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止行》 第1章 今天 雪山，黑夜。 山上的树落了雪，山顶的灯隐隐约约地亮着光。 叶尧抬着头，有雪落在脸上，鼻头红得脱了皮。 她感觉不到冷，只看得见面前的少年。 “叶尧，不要再往前走了。” 少年一如既往地笑着，开口的话却透着决然。 “再见。” - 叶尧醒了过来。 这是她第几次做这个梦了？记不清。 上上个月从雪山旅游回来，就总是做着这个梦。 真奇怪。 偏偏梦里的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家伙，更不爽了。 叶尧挠了挠头，有些烦躁。 去洗手间洗漱了下，出到客厅，就看到刚才梦里的对象，正大摇大摆地坐在她家沙发上。 “蒋树，你又偷偷进我家！” 叶尧快步走过去，叉着腰瞪人。 明明她每次睡觉前都上好了锁，结果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钥匙，总能趁着她还没醒的时候进到来。 要不是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她早就要报警抓人了。 蒋树朝她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开口。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要大惊小怪嘛。” “要是你早上见不到我，说不定还不习惯呢。” 说完，他把桌上的早餐往前一推。 “先来吃早餐，别饿坏了。” 叶尧撇了撇嘴，动作却是很迅速地过去坐下来了。 玉米汁，灌汤小笼包，叶尧最爱的早餐搭配。 蒋树作为她多年老友，对这一点了解得清清楚楚。 小笼包还热乎着，一口咬下去，里边的汤汁溢出来。 再搭上手边的玉米汁，嗯，不错。 叶尧点点头，给了蒋树一个赞赏的眼神。 “蒋树，做得不错。” 蒋树白了她一眼，有些无语。 “你这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叶尧懒得理会他的不满，继续吃着手里的早餐，全当作没听见。 蒋树坐在一旁，看着她吃东西，没有说话。 很安静，只有塑料袋摩擦着，以及吸管动作的声音。 每到这种时候，叶尧都觉得蒋树像个假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人，话也不说一句。 只有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才会有些反应。 吃完了早餐，叶尧往旁边伸伸手，蒋树自然地抽出张纸巾，递过来给她擦嘴。 “谢啦！” 叶尧接过纸巾，三两下擦干净嘴。 末了，她摸着有些鼓的肚皮，靠着椅子一副大爷样地歇着。 蒋树看不过眼，又开始啰嗦。 “吃饱了不要直接躺，得起来走走消化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 叶尧撇撇嘴，照着他的话站起来，例行公事般在客厅开始走起来。 谁叫这个讨厌的家伙是学医的，要是不照着他说的话来，他准能搬出一大堆大道理来。 她可不想整天被唠叨着。 客厅静悄悄的，只有叶尧走路时的脚步声，以及蒋树在身后慢悠悠报数的“1，2，3……” 讨厌鬼。 叶尧在心里想着，巴不得这家伙快点消失在她眼前。 一回头，那个讨厌的家伙还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那笑脸，叶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总觉得这家伙是在嘲笑自己。 叶尧停下来脚步，突地往沙发扑过去。 “叶尧！” 蒋树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叶尧压着他手臂，表情有小小得意。 “谁叫你乱进我家的！现在还使唤我！” 蒋树甩了甩手臂，没甩开人，叶尧反而还更握紧了些。 他败下阵来。 “我错了我错了，放开我吧。” 叶尧还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臂，态度没有松动。 “不行！你得先保证下次不乱进我家！” 蒋树盯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开口，表情看着很是诚恳。 “我也没想来，这不是看你需要我嘛。” “你又开始乱讲话了。” 叶尧白了他一眼，很是无语。 这家伙每次争不过自己，就会开始乱讲话，往自己脸上贴金。 每次的这种时候，还会添上句保证。 “我保证，”蒋树看着她，表情认真。 果然，又开始了。 叶尧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我以后一定不会乱进你家。” 叶尧松开了他的手臂。 倒不是信了他的话，只是她压了人半天，手也要累了。 蒋树见她松了手，也赶忙顺着梯子下。 “我做主，为我们叶尧的宽宏大量记一大功。” “同时也祝贺我们的友谊得到了更好巩固。” 说完，他举起手。 “来，击掌！” 叶尧看着他的手，敷衍地拍拍。 蒋树说她太敷衍，要再击一次。 叶尧这次没敷衍，重重地拍了下他手掌。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叶尧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这是你自己要给我的机会。” 蒋树捂着被打红的手，没说话。 小气鬼。 她明明还没碰到他，他就缩了手回去，现在倒是扮起可怜来了。 叶尧有些不爽。 似是注意到叶尧此刻的心情不好，蒋树也收了刚才的表演，凑近了些，坐到她旁边。 手臂被戳了戳。 叶尧侧过头，蒋树对她讨好地笑笑。 “不要生气啦，等下请你喝奶茶。” “奶绿大杯加茶冻，OK吗？” 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叶尧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回答了句“OK”。 反应过来，再看过去的时候，蒋树已经开始用手机点奶茶了。 叶尧“哼”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没完全气消。 蒋树的动作顿了顿。 叶尧偷偷用余光看过去，他已经点好了奶茶，正在点着另一家外卖——是她喜欢的炸鸡。 得逞了。 叶尧有些开心，嘴角悄悄扬起来。 - 二十分钟后 “叮咚——” 外卖到了，蒋树跑过去开门。 叶尧躺在沙发上，坐着蒋树刚刚坐热的位置。 蒋树提着外卖走过来，一边还和她抱怨着。 “刚才外卖小哥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叶尧看着他，没说话。 片刻后，她低下头，看了眼外卖上面的单子信息，收货人——叶小姐，怪不得人家会这样看他。 但面上，她还是毫不客气地嘲笑他。 “说不定是看出来了你非法闯入民居，在心里偷偷谴责你。” 蒋树把外卖放在桌上，没搭腔。 叶尧管他这种行为叫掩耳盗铃。 奶茶和炸鸡都是同一个外卖小哥送过来的，此刻一起放在桌上，散发着吸引人的香味。 叶尧拿起吸管喝奶茶，蒋树解开了装着炸鸡的盒子，递给她个手套。 叶尧接过手套戴上，双手合十。 “大早上就吃这么油腻，罪过罪过。” 蒋树自己戴着手套，听到她的话，颇有些无奈地开口。 “大小姐，你看看现在的太阳——下山啦。” 窗帘没挂起，隐隐约约地透着些光。 墙上的时钟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二点。 叶尧抬头看了眼时钟，有些不赞同。 “明明才十二点。” 蒋树挤着番茄酱，抹到炸鸡上面，纠正着她的话。 “十二点！十二点我都吃完午饭了，你才刚起来床。” “老头子。”叶尧小声嘟囔着。 蒋树这人无愧医学生的身份，每天早上七点起、晚上十点睡，作息稳定得像个老头子。 蒋树听到了她的话，拿起块炸鸡递给她。 “先吃东西啦，小孙女。” 叶尧接过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你祖宗。 新开文，求个收藏~ 欢迎我们细心聪明的可爱小叶，以及体贴嘴欠的拽拽小蒋出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今天 第2章 第一天 今天的天气不错，叶尧打算出去散散步，顺便买点东西。 找了顶防晒帽戴好，穿上防晒外套，又戴好口罩，叶尧做足准备地出门了。 她敢保证，现在绝对没人能认出自己。 下了楼，还没出街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叶尧！” 叶尧转过身，是蒋树。 她无奈地扶扶帽檐，压低了些。 差点忘记了，蒋树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就算她整了容，穿上新衣服，他都一定能一眼认出来她。 跟狗一样，闻到味就来。 小狗见她没反应，兴冲冲地跑过来。 叶尧仿佛能看见他背后摇着的尾巴。 “又是你——” 蒋树看着她，拖长了调子。 “背着人出来玩不喊人。” 语气幽怨，好像她是背叛朋友的坏人。 叶尧无奈地开口。 “我是出来买东西的。” 蒋树不说话，继续用着那种幽怨的眼神看她。 赖皮小狗。 叶尧在心里给他补充了刚刚的形象。 “好吧好吧——” 叶尧走近了些，对他发出邀请。 “一起去吧，好，朋，友。” 蒋树毫不客气地走到她身边，似是早有预料。 见她没动作，还催促着。 “好朋友，走吧。” 说完，也没等她回答，直接就牵着她手臂走了。 叶尧被他拖着走，空着的那只手默默更压低了些帽檐。 可恶的蒋树。 叶尧的脸在口罩下偷偷做着鬼脸。 蒋树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 叶尧一惊，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口罩，更加恶狠狠地对着他咬了咬牙。 蒋树突然笑了笑，叶尧不明所以。 “叶尧。” “嗯？” 叶尧语气里带着疑惑，不明白他又准备说什么鬼话。 “做表情的话，口罩会鼓起来。” 蒋树说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叶尧僵了僵，随后做了个更加恶狠狠的表情。 “那就鼓着，反正我行得端站的正，瞪的就是你。” 还挺押韵。 蒋树在心里默默评价着，没回答她。 “走吧。” 叶尧在他旁边走着，表情松下来。 其实表情做久了还挺累的。 - “今日特价！今日特价！” 走进超市，广播的广告声就响起来。 特价商品的名列一个个报着。 叶尧低着头，小小声开口。 “今日特价，蒋树便宜卖。” 隔着口罩，蒋树听不清她讲话，但也能猜得出是什么内容。 他没理会，转移了话题。 “要买什么？” 叶尧被他的话一问，也想起来超市的目的。 她回忆了下，一项项报出清单来。 “牙膏，沐浴露，酸奶，方便面……” 蒋树拿着手机，在备忘录上一个个打字记下。 听到最后一个时，他抬起头。 “方便面不行。” 叶尧看着他，刚想怼过去。 蒋树慢悠悠地补上刚刚的话。 “要自热火锅，自热火锅好吃。” 叶尧回忆了下上次吃的自热火锅。 蔬菜很多，肉也热乎。 嗯，好像是要比方便面好吃。 “好吧，那换自热火锅。” 蒋树点点头，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自热火锅”四个字，又推了辆推车过来。 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叶尧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她拿着两个不同牌子的自热火锅，扭头看着蒋树，等待他的选择。 “这个。” 蒋树指了指左边那款，收回手。 右边的包装比较花哨，左边的包装简洁。 叶尧放下来右边那款，把左边的那款放进去购物车。 叶尧抬起手，本来想拍拍他肩膀，结果他太高了，她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 “走吧。” 蒋树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似是没听清，弯下身凑到她脸边。 叶尧拍拍他肩膀，“结账回家啦！” 购物车被推到收银台，超市最近在推行电子销售模式，收银台换成了电子自助的。 蒋树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拿起来，放到扫描口扫码。 购物车里，叶尧的东西占了大半，蒋树只买了盒和她同款的自热火锅。 叶尧抢先一步，把他那盒自热火锅也拿过来扫码，先他一步付了款。 她表情有些拽， “不客气。” 蒋树配合地拎起那一大袋东西，表情诚恳。 “感谢小叶姐姐的豪气买单。” 叶尧点点头，等蒋树转过了身，她才偷偷笑出来。 好险，她的拽姐形象差点就不保了。 路上，蒋树扫了辆共享单车，把买的东西系好了口子放进前面的筐子。 他坐上去试了试电量，回过头拍拍后面的座垫。 “叶尧，快过来！” 叶尧走过去，直接坐上去抱着他腰。 蒋树的身形有些瘦，她抱紧了些。 车开着，她开口。 “蒋树，你瘦了好多。” 蒋树没回头，意有所指般，笑着应她话。 “因为我又长高了。” 叶尧的表情僵了僵。 他一定是故意的，知道她最近在烦恼着自己的身高。 她抱得更紧了些，试图让蒋树感受到她的不爽。 蒋树握着车的手紧了紧。 “碰——” 车往路边倒下去，叶尧的腿砸到地上。 蒋树看着倒是没什么事，蹲在她身边察看着她的伤势。 叶尧的小腿刚刚蹭到了地，划开条口，膝盖上布了淤青，里面的肉磕到了，稍微一动就会痛。 她看着蒋树，一脸苦大仇深。 “蒋树！我好痛！” 蒋树看着很是慌乱，眼神一直乱飘着。 明明他是个医学生，还是成绩不错的那种，这会儿居然就在这慌慌忙忙的，没见有主意。 叶尧看着他这样子，感觉腿更痛了。 “去给我买药啊，蒋树。” 蒋树终于反应过来，起了身去找药店。 离开前，他还特地嘱咐了她不要乱跑。 叶尧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有些无语。 她都痛得走不了了，还怎么乱跑。 蒋树起身走了。 叶尧在椅子上坐了半天，看着天从亮着的，慢慢一点点暗下来，她的手攥得很紧。 蒋树又把她丢下了。 - 他们两家离得近，从小都是在同一处念学校，上下晚学都是一起走的。 读中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高年级的人总爱在路口堵着，要他们交钱“孝敬”自己。 蒋树知道后，每天放学都牢牢地守在她旁边，又叫了两三个朋友一起结伙走。 但有一天，蒋树没过来，他的朋友也没一起。 叶尧那天自己一个人走回家，路上下了大雨，她没带伞。 走在路边的屋檐底下，躲雨快走到家路口，蒋树穿着雨衣出现了，他撑着伞过来接她，脸上有点肿。 她问他怎么今天不来了，他说，他和朋友去打篮球，打得太开心了没看时间，就来得晚了。 她笑他被球砸了还开心，心里却有些失落。 高中的时候，文理分了班，他们一个选了文一个选了理，见面的机会少了。 快高考的时候，她和蒋树约好了，要一起去同一所学校。 结果高考结束，他去了个离她远远的，连坐飞机都要好半天的地方。 就连毕业后，两个月前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雪山玩，他也在前一天打电话来，说他突然就有事情，不能和她一起去了。 他总是有好多理由，会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丢下她跑开。 这次，他又丢下她跑了。 - 叶尧拿出手机，很是冷静地打了辆车过来接她，手攥得有些紧。 夜晚的市区人很多，路堵着，车子过了十多分钟才到。 叶尧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空地。 站得腿都更痛了些，蒋树还是没回来。 夜晚的街道上很空，周围也静着，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路人聊天的声音。 叶尧在原地又站了两分钟，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司机开始在旁边催促着上车。 叶尧松开一直攥着的手指，推门进到车里。 蒋树，果然是她最讨厌的人了。 第3章 第二天 叶尧的腿养了两天才好。 她那天回去，自己拿着酒精给伤口消了毒，又用药涂好了，晾了一会儿，才简单包扎了下。 蒋树以前教过她的，消毒上了药之后，得再等一会儿，才可以包扎，不然药的效果就会变弱了。 就连这个包扎的手法，也是他亲自教她的。 说来好笑，之前他教人的时候那样熟练，她受伤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还跑走了。 估计是他自己也知道不对，正心虚着。所以这两天，叶尧都没有见过他。 - 受伤的第三天，叶尧的伤终于好了。 早上洗漱的时候，家里传出些动静。 叶尧洗漱完出来，果然又看见蒋树坐在她家的客厅沙发上。 好几天没见，他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就连见到她出来时，脸上扬着的笑，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叶尧，好久不见啊。” 叶尧别过头，从冰箱里翻出西红柿和鸡蛋，打算去厨房煮碗面。 她不想理蒋树，至少现在不想。 面在锅里煮着，几分钟就好了。 叶尧把面捞起来，放进桌上的碗里。 叶尧没有回头，站在原地准备吃面。 她知道蒋树在后面看着她。 正准备端起来碗，有一只手按住了碗。 “出来坐着吃吧。” 是蒋树的声音。 叶尧没搭腔，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吃起来。 “站着吃能减肥。” 换作平时，蒋树听见这话，应该纠正她，说站着吃饭有哪些坏处的。 但他没有。 蒋树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叶尧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吃不出味道。 好像忘放调料了。 其实换作平时，她也不会这样生气的。 她最多骂他几次，再让他请自己吃几顿大餐就消气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有些心慌。 她害怕蒋树丢下自己。 叶尧说不清这种心情，只将它归结为朋友间的危机感。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渐行渐远，最后分散离别，这是她不想要的。 蒋树上次丢下她，正正好加重了她的这种危机感。 叶尧的手抖了抖，碗倾斜了些，里边的面汤撒出来，溅在她衣服领子上。 她转了身，想拿纸巾擦干净。 旁边伸出只手来，拿着纸巾，替她擦干净了衣领的面汁。 叶尧抬起头，蒋树此刻离得她很近，正在打量着她衣服还有哪里脏掉了。 收拾干净了，纸巾被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叶尧还是没说话。 蒋树看着她，又露出那种讨好人的笑容来。 “大小姐，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叶尧终于抬眼看他。 “你错哪里了？” 蒋树见她终于肯理自己，垂下来眉眼，显出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 “我不该不回去找你。” “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是个路痴……” 蒋树从小到大，都是个不认路的路痴。 哪怕给了他地图，他也能绕上个半天。 但那天走的路，他们一起走过很多次，他方向认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她那天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 再难走的路，也该走回来了。 他又在撒谎，他就是想丢下她。 叶尧还是很生气，但他们好几天没见面，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就和他吵架。 总归他们是朋友，但他也没义务要一直陪着她照顾她。 于是，她作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开口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不过……” 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蒋树很是很好地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急急忙地接话: “接下来一周，不，两周的奶茶我都请你喝。” 叶尧看着他，没说话。 蒋树咬咬牙，接着补充条件。 “外加你一个月无条件地使唤我。” “成交！” 叶尧干脆开口，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掏出了底下的手机。 “我刚刚录下来了喔，不许耍赖！” 蒋树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模样，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错愕，而后认命般点点头。 “大小姐，请吧。” 叶尧挥挥手，“小蒋，扶我起来。” 蒋树听话地走上前，伸出手臂给她搭着，扶着人往外走。 刚走没几步，旁边的人又停下来。 叶尧侧过头，指了指后面桌子上的碗。 “小蒋，记得洗碗喔。” 活脱脱一副资本家模样。 - 叶尧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蒋树在厨房里洗碗。 她打开电视，在手机上选了部剧投屏。 今天看的是一部爱情电影。 蒋树洗好碗，顺便洗了盒草莓，是他刚刚在冰箱里找到的。 “喏。” 蒋树把洗好的草莓递过去，手上还沾着水。 叶尧接过来，手碰到他手背，有些凉。 她抽了张放在旁边的纸巾，递过去。 “擦擦手。” 蒋树接过来，低着头擦干净手。 用过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蒋树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电影。 叶尧懒得端着盒子，草莓放在桌上。 她伸手拿了颗，递给蒋树。 蒋树接过来，手还是很凉。 叶尧缩回手，没有理会。 蒋树的身体一直不算很好。 小时候，他就常常生病，所以总吃药。后面长大了些，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常常生病了，但也算不得很好。 但叶尧疑惑的是，他身体这样情况，怎么还能长得那么高。 她隐隐有些羡慕。 蒋树转过头看她，叶尧侧回了头，继续看电影。 电视屏幕上，剧情进展到**。 男女主分开多年后重逢，很是感人。 叶尧看得入戏，眼眶有些发红。 莫名地，她最近很是喜欢这类剧情。 侧头看了看蒋树，他面无表情地坐着，注意到她看过来，才苦着个脸，表现出很受感染的样子。 蒋树总是这样。 看着很多情绪，但其实什么都不在意。 所以才会一次次地丢下她。 想到这，叶尧恶狠狠地瞪了眼他。 蒋树以为她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摸了摸后脑勺，讨好地对她笑笑。 叶尧别开头，懒得理会他的把戏。 剧情进展到末尾。 男女主被反派陷害，有生命危险。 镜头里，男主奄奄一息，女主在他身边抱着他，两人一起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叶尧被剧情触动到，眼泪跟着落下来。 蒋树从旁边递着纸巾给她。 泪眼模糊间，看不清东西。 叶尧看着他，感觉他现在就像电影里男主一样，人都快要消散了。 她开口叫他，“蒋树。” 蒋树凑近了些，“我在。” 叶尧吸了吸鼻子，很是认真地开口道： “你以后一定不要乱吃山上的果子，会被主人打的。” 她看的是一部仙侠因素的电影，里面的男主就算因为误吃了反派种的药果，被记恨上，最后才会被害死的。 蒋树抿了抿唇，嘴角扬起个僵硬的笑。 “叶尧，我不是傻子。” 叶尧没理他，把头别回去。 她真是想太多了，蒋树这家伙，根本就理解不了她的真情实感。 “再见。”/“再见。” 镜头最后，男女主分别，做了最后的道别。 看到这一幕，叶尧莫名回过头，看了一眼蒋树，蒋树也正看着她。 她没开灯，外面的天有些暗下来了，此刻客厅有些暗。 蒋树的位置背对着阳台，光照进来，他的脸半明半暗，眼神不明，看着有些奇怪。 叶尧莫名地笑出声来，蒋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眼睛还是红红的，是刚才看剧看得太投入了，就没忍住掉眼泪。 但此刻看着蒋树，她的唇角还是溢出笑意。 “蒋树，你现在好黑。” 蒋树沉默了。 他盯着叶尧看了一会儿，看得叶尧有些不自在，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试图让他被自己的气势逼到退缩。 蒋树突然笑出来，像刚才叶尧的语气一样，开口道： “叶尧，你现在好傻。” “蒋树，”叶尧抬了抬下巴，一副严肃模样。 蒋树下意识认真起来，听着她说话。 叶尧还是用着种严肃的语气，开口说： “我决定了，我要再和你绝交一天。” 很没有用的威胁，但蒋树还是认输了。 “我错了。”蒋树很是诚恳。 他举了举手，作出发誓的手势。 “我不该犯错了还和你吵嘴，我的错。” 点 叶尧不知怎的，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样的蒋树，还是她熟悉的蒋树。 会和她打趣，会先一步认错，至少说明他们还是关系好好的朋友。 那也就说明，蒋树不是真的想丢下她。 她拿了颗草莓，递过去给他。 “勉强原谅你。” 蒋树笑着接过来，一口吃下去，又伸出手问她要下一颗。 叶尧把盒子抱紧了放进怀里，但还是又递了颗更大的草莓给他。 蒋树接过来，开口问她： “周末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叶尧咬了口手里的草莓，“不要。” 草莓很酸，不知道蒋树刚刚是怎么吃下去的，居然还伸手问她要了第二颗。 她不用回头，都可以想象到蒋树现在的幽怨表情。 平时只要不是有很重要的事，他们两个每天都是搭伙一起出来玩的。 算起来，从上次出去到现在，他们已经两天没见过面了，也难怪蒋树今天会过来找她。 想了想，她还是赶在蒋树再开口前制止了他。 “我周末要去看医生。” 说完，又补了句，“腿伤。” 蒋树顿了下，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你的腿，还是很严重吗？” 叶尧摇摇头，“没事了，只不过……” 蒋树紧张地接着追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想自己一个人去看病。” 蒋树看着还有些不满，皱了皱眉。 “你自己不方便，我陪着你吧。” 叶尧见还是说不动他，瞪了下眼。 “我不想和罪魁祸首一起去看病。” 蒋树熄了火，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 叶尧看着他这样子，有些不自在。 她的确是准备去看医生，不过不是去看腿伤的，而是去看别的项目。 只是担心蒋树会又啰嗦别的，才找了腿伤做借口。 叶尧伸出手，拍拍他肩膀。 “下次注意就好了。” 蒋树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叶尧。” “嗯。” “不会再有下次了。” 叶尧刚想点头，就听到他又补了句话。 “不会再丢下你了。” 叶尧愣了愣。 她点点头，“好。” 第4章 第三天 “最近感觉怎么样？” “休息得还不错，就是经常做梦。” “你梦见了什么？” “雪山。” —— 叶尧坐在诊疗室里，面前是她的心理医生。 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最近容易失眠多梦，检查了趟，发现她是太累了。 她想清闲些，跟家里人商量了下，就搬出来家里，另外找了处房子住了。 她不用上班，因为她有一栋楼的屋租可以收。 就连她现在住着的这套房子，也是她爸妈买给她的。 只是在外面住还是不太习惯，她总是睡不太好，就算睡了也是一直做梦。 刘医生是她朋友的学姐，每隔半个月，叶尧都会到医院找她做心理疏导，来缓解她的睡眠问题。 这半个月的情况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刘医生照例给她写了单子，要她到楼下的窗口取药。 “要不，你试试喝中药吧。” 临走前，刘医生这样建议她。 叶尧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她怕苦，实在是不太能接受中药的味道。 但回到半路，她还是绕了个方向，去药店里找中医开了几包药。 现在喝不下，说不定之后就可以喝下了。 睡不着真的太难受了。 - 走回家，刚打开门，就闻见股浓重的草药味。 叶尧直觉不妙，连鞋也没换，就急匆匆跑进门。 走近一看，是蒋树正在她家的厨房里，守着口小瓦锅在煮东西。 天知道这家伙怎么又进来了，还带着锅在她家厨房里煮上东西了。 叶尧很生气。 她觉得得做些什么，好让蒋树深刻明白到她的不满，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屋主。 她重重地踏着步子走过去，蒋树察觉到人的存在，回过头。 叶尧走近了，压低了嗓音，营造出一种阴沉沉的语气来。 “蒋树——” 蒋树见她凑近来，瞪大眼，伸手止住她前进的动作。 “定住！先别过来！” 叶尧下意识停下来，反应过来后，又反瞪着他。 “你又乱进来我家，现在还不让我走。” 蒋树伸手指了指后面，颇有些无奈。 “在熬着药，怕你碰到了。” 叶尧仔细闻了闻，果然是股中药味。 她搞不懂，蒋树怎么好端端地不回家，非得来她这里熬药。 这样想着，她也直接开口问了。 蒋树倒是没怎么瞒着，直接就开口讲了。 “我听许星讲了，你最近睡不太好，还老是头疼，就买点中药给你熬了补补。” 许星就是刘医生的学妹，还和蒋树是表兄妹。只不过她是学中医的，蒋树是学的西医。 高中的时候，许星是叶尧的同桌，他们三个来往得就多些，后来虽然各自上了大学，离得远了也没有断联。 但叶尧没想到，许星这么快就和蒋树说了她的事情。 叶尧虽然有些意外，但没生气。 毕竟许星这个爱关心人的性格，现在不在她身边，肯定是要找个离她近的人来看着的。 这样想着，她开口的话也说得小声了些。 “那你也不能随便进我家，之前明明都答应好我的。” 听到这话，蒋树倒委屈起来。 “我真没乱进来，我本来是想在你家门口等你回来的，结果你没关门，我怕你这没人在家不安全，才进来替你守着的。” 说着，他还指了指那锅中药。 “这个药是我算着你快回来了，才开始熬的，就想着你一回来就立马能喝上了。” 叶尧有些说不过他，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还是不太开心。 她挑刺道：“你不知道我不爱喝中药吗？还非得熬这个折腾我。” 虽然她刚刚才去开了几包中药。 但她自己买的和蒋树买的，那是两回事。 “对不起。” 蒋树顺着她的话道歉，很是小心收敛的样子，让人挑不出错处。 叶尧刚想回句“没关系”，就听到蒋树又开了口。 “那你也得先把药喝了。” 蒋树说着，目光很是无辜。 绕来绕去的，还是要哄骗她喝药。 讨厌鬼。 叶尧撇了撇嘴，在对方有些紧张的眼神下走近了，和他一起等着锅里的药熬好。 等着的时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叶尧。” “嗯？” “你手里拿着的是中药吧。” 叶尧僵了僵，把手里的袋子往后收了收。 “没有，”她一口咬定，避开了对方目光。 “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 蒋树悠悠道：“我刚刚是猜的。” “那你还说得这么肯定。” 叶尧有些无语，但还是将身后藏着的那袋中药拿到前边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台上。 蒋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叶尧站在一旁，抱着双臂，开口道： “还有多久能好？” 蒋树摇摇头，“不知道。” “你不知道？！” 叶尧感到难以置信，这人站在这好一会儿在熬药，还这么认真地跟她讲了好一会儿劝她喝药，结果他居然连药要熬多久都不知道。 蒋树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态度很是诚恳。 “药房的人跟我说，等这个小瓦锅的气差不多开了，冒出响声来，药就算熬好了。” 叶尧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似乎，她以前刚刚开始学煲饭的时候，她妈妈也是这样子和她说的。 越想越不安，为了不让自己家变成消防事故的现场，叶尧干脆走近了些，开口道： “还是我来看着火吧。” 叶尧走近了些，蒋树给她让出条道来。 离开厨台前，蒋树还不放心地嘱咐了句。 “小心点。” 叶尧没应声，走到厨台前看着火候，蒋树就站在旁边一同看着。 走近了之后，那股子中药味更重了。 单单是在旁边站着，她都能感觉到那种苦味了。 药快熬好了，黑乎乎的，看着就不好喝。 叶尧纠结了下，最终还是在“喝了它”和“趁人不注意把药偷偷倒掉”之间选择了前者。 - 药熬好了，蒋树把药倒进个大碗里，又拿出个空碗，两个碗互相倒着药吹凉些。 这样拿到手的药，会是刚刚好的温热。 虽说刚才已经应下了要喝药，但拿到手的时候，叶尧还是下意识皱紧了脸。 中药味太浓了。 在她把手里的药喝完那刻，蒋树突然开口： “叶尧，不要再受伤了。” 叶尧抬起头，看着他。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的关心不似作假。 但叶尧不明白，在受伤之后丢下自己的人是他，现在说让人不要再受伤的人也是他。 蒋树真的很奇怪。 “好。” 叶尧说完，继续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去厨房洗干净碗。 蒋树在身后看着她，没有说话。 安静得一如往常。 第5章 第四天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都喝了中药的关系，叶尧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 虽然不至于很晚才能睡着了，但她还是常常做梦。 奇怪的是，每一次的梦里，都有蒋树。 叶尧把这归结于蒋树每天来她家的缘故。 这家伙每天都过来给她熬中药，现在硬是让她一见到他的脸，就会想起来中药的味道。 真是可恶的家伙，叶尧想。 她恶狠狠地把碗里的药一口闷完。 嘶，真的好苦。 - 终于喝完了今晚的中药，蒋树提议一起出去散散步，叶尧同意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口气，仿佛喉咙里浓重的草药味都被净化了。 路过一家花店时，叶尧慢下脚步，看着店的方向发呆。 蒋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好奇。 “你在看什么？” “垃圾桶。”叶尧回答道。 蒋树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在看花。” 叶尧摇摇头，指了指前面的垃圾桶。 “花掉在上面，很漂亮。” 蒋树也没觉得奇怪，反倒习以为常地探了探头，和她一起看着那些花。 叶尧一直是个奇怪的小孩，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她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爱做些别人觉得幼稚的奇怪事情。 但幸运的是，她有蒋树这个朋友。 蒋树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她奇怪。 因为他会比她更奇怪。 “叶尧，你快看！” 叶尧回过神，蒋树正手指着角落的方向，兴冲冲地招呼她一起看。 叶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蒋树在旁边发出有些感叹的声音。 “这个花居然是渐变色的！还会跟着风转！” 他的声音太大，路边经过的阿姨都跟着看过来，眼神有些奇怪。 叶尧拉了拉他衣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现在晚上了，你小声一点。” 蒋树配合地压低声音，小声斟酌着开口： “要不要去买个风车转？” 叶尧不明白蒋树怎么会想到这个。 因为他说的买个风车转，不是买个风车，转。 而是买个，风车转。 他们这里的风车转，是老传统的特产纸风车。 彩色的花朵一样，还是金光闪闪的组合，用来拜神祈福。 其实平时也有很多人买回家，用来转着玩，用来摆着看。 但今晚的天很冷，蒋树凑近来，带着些轻飘飘的语气，很是瘆人。 “我想要一个…白的~” 叶尧立刻拍了下他手臂。 “呸！吓什么人！” 蒋树被她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看她，带了些委屈。 “我就是想逗逗你，怎么打我。” 叶尧瞪他一眼，学起往常长辈们训人的架势。 “混小子，吐了口水重新讲话。” 蒋树立刻哈哈大笑。 刚刚路边经过的阿姨再一次路过，怀里抱了个正睡觉的小孩，在背后盯着哈哈笑的蒋树，目光带着少许谴责。 叶尧趁他笑着，快速背过身往前走，企图表现得不认识他。 蒋树真是个奇怪的闷瓜。 当着别人面总是拽拽冷冷的不说话，结果在她这里却总是跟个傻子一样欠欠的、笑点还莫名的很低。 叶尧决定收回那句很幸运的话。 没走两步，蒋树在后面跟上来。 “今天这么酷，不等我？” 叶尧没看他，认真走着路。 “等下晚了店关门。” 蒋树问，“要去吃宵夜吗？” 叶尧侧过脸看他一眼，他表情恢复得很是平常，一点看不出方才笑得傻气的模样。 她开口提醒道，“风车转。” 似乎没想到她会认真，蒋树愣了下，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要抓我把柄。”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方才误会了她而小小歉疚。 但叶尧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 她清清嗓，字正腔圆又充满情感，像是学生代表在朗读优秀作文。 “我们做长辈的，当然要满足一下小孩子的愿望啦。” “是不是啊，小、蒋。” —— 十点，路边。 叶尧想不明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两个人去了老店，一人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风车转。 结果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手机电量都耗尽了，全身上下仅仅剩下了十块钱。 公交车一人两块，本来也足够撑回家。 但最后蒋树只从口袋拿出来一块钱。 “我忘了早上拿钱买过早餐了。”他很是无辜。 叶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掌心里绿色的一块钱像是她此刻的脸色。 她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辛酸和不甘。 “早餐！早餐！人到底为什么要每天吃早餐？” 蒋树看了她一眼，笑着开口，说了三个字。 “你吃的。” 语气很是笃定，叶尧瞬间安静下来。 抬头看着蒋树，叶尧心里开始后悔。 为什么今天要接受蒋树请吃早餐，仅仅是为了这四块钱，她便痛失了今晚在小蒋面前的威严，以及轻松回家的权利。 人果然，不该受嗟来之食。 膝盖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许是今天走路多了，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 叶尧将手放低，悄悄按了按膝盖。 手里的风车转碰到蒋树，他抬手戳了两下，又划着转起来玩。 叶尧开口喊他：“蒋树。” 蒋树停下拨动纸花的手指，扭头看她。 “怎么打算？” 叶尧尽量将声音放得缓和，扬起一个笑。 “你背我回家吧。” 蒋树没说话，但叶尧能从他脸上看出问号。 她低下头，故作啜泣。 “你也知道，我的腿上周才摔了，现在不好……” 话还没说完，蒋树便蹲到她面前。 “上来吧。” 成功。 叶尧在心里小小欢呼，生怕他后悔，很快地靠在他背上。 蒋树将人背起来，另一个风车转也让叶尧拿着。 她一手一个风车转，又要托着蒋树的脖子，难免地，蒋树的脸偶尔会被上面的纸花转蹭到。 “谢谢你哦。”叶尧说。 “欠你的。”蒋树回道。 这边的路晚上很少有人走，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经过。 路灯下，两个影子在地面重重叠叠。 蒋树的皮肤白，夜晚的灯光照着就更加透亮。 他脸上时不时被纸花转蹭到的地方，泛起些红，叶尧感到稍稍歉疚。 这样想着，她小声开口道： “下次再遇到这样事情的话，我也会背你的。” “嗯，”蒋树回道，“那你回去多吃点，中药也记得按时按量喝，我很重的。” “下次，我等你背我。” “一言为定。” 第6章 第五天 “滋——” 是电流声。 叶尧捂住耳朵，但脑子里似乎还是能听见滋滋划过的电流声。 最近房子周边的电压似乎不太稳定，白天的时候，她也总会听见这种电流的震颤声。 有些头疼。 蒋树在客厅关掉了电视音量，又起身替她把房间门关好，才回到沙发上继续呆着。 过了一会儿，周围安静下来，叶尧重新闭上眼午睡。 滋滋的电流声似乎又继续响起来，但叶尧的呼吸渐渐平缓，进入了梦乡。 - 她又开始做梦。 叶尧上次去雪山是两个月前。 蒋树喜欢做好计划，而叶尧喜欢随遇而安。 但这样的两个人，相处却出乎意料地默契。 每次旅游出去玩，蒋树负责做好出行计划，而叶尧就负责在计划的时候提出新想法细化完善。 于是，在面对旅行社再一次提出的各种繁杂方案时，叶尧大手一挥，决定自己去自由行。 当然，还得捎上蒋树这个万能搭档。 隔的时间有点久，或许是那天下雪时寒冷彻骨的体验太过冻人，印象都变得迟钝，所以叶尧没有太多那天的记忆。 她记不起太多细节，也记不清事，只记得那天，真的很冷很冷。 她原本和蒋树约好了，要一起去雪山。 但蒋树有个临时的重要事情要解决，只好推迟几天到雪山。 但在他事情解决好后，还是没有来。 旅行的第三天，叶尧打电话过去，没有人接。 旅行最后两天，电话接通，他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家里才刚刚起床，说话时都还带着倦意。 蒋树说，他今天来不了了。 叶尧没说话，赶在他解释前将电话挂断了。 雪山很冷，叶尧最终还是没有上去。 她想，一个人在山下看看风景也不错。 要是自己上去的时候不小心起了高反，就没有人能带着她一起下来了。 之后的记忆变得很模糊。 叶尧记得，回去之后她就生病发了高烧，连着一周都不是很清醒。 她生病的时候，蒋树来了。 虽然她没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但她知道是蒋树。 她想说，蒋树，你怎么这么安静，不和我说一大堆话聊天，也不给我唱歌解解闷。 蒋树连着两天都守着她，不给她递水，不和她说话，但是她额头发烫昏昏沉沉的时候，他总是靠近过来，把手贴着她，身上的冷气传过来降温。 但叶尧醒过来的时候，知道了原因。 在旅行最后两天打电话给蒋树的那次，他后来订了车票要过来找她，结果在准备打车出发车站的时候，一辆车很快地开了过去。 蒋树不在了。 很突然，叶尧一度认为是自己的高烧还没有退，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她想说不可能，蒋树刚刚明明就站在她房间里，还在床边对着她笑。 但是她重新看过去的时候，蒋树不对她笑了。 蒋树开口说，是真的，他不在了。 这是两天里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她现在看到的算什么呢？鬼魂还是幻觉？ 叶尧不明白。 蒋树没有家人，他父母在他初三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 许星的父母工作忙，虽然承担了他新的监护人这一责任，但大多时候，还是叶尧家在照顾他。 而现在，蒋树也一样的方式离开，叶尧接受不了。 许星和她说，节哀顺变。 电话那头，是许星父母在旁边喊她忙着处理后事，她便匆匆和叶尧道了别挂电话。 电话挂断，房间里又变得安静。 叶尧一个人在房间里，感到不知所措。 好荒唐，她好像穿越变成了初三的蒋树。 重要的家人离开了，她却是延迟性地得知。 蒋树。 叶尧用嘴型说着，没有出声。 房间没有开灯，那个像蒋树的幻觉走近来，低下头，对着她的脸吹吹，让她好不容易要冒头的眼泪又收了回去。 “你有口水。”叶尧说。 幻觉没有实体，所以你是真的对吗？ 你是鬼吗？ 叶尧想开口问，但不知道怎么说。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切身感受过这样沉重的体验，叶尧不清楚该怎么样和他谈及这些。 她沉默着，那个她想象的幻觉也很安静。 似乎是见她情绪不好，蒋树轻拍了拍她肩膀。 肩膀被触碰到那刻，叶尧不可避免地颤抖了下，蒋树很快就收回动作。 叶尧看着他，努力扬起笑脸： “你现在没地方住吗？” “没关系，你就住在我家吧。” 叶尧说着，继续补充道： “反正以前你也总跑我家来，现在还方便你适应新家了。” “鬼可以这样直接待在人身边吗？要不要我把空调打开了给你营造一些气氛？” 她想开个玩笑，不断说着话，眼眶却还是没忍住一点点变红。 蒋树点点头，看到她这样，犹豫了会儿，又很快坚定地张开了双臂。 “要来个欢迎新室友的拥抱吗？” 叶尧沉默着，而后大声地喊“要！” 她猛地抱了过去，在触到实体的那刻，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不管是幻觉，还是鬼。 “对不起。” 第7章 第六天 白天，叶尧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刷牙。 洗漱的空隙，她在手机打开微信，点出蒋树的聊天框，发送： 早餐去不去？ 发完消息，洗漱完不超过五分钟。 进到客厅，居然看到刚才发消息的对象出现在她家客厅，还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上。 叶尧直觉哪里不对劲。 但刚刚起床，没想太多，她便快步走过去，双手插起腰彰显气势，双眼睁大了瞪着人。 “蒋树，你又偷偷进我家！” 蒋树愣了一瞬。 “你又忘记了。” 很轻的一句话，叶尧并没有听清。 刚要问他说的什么，蒋树便摆摆手，很是无所谓地开口推脱，说完又将早餐递过来。 玉米汁，灌汤小笼包。 叶尧吃起早餐。 她吃东西的时候不习惯讲太多话，便时不时地刷一刷手机，偶尔抬头看一下蒋树。 蒋树最近有点奇怪。 窗帘拉开了，白天的阳光照过他，脸背光，皮肤透着虚弱的白。虽说他皮肤本来就好，但这样苍白的程度还是少见。 吃完早餐躺着的时候，叶尧观察了一会儿蒋树的气色，想开口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蒋树却先一步把她叫起来锻炼。 “吃饱了不要直接躺，得起来走走消化一下。” 叶尧不满地站起身走，转过身看见蒋树脸上的笑，像是得意洋洋的嘲笑，没忍住又扑过去和他打闹。 这场比赛的胜利者是叶尧。 换来了一杯奶茶，以及大份的炸鸡。 余光看到蒋树用的她手机下单。 刚想开口，蒋树便先一步看过了，开口道： “我手机最近坏了，你自己到隔壁去我房间抽屉拿现金吧。” 叶尧点点头，蒋树住在她家隔壁，之前刚搬来的时候备用钥匙就给了她，她对里面可说是熟门熟路了。 等了二十分钟，外卖到了。 蒋树看着她，她跑到了门口。 叶尧接过外卖，和外卖员说了句“谢谢”，又自顾自地对着门口的方向说话： “蒋树！你懒呀，自己都走到门口了还要我拿外卖喔！” 或许是突然说得太大声，外卖员被惊了一下。 叶尧没太在意，关好门，又重新拎着外卖回到沙发这边。 她忍不住又怼了下蒋树，整天大摇大摆地进她家，完全是非法闯入民居。 或许是心虚，蒋树没搭腔。 吃着东西，叶尧突然想起件事，便转头看向蒋树。 “你手机坏了，那你怎么给我买的早餐？” 蒋树摆摆手，“昨晚拿你手机，给楼下早餐摊老板发的，订了一个月早餐。” 叶尧深呼吸到一半，他又补充： “钱一起去我抽屉那边拿吧。” 叶尧偷偷翻了个白眼。 想了想，又转头问他： “你不回家吗？感觉你最近来我家来得好频繁。” 蒋树很是自然地回话： “你忘了吗？上次你生病高烧了两天，许星找我平时多来看看你，我答应了。” 哦，叶尧点点头。 她最近记性有点差，或许是睡眠不足的坏影响。 没想太多，吃完早餐，叶尧就准备出门了。 临出门前，她看着蒋树，意思是请他出去。 结果对方一动一动，像是自己家一样自然，甚至还开了电视准备看起来。 叶尧怕耽误时间，没多理，关上门就走。 —— 医院的诊疗室在三楼。 自从上次去了趟雪山，后来她就发起了高烧，之后总是睡不好觉。 叶尧觉得这是高原缺氧的后遗症。 在网上搜索了下，发现不少网友和她有过一样的经历，去到高原地区旅游缺氧了，再回到平原就出现短时间内的不适应。 她和许星说了最近总是睡不好，请她帮忙找个对口的医生看一看，对方便介绍了这次的心理诊疗医生。 虽然不知道睡眠和心理诊疗有什么关联，但叶尧还是听话来了。在看病这件事上，她一向是个很听劝的病人。 没有和蒋树说，莫名地，叶尧觉得这件事不能被蒋树知道。 她心里有个声音，如果蒋树知道了，她就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迷迷糊糊的，但还是瞒住了蒋树。 毕竟他整天就在他家和自己家两边待着，三门不进四门不出的，活像个见不得光的胆小鬼。 叶尧照例做了一套测试题，过了一遍流程。 刘医生在电脑上操作着病历报告，开了单子，之后便让她下楼去取药。 —— 取了药回去，在上楼的时候，叶尧先去了蒋树的家。 蒋树的家很干净。 没有一点垃圾，也没有任何活物。 像是新建好的样板房。 叶尧偷偷在心里吐槽，这么久不过来他家，这家伙的强迫症又加重了。 翻到他房间的抽屉，上面挂着锁。 叶尧在床底的地毯下翻出了钥匙。 抽屉里放着现金，叶尧拿走了对账过的数目，便准备关上。 想了想，又往里面放进去五十块钱。 蒋树定时来她家，照看她情况，她也应该回个礼。 锁好抽屉，叶尧又给蒋树发了条微信。： 抽屉里有五十，不用谢（小黄脸墨镜 .jpg） 蒋树手机坏了，等好了之后才能看见消息。 但叶尧已经想象到了对方感动的情形。 做完这些，叶尧心满意足地走出门。 转身回到自己家，进门没看到蒋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了，只给她留下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记得吃饭”。 叶尧倒了杯热水，把在医院开的药吃下。 药效很快发作，困意上来，叶尧回到房间休息，连灯也没关。 睡梦模糊间，灯暗下来。 她又做梦了。 ……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叶尧头脑清醒了一些。 出了门，蒋树又坐在了她家的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放了饭。 “不是和你说了吗？记得吃饭。” 蒋树边说边朝她看来，脸上是她熟悉的笑意。 叶尧怔愣着，心绪有些复杂。 和昨天一样，看来她的妄想症状还是没减轻。 前几天没吃药，忘了现实的事，还可以说过去。 昨天吃了药，今天却还是一样的症状。 叶尧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一样的人影，一样的语气。 但她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是幻觉，她不可以相信。 她一开始相信了，和许星说，和爸爸妈妈说，和楼下早餐店的老板说。 可是大家都看不见蒋树，只有她会。 许星和她说，去看医生吧。 所以她认识了刘医生。 只有偶尔，偶尔她实在忍不住了，会故意忘记吃药，就会忘掉这些事情，重新见到蒋树。 她本来打算只放纵一下。 见她不说话，蒋树走过来，笑着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 “你睡懵了，怎么没有反应？” 叶尧回过神，面前近距离的脸再清楚不过，她压下喉间的话，朝对方避远了一些。 “我现在过去吃。” 按时吃饭很重要。 所以不影响生活的话，就偶尔放任一下吧。 反正，幻觉也不能伤害到她。 叶尧这样想着，还是没忍住走近蒋树。 “一起吃吧。” 就像过去一样，一样吃饭，一起聊天。 “好啊。” 蒋树靠近过来，作势要拍拍她的肩，但没有碰到一点。 饭很好吃。 吃饭的时候，叶尧回忆起昨天的事。 还得抽空把钱放回蒋树家，她想。 改天得去买点元宝烧了，不然蒋树在底下都没有钱花怎么办。 “叩、叩” 蒋树敲了敲桌面。 “怎么停住了？吃一口停半天，对身体不好。” 面前的幻觉太过于真实，就连劝人时会说的话也一样相似。 叶尧看他一眼，继续夹起菜。 自娱自乐地想着，或许她有当作家的天赋。 这章前面部分是第一章的串联哦~另一个视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六天 第8章 第七天 死亡是没办法改变的。 许星会劝她，节哀顺变。 爸爸妈妈会说，记住蒋树，好好生活，每年记得烧纸聊聊天。 楼下早餐店的老板会问，你朋友最近搬家啦？ 叶尧决定去旅行。 并不是为了逃避现实。 她是个旅行类的小博主，常常会旅游更新一些vlog视频，上传到社交软件上。 她停更了很长一段时间，掉了一些粉丝，后台私信里有问她怎么这么久没有动静的。 其实她的粉丝并不多，只是借着这件事，叶尧觉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刘医生说，要学着尝试和自己对话。 她想，对话的第一步，应该是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 以及，接纳幻想的存在。 叶尧在房间收拾好行李，提着行李箱走出客厅，闭着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她没有睁眼，抬头对着空气说话。 “蒋树。” 没有回应。 她继续自顾自地说话。 “我要去旅游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一秒、两秒。 大概半分钟过去，叶尧听到了一句“好。” 再睁开眼，蒋树便站在了面前。 —— 第一趟旅行在十一月底。 不冷不热的天气，人也不多。 叶尧打开搜索软件，看了几篇高赞的旅行攻略，然后转身让蒋树规划好旅行计划。 她觉得这才应该是幻觉的正确应用。 他们去了很多人推荐的热门景点。 白天，他们去了音乐台。 这里有很多鸽子，都充满营养的胖。音乐响起，鸽子照着队形飞舞，偶尔会有贪吃的鸽子溜下来，接受游客的投喂。 有自由摄影师在附近，九块九一张照片。 叶尧走过去，选了一个年轻的女摄。 摄影师很热情，一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教她拍照姿势。 叶尧学着她的姿势，拍出来一张很漂亮的单人照。 支付了拍照的钱，很快又有人来找身旁的摄影师，叶尧往旁边移开了点，将位置让出来。 拍照的是两个女生，看着关系很好，比了很多好玩的姿势拍照。 叶尧在旁边喝水，安静地看着他们。 等摄影师拍完，她又重新走过去。 “你好，可以再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摄影师点点头，叶尧继续补充道： “我想要刚刚那样的拍照姿势，我一个人拍。” “可以。” 叶尧走到画面正中，蒋树跟着靠过来。 她侧过脸伸手，一只鸽子飞到她手上，蒋树伸手在鸽子旁边比耶。 “咔擦——” 今天的阳光很好，上一张照片就有些曝光。 叶尧接过来照片，等了一会儿，拍立得逐渐显像。 蒋树站的位置没有人，只有一团光影，或许是阳光太盛的缘故，连鸽子也白得反光，只看见一双黑色的豆豆眼睛。 蒋树并没有过来看照片。 叶尧试探地问他，要不要看照片。 蒋树摇摇头，手指着自己的脸。 “这么好看的脸，每天看一遍就够了，看多了我会害羞。” 没头没尾的，叶尧想。 但她还是将照片收好，小心地放进包里。 下午，他们去了湖边散步。 这里没有很多人，但胜在安静，风景也舒服。 叶尧拿出手机拍照，蒋树在旁边看着背包。 转身的时候，镜头画面不小心照正了蒋树的位置。 茂盛的几棵树，密布生长在一起，长椅上放着背包，往后就是湖面。 没有人。 叶尧压下不该有的期待，没事一样地继续拍起风景。 蒋树，耶。 她在心里默默地喊。 手机同步地按下拍照按键。 相册留下了一张照片，普普通通的一棵树木，只有她自己知道含义。 快傍晚的时候，蒋树喊她回去住处。 叶尧摇摇头，故作神秘：“你和我来。” 蒋树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上她一起。 坐着地铁过了五六站，再拐进巷子，终于走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 “这是什么？”蒋树问。 叶尧举起手机，笑得明媚，有些小小的自得。 “我在软件看攻略的时候翻到的，好吃的茶糕，而且只有下午才卖，我专门这个点带你来迎接第一趟。” 说完，她小声补充道： “快来一起排队，等会人可多了。” 今天走了很多路，排队站着的时候，腿都有些酸胀。 好不容易等到糕点蒸好，买下来一盒，叶尧悄悄往下招了招手，蒋树默默地跟上她动作。 这不是她唯一一次和蒋树出来旅行，该有的默契都有，但现下这样，叶尧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夜晚的街上多了很多人，叶尧努力地维持着自然，刻意没有说话，也不往蒋树的方向长时间的看，她怕被路人误会有精神问题。 但夜晚似乎给蒋树增添了不少活力，哪怕叶尧不理睬，时不时地，他也会提醒“快到站了”、“过马路了”、“旁边有垃圾桶”。 叶尧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 她对蒋树太熟悉了。 他实际上是有些社交恐惧的，人一多，就会物极必反，开始碎碎叨叨地讲话，变得不平常的活跃。 但她没想到，她能熟悉蒋树熟悉到，连妄想出来的一个幻觉，都这么有他本人的代入感。 这会儿已经回到了酒店住处门口。 进到房间，叶尧对上蒋树的眼睛。 他脸上似乎还残余了小小的亢奋。 “蒋树，你可以冷静一下吗？” 说着，叶尧走近了，想拍一下他。 她没想用力，只是想轻轻地碰一下。 但蒋树的反应很明显，极快地躲开了她的动作。 叶尧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突然有些闷，像是堵了一口气。 “你不要碰我。” 蒋树说着，侧开些身体，避免和她对视。 叶尧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爽快，就又听到蒋树说： “我很吓人。” 说得很轻，小心翼翼。 叶尧没说话。 她从小最怕鬼，就连最不吓人的小鬼屋她也会害怕。 她想，这应该也是这个幻觉的设定。 但毕竟只是幻觉，而且对象是蒋树，就算他真的是鬼。 她也只是，有一点点害怕。 叶尧在心里默念起“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心里安定下来，她像是以前和蒋树打闹一样开口： “混小子！讲什么鬼话，吐了口水重新讲话！” 蒋树听了她的话，先是嘿嘿笑了声，后面莫名地越笑越大声，连眼泪都要出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笑话。 叶尧只觉得耳朵都被吵得聋了，一边在想着，还好是幻觉，如果如果是真的蒋树在这里这样笑，他们马上就要被隔壁的住户和酒店给联合投诉了。 幻想加幻听，怎么听都不像是病情好转。 叶尧听着蒋树的笑，本该是灰暗的心情，却莫名地没有什么起伏，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 她倒了杯热水，从包里找出来药吞下，便上床休息。 呼吸声平缓响起的时候，蒋树把灯关了。 黑暗里，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和床上的人平对着。 “怎么当也不完全把我当幻觉了，还和我讲些不该讲的话，我是幻觉啊。” 房间的呼吸声里，夹杂了一声叹息。 “明天见。” 小叶：“讲什么鬼话！” 小蒋：（真的是鬼讲话） 冷冷的冷笑话了hhh~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七天 第9章 第八天 第二次旅行很快开始。 叶尧身为一个坚定拥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良好公民，一直坚持科学，绝不相信妖魔鬼怪。 但这趟旅行去的第一个地点，就是寺庙。 不为别的，只是刚好这里的景点以寺庙灵出名。 而且，人该信的时候还是要信一些。 叶尧在寺庙的功德箱投了二十块钱，拿了三炷香插到鼎上。 “哐当——” 手里摇着的签筒掉了支木签。 叶尧把签筒放好，拿着签去到解签的师傅面前。 蒋树又跟在了她旁边。 这种时候，叶尧就不得不相信身边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觉。 毕竟哪个鬼可以见光，又不怕寺庙的。 电视剧里可不是这样演的。 叶尧其实很怕鬼，虽然她不信这些。 她坚持看病吃药到现在，就是为了说服自己要相信科学，不被这些封建迷信困住。 解签的师傅拿了签，问她想知道哪方面。 叶尧想了想，说平安。 “万事顺意，会好的。”解签师傅说。 叶尧道了谢，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 师傅点了点头，对着她旁边的位置。 叶尧顺着目光侧过头，看到蒋树，愣了一瞬。 身后走来一个婆婆，穿过了蒋树的位置，没有任何阻挡。 叶尧落了一口气。 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蒋树复抬起头，对上她目光，定定看着，叶尧低头躲闪着。 头顶传来说话声。 “回去了，等下人多。” 叶尧应了声“哦”，继续低着头走路。 她心里还是莫名地有些瘆，便没回头，只是小声地说话。 “蒋树，你千万不要是鬼。” 蒋树跟在她身后，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或许听见了也不会有反应，毕竟这只是个她生病才出现了的幻觉。 可叶尧还是没忍住威胁了一句。 “如果你是鬼，我一定把你抓起来。” 走到外面，才站在屋檐下，就突然下了雨。 蒋树不知在哪里变出来伞，递过来给她。 “不要淋到水，感冒的。” 但是手伸过去，叶尧什么也没碰到。 蒋树不说话了。 连幻觉也耍她玩，叶尧有些生气地想。 旁边又递来一把伞，叶尧想也没想地推开，但这次却碰到了实物。 惊讶地回过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要一起撑伞吗？看你也是一个人。” 女生的语气很友好，带着些试探。 叶尧收起惊讶，点点头，回了个笑。 “好呀，谢谢你。” 她们一起撑伞走到了地铁站，准备告别的时候，对方先开口挽留。 “要加个联系方式吗？这几天可以一起玩。” 旅行过程中偶尔会遇到友好的陌生人，这是叶尧在旅途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这样交换了名字认识。 徐开金，这是那个女生的名字。 同样是独自旅行，但对方似乎更加熟悉这个城市。 在一起度过了几天旅行，整个过程中，叶尧都度过得很开心。 徐开金是个很热情的人，也很会体验，旅行中遇到的一切她都会认真赞美。 叶尧从没见过这么积极向上的人。 她找不到别的更适合的形容，这是她觉得和徐开金最匹配的词语。 她们一起去了老街，逛了很有当地风情的老建筑，尝试了陌生的菜色，看到了夕阳下的风景。 去到了作为打卡点之一的郁金香花园，在阳光下的花丛拍了很多照片，还收获了郁金香造型的冰箱贴和徽章。 去到海边，人很多很吵，但徐开金拉着她在沙滩捡贝壳，又拉着她跳舞。 不可否认，叶尧有小小的心动。 当然不是作为爱情，而是作为朋友之间的。 整个过程中，蒋树都只是在旁边待着，静静地看着她。 说起来，他的话这几天都很少。 旅行最后一天，徐开金送了她一张明信片，上面有她画的Q版小人，写着“旅途愉快”。 叶尧在朋友圈发了这趟旅行的照片，徐开金迅速给她点了赞评论。 这趟旅行结束，她们或许就要成为朋友圈里不聊天只点赞的状态了。 “你想和她一起下次旅行吗？”蒋树在旁边问。 叶尧靠着沙发，摇摇头。 “我们下一个目的地不同。” 蒋树点点头，过了会儿，他又冷不丁地开口。 “我还以为，你想和她谈恋爱。” 叶尧瞪大眼，嘴不可置信的张开。 “难怪说你是我的幻觉，也太会想了。” 蒋树低头轻轻笑起来。 被他这一打岔，叶尧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吃药，连忙从行李袋里翻了药盒出来，把药摊在掌心。 蒋树看着她动作，在旁边提醒。 “维生素吃太频繁也不好，适当一点。” 叶尧没解释，从第一次这个幻觉出现之后，她对这些药的介绍就是综合维生素。 就着水吞完了药，她闭上眼，打算咪一会儿。 房间里很安静。 突然的一睁眼，蒋树离她很久，没有说话。 这样的距离很真实，她都快要承认这是个活生生的鬼。 蒋树又打破了她的幻想，还是以幻想的存在。 “不要吓我。”叶尧盯着他，语气认真。 说话间，鼻腔喷洒出热气。 对面是个连呼吸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气的存在。 蒋树闻言，又缩回了房间角落。 叶尧看向他的位置，再一次无比庆幸着自己理智的存在，不然很多时候，她都要被这些幻觉迷惑，忍不住陷进去。 药物的副作用又开始出现，叶尧的手微微发颤，头也不受控制地发晕，眼前变成重影的模糊。 她回到床上躺着，闭上眼。 面前好像闪过回忆。 “头晕的时候，就先平躺下来，然后掐着人中，另一只手模仿那个抓手，轻轻按几下心口。” 这是蒋树以前教她的。 当初没认真记，现在却莫名的清晰，就像当事人又重新教了她一遍。 叶尧平躺着，照着回忆里蒋树的动作，一点一点实行动作。 如果蒋树在这里，或许会看出她的不对劲。 但这里只有他的幻觉。 不过她刚刚又打败了幻觉，还比幻觉先一步解决了问题，叶尧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厉害。 这是蒋树不在的第三个月。 只可惜蒋树不知道她这么厉害。 请大家多多期待小叶和小蒋的旅行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八天 第10章 第九天 凌晨三点二十分。 叶尧在床上惊醒。 一口气闷在胸口，脑子里堆积着克制不住的抗拒感。 她梦到了以前的事，只是一些过去了很久的事，已经过去很久，没想到会突然梦见，还那么清晰。 走进浴室里，叶尧站在镜前。 天花板上只开了墙角的灯带，浴室有些暗。 蒋树，你过得好吗？ 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有过得开心吗？ 叶尧一直以为，以为她讨厌蒋树、以为她烦蒋树，但是某个瞬间意识到对方已经离开了，还是很难过，她好像一个人，就算周围的大家都在，她也感觉自己是一个人。 蒋树以前说要看着她读完大学之后，看着她工作再时不时地来烦她一下，但是他没做到。 叶尧很怕鬼，从小到大都是。 就连睡觉前想到了恐怖的事情，做梦都会梦到鬼，然后连着害怕一整晚。 可是蒋树不在了之后，几乎从不来她梦里，少数梦见他的几次，是因为她没有吃药才会梦见。 可是他在梦里还笑，对她那么温柔，为什么？ 她都没能回去看他最后一次，后面去了也只是瞒着大家偷偷去。 叶尧有一点想蒋树。 她还是很怕鬼，但是想见鬼。 过去那么久了，好像大家都把他的不在当作平淡的事实，那么理所当然，好像只有她自己在抓着不放。 可是叶尧没办法听大家那么平淡地提起蒋树，提起他以前的事情，提起他。 叶尧也要装作很平常，因为她想继续听你的事情，不管是她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这次出行之前的一段时间，有一个晚上，她在房间里听着歌，戴着耳机，音乐特别近，突然就很伤心，然后莫名地就哭了很久。 她很久都没有过那样子哭了，哭得眼睛都痛，头也痛，压着声音不出声，哭了好久，还是很想哭。 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她又开始平平淡淡的生活，除了眼睛不舒服。 叶尧本来以为自己也好了，可是那一天晚上她很难过，好像熬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可以自己尽情哭的机会。 她现在记性好差，明明这么年轻记性就不好了，以后会忘记蒋树吗，她不想忘记。 叶尧没开全浴室的灯，洗手台前的镜子又暗又反光，她搭手摸着洗手池。 蒋树，我好想你，可是我又有点恨你。 医生说，蒋树自己最后也没有足够求生意志了撑不下去，可是为什么，她知道他那时候一定很难受很不舒服，可是她以为蒋树可以撑过去的，他们可以继续一起去旅游，继续时不时地互相烦一下，这只是一场突然的意外，为什么这样。 叶尧没想过死亡是那么难受的事情。 蒋树从来不骗她，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他说了就一定会做的，可是他以前说了要看着她好好生活一直陪着她，可是他一件事也没有做完，为什么骗她为什么出尔反尔，蒋树知道她最讨厌别人骗了，但还是死掉。 叶尧从小到大都很容易哭，以前她哭的时候，蒋树会说她是赖哭猫，然后又过来给她擦眼泪。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叶尧跟蒋树不是很亲近。 真正关系好起来，是在刚刚上小学的时候。 大家都年纪小，处在难分对错的年纪，打闹摩擦也容易发生。 叶尧刚上学的时候不爱说话，在学校里被同班两个调皮的男孩欺负了，她就自己趴在课桌上窝着头小声哭。 但这次，有人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以为是那两个欺负人的捣蛋鬼又回来了，她憋回去哭，故作大胆地抬头，看到一个不熟但认识的人。 是妈妈朋友的儿子，开学的这半个月，他生病多，只来了几天，但每次他们都会一起结伴回家，只是很少聊天。 “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叶尧点点头，但想到对方也算是认识的人，便又有些丢脸地打算窝回桌面。 “你告诉我，我帮你找他们。” 其实他说话的语气很严肃，像是上课要训话的老师，但表情却是笑眯眯的，很温柔，叶尧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了亲切，像是她妈妈一样。 她收回眼泪，用手快速地指了指欺负过她的两个人，便又把头窝回桌面，但已经止住眼泪。 那天后面的事情，叶尧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放学后蒋树像往常一样和她一起回家，还是没怎么聊天，但他中途用零用钱去买了个小蛋糕给她。 这是小学生友谊的真正开端。 那天之后，叶尧开始和蒋树聊天。 虽然后来知晓他的真实性格，和当初觉得的温柔不搭边，偶尔还会欠嘴，但叶尧还是把他当做了最好的好朋友。 长大后，叶尧哭的次数不多，至少当着人面前哭的情况很少，偶尔家里人提起她小时候常常哭的事情，她回忆起来，最先想到的还是一块小蛋糕。 因为这个，叶尧甚至对蒋树存了一层友谊滤镜。 所以每次自己哭了被蒋树发现的时候，就算他会喊她赖哭猫，叶尧还是会忽略掉，然后转过去看着他脸上的担心，吃掉他手里捧过来的蛋糕。 叶尧只是一个会装胆大然后凶回去的胆小鬼，其实现在她还是很爱哭。 衣领边又湿掉，分不清是浴室太潮湿，还是她哭得太厉害。 叩、叩—— 浴室锁紧了，门也没有任何晃动，可叶尧还是听见了不该存在的敲门声。 “赖哭猫——不要哭——” 蒋树的说话调子又在门外响起，这样诡异的情况，叶尧却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她甚至在心里补足了下一句话。 “再哭下去——小蛋糕就被水淹得找不到了。” 一模一样。 “不要哭啦——” 门外又传来蒋树小声的絮絮叨叨。 用纸巾将脸擦干净，叶尧推门出去。 蒋树站在门外，手背在身后。 叶尧试探地把手伸过去，穿过了影。 蒋树身后没有任何东西，或许，她面前也应该不存在任何东西。 叶尧收回手，对面前做了个敲头的假动作。 “你口水多过茶，蛋糕不用我都被你口水淹完了。” 话这样说着，但叶尧还是盯着他笑起来。 “你不是人了也这么啰嗦哦。” 蒋树瞪大眼，似乎想反驳，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对抗的理由。 “你是人讲话也不善良。” 他讲得小声，语气带了些隐隐的委屈。 叶尧没搭腔，只是淡淡下了命令。 “下次你出来的时候，记得多变个蛋糕的幻觉给我，蒋树不会乱说大话的。” “你真是——” 蒋树看着她，话说了一半，没接下去。 “真是会做打算，我知道，不用夸。” 叶尧理所当然地收下了夸赞。 就算是幻觉，蒋树也还是一样嘴不够她比。 看来她能试一下锻炼这个幻觉，说不定以后再就业了，她还可以创出一个幻觉训练师的新方向。 叶尧背过身，找了个蒋树看不清楚她动作的角度。 手指点在手机上，在软件里找了家蛋糕店，点了个小蛋糕的外送。 伤心过后要及时补充糖分。 不管怎样，小蛋糕都会在她肚子里。 第11章 第十天 蒋树坐在教室的课桌，又变成了叶尧的同桌。 他不怎么说话，脸的细节也看不清楚，周身的存在感都变得模糊，但身上就是有种强烈的即视感，让人意识到那是他。 脑海里似乎少了些什么记忆，但叶尧没去细想，只是盯着蒋树，觉得今天他的出现很是特别。 上着课，老师在台上讲课，周围的同学都在记着笔记。 叶尧偶尔转过头，都能看见蒋树坐得端端正正在听讲做着笔记。 下了课，教室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蒋树仍然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叶尧想和他说话，戳了戳他肩膀。 “蒋树，你在做什么？” 蒋树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盯着她。 “怎么不理我？”叶尧问。 蒋树仍然保持着沉默，只是看着她笑。 很反常。 这么沉默的、保持着礼貌微笑的蒋树，叶尧从来只在上学上他上台发言的时候见过，一板一眼、一字一顿地念词。 像现在这样这样刻意保持着距离的样子，让她整个都觉得瘆得慌。 “蒋树？蒋狗？” 试探地喊着，但对方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其它的反应，仍然一成不变地保持着原来的微笑姿态。 叶尧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他没回话。 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不说话。 扭过头去不理人，他不说话。 叶尧想凑近些再拍拍他，头却开始摇晃，视野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晰。 梦醒了。 蒋树的脸不远不近地凑在面前，手正举到她身前，似乎是想要拍一拍她。 突然从梦境转到现实，叶尧还不是很清醒，只是怔愣着看他。 “你的车要晚点了。”他提醒说。 听见这话，意识尚不算太清醒，但叶尧还是猛地坐起身来，拿出手机看时间。 -8:05- 离动车的乘车时间，还有一小时。 叶尧将手机时间亮起，举高了向前递。 “我的车要晚点？”她挑挑眉。 从酒店这里到动车站并不算近，四十分钟刚好赶到，但她还没开始收拾，现在去的确是赶不及了。 蒋树看着她动作，有些疑惑。 “你不着急了？” 叶尧点点头，将手机拿回来，流畅地改签了明天的车票，又在软件上续订了一天现在的酒店。 做完这些，她把手机放回桌上，走去卫生间洗漱。 头也没回，就开始下达指令。 “明天早点叫醒我，小闹钟。” 今天是阴天，下着雨，空气都变得闷热。 走到卫生间门口，叶尧顺手打开了空调。 洗漱完出来，蒋树坐在沙发上发呆，见到她，又恢复笑脸，还比了个耶。 就像过去一样。 叶尧扭过脸看向门口，选择性地逃避开，等着两分钟前刚点好的外卖。 再像又怎样，新也不能取代原来的。 人要学会正视**。 所以，她绝对不要被幻觉迷惑。 “你是不是该补充维生素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蒋树凑到她身边，好意提醒。 叶尧转头看他，脸比她以为的要更离得近，她表情有一瞬顿住。 生病不好。 但幻觉太可怕。 提醒的时机太过恰巧，她只以为是自己的潜意识在作祟。 但这样近的距离，似乎又补足了梦里看不清细节的脸，游离的思绪再一次回到面前。 “蒋树。”她开口喊。 “怎么，要感谢我的贴心？” 说这话的时候，蒋树盯着她，挑了挑眉。 一样的欠，幻觉也像极本人。 甚至他还将手掌摊开了举起，似乎在等待着击掌。 这种相似，在无形中纵容了她的闷火。 叶尧点点头，在心里叹口气，决定容忍自己小小地发疯一次，再去吃那所谓的综合维生素。 这是一个幻觉，但叶尧决定暂时把它当做现实的其它。 例如，新饲养的小狗。 这不是和自我幻觉的禁忌体验，只是她饲养小狗的正常相处。 反正蒋树在的时候就很狗，老狗变小狗，她还算是让他返老还童了。 叶尧看着他，笑着说： “反正也碰不到你，不然我挥两下手，你跟着晃一晃好了，就当作我们击掌。” 蒋树点点头。 见他同意，叶尧笑意更深。 挥着手左右摆了两下，蒋树听话地跟着晃脑袋。 她忍不住聚起嘴，小声“呼呼”两下。 源于以前蒋树哄小狗时“嘬嘬”的经验。 左右来回几下，小狗似乎意识到自己没被当作正常人，头停下了跟随的动作。 没生气，眼睛弯着笑，还配合地将双手举到人面前，手指弯起来，像小狗伸爪。 叶尧玩心起来，打算摁下去和小狗握爪。 手伸近了，但什么也没碰到。 小狗又变回了幻觉。 时间仿佛卡在了这里。 叶尧没有说什么，蒋树也移开身体不再动作。 她其实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什么。 蒋树可以是狗，可以是欠狗，可以是坏狗，可以是笨狗。 但幻觉只是成功地扮了蒋狗。 狗是有生命的，会随着现实变化。 这或许就是潜意识的欺骗。 相比于近在眼前，心里的记忆是最近最清楚的，所以才会这样难区别破绽。 “小狗没这么高。”她转移话题。 随口解释的理由，对方听了不知道什么想法，只是走到沙发坐下，而后侧着身子，抬头看过来。 “汪汪汪！” 叶尧没说话，愣愣看着他。 “别装没听见。” 蒋树说着话的语气极其平淡，但下一句话却提高了音量。 “汪汪汪！” 小狗漫不经意地笑，仿佛丝毫不在意，嘴上却汪汪喊着。 叶尧莫名觉得眼前的幻觉生动得可爱，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太过自恋，连自己的潜意识也能欣赏到这一地步。 但听见面前再一次传来响亮标准的“汪汪汪”，她还是放松下纠结的神经，忍不住笑起来。 “小狗，要不要给你开低点空调？” “汪？” 似乎太过习惯，就连疑惑也下意识地用着叫声表达。 叶尧解释说：“小狗热天容易怕热。” “不用。”蒋树果断地拒绝。 “我太潮了，湿气重，汪汪汪。” 起码他在的时候，不用担心附近的植物会枯干。 叶尧在心里肯定。 但看见对方努力扮作小狗的样子，她还是有些难过。 还是该吃药的，点到为止。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蒋树。” “汪汪汪。” 第12章 第十一天 这段时间拖太久了。 叶尧在新的酒店待了两天，整整两天都在下雨，密密麻麻的雨声在窗外响。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叶尧，过来坐。” 蒋树在后面喊她。 叶尧转过身，没有动，只是隔着距离看他。 外面下着雨，她和蒋树隔着距离对视。她能看见蒋树脸上的表情，能看见他伸过来的手。 想了想，她开口问：“你想出门吗？” 蒋树看着她身后的窗，面上有些疑惑，摇摇头。 叶尧突然笑出声，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就陪你出一趟门好了。” 她自顾自地走着，越过蒋树到了门口，拿起伞，回头催促：“快出来呀。” 不管蒋树作何想法，最后还是跟着出了门。 …… 外面的人并不多，只是下着雨，一把一把伞挤着，本就窄的小道更加拥挤。 叶尧在前面走，蒋树就在后面跟着。 这是一个新的城市。老城区的路窄窄的，路面不是很平，下雨的时候积水堆成一个个小坑。 叶尧本来是个很别扭的人。没有人和自己一起旅游，她不想去；一起旅行的人太多了，她不想去；旅行的地方太偏了、路不好走、天气不好，诸如此类，她也不想出门。 但是现在却没什么在意的。 蒋树在她身边，不管是幻觉还是想象，也有半个人和她一起受苦。 蒋树其实是个很会演戏的人。走着路下雨了，没带伞拿着衣服挡，还要作出一副平平淡淡很淡定的表情，其实回到家就立刻叽叽喳喳地和她边吐槽边选新衣服换上。 身边不了解的人说他高冷，叶尧管他这叫**装。 就像现在，叶尧回头看。 天上下着雨，雨水落下来倒是一点没碰到蒋树，见她看过来，他甚至还笑着比了个耶。 叶尧很是无语。 面前有人要过道，她往旁边退了些位置，等对方走过，蒋树刚好跟上来。 叶尧把伞倾过去了些，遮住了蒋树。 “你怎么还这么爱装样。” 蒋树闻言，板了板脸，看着要生气，结果只是冷下脸，一边手还扬起来，往头上举着，朝她挑了挑眉。 其实蒋树长了张好看的脸，但是他会笑。 “嘿嘿。” 叶尧收回目光，打算继续往前走。 蒋树又在旁边靠近她。 “你打算去哪里？” “随便走走。” 蒋树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直安静地走路。 其实已经很久没这样散过步。 雨开始下大，路面的水沾湿了鞋，雨伞的水也顺着伞面落下，滴在衣服边角。 一把伞撑着两个人，路面时不时有人走过，叶尧把伞往旁边撑过，雨水又淋到衣服。 蒋树往旁边悄悄隔开了距离，叶尧的视线里他一点点离远。 正想走近继续遮住他，对方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笑着对她挥挥手。 “太阳雨，免费spa。” 叶尧果断把伞握平了。 她盯着蒋树看，蒋树已经开始闭眼享受。 雨水落下，到他的身上，就像碰到滑面一样自动滑落，碰不到也沾不湿。 明明雨水滴不到他身上，太阳估计也晒不到，不知道他在享受什么。 叶尧静静地看着，蒋树还在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悄悄睁眼看了下，发现她还在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加深了，重新跑到她面前，张大双手对着，一副任她欣赏的样子。 叶尧很平静地作出了评价。 “我本来以为，你是抽象派，原来是写实派。” 蒋树无所谓地笑笑： “和蒋树一模一样吧。” 叶尧猛地一惊，动作停下，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心情混乱糟糕得复杂。 她转身就走，说不出缘由地生气。 她想不到对方会这样，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他是幻觉，就算她知道这只是她的想象，可是这心照不宣的秘密被戳破，她还是生气。 这样的话是事实，只是她觉得刺耳。 就像一直以来的安慰被讽刺，刻意不去留意的细节也迫不及待涌到眼前让她看。 蒋树真的很讨厌，就算是他的幻觉也一样。 叶尧一路走回酒店，蒋树像最开始一样跟着她身后，她赌气不开口，蒋树也没过来讨嫌。 过了一会儿，视线里出现一只熟悉的手，指向旁边的水壶。 “喝点水吧。”蒋树说。 叶尧起身走过去，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但还是不说话。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那个幻觉，就像最开始一样。 这样度过了一天，除了蒋树时不时地“该吃饭了”、“该休息了”、“门窗关好”，整个房间里都没再有人开口。 睡觉前，叶尧从包里翻出来药，就着水吞下。 药效很快发作，困意上来，叶尧盖上被子休息。 房间里开着空调，时间久了温度有些低，叶尧无意识地咳嗽。 熟睡前际，蒋树似乎走近来替她盖紧了些被子。 半梦半醒间，似乎还碰到了他的手，她下意识地抓住了。 果然快睡着的时候，幻觉都更加真实了。 叶尧迷迷糊糊地想。 “蒋树。” “我在。” 叶尧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握紧了。 “蒋树，你真的很讨厌。” 叶尧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做梦，还是她新的幻觉，只是闭着眼，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对不起。” 蒋树又在和她道歉了。 叶尧想睁开眼，又担心回到现实时，一切想象和安慰又再次被戳破。 “没关系。”她闭着眼说。 好像有几滴水滴到她手臂上，带着冷气。 叶尧不甚清醒地思考，自己刚刚关窗的时候是不是没关实，雨水又飘了进来。 困意越来越重，叶尧彻底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关着灯，蒋树不知道到了哪个角落。 叶尧走到窗边，确认了一下窗户都有关紧。 手臂上似乎还有着水湿的触感，打开灯，蒋树坐在沙发上，闭眼靠着枕头休息。 叶尧心跳得很快，心里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安静的房间，很轻的脚步声，叶尧的手再一次穿过了蒋树。 她脸上自嘲地扯出个笑。 就知道是幻觉。 只是窗户似乎又被吹开了，她的脸上都有雨滴飘过来了。 叶尧抽了抽鼻子，蒋树还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也不知道一个幻觉怎么那么多觉睡。 她凑近了些，保持着一个很久又不会碰到的距离。 “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