乱局则如火上浇油,愈演愈烈。李琰稳坐中枢,目光却已越过千山万水,仿佛看到了波斯高原上即将升起的狼烟,看到了地中海沸腾的波涛。 第350章 剑指波斯 大唐帝国西部的战争机器,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竖瞳,开始展露其狰狞的爪牙。 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下辖的各军镇、守捉、烽燧,都接到了秘密调动的命令。表面上,各地依旧旌旗招展,操练如常,但一支支精锐的野战营团,却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离开驻防地,以拉练、换防、剿匪等各种名义,向着碎叶城方向集结。粮草辎重车队更是络绎于道,将数不清的粮秣、箭矢、甲胄、药材运往西方。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物资调动,想要完全瞒过世人的眼睛是不可能的。很快,各种真真假假的情报就像草原上的风一样,吹向了四面八方。 吐蕃逻些城,赞誉的宫殿内。大臣们正在激烈争论。“大唐突然在安西集结重兵,其意何为?莫非是要报当年大非川之仇,再次入侵我吐蕃?”“不像!看其粮草囤积方向和兵力部署,更像是针对西突厥残部,或者……更西面的阿拉伯人?”“无论针对谁,我们都必须加强边境戒备!绝不能让唐人钻了空子!” 与此同时,消息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商队、牧民、甚至是被收买的边关小吏——传到了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的东方行省,呼罗珊总督府所在地木鹿城。 呼罗珊总督,艾布·穆斯林·呼罗珊尼,是一位以铁腕和高效着称的将领,也是阿拔斯王朝能崛起的重要功臣之一。他收到来自东方的密报时,正在欣赏波斯舞姬的表演。 “数万唐军集结于碎叶一带?”艾布·穆斯林推开怀中的舞姬,眉头紧锁,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图前,“他们想干什么?对付那些像苍蝇一样烦人的葛逻禄人?还是……冲我们来的?” 幕僚分析道:“总督大人,唐人与我们曾在怛罗斯交手,虽然后来议和,但其野心不容小觑。近年来,他们不断经略西域,势力日益膨胀。此时大规模调兵,不得不防。” “加强边境哨探!”艾布·穆斯林果断下令,“尤其是药杀水一线,增派巡逻队!所有通往东方的商道,严加盘查!同时,立刻写信报往巴格达,禀报哈里发,请求指示和可能的支援!” 阿拉伯东方的边境线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烽燧狼烟日夜不息,巡逻的阿拉伯轻骑兵数量增加了数倍。他们警惕地注视着东方,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入侵。然而,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安西唐军主力的动向所吸引,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支致命的尖刀,正从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悄然刺来。 呼罗珊山脉深处,一支八千人的唐军精锐,正在艰难跋涉。这就是苏庆节率领的先锋军。 这条秘道远比地图上标注的更加险峻。很多时候,根本不能称之为路,只是在悬崖峭壁上凿出的浅浅脚窝,或是需要借助绳索攀爬的绝壁。脚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呼啸的狂风。战马只能勉强通行,不少路段需要人力连推带拉才能上去。 “快!跟上!不要掉队!”苏庆节压低声音催促着,他自己也牵着一匹马,浑身沾满了泥土和汗水。士兵们无声地前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马蹄偶尔踢落碎石的声响。他们抛弃了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武器、箭矢和十天的干粮。 即使如此艰难,整个队伍依旧保持着严明的纪律和高昂的士气。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为帝国开辟西进道路的重任,更因为出发前,那位绝美的波斯公主亲自为他们敬酒,那含泪期盼的眼神,足以让任何热血男儿为之奋不顾身。 “将军,前面就是‘一线天’了,是最窄最难走的一段,也是最容易设伏的地方。”向导,一名被皇城司策反的嚈哒人猎手,低声提醒道。 苏庆节举起右手,队伍立刻停下,进入戒备状态。他亲自带着几个亲兵,小心翼翼地摸到前面观察。 所谓“一线天”,是两座巨大山崖之间的一道狭窄缝隙,仅容一人一马勉强通过,光线昏暗,地势险要至极。 “派两个身手好的兄弟,先上去看看。”苏庆节下令。 两名如同猿猴般灵活的斥候悄无声息地攀上两侧山崖,仔细搜索后,打出了安全的信号。 “快速通过!不要停留!”苏庆节一挥手,队伍再次动了起来,鱼贯进入那幽深狭窄的石缝。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若是此时山崖上滚下檑木礌石,或者出现伏兵,他们必将损失惨重。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这条路实在太偏太难走,阿拉伯人根本没有设防。整整花了半个时辰,全军才有惊无险地穿过了“一线天”。当重新看到开阔的天空和远处隐约的绿色平原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出来了!”向导激动地说,“将军,我们已经绕过了阿拉伯人的主要防线,前面再走两天,就是波斯故地尼沙普尔的边缘地带了!” 苏庆节脸上露出了疲惫却兴奋的笑容:“好!全军原地休息一个时辰,饱餐一顿,检查装备!派出斥候,向前侦查五十里!我们的脚,已经踏上了波斯的土地!” 就在苏庆节部队成功潜入的同时,几波由皇城司密探和嚈哒人死士组成的信使,也带着莎赫尔娜兹公主的亲笔信和她的鹰戒信物,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了波斯各地的祆教神庙和一些古老贵族的庄园。 反应各不相同。有的贵族热情接待,痛哭流涕,表示随时愿意起兵响应公主和天可汗;有的则态度暧昧,收下信件和信物,却表示需要观望;更有甚者,表面上答应,转头就派人去向阿拉伯总督告密! 风险与机遇并存。复国的火种,已经开始在波斯的地下悄然传递。 与此同时,在地中海。医院骑士团和威尼斯之间的冲突彻底爆发了。一支庞大的威尼斯商船队在克里特岛以南海域,遭到了医院骑士团舰队的拦截和攻击。骑士团战舰悍不畏死,甚至动用了原始的投石机和希腊火,焚烧了数艘威尼斯大商船。 威尼斯护航舰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雇佣了大量的弩手和希腊雇佣兵,用密集的箭雨和接舷跳帮战术顽强抵抗。一场惨烈的海战就此展开,双方都损失了不少船只和水手。 消息传回威尼斯,元老院一片哗然,群情激愤!立刻宣布对医院骑士团实施贸易禁运,并派出更强的舰队前往报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卡特琳娜,则趁着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带着她的红帆舰队,悄悄摸到了医院骑士团相对空虚的马耳他岛外围,劫掠了两艘为骑士团运送补给的小船,然后又迅速消失在茫茫大海中,深藏功与名。 她甚至还抽空派人给李琰又送了一封信,除了汇报战果,信末还用暧昧的语气写道:“……地中海的波涛因陛下而沸腾,不知长安的月色,是否也照亮了陛下新得的波斯明珠?卡特琳娜在遥远的西方,亦时常仰望东方,期盼陛下的荣光……” 这封信不出意外地又被上官婉儿“恰好”看到,然后“不经意”地让阿史那云知道了。 阿史那云顿时又炸了毛,当晚李琰过来时,她又是好一顿撒娇耍赖,直到被李琰用“实际行动”好好“安抚”了一番,折腾得筋疲力尽、香汗淋漓地瘫软在榻上,才哼哼唧唧地暂时作罢,但心里那点对波斯公主的芥蒂,显然又加深了几分。 李琰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后宫女人间这点小小的争风吃醋,只要不出格,在他看来无伤大雅,甚至还能增添些情趣。他的大部分精力,依旧聚焦在西方的战略棋盘上。 他对威尼斯新一轮使者的申诉,态度极其冷淡,只是让鸿胪寺官员敷衍了几句“定会查清”,便将使者打发走了。这种纵容的态度,无疑让卡特琳娜更加放手大胆地去搅动风云。 剑已出鞘,指向波斯。东方的巨龙,正式将它的利爪,伸向了古老的中亚大地。一场席卷西亚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351章 燃烧的波斯 苏庆节的八千铁骑,如同蛰伏已久的狼群,悄然潜至尼沙普尔东北方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这里距离那座波斯古城不足百里,已经能远远看到平原上散布的村庄和农田,甚至能隐约望见阿拉伯巡逻兵扬起的尘土。 “将军,查清楚了。”斥候校尉压低声音汇报,“尼沙普尔是呼罗珊重镇,但阿拉伯人的主力都被艾布·穆斯林调往东线防备安西我军主力了。眼下城内守军不足三千,多是二线部队,警惕性不高。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军马场,养着近两千匹好马,守备更是松懈,只有百来个老弱看守。” 苏庆节眼睛一亮:“军马场?好!真是天助我也!传令下去,全军休整,饱餐战饭,喂饱战马!今夜子时,突袭军马场!” 夺取这批军马,不仅能极大增强己方机动力,更能严重打击阿拉伯人的后勤,还能用缴获的战马伪装成阿拉伯骑兵,进行下一步行动!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唐军精锐如同鬼魅般扑向那座毫无防备的军马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零星的抵抗瞬间就被扑灭,大部分阿拉伯看守还在睡梦中就成了刀下鬼。两千多匹骏马轻易落入唐军之手。 “快!换上阿拉伯人的袍子,能换多少换多少!把我们的战旗和公主的波斯王旗都收好!”苏庆节迅速下令。一部分唐军士兵立刻换上缴获的阿拉伯军服,摇身一变,成了一支“阿拉伯骑兵”。 第二天拂晓,一支约莫千人的“阿拉伯骑兵”,押送着几十辆“缴获的物资”,大摇大摆地朝着尼沙普尔城门行去。守城的阿拉伯军官睡眼惺忪,看到是自己人的服饰和押送的“战利品”,简单盘问了几句,听说是在边境剿灭了一股“波斯土匪”,便懒洋洋地挥手放行了。 然而,就在车队过半,城门守军最为松懈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车队中伪装的大唐锐士猛地掀开篷布,弩箭齐发!瞬间将城门口的守军射倒一片!与此同时,城外远处烟尘大作,苏庆节亲率主力骑兵狂风般杀到! “大唐天兵至此!波斯复国!降者不杀!”震天的怒吼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城内守军根本没想到敌人会从背后出现,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顿时大乱!一部分守军试图抵抗,但被如狼似虎的唐军轻易击溃。更多的则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尼沙普尔城头飘荡数百年的新月旗被砍倒,一面大唐的赤旗和一面绣着萨珊王朝标志性“法拉瓦哈”神鸟图案的波斯王旗并排升起! “快!肃清残敌,控制府库、城门!发布安民告示,就说是波斯莎赫尔娜兹公主请来的大唐王师,助波斯复国!所有波斯旧民,拿起武器,响应公主!”苏庆节雷厉风行,一边指挥控制城池,一边派人四处传播消息。 尼沙普尔被一支神秘唐军攻占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呼罗珊,乃至整个阿拉伯帝国东方都震惊了!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波斯旧贵族和祆教祭司们,看到大唐军队竟然真的神兵天降,并且打出了莎赫尔娜兹公主的旗号,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首先响应的是一位名叫罗斯坦的没落贵族,他聚集了数百名家族私兵和佃农,突袭了附近的一个阿拉伯税吏驿站,宣布支持公主复国! 紧接着,各地如同星星之火,接连爆发出大大小小的反抗。有的是贵族起事,有的是农民暴动,更多的是祆教徒冲击清真寺,焚烧阿拉伯旗帜!虽然规模都不大,但却让阿拉伯人的统治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消息通过皇城司的秘密渠道,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长安,直达御前。 李琰正在御花园陪着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赏菊,接到沈迁呈上的密报,看完后,朗声大笑,将密报递给两位爱妃:“好!苏庆节这小子,干得漂亮!尼沙普尔已下,波斯烽火已燃!” 上官婉儿看完,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恭喜陛下!第一步棋走得极妙。如今就看艾布·穆斯林如何应对了。他若回师救援,则安西主力可趁势压上;他若不顾后方,则苏将军便可搅他个天翻地覆!” 阿史那云则更关心实际战果,兴奋道:“打下了城池,肯定缴获了不少好东西吧?有没有波斯特色的宝石和地毯?” 李琰心情极好,揽过阿史那云的腰肢,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你惦记着好东西!放心,少不了你的!”他又对沈迁道,“立刻传旨,重赏苏庆节及所有先锋军将士!阵亡者加倍抚恤!告诉苏庆节,稳扎稳打,以尼沙普尔为基点,逐步清理周边,扩大影响,等待主力合围!” “臣遵旨!”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琉璃馆。莎赫尔娜兹公主正在对着波斯地图发呆,听到侍女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报来喜讯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她猛地站起身,眼泪夺眶而出,对着西方尼沙普尔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用波斯语喃喃祈祷,感谢神明,更感谢那位远在东方的天可汗。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李琰,亲自向他表达感激之情。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最隆重的波斯宫装,请求觐见。 李琰在甘露殿偏殿见她。一进门,莎赫尔娜兹便再次深深跪拜下去,声音因激动而哽咽:“陛下!莎赫尔娜兹……叩谢陛下天恩!波斯的曙光……是陛下赐予的!” 李琰走上前,亲手将她扶起。看着她泪眼婆娑、因激动而愈发娇艳动人的脸庞,闻着她身上异域风情的馥郁香气,李琰心中也不禁有些荡漾。他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就势将她柔软的身子轻轻揽入怀中。 “这是朕承诺你的。”李琰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她耳边响起,“这只是开始。很快,你会亲眼看到你的故国光复。” 莎赫尔娜兹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靠在皇帝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依赖感油然而生,混合着对强大力量的敬畏和一丝隐秘的男女之情,让她心跳加速,脸颊绯红。 “陛下……”她抬起迷离的蓝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红唇微张,吐气如兰。 李琰低头看着她这副任君采撷的动人模样,再也按捺不住,低头便吻上了那两片娇嫩欲滴的唇瓣。 “唔……”莎赫尔娜兹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生涩地承受着这个带着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吻。她的身体渐渐发软,最终彻底融化在皇帝的怀抱里,生涩而又热情地回应起来。 一吻良久,直到莎赫尔娜兹几乎喘不过气,李琰才放开她。看着她满面潮红、眼神迷离的诱人模样,李琰低笑道:“今晚,留在朕这里。” 莎赫尔娜兹娇躯一颤,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羞涩万分地垂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应道:“是……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当晚,甘露殿暖阁红烛高照,被翻红浪。莎赫尔娜兹公主将她保持了二十年的处子之身,连同她对故国未来的全部希望,都彻底交付给了这位强大如同神只的大唐皇帝。李琰尽情品尝着这具充满异域风情的绝妙胴体,感受着与中原女子、草原女儿截然不同的柔媚与热情,极尽欢愉。 消息自然瞒不过后宫。阿史那云得知后,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狐狸精!就知道靠这种手段魅惑陛下!” 上官婉儿倒是很平静,只是淡淡一笑:“云儿妹妹何必动气?陛下临幸她,是迟早的事。这反而说明,波斯的棋局,陛下已经落下了最重要的一子。你我更应安心才是。”她嘴上这样劝着,但夜深人静时,抚摸着身边空着的枕席,眼底也难免掠过一丝淡淡的幽思。 就在李琰沉醉于温柔乡之时,木鹿城的艾布·穆斯林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两难境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数万唐军压在边境,你们竟然让一支几千人的敌军钻到了我们的肚子里!还打下了尼沙普尔!”他咆哮着,将汇报军情的官员骂得狗血淋头。 “总督大人息怒!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回师,剿灭这支唐军先锋!否则尼沙普尔一失,呼罗珊必将大乱!”幕僚急切地建议。 “回师?”艾布·穆斯林脸色铁青,“我若回师,东面安西的唐军主力趁势压上来怎么办?那是至少五六万精锐!腹背受敌,才是死路一条!” “可是后方……” “够了!”艾布·穆斯林猛地一挥手,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命令图斯、赫拉特、莫夫三城守军,各抽调三千人马,由副将扎兰德统领,立刻前往尼沙普尔,务必给我夺回城池,歼灭那支唐军!东线主力,绝不能动!同时,再给巴格达送信,请求哈里发速派援军!” 他做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冒险的决定——用二线部队去对付背后的尖刀,主力继续防备正面的巨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派出的这支平叛部队的指挥官扎兰德,其母亲正是一位波斯贵族女子。而皇城司的密探,已经带着莎赫尔娜兹公主的信物和亲笔信,悄然接触上了他…… 烽火已在波斯大地燃起,而风暴,远未结束。 苏庆节的八千铁骑,如同蛰伏已久的狼群,悄然潜至尼沙普尔东北方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这里距离那座波斯古城不足百里,已经能远远看到平原上散布的村庄和农田,甚至能隐约望见阿拉伯巡逻兵扬起的尘土。 “将军,查清楚了。”斥候校尉压低声音汇报,“尼沙普尔是呼罗珊重镇,但阿拉伯人的主力都被艾布·穆斯林调往东线防备安西我军主力了。眼下城内守军不足三千,多是二线部队,警惕性不高。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军马场,养着近两千匹好马,守备更是松懈,只有百来个老弱看守。” 苏庆节眼睛一亮:“军马场?好!真是天助我也!传令下去,全军休整,饱餐战饭,喂饱战马!今夜子时,突袭军马场!” 夺取这批军马,不仅能极大增强己方机动力,更能严重打击阿拉伯人的后勤,还能用缴获的战马伪装成阿拉伯骑兵,进行下一步行动!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唐军精锐如同鬼魅般扑向那座毫无防备的军马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零星的抵抗瞬间就被扑灭,大部分阿拉伯看守还在睡梦中就成了刀下鬼。两千多匹骏马轻易落入唐军之手。 “快!换上阿拉伯人的袍子,能换多少换多少!把我们的战旗和公主的波斯王旗都收好!”苏庆节迅速下令。一部分唐军士兵立刻换上缴获的阿拉伯军服,摇身一变,成了一支“阿拉伯骑兵”。 第二天拂晓,一支约莫千人的“阿拉伯骑兵”,押送着几十辆“缴获的物资”,大摇大摆地朝着尼沙普尔城门行去。守城的阿拉伯军官睡眼惺忪,看到是自己人的服饰和押送的“战利品”,简单盘问了几句,听说是在边境剿灭了一股“波斯土匪”,便懒洋洋地挥手放行了。 然而,就在车队过半,城门守军最为松懈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车队中伪装的大唐锐士猛地掀开篷布,弩箭齐发!瞬间将城门口的守军射倒一片!与此同时,城外远处烟尘大作,苏庆节亲率主力骑兵狂风般杀到! “大唐天兵至此!波斯复国!降者不杀!”震天的怒吼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城内守军根本没想到敌人会从背后出现,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顿时大乱!一部分守军试图抵抗,但被如狼似虎的唐军轻易击溃。更多的则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尼沙普尔城头飘荡数百年的新月旗被砍倒,一面大唐的赤旗和一面绣着萨珊王朝标志性“法拉瓦哈”神鸟图案的波斯王旗并排升起! “快!肃清残敌,控制府库、城门!发布安民告示,就说是波斯莎赫尔娜兹公主请来的大唐王师,助波斯复国!所有波斯旧民,拿起武器,响应公主!”苏庆节雷厉风行,一边指挥控制城池,一边派人四处传播消息。 尼沙普尔被一支神秘唐军攻占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呼罗珊,乃至整个阿拉伯帝国东方都震惊了!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波斯旧贵族和祆教祭司们,看到大唐军队竟然真的神兵天降,并且打出了莎赫尔娜兹公主的旗号,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首先响应的是一位名叫罗斯坦的没落贵族,他聚集了数百名家族私兵和佃农,突袭了附近的一个阿拉伯税吏驿站,宣布支持公主复国! 紧接着,各地如同星星之火,接连爆发出大大小小的反抗。有的是贵族起事,有的是农民暴动,更多的是祆教徒冲击清真寺,焚烧阿拉伯旗帜!虽然规模都不大,但却让阿拉伯人的统治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消息通过皇城司的秘密渠道,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长安,直达御前。 李琰正在御花园陪着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赏菊,接到沈迁呈上的密报,看完后,朗声大笑,将密报递给两位爱妃:“好!苏庆节这小子,干得漂亮!尼沙普尔已下,波斯烽火已燃!” 上官婉儿看完,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恭喜陛下!第一步棋走得极妙。如今就看艾布·穆斯林如何应对了。他若回师救援,则安西主力可趁势压上;他若不顾后方,则苏将军便可搅他个天翻地覆!” 阿史那云则更关心实际战果,兴奋道:“打下了城池,肯定缴获了不少好东西吧?有没有波斯特色的宝石和地毯?” 李琰心情极好,揽过阿史那云的腰肢,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你惦记着好东西!放心,少不了你的!”他又对沈迁道,“立刻传旨,重赏苏庆节及所有先锋军将士!阵亡者加倍抚恤!告诉苏庆节,稳扎稳打,以尼沙普尔为基点,逐步清理周边,扩大影响,等待主力合围!” “臣遵旨!”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琉璃馆。莎赫尔娜兹公主正在对着波斯地图发呆,听到侍女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报来喜讯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她猛地站起身,眼泪夺眶而出,对着西方尼沙普尔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用波斯语喃喃祈祷,感谢神明,更感谢那位远在东方的天可汗。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李琰,亲自向他表达感激之情。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最隆重的波斯宫装,请求觐见。 李琰在甘露殿偏殿见她。一进门,莎赫尔娜兹便再次深深跪拜下去,声音因激动而哽咽:“陛下!莎赫尔娜兹……叩谢陛下天恩!波斯的曙光……是陛下赐予的!” 李琰走上前,亲手将她扶起。看着她泪眼婆娑、因激动而愈发娇艳动人的脸庞,闻着她身上异域风情的馥郁香气,李琰心中也不禁有些荡漾。他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就势将她柔软的身子轻轻揽入怀中。 “这是朕承诺你的。”李琰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她耳边响起,“这只是开始。很快,你会亲眼看到你的故国光复。” 莎赫尔娜兹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靠在皇帝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依赖感油然而生,混合着对强大力量的敬畏和一丝隐秘的男女之情,让她心跳加速,脸颊绯红。 “陛下……”她抬起迷离的蓝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红唇微张,吐气如兰。 李琰低头看着她这副任君采撷的动人模样,再也按捺不住,低头便吻上了那两片娇嫩欲滴的唇瓣。 “唔……”莎赫尔娜兹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生涩地承受着这个带着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吻。她的身体渐渐发软,最终彻底融化在皇帝的怀抱里,生涩而又热情地回应起来。 一吻良久,直到莎赫尔娜兹几乎喘不过气,李琰才放开她。看着她满面潮红、眼神迷离的诱人模样,李琰低笑道:“今晚,留在朕这里。” 莎赫尔娜兹娇躯一颤,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羞涩万分地垂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应道:“是……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当晚,甘露殿暖阁红烛高照,被翻红浪。莎赫尔娜兹公主将她保持了二十年的处子之身,连同她对故国未来的全部希望,都彻底交付给了这位强大如同神只的大唐皇帝。李琰尽情品尝着这具充满异域风情的绝妙胴体,感受着与中原女子、草原女儿截然不同的柔媚与热情,极尽欢愉。 消息自然瞒不过后宫。阿史那云得知后,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狐狸精!就知道靠这种手段魅惑陛下!” 上官婉儿倒是很平静,只是淡淡一笑:“云儿妹妹何必动气?陛下临幸她,是迟早的事。这反而说明,波斯的棋局,陛下已经落下了最重要的一子。你我更应安心才是。”她嘴上这样劝着,但夜深人静时,抚摸着身边空着的枕席,眼底也难免掠过一丝淡淡的幽思。 就在李琰沉醉于温柔乡之时,木鹿城的艾布·穆斯林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两难境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数万唐军压在边境,你们竟然让一支几千人的敌军钻到了我们的肚子里!还打下了尼沙普尔!”他咆哮着,将汇报军情的官员骂得狗血淋头。 “总督大人息怒!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回师,剿灭这支唐军先锋!否则尼沙普尔一失,呼罗珊必将大乱!”幕僚急切地建议。 “回师?”艾布·穆斯林脸色铁青,“我若回师,东面安西的唐军主力趁势压上来怎么办?那是至少五六万精锐!腹背受敌,才是死路一条!” “可是后方……” “够了!”艾布·穆斯林猛地一挥手,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命令图斯、赫拉特、莫夫三城守军,各抽调三千人马,由副将扎兰德统领,立刻前往尼沙普尔,务必给我夺回城池,歼灭那支唐军!东线主力,绝不能动!同时,再给巴格达送信,请求哈里发速派援军!” 他做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冒险的决定——用二线部队去对付背后的尖刀,主力继续防备正面的巨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派出的这支平叛部队的指挥官扎兰德,其母亲正是一位波斯贵族女子。而皇城司的密探,已经带着莎赫尔娜兹公主的信物和亲笔信,悄然接触上了他…… 烽火已在波斯大地燃起,而风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