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阴间当驾校校长》 第1章 第 1 章 “油门当刹车踩？！前面是墙！撞上去给你爹妈省棺材本吗？！” “方向盘抓稳！你当搓麻将呢？！” “眼睛看路！后视镜里是你相好？！” 苏棠的怒吼在驾校训练场上空盘旋，唾沫星子能喷三米远。 她叉着腰，瞪着眼前这个把教练车开成碰碰车的学员，太阳穴突突直跳。 “都给我打起精神！昨天那个科目三挂科的……” 苏棠眼前一黑，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绞痛，窒息感瞬间淹没全身。 “药…在我包……”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世界天旋地转，水泥地冰冷的触感迅速贴上脸颊，耳边只剩下学员们惊恐的呼喊：“苏教练！” 再睁眼，入目的是灰蒙蒙的天，没有太阳月亮，光线像蒙了层厚厚的脏玻璃。 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陈年铁锈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她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嵌在一堆散发着霉烂腐朽气息的破烂里。 “操！” 嗓子眼儿又干又涩，她试着动了一下，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钝痛伴随着诡异的轻飘感。 哗啦！ 轰隆！ 身下堆积如山的朽木烂铁彻底塌方，灰尘弥漫。 苏棠狼狈地把自己从废墟里扒拉出来，呸呸吐着嘴里的灰土。 环顾四周，破败不堪的建筑歪斜地杵着，远处一条浑浊的河无声流淌，更远处，一座巨大无比的石桥横亘，桥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缓慢移动的灰色影子。 她低头，看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指尖轻易地穿过身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苏棠并不存在的脊椎骨猛地窜上来。 “地…地府？”苏棠声音有些发飘。 她下意识想掐自己一把，确认是不是在做噩梦，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自己半透明的手臂。 魂体！她真的成了一缕幽魂！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朝她兜头浇下，让她从里到外透心的凉。 短暂的呆滞后，一股邪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贼老天！老娘遵纪守法按时纳税！扶老奶奶过马路！连蚂蚁搬家都绕着走！凭什么啊！” 苏棠气得原地跳脚，对着那灰蒙蒙的天空破口大骂，“我该在阳间享受退休生活，广场舞跳成C位！凭什么把我塞这破地方来？连个新手大礼包都没有！连个引路NPC也没有！差评！我要投诉！消费者协会在哪？阎罗王热线多少？！” 回应她的只有废墟深处几声窸窸窣窣的响动。 骂累了，苏棠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底下是块冰凉梆硬、雕着模糊兽头的破石墩。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点。 抱怨没用，得想法子在这里生存下去。 她打量着这片被自己砸塌方的废墟。 勉强能看出仓库的原貌，散落着扭曲的金属架、碎裂的木料、蒙着厚厚灰尘的皮革碎片……角落里几个锈得不成样子的铁疙瘩，依稀带着点汽车零件的影子。 几根歪倒的木桩上，缠着断裂的黄色封条，模糊写着阴司交通署封。 “驾校仓库？阴间也搞这个？”苏棠嘴角抽搐，开局砸塌非法建筑。 地府会不会找她赔钱？ 正烦躁，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钻进耳朵。 “喵…呜…” 苏棠汗毛倒竖，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石墩后方更深处的瓦砾缝隙。 她屏住呼吸，挪开碎木板往里看。 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竖瞳骤然亮起，像两簇幽冷的鬼火，死死盯着她。 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极致的痛苦和一种冰冷的审视。 一只黑猫。 通体漆黑，但此刻被厚厚的血污、泥土和灰尘糊成了硬块。 后腿不自然地扭曲，身下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腥味。 最骇人的是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胛骨斜划下来，深可见骨，皮肉外翻，边缘泛着暗红。 它几乎没了声息，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苏棠倒抽一口凉气。 真惨。 自己都朝不保夕，管它？嫌麻烦不够多？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站起身想走。 “呜…” 又是一声更微弱、更空洞的呜咽。 苏棠的脚步钉在原地。 操！ 她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那团奄奄一息的黑影：“看什么看？碰瓷是吧？！老娘现在穷得叮当响！医药费从你下辈子罐头里扣！听见没？！” 骂骂咧咧中，她已经蹲下身，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小心翼翼扒开碎石烂木。 黑猫毫无反抗之力，只有金色的竖瞳随着她的靠近，警惕地缩成一条细线。 苏棠扯下自己魂体上那件破烂、半虚半实的外衣，团了团垫在手臂上，再小心地把冰冷黏腻没什么重量的黑猫放上去，同时尽量不触碰到它扭曲的后腿。 “算你命大，摊上我这么个冤大头！”她抱着这沉甸甸的麻烦，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废墟。 阴冷死寂的街道上，偶尔有面目模糊、肢体残缺的游魂飘过，他们眼神空洞麻木，手里拿着一块破木板以及一本薄薄的册子。 空气里的硫磺铁锈味混合着废墟的尘土气息，越发刺鼻。 她需要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一个能遮风挡雨并且相对干净点的地方，来处理怀里这个烫手山芋。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废墟边缘一栋勉强还算有四面墙，屋顶只塌了一半的破败小屋上。 窗户只剩下一道框，门板歪斜地挂在一边。 就是它了。 苏棠抱着猫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狭小，布满灰尘和蛛网，好歹能遮挡视线。 她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角落，把黑猫轻轻放下。 将破烂衣服垫在下面，勉强能算个窝。 “老实待着！敢乱动伤口崩开，老娘可不管你！” 苏棠凶巴巴地警告，换来黑猫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弱呼噜。 她像个没头苍蝇在废墟里乱翻，动作粗暴，嘴里骂骂咧咧：“破布…水…他娘的干净水呢？！” 翻了好一阵，才在一个倒塌货架下找到两个灰扑扑的陶罐。 一个空的，另一个沉甸甸。 陶罐上贴着条子，放的时间久了字迹不清，但还是能辨认出来几个小字。 凝魂草汁。 “凝魂草汁？”苏棠一愣，这味道好熟悉，感觉在哪里味道过。 拔掉半朽的塞子，一股清冽中带着淡淡草药苦涩的气息冲散了周围的霉味。 罐子里是全透明的液体，闻着有一点盐味。 苏棠仔细回想，这味道既像云南白药，又像碘伏，其中还有一点咸味和铁锈味。 想必这是这座废墟驾校以前给学员受伤用的急救物资。 “破烂驾校倒闭了，急救物资倒藏得挺深，便宜我了！”她嘟囔一句，抱着罐子就往回跑。 回到小屋，黑猫气息微弱。 苏棠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头皮发麻。 这活儿她熟啊。 当驾校教练那会儿，学员训练时磕碰擦伤是常事，简单包扎处理是必备技能。 “忍着！敢挠我，晚饭取消！” 她集中精神，努力让双手凝实，扯下自己魂体衣服上相对干净的内衬部分，扯成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 蘸取罐子里的液体，动作笨拙却异常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块污垢。 液体碰到伤口，黑猫身体猛地一颤，发出压抑的痛呜。 苏棠手一抖，骂得更凶：“叫什么叫！这点疼都受不了？”嘴上是这么说，动作却放得更加的轻了。 擦净污垢，伤口更显狰狞。 她深吸口气，用干净的布条蘸满液体，覆盖在最大的伤口上，开始包扎。 手法是标准的8字缠绕，力度适中，既固定又不过紧。这得益于无数次给学员包扎扭伤脚踝的经验。 黑猫后腿的扭曲她不敢动，只用布条稍微固定了一下。 包扎完，她自己累得够呛，魂体感觉稀薄了几分。 再看黑猫，伤口被液体覆盖后似乎不再流血，气息也平稳了些。 它金色的眼睛半睁着，安静地看着她。 苏棠靠着墙喘气，强烈的空虚和疲惫感席卷魂体。 罐子里液体不多了。 她蘸了一点放进嘴里，一丝清凉气息流入，稍微缓解了点虚弱。 看着罐底浅浅一层，再看看地上奄奄一息、浑身被血污灰尘糊得硬邦邦、几乎看不出本色的黑猫。 简直像个刚从煤堆里扒拉出来的脏煤球。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心疼涌上来。 她戳了戳黑猫脏兮兮、勉强还算干净的鼻尖： “脏得跟煤堆里滚过似的，碰瓷还摆谱，行！以后你就叫煤老板了！” 苏棠没好气地宣布，“医药费、伙食费、住宿费，全从你下辈子当猫主子的罐头钱里扣！听见没？煤老板？这就是你的卖身契！” “麻烦精！便宜你了！”她骂着，小心扶起猫头，把剩下的大半液体慢慢滴进它嘴里。 煤老板微弱地吞咽着，身体有了一丝暖意，呼吸平稳了些。 它金色的眼眸看着苏棠，里面那层冰冷的隔膜融化了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噜，像是在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和卖身契。 苏棠看着空罐子，感受着更汹涌的饥饿感，重重叹气。 开局捡只猫，负债又挨饿，还多了个叫煤老板的长期债主。 苏棠抱着裹在破布里的黑猫走出破屋，想找个更稳妥的地方。 刚走上稍微宽敞点的破路，一个佝偻着背、提着个破篮子、脸色灰败的老太婆游魂慢悠悠飘过。 老太婆浑浊的眼睛瞥见苏棠和她怀里的猫，尤其注意到了苏棠新魂的稀薄感，嘶哑开口：“新来的？” 苏棠警惕地点头。 “啧，”老太婆努努嘴，指向远处一座灰扑扑、门口排着长队的矮胖建筑，“喏，户口登记处。不去登记，只能是个飘着的影子，啥也干不了，魂力散得快。登记了，才有实体，能碰东西，能吃饭。”说完，也不等苏棠反应，慢悠悠飘走了。 户口登记处？实体？ 苏棠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又看看怀里的猫。 确实，得去。 第2章 第 2 章 登记处门口队伍冗长，死气沉沉。效率倒是出奇地快。 轮到苏棠，里面一个面无表情、穿着灰色制服、脸色青白的鬼差眼皮都没抬。 “名字，生前职业。”声音机械冰冷。 “苏棠。驾校教练。”苏棠回答。 鬼差丢给她一块冰凉的黑木牌子和一本薄薄的、封面破旧、用粗糙黄纸装订的小册子。 册子封面上印着几个歪歪扭扭、墨迹不均的鬼文大字：《新魂地府生存简要说明（第柒佰贰拾玖版）》。 “牌子拿好，滴血认主。以后是你的身份证，丢了魂飞魄散自己负责。”鬼差依旧没抬头，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册子拿去看，基本规矩里面都有。魂力是命也是钱，别乱跑惹事，死了没人收尸。下一个！” 苏棠一手抱着猫，一手接过牌子和册子。 黑木牌子入手微沉，自动在她指尖凝出一滴近乎透明的魂血渗了进去。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联系建立，同时，她感觉整个魂体微微一沉，一种脚踏实地的实感传来。 低头看，身体果然凝实了许多，虽然依旧苍白，但至少像个人了。 “下一个！”鬼差机械地喊。 苏棠握紧牌子，把那本粗制滥造的黄纸册子塞进怀里，抱着猫挤出登记处。 有了实体，感觉确实不一样，饥饿感更清晰了。 册子？回头有空再翻吧，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顿怀里这只麻烦精和自己。 怀里的黑猫不安地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呜噜声，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 “饿？”苏棠低头看了眼煤老板，它金色的眼睛半睁着，带着点虚弱的依赖。 “老娘也饿！找吃的去！” 她沿着破败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街道两旁的建筑歪歪斜斜，大多门户紧闭，透着一股子不欢迎活物的气息。 偶尔有店铺开着，卖的东西也稀奇古怪：散发着腥气的惨绿色粘液、装在笼子里吱哇乱叫的透明小虫子、还有一堆堆看不出原材料的灰黑色块状物。 苏棠看得嘴角直抽，这阴间的伙食标准也太地狱了。 终于，一阵带着麦子香的味道飘了过来。 循着味儿，苏棠在一个稍微热闹点的十字路口角落，发现了一个简陋的包子铺。 铺子就是个支起来的破棚子。 老板是个穿着油腻围裙、脑袋上顶着一撮焦黄乱毛的胖鬼，正挥舞着沾满面粉的爪子，用一口破锣嗓子吆喝：“新鲜出炉的忘川引魂包！一个魂力点一个！童叟无欺！吃了不飘！” 排队的鬼不多，三五个，都眼巴巴地盯着包子，喉头滚动。 摊子旁边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烧黑的木炭写着： 忘川引魂包：1魂力点/个 魂力点？ 苏棠摸了摸怀里那块冰冷的黑木牌子。 登记时，她感觉好像有极其微弱的一丝魂力被牌子抽走了，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当时没细想。 一个包子就要一点？这物价！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魂体内部，一种模糊的感觉浮现：她那点初始魂力，大概也就十几个点，一个包子就吃掉近十分之一？ 这简直是抢钱！怪不得那些游魂看着包子直咽口水却不敢多买。 她排在队尾。 轮到她时，胖老板眼皮一抬：“新来的？牌子拿来瞅瞅。” 苏棠肉疼地递过黑木牌子。 胖老板拿着牌子往旁边一个凹陷的石槽里一按。石槽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牌子还回来时，苏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魂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丝，那种源自本源的饥饿空虚感瞬间加重了一分，魂体也仿佛更透明了一丝丝！ 这就是支付魂力点的感觉？比饿肚子还难受！ “喏，一点魂力，一个包子。”胖老板用油纸包了个热腾腾的包子塞过来。 包子入手温热沉甸，香气扑鼻。 苏棠咽了口唾沫，刚想掰开分给怀里眼巴巴的煤老板一点，尖锐的惊呼和碰撞声猛地从斜对面的路口炸响。 “让开！快让开啊！” “停！停不下来！” “哎哟！撞上了！” 苏棠猛地抬头！ 那是熟悉又令人抓狂的一幕！ 几个刚从另一个方向飘过来的新魂，如同喝醉了酒，身体剧烈地左右摇摆着，完全控制不住方向。 其中一个穿着现代T恤衫的年轻男魂，脚底像是装了火箭，猛地加速，“砰”一声狠狠撞在前面一个挑着担子的老鬼背上！ 老鬼被撞得一个趔趄，担子脱手飞出，里面灰黑色的块状物撒了一地。 他自己则像个被抽飞的陀螺，打着旋儿撞向路边支着的一个简陋货摊！ 货摊瞬间被撞塌，摊主鬼哭狼嚎。 而那失控的年轻男魂撞飞老鬼后，自己也完全刹不住，直愣愣地朝着苏棠所在的包子铺方向冲撞过来！ 他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双手徒劳地在空中乱抓：“踩不住！踩不住啊！”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其他几个跟着飘过来的新魂也东倒西歪，朝着路口中央那辆由两匹骸骨马牵引的通体漆黑、雕刻着狰狞鬼面花纹的庞大马车撞去！ “贱魂找死！”马车车辕上，面目模糊的黑衣车夫发出一声的怒吼，手中缠绕着的暗红色的长鞭高高扬起，毫不留情地抽向那几个失控撞来的新魂！ 显然，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新魂是失控还是有意，挡了墨家的路，就该死！ 眼看鞭影就要落下，那几个新魂魂体孱弱，这一鞭下去，轻则重伤魂体留下永久伤痕，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都给我——定！！！” 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带着十年驾校教练深入骨髓的权威和不容置疑，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混乱的路口！ 是苏棠！ 身体比脑子更快！ 在看到混乱失控场面的瞬间，她那根名为职业本能的神经就彻底绷断了！ 什么初来乍到，什么自身难保，统统抛到脑后！ 她像一杆标枪般立在包子铺前，一手抱着猫，一手竟然下意识地做出了指挥交通的姿势，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住那几个失控的新魂，尤其是那个直冲包子铺而来的T恤男！ “你！穿T恤的！看前面！别闭眼！意念收！收！收油门！不是让你魂力全爆！想象脚底下有块冰！滑！轻点！对！轻点刹！稳住方向盘，稳住你自己的身体！” 她的吼声又快又急，精准地砸进T恤男的意识里。 那年轻男魂被她吼得一个激灵，濒死的恐惧和对指令的本能服从，让他下意识地按照那声音去做。 拼命收回失控的意念输出，想象脚下打滑，身体前冲的势头竟真的猛地一滞！ “还有你们几个！” 苏棠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即将撞上马车的倒霉蛋，“别往中间挤！看左右！S弯！S弯懂不懂？！走位！走位！避开那辆破车！不想死的给老娘扭起来！” 那几个新魂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住了，混乱中竟然真的下意识地开始笨拙地扭动身体，试图绕过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色马车。 虽然动作滑稽得像群魔乱舞，但居然真的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马车和那呼啸而下的致命长鞭！ 啪！ 长鞭狠狠抽在空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碎石飞溅。 车夫显然没料到会被这群贱魂避开，面具下发出不屑的哼声。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间隙，苏棠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那个差点撞塌包子铺的T恤男的后领子，用力往后一带：“靠边停车！熄火！双手离开方向盘，站好！” T恤男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总算在离蒸笼还有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魂体剧烈波动，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路口短暂的死寂。 墨家马车车夫冷冷地瞥了苏棠一眼，似乎觉得再纠缠有**份，鞭子一扬，骸骨马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拉着沉重的马车隆隆驶过，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众惊魂未定的新魂。 “呼…” 苏棠松开T恤男，自己也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怀里煤老板的金色竖瞳一直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哎哟喂！吓死鬼了！”包子铺的胖老板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差点遭殃的蒸笼，又看向苏棠，小眼睛里满是惊奇和一丝感激。 “妹子，行啊！新来的？有两下子！刚才那架势，比鬼差还唬人！” 苏棠摆摆手，没空客套，指着地上撒了一地的食材和倒塌的货摊，还有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新魂，怒火又蹭地上来了：“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天天这么撞？阴司交通署吃干饭的？就没人管管？” 胖老板叹了口气，一边收拾自己的蒸笼，一边压低声音，带着点愤懑和无奈：“管？怎么管？以前更乱！现在这还算改革了呢！” “改革？”苏棠皱眉。 “是啊！” 胖老板努努嘴，指了指远处那片被黄色封条缠绕的驾校废墟方向，“看见没？那片废墟，以前也是个驾校，叫什么幽途的，早八百年就倒闭查封了。” “上面那些大老爷们一拍脑袋，说地府交通混乱，事故频发，影响轮回效率和魂口质量，要推行新魂自主位移能力提升计划！美其名曰交通改革！” 他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抱怨：“说是有意愿、有能力的，可以去阴司庶务司那边登记申请，抵押一部分魂力做保证金，就能获得那破废墟的使用权，搞什么…嗯…新魂位移引导培训！说白了就是教鬼飘！” 胖老板嗤笑一声：“说得轻巧！抵押魂力？魂力就是命！谁敢轻易押？再说了，教鬼飘？谁有那本事？那破地方煞气重，死过好几茬老板了，赔本的买卖！我看就是上面搞个名头，糊弄鬼呢！结果呢？屁用没有！该飘的还是乱飘，该撞的还是乱撞！墨家的马车照样横冲直撞！” 他愤愤地又咬了一大口包子。 第3章 第 3 章 新魂自主位移能力提升计划，抵押魂力，废墟驾校使用权，教鬼飘。 胖老板的每一个字，精准地落在苏棠那堆名为职业和求生的干柴上！ 轰！ 一个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在她脑海中熊熊燃烧。 荒谬？危险？抵押魂力？煞气重？死过老板？ 这些词在她此刻沸腾的思绪里，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 重操旧业！ 这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机会吗？！ 她苏棠这辈子最擅长什么？就是把这群能把油门当刹车踩、方向盘当方向盘搓的马路杀手，调教成能安全上路的合格司机！ 现在，只不过是把对象从阳间的活人司机，换成了阴间控制不住自己魂体的新鬼！ 教鬼控制魂体飘移？ 这不就跟教人控制汽车方向刹车一个道理？ 核心都是操控！是意识！是反应！她那些狮吼功、死亡凝视、魔鬼训练法，完全可以直接移植过来！ 驾校？场地？那废墟不就是现成的吗？！ 抵押魂力？风险是大！ 但不去拼，难道像那些游魂一样永远在底层飘着，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墨家马车撞散或者魂力枯竭消散？ 她苏棠字典里就没有坐以待毙四个字！ 干了！ 这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苏棠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是一种看到绝境生路的疯狂和笃定。 “老板！” 苏棠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把手里那个还温热的包子，毫不犹豫地塞到了怀里煤老板的鼻子底下，“这个，先给它垫垫！” 煤老板似乎愣了一下，金色的竖瞳看了看包子，又看了看苏棠，然后试探性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白胖的面皮，接着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苏棠则看向胖老板，指着自己：“抵押魂力，去庶务司登记申请那废墟，具体找谁？流程快不快？” 胖老板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和眼中的火焰吓了一跳，啃包子的动作都停了：“啊，你真要去？找庶务司门口穿褐色褂子的王主簿…流程…交钱…呸，抵押魂力快得很！他们巴不得有人跳这火坑呢！” 他看苏棠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 “谢了！”苏棠得到关键信息，不再废话。 她最后看了一眼小口啃着包子的煤老板，那点温热的食物香气和她此刻破釜沉舟的决心交织在一起。 她转身，抱着猫，不再看那混乱的街道一眼，朝着胖老板指的方向，迈开大步，走得又快又急，甚至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气势。 阴司庶务司的门脸比登记处气派点，但也透着一股陈腐的官僚气。 门口坐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褐色褂子、留着山羊胡、正眯着眼打盹的干瘦老鬼。 王主簿。 苏棠走上前，开门见山，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微微发颤：“我要申请新魂自主位移能力提升计划！抵押魂力，申请幽途驾培中心废墟的使用权！” 王主簿慢悠悠地睁开一只眼，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棠和她怀里啃包子的黑猫，尤其在苏棠明显是新魂但眼神异常明亮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哦？又一个不怕死的？行啊，规矩知道吧？抵押魂力，额度…嗯，那破地方虽然大但晦气，算你便宜点，十个魂力点，使用权三十年。” “逾期未能赎回或有违规，抵押魂力没收，魂体受损自负。”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同样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骨质契约书，上面密密麻麻的鬼文看得人头晕。 十个魂力点！苏棠心一抽。 她感觉自己那点可怜的初始魂力，顶多也就十来个点！这一下几乎要掏空她！ 怀里煤老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绷，停下啃包子，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苏棠看着契约书上那冰冷的条款，又想起刚才路口那失控碰撞的惨状，想起墨家马车的蛮横，想起自己那点微薄魂力在这弱肉强食的阴间根本撑不了多久。 更想起自己唯一擅长、能抓住的生机！ “签！” 苏棠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她伸出手指，意念集中在黑木牌子上，引导出魂力。 指尖凝聚出一团比之前登记时明显大得多、也明亮得多的乳白色光晕。 整整十个魂力点！这几乎是她目前魂体的三分之一！ 光晕离体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猛地袭来，苏棠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 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了一些，脸色苍白如纸。 怀里的煤老板发出一声担忧的呜咽。 王主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飞快地用一支骨笔将那团珍贵的魂力光晕引入契约书上的一个符文里。 符文光芒一闪，契约成立！ “成了！”王主簿满意地将契约书副本丢给苏棠。 “地契凭证和场地解封文书，晚点会有鬼差送到废墟门口。地方归你了，是死是活，看你造化。走吧走吧！” 他挥挥手，像打发走一个麻烦。 苏棠紧紧攥着那张冰冷的骨质契约书副本，感受着魂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空虚和刺痛，那感觉比饿肚子难受千百倍。 但她站得笔直，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吃完包子、正舔着爪子的煤老板，扯出一个有点虚弱的、却充满斗志的笑容： “煤老板，走！跟校长回家！咱们的驾校…开张了！” 苏棠抱着煤老板回到了那片象征着霉运却也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驾校废墟。 契约书的冰凉透过掌心，魂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空虚和刺痛，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走路都有些发飘。 “校长？呵，光杆司令还差不多。”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把契约书小心塞进怀里，环顾这片巨大的、破败的烂摊子。 倒塌的房梁，散落的锈铁，厚厚的灰尘，断裂的黄色封条在阴风中飘荡。 这哪是驾校？说是垃圾场都抬举了。 “喵。” 怀里的煤老板轻轻叫了一声，金色的竖瞳看着她，尾巴尖儿扫过她的手臂，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知道，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苏棠深吸一口那带着腐朽味道的阴冷空气，压下魂体的不适，眼神变得锐利，“第一步，清场！” 指望别人？做梦！ 她苏棠这辈子最信的就是自己这双手！ 她找了个相对避风的角落，把煤老板放下，用破布垫好：“伤员看家，校长干活！” 接下来的时间，苏棠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废墟里高速旋转。 动作麻利，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 清理垃圾？直接上手拖拽、搬运！沉重的断木？魂体凝实，咬着牙硬扛！尖锐的碎铁？小心避开，实在不行用脚踹开！ 效率高得惊人。 得益于有了实体，她干起活来和阳间区别不大，只是魂力消耗带来的眩晕感如影随形。 汗水浸湿了她破烂的衣衫，额前碎发黏在苍白的脸上，狼狈不堪。 煤老板安静地蜷在破布上，金色的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影，偶尔在她踉跄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呼…呼…” 苏棠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被她清理出来的一小块勉强算平整的空地。 不行，魂力消耗太快了！ 饥饿感混合着透支的虚弱感疯狂叫嚣。 她摸出怀里那个黑木牌子，感觉里面的联系微弱得可怜。 十个魂力点抵押出去，她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比刚来时强不了多少。 “水…吃的…”她目光扫过废墟，最终落在角落里那几株顽强生长的、叶片肥厚、边缘带着锯齿的暗紫色野草上。 这东西看着眼生，但废墟里就它长得最茂盛。 她记得在罐子找到的凝魂草汁，那罐子液体帮了大忙。 死马当活马医！ 苏棠走过去，揪了几片最肥厚的暗紫色草叶。 叶子入手冰凉，带着点湿润感。 她犹豫了一下，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一股极其苦涩、带着浓郁土腥和铁锈味的汁液瞬间充斥口腔，呛得她差点吐出来！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清凉气息，顺着喉咙流入魂体，那抓心挠肝的饥饿感和眩晕感，竟然真的被抚平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呸！真难吃！”苏棠皱着眉吐掉渣滓。 有用！虽然效果微乎其微，至少能吊着命！ 这废墟里的野草，说不定就是阴间版的凝魂草？ “煤老板，咱们的食堂有着落了！”她苦中作乐地朝黑猫喊了一句。 有了草粮打底，苏棠干劲更足。 她继续清理，决定先弄出一个小型训练场！ 拖来几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间隔着摆出一条歪歪扭扭的S形路径，算是控魂弯道。 又用碎石块在尽头围出个框，当做定点停车区。 最后，在那片相对开阔些的乱石地上，简单清理了一下，权当飘移和急刹的练习场。 至于教具？ 她在一堆锈蚀的破烂里刨出了几个宝贝。 扭曲变形、勉强能看出方向盘和踏板轮廓的铁疙瘩！用捡来的破布条缠了又缠，固定在几根还算结实的木桩上。 简陋得寒酸，但好歹有了点驾校的样子。 “搞定！” 苏棠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眼前这片被她用蛮力和意志力硬生生开辟出来的简陋训练场，一股久违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暂时压过了魂体的虚弱。 场地有了，下一步。 招生！ 苏棠叉着腰，站在废墟入口处一块稍微高点的大石头上，清了清嗓子，气沉魂核，酝酿着。 就在她准备开嗓吼出第一句招生广告时，熟悉的混乱惊呼和碰撞声，从不远处的街道传来。 “砰！哎哟！” “别挤！撞…撞上了！” “我的魂体！要裂开了！” 苏棠眼神一凛，寻声望去。 只见街角有几个明显是新魂的家伙，又上演了失控漂移连环撞。 其中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魂，像个失控的陀螺，打着旋儿朝路边一个卖劣质魂灯的小摊撞去。 摊主是个瘦小的老鬼，吓得魂体都淡了，尖叫着躲闪。 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一切！ 苏棠一个箭步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朝着混乱中心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