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极》 第1章 杀人现场 收到报案后,几辆警车呈楔形队列切入卷口,爆闪灯在潮湿的墙面上投出红蓝交错的波纹,当轮胎碾过污水坑的瞬间,警车停在了一个老旧的一栋住宅楼门口,几名警察和几位法医走下了车,包括一位银灰色的身影,几人来到了门口,门已经被打开,但从门后传来的味道令人作呕. 现场介斥看挥之不去的腥甜气息,黏腻空气裹挟着消毒水与血液合的刺鼻铁锈味。地板缝隙渗入的血红色液体已凝固成了扭曲的枝状纹路,窗内有几截指甲盖,应该是直接拔下来的,上面还有血丝,床单被撕扯条状织物,在床单的褶皱深处隐约可见几根头发,被检测后发现是受害青的头发,刑警队长王队在做好心理建设后走了进去,对一位正站在卫生间的少年说:许警管,来了多少时间了,发现了什么?”身边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相机,说:“刚来,死者的尸体还没找到,小卧和杂物间的门锁着,还没找到开门的密码。”就当几人还在找密码的急张的气氛中,一道声音传来:“1134” "1134?"王队的手指悬在密码锁上方,警用手电筒的光在金属按键上投下摇晃的光斑。他转头看向那个银发警官,喉结滚动了一下,"你确定?" 那位银色头发的警官没有回答。他站在警戒线边缘,银发在警车爆闪灯下泛着冷光,像一柄出鞘的刀。法医许沉注意到他的手套上沾着墙灰——这人刚才肯定已经摸遍了整面走廊。 密码锁发出"滴"的一声。门开了。 血腥味像一记重拳击中所有人的面部。许沉的相机差点脱手——那不是普通凶杀现场的气味,而是屠宰场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他的胃部抽搐起来,但职业本能让他立刻举起相机开始拍摄。 "老天......"王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客厅中央,两具尸体被切割成数十块,像拼图般重新组合成一个扭曲的整体。女性死者的左臂接在男性死者的右肩上,两人的肠子被抽出,在拼合处打成一个精巧的蝴蝶结。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切口都异常平整,仿佛经过精密测量。 "手术刀。"那一抹银色突然开口,"凶手用的是手术刀。" 许沉猛地转头,发现祁野已经蹲在门框下方,指尖轻触地板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搬运尸体时手术刀掉在这里,他弯腰去捡的时候——"银发警官突然伸手拨开门框上方的阴影,"留下了这个。" 半颗头颅应声而落。 年轻警员的呕吐声在走廊回荡。许沉强忍着反胃拍下照片,发现那半张脸上竟带着诡异的微笑——嘴角被人用线缝合出上扬的弧度。 "两名受害者,"银色警官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林小雯,52岁,市立医院护士;祁志明,55岁,两人是情侣关系,凶手知道这点。" 王队脸色发青:"你怎么——" "卧室床头柜抽屉第三格有两只同款戒指,尺寸分别是女款7号和男款11号。卫生间有两套牙具,但毛巾架上只有一条毛巾——新换的,说明平时这里只住一个人。"祁野走向冰箱,从门缝抽出一张便签纸,"今早的购物清单写着''两人份牛排'',但垃圾桶里只有一份外卖包装。" 许沉突然意识到密码的含义:"11月34日?不存在的日期......" "是他们的生日。"祁野将便签翻面,上面印着一组数字:1103与1201。"凶手把两个日期相加再除以2,得到1134。他在玩数字游戏。" 警局会议室的白板上很快贴满了现场照片。许沉注意到祁野独自站在角落,银发在日光灯下像团冷火。这个空降的"特别顾问"身上有太多谜团——没有警衔编号,没有人事档案,只有局长亲笔签名的调令。 "典型的强迫型人格障碍。"祁野突然用记号笔圈出尸体拼接处的特写,"每块尸体的切割线都精确到毫米,接缝处用鱼线缝合——不是普通的缝衣线,是外科手术用的可吸收缝合线。" 许沉忍不住质疑:"也可能是裁缝或者屠夫?" "看这个。"祁野放大照片中肠结的细节,"标准的外科结打法,而且..."他忽然抓起许沉的手腕,在年轻法医反应过来前,用笔在他掌心画了个符号,"认得这个吗?" 许沉盯着掌心的"?"符号,突然僵住:"这是...医学院解剖课的标记方式..." "凶手在致敬。"祁野的眼睛像两潭冰水,"二十年前医学院有门传说级的解剖课,代号欧米茄。每年只收十个学生,结业时要完成一具完美的人体标本。"他转向白板,在两名受害者照片间画线,"林小雯是去年欧米茄课程的助教,祁志明是首届学员。" 会议室鸦雀无声。王队的咖啡杯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所以是复仇?某个没通过课程的学生?" "不。"祁野撕下日历页的照片,"看这个标记。"日期旁画着微小的音符符号,"他在谱曲。下一个受害者会是——" 刺耳的铃声打断了他。王队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惨白:"城东废弃音乐厅...又发现一具拼图尸体..." 许沉冲进雨夜时,发现自己的右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更奇怪的是,他听见祁野通过电话对他说:"第三个音符出现了...是的,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警车冲破雨幕。 几人一回到警局,就马上开始寻找凶手,在日日夜夜的抓捕搜寻中,有几位刚入岗的警页直接被累疯--因为市他郊区的一片荒草丛生的野地里,有一具户体半掩在枯黄的杂草间,就像被大地遗弃的破败物件,听当地记者报道,周围的杂草被压倒了一大片,形成了一个不规的圆形区域,不远处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在潮湿的泥土上显得格外清晰,据当地政府进一步对凶手调查,凶手是一位男性。这个案子有些难找到凶手,而且凶手又隐蔽的很好,所以总部把一些高级警员给调了过去,让他们这一群新号和剩余的一些大佬破案 ,美其名曰:“提升实力。” 嘻嘻[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杀人现场 第2章 真正的凶手 警局会议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在凌晨四点显得格外刺眼。许沉盯着投影仪上那张血腥的现场照片,太阳穴突突直跳。第三具尸体被发现在废弃音乐厅的舞台上,像件扭曲的艺术品般摆成弹钢琴的姿势——如果钢琴师应该有三只手臂的话。 "根据伤口切面分析,凶手使用的还是同一把手术刀。"许沉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但这次他在死者食道里塞了这个。" 证物袋被推到会议桌中央,里面是一片泛黄的乐谱残页,沾着胃液的音符旁标注着"安魂曲"。 王队猛地拍桌而起:"这疯子到底要杀多少人?" "三个。"祁野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银灰色的发梢在空调冷风中微微颤动,像某种敏感的探测仪器,"那个课程每期十人,除去三名死者,还有七个目标。" 许沉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照片——那张被红笔标记的毕业合影。他的指尖触到父亲年轻时严肃的面容,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自从三天前在祁野提示下发现父亲与案件的关联,他就再没合过眼。 "许法医?"王队皱眉,"你脸色很差。" 许沉刚要开口,祁野突然走到投影仪前。银光将他修长的影子投在血腥照片上,如同另一个叠加的鬼影。 "错了。"他轻声说,"我们都错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可怕。许沉看见祁野从内袋掏出一把手术刀——刀柄上刻着清晰的"?"。 "凶手是我。"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沉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看见王队的手按在了配枪上。但最可怕的是祁野此刻的表情,那种近乎神圣的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理。 "第一个案子,我用林小雯实验室的钥匙偷了手术刀。"祁野的指尖抚过投影屏幕上的尸体照片,留下一道模糊的指纹,"她当年在课程评分上做了手脚,让我永远失去当外科医生的资格。" 王队的配枪已经上膛:"祁野,把手举起来!" "祁志明更该死。"祁野充耳不闻,手术刀在他指间翻转,寒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他偷了我的研究论文,高价出售给别人,那本该是..." 枪声震碎了玻璃。子弹擦着祁野的脸颊划过,在他银发上留下一道焦痕。但他只是眨了眨眼,继续用讲解教案般的语气说:"周子安发现了我的计划,所以我不得不提前解决他。至于今天的第四位..." 许沉突然冲上去夺下手术刀。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发抖——刀柄上的编号是新的,刻痕边缘还带着细微的金属毛刺。 "这不是凶器。"许沉听见自己说,"凶器使用次数至少二十次以上,刀刃会有..." "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祁野笑了,那笑容让许沉想起解剖课上被福尔马林固定的面部神经标本,"但证据在法医室冷藏柜第一格,我用林小雯的指纹解锁的。" 后来的事情许沉记不清了。只记得祁野被按在地上时仍在哼着《安魂曲》的调子和王队朝着他大喊“他们可是你的父母啊!”,记得自己疯狂翻找冷藏柜时打碎的标本瓶,还有王队递来的结案报告上那个鲜红的"精神病性障碍"诊断书。 三个月后,当许沉站在精神病院铁门前时,初夏的阳光正把"特殊监护病区"的铜牌照得发亮。他腋下夹着的那份命令函里,"协助治疗"三个字被反复描粗,最后一页还附着局长亲笔批注:每月至少两次探视,详细记录其精神状态。 "许医生!"穿白大褂的主任小跑过来,"您可算来了,7号今早又发作了一次。" 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许沉跟着主任穿过三道铁门,每经过一道,墙上的监控探头就多出一倍。最后那扇门上贴着警告标识:危险级患者,限制性接触。 "他现在有短暂清醒期,但幻觉很严重。"主任压低声音,"总说听见解剖刀碰撞的声音,还要求我们给他准备手术缝合线..." 许沉在观察窗前停住脚步。祁野背对着门坐在床边,银发比记忆中更长,在脑后松松地扎成一束。他正用指甲在墙上刻着什么,规律的刮擦声隔着玻璃都能听见。 "1134..."许沉突然认出那些划痕组成的数字,"他还在想那个密码?" "不止。"主任擦着汗,"这几天他开始画解剖图,连护士送餐的托盘都不放过。" 许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金属铰链的吱呀声让祁野转过头来。许沉呼吸一滞——那双曾经冷冽如刀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眼下挂着青黑的阴影,但最令人不适的是他嘴角那个刻意上扬的弧度,和被缝合的死者如出一辙。 "学弟迟到了二十三分钟。"祁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足够完成一场小手术……就比如说……阑尾炎切除手术。" 许沉一怔,随后把记录本放在桌上,刻意避开那些刻满数字的划痕:"局里要我问你几个问题。" "关于我为什么自首?"祁野突然凑近,许沉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因为游戏该结束了。七个目标,三个已解决,剩下几个..."他的手指在太阳穴旁画了个圈,"在这里。"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祁野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许沉注意到他左手腕新增的疤痕,像一组精心排列的竖线。 "你父亲还好吗?"祁野突然问。 许沉的钢笔尖戳破了记录纸。 "托你的福,他右手再也拿不稳手术刀了。"许沉盯着祁野手腕的伤疤,"就像你永远当不了外科医生一样。" 祁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抓住许沉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人发疼:"你以为这是报复?"他的呼吸喷在许沉脸上,带着精神药物的苦涩,"我在救你。那天晚上如果我不先开枪,现在躺在停尸房的就是..."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病房。三个护工冲进来按住剧烈挣扎的祁野,医生手里的镇静剂针头闪着寒光。在被拖出去的最后一刻,祁野挣开束缚,将某个东西塞进许沉手心。 "下次带草莓来。"他的声音淹没在药物作用下逐渐涣散的眼神里,"...她最喜欢草莓..." 回程的公交车上,许沉才敢摊开手掌。那是一枚生锈的回形针,内侧刻着微小的? 许沉皱了皱眉头,想起了那个雨夜: 祁野的银发在闪电中如同鬼火:"课程最后一天,会十个人抽签决定谁来完成''终极作品''。"他掀开许回左腕的衣袖,露出扭曲的疤痕,"但有人作弊了。" "所以你现在是复仇?!"许沉看着祁野从证物袋抽出那枚刀片,"那为什么帮我..." "因为凶手是你父亲。"祁野的声音被雷声劈碎,“你不也是警察吗你想包庇你的父亲吗?"当年唯一活下来的助教,许回…… 这些话还是他在当警察时候说的,许沉不知道的祁野是怎么把警察当得天衣无缝的。 “要是他不杀人的话,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厉害的警察,凭他的思维……”许沉心想“但他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父母呢?”还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才知道,原来凶手是祁野。 在病房里的祁野,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思绪飘回到很以前…… 第3章 回忆 祁野记得,他第一次拿起画笔的时候,世界还是彩色的。 那时候他六岁,幼儿园的老师让他们画“最快乐的一天”。其他孩子画了游乐园、冰淇淋、和爸爸妈妈手牵手,而祁野画了一座漆黑的房子,窗户里伸出无数只血红色的手,像是要把人拽进去。 老师皱着眉,把画拿给他的父母看。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父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母亲勉强笑着解释:“他只是想象力丰富。” 但回家的路上,父亲一脚踹在他腿上,让他跪在玄关反省。 “别给我丢人现眼!” 祁野低着头,盯着地板上的花纹,那些线条扭曲着,像是要爬进他的眼睛里。 ——没人看得懂他的画。 ——没人想看懂。 小学时,霸凌开始了。 因为他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画画,因为他画的不是太阳和花朵,而是扭曲的人脸、破碎的肢体、被线缝住的嘴巴,这仿佛是他的内心。 “怪物!”班上的男生这样叫他,把他的画撕碎,踩在脚下。 “你画的都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女生们捂着嘴笑,把他的素描本扔进垃圾桶。 老师不管,父母也不管。 有一次,他被堵在厕所隔间,几个男生往他头上倒红色颜料,黏稠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像血。 “哈哈,这才适合你!画点真正的‘艺术’吧,疯子!” 祁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黑发被染红,脸上斑驳的颜料像是伤痕。 他笑了。 那天晚上,他在素描本上画了一幅新画:一群笑着的孩子,被吊在天花板上,脖子勒进绳索,眼睛凸出,舌头外翻。 ——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初中时,他被确诊为抑郁症。 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但父母拒绝了。 “他就是矫情!”父亲拍桌怒吼,“整天画那些阴间玩意儿,能不得病吗?!” 母亲叹气:“祁野,你能不能正常点?” 祁野坐在诊疗室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直到渗出血。 ——他不正常吗? ——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画得越多,他的世界就越暗。那些色彩像是被吸走了,只剩下黑、灰、深红和白色。 有一次,父亲闯进他的房间,看到满墙诡异的画作,暴怒地撕下其中一张——画上是父母的脸,被缝在一起,嘴角咧到耳根。 “你这个疯子!”父亲一巴掌扇过来,祁野的嘴角渗出血,但他还是在笑。 “你笑什么?!” “因为……”祁野舔了舔血,“你们终于看懂我的画了。” 在祁野进入高中时,他的精神彻底崩坏了。 他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候看到墙上渗出鲜血,有时候听到耳边有人低语。 医生诊断他患有精神分裂症。 父母终于崩溃了。 “我们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怪物?!”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把他的画具全部砸烂。 父亲冷冷地说:“早知道就该把你扔了。” 祁野坐在废墟里,手指抚过被折断的铅笔、被撕碎的画纸。 ——他的世界,终于和画里一样了。 18岁生日那天,他染了一头银发,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发梢随着动作扬起时,恍若刀光劈开宇宙的残影。 父母为了面子,还是给他办了成人宴。亲戚们假惺惺地祝贺,眼神却充满鄙夷。 “听说他精神有问题?” “画的东西都特别吓人……” 宴席进行到一半,曾经霸凌他的几个男生来了。他们早就不是学生了,染着黄毛,叼着烟,笑嘻嘻地凑过来。 “哟,疯子长大了?” “银发?挺适合你啊,像个精神病院的病人!” 祁野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玻璃酒杯。 然后,在笑声达到最**的那一刻—— 他抓起酒杯,狠狠砸在了带头那人的脸上。 玻璃碎裂,鲜血飞溅。 尖叫声中,祁野被按在地上,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但他还是在笑。 ——疯子? ——对,他就是疯子。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发现母亲正在烧他的画。 火焰像一个恶魔一般吞噬了他这些年所有的心血,那些扭曲的、痛苦的、绝望的画,在火中化为灰烬。 “你在干什么?!”他冲过去,却被父亲一把推开。 “这些恶心的东西,留着干什么?!”母亲歇斯底里地吼,“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说我们养了个怪物!” 祁野跪在火盆前,看着最后一幅画被烧成黑色碎片。 ——那是他唯一一幅画了光的画,黄昏的光慵懒的穿过草丛,风一吹,便摇曳出细碎的光斑,他以为他的父母会喜欢这一幅画,但……好像是他多想了,反而他的父母很讨厌,讨厌画,也讨厌他…… 画的是小时候的自己,站在阳光下。 现在,连这个也被烧掉了。 几天后,市里举办了一场绘画比赛。 前几名可以获得巨额的奖金…… 母亲突然对他和颜悦色:“祁野,你去参加吧。” 他茫然地看着她。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去证明自己啊!” 父亲也难得地点头:“别给我们丢脸。” 祁野坐在画板前,拿起笔,又放下。 他的手在抖。 “我……画不出来。” “废物!”父亲瞬间变脸,“连画画都不会,你还能干什么?!” 母亲冷笑:“我们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用的东西?” 祁野低着头,声音轻得像飘散的灰烬: “你们……相信我吗?” “相信你?”父亲嗤笑,“凭什么相信一个疯子?” 母亲摇头:“我们早就不指望你了。” 祁野缓缓抬起头,嘴角一点点扬起。 ——啊,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给过他希望。 那天晚上,他拿起了橱柜里的手术刀,刀光在月亮的照映下,发出了骇人的光。 父母的惨叫声很好听,像他画里那些扭曲的线条终于活了过来,尖叫着、挣扎着、最后归于寂静。 血溅在他的银发上,像一幅新画。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终于,有人看懂他了。 杀完人后,他便换上了自己的事先准备的警服,拨打了报警电话,伪装成了警察。 “吱呀——”翻滚的思绪被铁门拉开发出的噪音追回,许沉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为了方便检查,许沉把祁野带到了另一家家精神病院,他在这里上班,可以照顾祁野。 第4章 出院 同居 精神病院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祁野站在走廊中央,银发凌乱地垂在眼前,遮住了他阴郁的目光。 “这里……很熟悉。”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许沉走在他身侧,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既不会刺激到他,又能在意外发生时及时制止。 “你曾经在这里接受过治疗。”许沉语气平静,“只不过你刚开始太严重了,被转到了另一个地方,现在只是回来继续。” 祁野的嘴角扯了扯,像是想笑,又像是嘲讽。 “治疗?”他轻声重复,“还是囚禁?” 许沉没有回答。 走廊尽头,主治医生早已等候多时。 “许警官,您确定要亲自监护他?”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局里的命令,不能违背。”许沉淡淡道,“而且……我欠他一个答案。” 祁野侧头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最初的几天,祁野几乎拒绝一切治疗。 他砸碎了药瓶,撕碎了病历,甚至用指甲在墙上刻下血淋淋的数字——**1134**。 护士们不敢靠近他,医生也束手无策。 “祁野。”许沉站在病房门口,声音冷静,“你这样下去,只会永远被关在这里。” 祁野蜷缩在角落,银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关着又怎样?”他低笑,“反正……外面也没人等我。” 许沉沉默片刻,走近几步,蹲下来与他平视。 “我等你。” 祁野的瞳孔微微一缩。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祁野不再抗拒吃药。 他仍然沉默寡言,但至少不再伤害自己或他人。 医生惊讶于他的变化,而许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透过那层冷漠的外壳,看到了里面那个支离破碎的灵魂。 某天午后,阳光透过铁窗洒进病房,祁野忽然开口: “为什么帮我?” 许沉正在整理他的病历,闻言抬头。 “因为我相信,你不是真正的凶手。” 祁野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低下头,银发垂落,遮住了表情。 “……连我自己都不信。” 三个月后,祁野的精神状态稳定了许多。 幻觉减少,情绪平稳,甚至能短暂地与人正常交流。 医生评估后,认为他可以尝试出院,但仍需密切监护。 “你要出院了。”许沉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出院文件。 祁野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 “然后呢?”他问,“我能去哪?” 许沉顿了顿,随后平静道: “我家。” 祁野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你……说什么?” “你暂时没地方去,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许沉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天气,“所以,你住我那里。” 祁野盯着他,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最终,他低低地笑了。 “好啊。” 许沉的公寓不大,但很整洁。 祁野站在门口,像是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你的房间在那边。”许沉指了指次卧,“别乱动我的东西。” 祁野没说话,只是缓慢地走进去,手指轻轻抚过墙壁、书架、沙发,像是在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 晚上,许沉做了简单的晚餐,祁野坐在餐桌对面,安静地吃着,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你做饭……还行。”他最终评价道。 许沉挑眉:“只是‘还行’?” 祁野低头,嘴角微微上扬。 “嗯,比院里的强。” 某天深夜,许沉被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起身,发现祁野站在阳台上,指尖夹着一支烟,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睡不着?”许沉走过去。 祁野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开口: “许沉,如果……我真的杀过人,你会怎么办?” 许沉静静地看着他。 “我会逮捕你。” 祁野笑了,笑声低哑。 “果然是你的风格。” 许沉顿了顿,又道: “但在那之前,我会先弄清楚真相。” 祁野侧头看他,眼神复杂。 “……谢谢。” 夜风拂过,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像是某种无声的契约。 日子一天天过去,祁野的状态越来越好。 他开始尝试重新画画,不再是那些扭曲恐怖的画面,而是简单的风景、静物,甚至偶尔画许沉的侧脸。 许沉每次看到,都会淡淡评价:“还行。” 祁野则会回一句:“比你的厨艺强。” 某天早晨,许沉准备出门上班时,祁野忽然叫住他。 “许沉。” “嗯?” “如果……我真的好了,你会让我走吗?” 许沉站在门口,沉默片刻,随后平静道: “到时候再说。” 祁野笑了。 “好。” 门关上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不再颤抖。 ——或许,他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而这一次,有人愿意等他,可他不想离开,这里有真正爱他的人。 虽然有时候,也会被后遗症的折磨但每一次发病时,许沉都会把他搂到怀里,祁野很享受被抱在怀里的感觉——是一种他从小时候就没有感受到的感觉,很奇妙、让人留恋…… “好想一直这样……” 第5章 初见 放假 Noir的杀人游戏,是从一张黑桃A开始的。 第一具尸体出现在城东废弃剧院,死者被钉在舞台中央的十字架上,胸口插着一把银制手术刀,刀柄刻着花体的“Noir”。他的嘴角被人用黑线缝合,拉扯成一个诡异的微笑,仿佛在嘲笑警方的无能。 许沉站在尸体前,脸色阴沉。这已经是三天内的第三起命案,而凶手的挑衅越来越明显——每具尸体旁边,都留着一张染血的扑克牌,牌面依次是黑桃A、黑桃K、黑桃Q。 “他在玩某种仪式。”王队咬着烟,声音沙哑,“下一个可能是黑桃J。” 许沉没说话,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祁野。 [祁野]你今天回来吗? [祁野]我试着做了饭。 [祁野]许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疯子? 最后一条是两小时前发的: [祁野]算了,你忙吧。 许沉捏了捏眉心,最终只回了一句: [许沉]晚点回。 等许沉终于推开家门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这几天他都没好好休息,眼下有厚重的黑眼圈,清冷的半框眼镜下是满是疲惫的眼睛。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餐桌上摆着一盘冷掉的牛排,旁边用番茄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许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答应过祁野,今晚会回来吃晚饭。 “祁野?”他低声喊了一句,没人回应。 卧室门虚掩着,许沉推开门,发现祁野蜷缩在床上,背对着他,银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像一捧冰冷的月光。 “你回来了。”祁野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许沉走过去,伸手想碰他的肩膀:“抱歉,案子太忙……” 祁野猛地转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像是某种濒临爆发的野兽。 “三天。”祁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危险的颤抖,“你三天没回来,一条消息都没有。” 许沉皱眉:“我发了。” “「晚点回」也算?”祁野冷笑,“你知道我这三天在想什么吗?” 他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陷进许沉的皮肤里。 “我在想……你是不是终于后悔了。” “后悔把我从精神病院带出来,后悔让我住进你家,后悔——” 他的话没能说完。 许沉打断了他“我没有……我办案真的很忙” 祁野突然俯身,狠狠吻住了他。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压抑已久的怒火。 祁野把许沉按在门板上,手指插进他凌乱的头发里,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许沉起初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的反抗变成了某种更激烈的回应——他咬破了祁野的嘴唇,在那一瞬间,舌尖尝到铁锈味。 “你以为……我会丢下你?”许沉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粗重。 祁野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许沉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回答我。” 祁野的瞳孔在黑暗里收缩,像是被逼到绝路的猫。 “……是。”他最终承认,声音沙哑,“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疯子,觉得我恶心,觉得——” 这一次,许沉主动吻住他,这次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 “蠢货。”他低声骂了一句,指腹擦过祁野泛红的眼角,“我要是后悔,当初就不会带你出来。” 祁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然后,他猛地拽住许沉的衣领,再次吻了上去。 第二天清晨,许沉的手机响了。 王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目前Noir没有再杀人的行动,今天你在家休息一下吧,你昨天晚上的状态不好。” 许沉皱眉:“怎么看出来的?” “你已经三天没休息了。”王队顿了顿,“你昨天甚至没有察觉到凶手的杀人动机……不过没关系,我昨天有来了一次,发现了一点线索,你先休息,等我有头绪再说” 许沉坐起身,却发现本该躺在身边的祁野不见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祁野熟悉的字迹: “我在客厅” 许沉来到客厅,发现祁野在画画,虽然画的还是透露出诡异,但许沉没有在意。 他揉了揉腰,说“你真是个疯子” 祁野微微一笑“你的疯子” 第6章 镜中陷阱 许沉觉得放假可以试着带祁野出去玩一玩,顺便自己也休息一下。 海上乐园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糖衣,裹着甜腻的欢乐。巨大的水滑梯扭曲着刺向蓝天,过山车的轨道在头顶盘旋,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 爆米花和防晒霜的味道混杂在咸湿的海风里。祁野站在人群边缘,银发在阳光下白得刺眼,与周围色彩斑斓的泳衣和喧闹格格不入。他像一块沉入沸水的冰,无声地消融着,只留下格格不入的寒意。许沉递给他一个海豚形状的蓝色冰淇淋,指尖无意擦过他的手背。 “尝尝?”许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试图凿开祁野周身无形的冰层。祁野垂眼,看着冰淇淋顶端那点正在融化的粉红草莓酱,像一滴凝固的血。他没接,只是问:“下一个玩什么?” 许沉指向远处那座庞大的蓝色水上城堡,无数条滑道如同巨兽的触手从高处蜿蜒垂下,溅起喧腾的水花和尖叫。“那个,敢吗?” 他语气里带着点挑衅。 祁野抬眼,目光掠过那些湿漉漉的、欢笑着爬上爬下的人影,最终定在许沉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上。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冰冷的水流劈头盖脸砸下来,失重感让心脏猛地悬空。祁野死死闭着眼,在急速下坠的黑暗里,感官被压缩成一片混沌的轰鸣。唯有后背紧贴着的那个温热坚实的胸膛,像唯一的锚点,在一片混乱的离心力中死死拽着他,提醒他并非独自坠向虚无。滑道尽头巨大的水花将他们彻底吞没,祁野呛了口水,狼狈地浮出水面,剧烈咳嗽,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他抹了把脸,睁开眼,正对上许沉带着笑意的目光。 “怎么样?”许沉伸手把他拉起来,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滚落。 祁野没回答,只是看着他被水浸透的睫毛,在阳光下像沾了碎金。他别开视线,低声说:“……还行。” 许沉失笑,用力揉了一把他的湿发:“嘴硬。” 他们混在拥挤的人流里,玩遍了几乎所有项目。祁野始终沉默,像一道安静的影子贴在许沉身后,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在一次次冲浪、一次次被水花拍打中,奇异地松弛下来。 许沉偶尔回头,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新奇的微光,像长久封闭的房间里,终于撬开了一条缝隙,透进一缕陌生的风。 午后阳光滚烫,空气里蒸腾着水汽和防晒霜的甜腻。许沉觉得皮肤被晒得发紧,黏腻的泳裤贴在身上也难受起来。“我去换件干衣服,”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排的简易更衣隔间,“你在这等我,别乱跑。”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帮我看着包。”语气自然得像叮嘱一个让人不放心的孩子。 祁野抱着两人的背包,坐在隔间外不远处的塑料长椅上。 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许沉推开其中一扇隔间门,身影消失在门后。门板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闹。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粗糙的边缘。空气里只剩下海浪的哗哗声,远处过山车的呼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细针扎刺着神经末梢的寂静。他猛地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隔间门——太安静了。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没有。时间仿佛被拉长,粘稠地滴落。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不对劲。祁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下沉。他丢开背包,几乎是扑到那扇门前,用力拍打:“许沉!” 里面死寂一片。 没有任何回应。隔间薄薄的门板像一道冰冷沉默的墙。祁野的瞳孔急剧收缩,一种熟悉的、被世界隔绝抛弃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瞬间冻结了血液。他后退半步,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门锁的位置! “砰——!” 廉价的锁扣应声断裂。门被巨大的力量撞开,重重拍在隔间内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 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散落着许沉刚脱下的湿泳裤和T恤。隔间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镶着一面巨大的、边缘有些模糊的全身镜。镜子完好无损,清晰地映出祁野此刻煞白的脸和惊惶失措的瞳孔。 人呢?祁野的呼吸停滞了。他冲进去,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的镜面上摸索,触手是光滑坚硬的玻璃。不可能凭空消失!焦灼和一种濒临失控的恐慌像藤蔓一样勒紧了他的喉咙。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这个不足两平米的狭小空间——墙壁,天花板,地面……镜框!镜框边缘与墙壁的接缝处,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灰尘掩盖的划痕!他的指尖猛地抠住那道缝隙,用尽全力向外一掰! “咔哒”一声轻响,整面镜子连同后面薄薄的夹板,竟然像一扇门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内旋转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一股混杂着铁锈、尘埃和浓重消毒水味的冰冷气流扑面而来,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湿寒意,瞬间冲散了外面阳光和海水的味道。 缝隙后面,是望不到底的、令人窒息的浓稠黑暗,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挤入。一条陡峭的金属阶梯向下延伸,隐没在黑暗中。 祁野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道银色的影子,侧身挤进了那条缝隙,反手将镜门在身后轻轻合拢。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绝对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几乎是跌撞着冲下陡峭的阶梯。脚下是湿滑黏腻的触感,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浓,几乎盖过了铁锈味,刺鼻得让人作呕。通道狭窄、压抑,低矮的顶部不断压迫下来,冰冷的金属墙壁紧贴着他的肩膀和手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绝望的味道。他像坠入了一个冰冷生锈的金属胃袋,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着向下滑落。 “许沉!” 他压抑着声音嘶喊,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在狭窄通道里空洞的回响,以及脚下金属阶梯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不知向下冲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似乎是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空间,但黑暗依旧浓稠。就在他冲下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脚下猛地一绊! 祁野重重地扑倒在地,手掌和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这些,立刻摸索——绊倒他的是一个温热沉重的躯体! “许沉!” 祁野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撕裂般的恐慌。他摸索着,指尖触到熟悉的轮廓,是许沉的肩膀。他急切地将人半抱起来,手指慌乱地探向他的颈侧。 脉搏还在跳动!微弱,但确实存在! 祁野紧绷到极致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又酸又胀,几乎喘不过气。他迅速摸索许沉的身体。额头滚烫,脸颊却冰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艰难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鸣。 缺氧!祁野立刻意识到。这密闭空间里的空气污浊稀薄到了极点。他的手顺着许沉的手臂摸下去,指尖触到的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一片湿黏!浓重的、新鲜血液特有的铁锈味猛地钻进鼻腔,盖过了消毒水味。他摸到许沉的小臂和肩膀,那里的皮肤明显肿胀,带着擦伤和硬结——是激烈的打斗留下的痕迹!甚至在他肋下,祁野还摸到一处尖锐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血还在缓慢地往外渗。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 祁野能清晰地听到许沉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喘息,能感受到他身体因为缺氧和疼痛而无法控制的细微抽搐,能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一种极其淡的、混在血腥味里的、带着橡胶和金属冰冷感的陌生气味。是袭击者留下的!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钻进祁野的脑海。 不能再等!祁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许沉沉重的、失去意识的身体翻转过来,背到自己背上。许沉的头无力地垂在他颈侧,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刀子刮在祁野的神经上。 祁野一手死死托住许沉的大腿,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旁边冰冷的金属扶手,支撑着两人身体的重量,开始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上攀爬。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脚下的阶梯湿滑,许沉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背上,每一次抬腿都牵扯着刚才摔倒时撞伤的膝盖。狭窄的通道压迫着感官,污浊的空气让他的肺部也开始灼痛。汗水混合着灰尘,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感。 他只能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和绝望的味道,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沉重的闷哼。汗水浸透了祁野单薄的T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紧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不知是咬破了哪里,还是背上许沉伤口渗出的血沾到了他唇边。许沉滚烫的额头贴着他冰凉的颈侧,那热度像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 背上的人毫无声息,只有那微弱断续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祁野死死盯着上方,那镜门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得如同幻觉的一线天光,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坐标。 近了……更近了…… 那线光在视野中晃动、扩大。 终于,他背着许沉,踉跄着撞开了那扇伪装的镜门! 刺目的阳光、海水的咸腥、人群的喧闹尖叫……所有属于游乐园的喧嚣和色彩如同潮水般瞬间涌来,将两人狼狈的身影彻底暴露。 祁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噪音刺得眼前发黑,脚下虚浮,几乎和背上的许沉一起再次栽倒。他硬生生稳住身形,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烧火燎。许沉软软地从他背上滑落,被他用手臂紧紧揽住,瘫软地靠在他怀里。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骚动。人们惊恐地看着这两个从更衣隔间“破门而出”的人——一个银发青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浑身被汗水和灰尘浸透,眼神像淬了冰又燃着火;另一个昏迷不醒,**的上身布满触目惊心的擦伤、淤痕,肋下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染红了祁野扶着他的手臂。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和地下通道带来的阴冷气息,与周围欢乐的海洋乐园氛围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 保安吹着刺耳的哨子冲过来,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散开又聚拢,指指点点,手机拍照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祁野对这些全然不顾。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怀里这个人身上。许沉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烫得惊人,皮肤下的生命之火仿佛正在急速熄灭。祁野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困兽般的眼睛死死锁住冲在最前面的保安,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喧嚣的、令人心悸的疯狂和绝望: “叫救护车——!快!!!” 第7章 秘密 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皮肤消毒剂和某种合成纤维床单的气味,构成医院病房特有的、令人神经紧绷的气息。许沉闭着眼,意识在药物带来的昏沉和伤口尖锐的疼痛之间沉沉浮浮。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肋下那道寸许长的伤口在每一次呼吸时都传来牵扯的痛楚,像有一根烧红的铁丝埋在那里。手臂和肩膀大片的擦伤和皮下淤血在冰敷后依然火辣辣地肿胀着,皮肤绷得发紧。更难受的是胸腔深处那种滞涩的闷痛,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砂纸在摩擦气管,带着隐约的腥甜气——医生说是剧烈挣扎和缺氧导致的轻微吸入性损伤和肺部挫伤。 “伤口不算深,但位置敏感,容易牵扯。”主治医生翻着刚出来的CT报告,语气严肃,“肺部有少量渗出,炎症指标偏高。最重要的是,你吸入了那个密闭空间里大量灰尘和可能的霉菌孢子,呼吸道刺激症状明显,还有中度一氧化碳中毒后的迟发性脑损伤风险。必须住院观察,抗感染、吸氧等。” 冰凉的液体顺着留置针流入血管,带来一阵阵寒颤。吸氧管勒在耳后,高流量的氧气冲进鼻腔,却依然缓解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窒息感残留。许沉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在病房门口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祁野就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银白色雕塑。 他换掉了在游乐园时那身湿透狼狈的衣服,但头发还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那双总是凝着浓雾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许沉,瞳孔深处翻涌着许沉从未见过的、近乎实质化的恐惧和一种濒临碎裂的脆弱。他双手垂在身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指尖无意识地微微颤抖,仿佛还残留着托住许沉身体时的沉重和冰冷。 护士进来换药,掀开许沉病号服的下摆处理肋下的伤口。当消毒棉球触碰到翻开的皮肉时,许沉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绷紧。门口的身影猛地晃了一下,祁野的手瞬间抬了起来,像是要冲过来阻止,又僵硬地停在半空。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呜,猛地转过身,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门框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起伏。 许沉的心像是被那声呜咽狠狠攥了一把。他看到祁野的后颈,那截暴露在衣领外的苍白皮肤上,有一道新鲜的、带着血痂的擦伤,那是他在黑暗通道里摔倒时留下的。这个疯子……背着他爬上来的时候,自己又伤成了什么样? “祁野……”许沉的声音嘶哑干涩。 祁野的身体猛地一僵,没有回头,只是抵着门框的力道更重了,指关节捏得咯咯响 一周后,许沉终于获准出院,但代价是王队勒令的强制休假。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那是差点闷死在老鼠洞里!”王队的大嗓门在电话里震得许沉耳朵嗡嗡响,“案子有进展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在家当个废人!这是命令!再让我在局里看见你,我就把你铐暖气片上!” 于是,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许沉和祁野,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略显凝滞的寂静。许沉行动不便,大部分时间只能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流云发呆。 肋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那场发生在阳光下的、荒谬又凶险的袭击。祁野变得异常沉默,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他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做饭、打扫、按时给许沉的伤口换药,动作精准得近乎刻板。他不再画画,那些颜料和画板被收进了角落,蒙上了灰尘。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在离许沉不远不近的地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膏的味道和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压力。 许沉看着祁野空洞的眼神,心里某个地方拧着疼。他需要一个破局的点,一个能把祁野从那种自我封闭的麻木里拽出来的活物。 三天后,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被装在航空箱里送到了家门口。 那是一只陨石色的边境牧羊犬幼犬,大概两三个月大,全身覆盖着如同大理石纹理般的灰、白、黑三色毛发,斑驳交织,像一块会呼吸的、流动的矿石。它有一双清澈透亮、如同镶嵌着黑曜石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和无畏。小家伙一被放出来,就迈着还有些不稳的步子,跌跌撞撞地冲向离它最近的祁野,湿漉漉的小鼻子不停地嗅着他的裤脚,发出奶声奶气的嘤嘤声,小尾巴摇得像上了发条。 祁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脚边这个毛茸茸、热乎乎、充满生命力的小东西,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突然闯入他封闭世界的未知生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许沉坐在沙发上,忍着伤口的抽痛,尽量放柔声音:“它叫‘冰块’。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冰块?祁野的目光落在小狗那身如同冰原裂痕般的毛色上,又看看它热情如火、试图往自己腿上爬的动作。名字和实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家伙已经等不及了,后腿一蹬,前爪扒拉着他的裤腿,试图站起来够他的手,粉嫩的小舌头急切地舔舐着他的指尖。 那温热、湿润、带着点痒意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击穿了祁野周身的冰层。他猛地缩回手,指尖蜷缩起来,但眼神里的冰封,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冰块的出现,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彻底改写了祁野的时间表。 早晨六点半,天色微亮。当祁野还陷在破碎混乱的梦境边缘挣扎时,一个毛茸茸、热烘烘的小身体已经拱到了他的床边,伴随着嘹亮又充满期待的“汪汪”声。小家伙的爪子扒拉着床沿,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尾巴摇得几乎要起飞——该起床遛我了! 被迫离开温暖的被窝,套上外套,牵着兴奋不已的小狗冲进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冰块精力旺盛得惊人,小小的身体里像是装了永动机,拽着牵引绳在前面一路小跑,遇到任何风吹草动——一片落叶、一只飞鸟、甚至是一个滚动的易拉罐——都要停下来好奇地研究一番,用鼻子嗅个不停。祁野只能被它牵引着,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初几天,他脸上写满了被迫营业的麻木和困倦,但渐渐地,清晨的风吹在脸上,看着小家伙撒欢奔跑时纯粹的快乐,他紧蹙的眉头似乎有了一丝松动。遛狗回来,给兴奋过度的小狗擦干净爪子,然后是自己洗漱,吃早饭。而冰块则埋头在自己的食盆里,发出吧唧吧唧的、无比满足的进食声。 上午和下午的大部分时间,属于“陪狗玩”这个艰巨任务。 冰块聪明得令人发指,精力更是无穷无尽。 丢出去的玩具球,它会闪电般叼回来,放在祁野脚边,然后用那双充满期待和催促的大眼睛望着他,尾巴摇成虚影——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它似乎有无穷的耐心去学习指令,“坐下”、“握手”掌握得飞快。祁野最初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丢球、捡球、下指令的动作,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但冰块总有办法突破他的壁垒。 它会把湿漉漉的玩具塞进他手里,用脑袋顶他的手心撒娇;它会在祁野长久地对着窗外发呆时,跳上沙发,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发出安慰般的呼噜声;它甚至学会了用鼻子把他随手乱放的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拱到沙发底下藏起来,似乎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野看着它笨拙又努力的样子,看着它因为学会一个新指令而兴奋得满屋子打转的样子,看着它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那层厚厚的、名为麻木的壳,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小东西用爪子、用舌头、用热烘烘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刨开了。他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会在它追着自己尾巴转圈时,嘴角牵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当冰块终于玩累了,摊开肚皮在他脚边呼呼大睡时,祁野会坐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它柔软的毛发,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虚无,而是落在它起伏的小肚子上,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宁静。 傍晚的第二次遛狗是例行的仪式。 夕阳的余晖把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长。祁野的脚步不再是被动地拖沓,冰块也不再是横冲直撞,牵引绳渐渐变得松弛,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节奏。小家伙会时不时抬头看看他,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亲昵。 晚上临睡前,祁野会端来温水,给玩了一天、身上沾了草屑灰尘的小狗洗爪子,擦身体。冰块很乖,会配合地抬起小爪子,只是偶尔会调皮地甩他一身水珠。 但祁野只是沉默地擦掉脸上的水渍,动作却轻柔。 许沉重新投入工作后,常常带着一身疲惫和案件的阴霾回家。打开门,迎接他的通常是冰块热情的飞扑和嘹亮的欢迎声,以及……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熟睡小狗的祁野。灯光柔和地洒在祁野低垂的侧脸上,他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冰块身上光滑如绸缎的陨石色皮毛。冰块在他怀里睡得四仰八叉,小肚子一起一伏,发出细微的鼾声。这一刻的祁野,周身那种尖锐的防备和沉郁的阴霾似乎被抚平了,显露出一种近乎温顺的平静。 这样的画面总能瞬间驱散许沉心头的沉重。他放下公文包,脱下外套,走到沙发边。祁野会抬起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但不再是那种深不见底的戒备。 “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吵醒怀里的小东西。 “嗯。”许沉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看着祁野怀里睡得香甜的冰块,又看看祁野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的侧脸线条。一个盘桓在他心头许久、却一直找不到合适契机开口的问题,在这个宁静得近乎不真实的夜晚,终于冲破了犹豫的堤坝。 “祁野,”许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斟酌着字句,目光落在祁野抚摸小狗的手指上,“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祁野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抓住了冰块一小撮柔软的毛发。 “你说……你的父母,”许沉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缓,像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旧闻,“他们对你……那样。不爱你,甚至……伤害你。为什么在你18岁成年礼的时候,却愿意……或者说,有能力办那么大一场派对?” 他记得祁野提过,那场宴会,宾客众多,排场不小,与他之前描述的整个灰暗压抑的成长环境格格不入。这巨大的反差,像一个刺眼的问号,一直扎在许沉心里。 客厅里只剩下冰块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祁野抚摸小狗的动作彻底停止了。他依旧低着头,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就在许沉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像以往一样用沉默或尖锐回避时,一个极其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响了起来,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 “因为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许沉的心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双胞胎哥哥?祁野从未提过!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野缓缓抬起头。客厅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此刻的神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讽刺,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洞悉一切的冷漠。他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但失败了,只留下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叫祁昱霖。”祁野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骨,“他和我……完全不一样。他学习很好,永远名列前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是所有人眼中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我妈妈……她把他当成唯一值得炫耀的珍宝。在我还挣扎在精神病院的边缘,被他们视为耻辱的时候,她就把祁昱霖送到国外去了,去最好的学校,镀最耀眼的金。” 许沉屏住了呼吸,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会更加冰冷。 祁野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看着遥远过去某个令人作呕的场景。“那个成年礼……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浓重的自嘲,“你以为他们是给我开的吗?不是。他们根本不想!他们恨不得把我藏起来,或者干脆没有我这个儿子。”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在冰块柔软的皮毛上留下一点褶皱。熟睡的小狗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臂。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让祁野冰冷的神情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但声音依旧毫无温度: “是因为他。”祁野的目光终于聚焦,看向许沉,那眼神深处是冻结了十八年的寒冰,“祁昱霖。他说……那天他要回来。” “所以,那场光鲜亮丽、宾客盈门的成年礼,那场在别人看来或许象征着祝福和新生的宴会……”祁野的嘴角终于扯开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微笑,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死寂,“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迎接他们真正的、引以为傲的儿子——祁昱霖——的回归。” “而我,”他垂下眼,看着怀里因为温暖和安全感而重新睡沉的小狗,声音低得如同叹息,却带着刻骨的凉意,“不过是那场盛大表演里,一个必须出场、却又无比碍眼的背景板罢了。” 谁知道我为了写这篇小说疯狂的去图书馆找医学书看呀[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秘密 第8章 现场再现 暮色如同稀释的墨汁,缓慢地浸染着城市边缘那片人造森林公园。高大的乔木枝桠交错,在渐暗的天光下投下浓重而扭曲的阴影,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魅。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腐烂落叶的霉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甜腥。 冰块欢快地跑在前面,陨石色的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它灵敏的鼻子贴着湿润的地面,兴奋地嗅闻着各种新奇的气味,小尾巴高高翘起,像个不知疲倦的探测器。许沉牵着牵引绳,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身旁沉默的祁野身上。 自从那天晚上提起祁昱霖和那场虚伪的成年礼后,祁野身上好不容易被冰块融化掉的那层薄冰,似乎又悄然凝结了。他变得更加沉默,眼神时常放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疏离,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沉默的空壳。许沉看在眼里,心口像压了块石头。带他来这片远离城市喧嚣的森林散步,是许沉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笨拙的慰藉。 “这边走。”许沉轻轻拽了拽牵引绳,示意冰块跟上,带着祁野转向一条更幽深、人迹罕至的林间小径。枯枝在脚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冰块偶尔的喷鼻声,以及远处模糊的鸟鸣。 祁野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缓慢移动的鞋尖,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兴致缺缺,甚至有些迟钝。许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兴奋嗅闻的冰块,突然停了下来。它不再是那种充满好奇的嗅闻,而是猛地压低身体,颈背的毛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一种极低沉的、充满警惕的“呜呜”声,像拉紧的弓弦。它死死盯着前方一片被茂密灌木和倾倒的巨大枯木遮蔽的区域,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尾巴也紧紧夹在了后腿之间。 许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太熟悉冰块这种状态了——这是它感知到极度危险或强烈刺激源时的本能反应!几乎是同时,一股更清晰、更浓烈的腥甜气味,混杂着泥土翻动的新鲜气息,顺着微风猛地灌入了许沉的鼻腔! 血腥味!而且是大量的、非常新鲜的血液! “祁野!”许沉低喝一声,下意识地将祁野往自己身后一拉,另一只手迅速去摸腰后——该死,出来遛狗,他根本没带配枪!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肾上腺素飙升,每一个感官都提升到极致。他死死盯住冰块示警的方向,那片被枯木和灌木丛遮挡的阴影区域,此刻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就在这死寂般的紧张时刻,祁野却像是被那浓烈的血腥味猛地刺穿了麻木的外壳。他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他的银发还要惨白。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骤然聚焦,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抽气声。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手指死死抓住许沉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血……好多血……”祁野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惧和生理性的厌恶。这浓烈的死亡气息,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最黑暗的闸门——冰冷的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父母倒下的身影,自己手上那粘稠、温热、永远洗不掉的猩红……那些被他强行封存的、属于“?”的恐怖碎片,此刻在浓烈的血腥味刺激下,如同狰狞的鬼影般汹涌而出! “退后!”许沉厉声命令,用力将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祁野往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推去。他知道祁野的状态不对,极度危险!他必须立刻确认前方的情况! 许沉将冰块的牵引绳迅速绕在树干上,安抚性地低喝一声:“冰块,守着他!”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虽然身体还在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却立刻调转身体,紧紧贴在祁野腿边,警惕地对着前方低吼,小小的身体试图成为祁野的屏障。 许沉自己则如同最谨慎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最大限度地利用树木的掩护,弓着身体,一步步向那片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阴影区域逼近。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令人作呕。他拨开一丛低矮的带刺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了凶案现场的法医,胃部也猛地一阵痉挛! 就在几棵大树环抱形成的天然凹地里,泥土被粗暴地翻掘开,一个浅坑赫然在目。坑里,半掩着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头部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后仰,暴露出被割开的喉咙——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狰狞地外翻着,暗红色的血块凝结在伤口边缘和周围的泥土上,像泼洒的劣质颜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脸上,被人用利器极其精准地刻下了一个大大的、深可见骨的字母“Noir”!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混合着泥土和凝固的血浆,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腾。尸体的胸口,还插着一张染血的扑克牌——黑桃J!牌面被血浸透,黑桃的图案在暗红底色上显得格外刺眼。 是Noir!他果然在这里处理他的“新作品”!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浓烈的血腥味让许沉瞬间判断出,凶手可能刚离开不久!甚至……可能还在附近!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一股凌厉至极的恶风猛地从许沉左侧后方的茂密树丛中袭来!目标直指他的后心!快!准!狠!带着一击毙命的冰冷杀意! 许沉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生死关头,在警校千锤百炼出的本能反应超越了一切思考!他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猛地向右侧前方扑倒!身体重重砸在潮湿腐烂的落叶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寒光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腰皮肤擦过,“嗤啦”一声,将他外套的衣角撕裂! 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戴着黑色口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影中闪现!那人身材瘦削,动作却异常矫捷狠辣,一击落空毫不停顿,手中的凶器——一把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特制解剖刀——再次毒蛇般刺向许沉暴露的脖颈!动作迅捷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许沉就地翻滚,狼狈地躲过这致命一击。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他试图起身反击,但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第三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他翻滚后暴露的肋下——正是他之前受伤、尚未完全恢复的部位!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色的身影如同失控的炮弹,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猛地从许沉身后的树干旁冲了出来!是祁野!他不知何时挣脱了冰块的“守护”,那双原本布满恐惧和混乱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原始的、狂暴的愤怒,死死锁定在袭击许沉的那个灰色身影上!他完全无视了那把致命的解剖刀,整个人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个袭击者的侧腰!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祁野的冲撞力量极大,那个灰色身影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脆弱的目标会突然爆发出如此疯狂的反扑,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一个趔趄,刺向许沉的刀锋也偏了方向,只在许沉的肋骨侧面划开了一道不算深的血口! “呃!”袭击者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显然也被撞得不轻。 “祁野!躲开!”许沉目眦欲裂,顾不上肋下的疼痛,猛地弹身而起,一记凶狠的鞭腿扫向袭击者的下盘! 袭击者反应极快,在祁野撞来的瞬间,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规避卸力的动作,许沉的鞭腿扫中了他的小腿,但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他借着被祁野撞击的力道顺势向后翻滚,动作灵活得如同没有骨头的蛇,瞬间拉开了距离。 他半蹲在地上,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狭长、冰冷,像淬了毒的蛇瞳,里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无机质的、纯粹的杀意。 他的目光扫过肋下渗血、摆出防御姿态的许沉,又落在撞开他后、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踉跄后退、正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他、如同被激怒的幼兽般的祁野身上。 那冰冷的蛇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发现意外猎物的……兴趣?但更多的是被打扰和挑衅的暴怒。 “嗬……”一声极其低沉、如同砂纸摩擦的冷笑从口罩下溢出。袭击者——Noir——缓缓站起身,手中的解剖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幽蓝光泽。他没有再进攻,只是用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冰冷地、缓慢地扫过许沉和祁野。 他抬起没拿刀的左手,指了指许沉,又指了指祁野。动作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和宣告意味。 然后,他猛地转身,动作迅捷如鬼魅,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茂密得近乎不透光的森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浓烈的血腥味,以及一句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滑腻、清晰钻入两人耳中的低语,在死寂的林间回荡: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我终将会杀了你们。” 死亡预告,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套在了两人的脖颈上。 祁野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潮湿、沾染着死者血液的腐叶泥土上。他低着头,双手死死撑在地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某种无形的重压。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爆发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气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恶心。他看着自己沾上泥土和……可能还有死者溅射血迹的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和干呕声。 冰块挣脱了绕在树干上的牵引绳,呜咽着冲过来,焦急地用湿漉漉的鼻子去拱祁野冰冷的手,试图给予安慰。 许沉忍着肋下的疼痛,快步上前,一把将剧烈颤抖的祁野紧紧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具恐怖的尸体,挡住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祁野单薄身体里传来的、无法抑制的战栗和冰冷。 “没事了……没事了……”许沉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手臂收得很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祁野身上的寒意和恐惧,“他跑了……别怕……” 他一边安抚着怀里崩溃的祁野,一边用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着Noir消失的方向,眼神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林间亮起,映亮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肋下渗出的那抹刺眼的鲜红。 “王队!”电话接通,许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立刻封锁西郊森林公园!Noir在这里!刚杀了人,我和祁野撞上了!他刚逃走,方向是……深林区!请求特警支援!带上警犬!快!” 警察来了之后,并没有发现noir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封锁了现场,开始深入的调查…… 第9章 雨天 亲吻 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闷热潮湿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湿意。蝉鸣声在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一声接一声,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警局会议室的白板上,关于Noir的线索图已经密密麻麻,却又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看似繁多,却找不到那个真正能牵引出真相的线头。西郊森林公园的埋尸现场被反复勘验,除了那具被刻上“N”字母、插着黑桃J的尸体和少量模糊的足迹外,几乎一无所获。Noir就像一滴融入墨汁的水,彻底消失在城市的阴影里。王队熬得双眼通红,胡子拉碴,烟灰缸里堆满了小山般的烟蒂。 年轻警员们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挫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虑。 许沉合上手中那份毫无进展的法医报告,纸张边缘几乎被他无意识捏得变形。 肋下那道被Noir刀锋擦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森林里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和冰冷的死亡预告。他抬眼看向会议桌对面——祁野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法医学图谱,但他低垂着头,银色的发丝遮住了侧脸,视线却似乎穿透了纸张,落在某个遥远而空洞的地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微微泛白,整个人像一座沉默的冰雕,与周围焦灼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更深的、令人不安的寒意。自从森林事件后,他变得更加封闭,那双眼睛里时常翻涌着许沉读不懂的暗流,有残留的恐惧,有冰冷的愤怒,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冰块被他留在了家里,此刻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充满生命力的存在不在身边,祁野周身那道无形的壁垒似乎又加固了几分。 许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站起身,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会议室的沉闷。“王队,我带祁野出去透口气。”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王队烦躁地挥了挥手,连头都没抬:“去吧去吧,别走远!保持通讯畅通!”他显然也意识到了祁野状态的不对劲,更知道这个银发青年对许沉、甚至对这个案子某种意义上的重要性。 走出警局大门,那股沉闷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的湿热空气立刻包裹上来。祁野跟在许沉身后半步的距离,脚步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他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移动的脚尖,对周遭的车流人声毫无反应,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身散发着一种疏离的冷意。 许沉没有开车,只是带着他沿着种满高大梧桐树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蝉鸣在头顶的枝叶间聒噪,更添烦躁。许沉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问问他的感受,或者只是聊聊冰块今天又干了什么蠢事。但看到祁野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只能沉默地陪伴,像一道影子。 他们最终在街心一个冷清的小公园长椅上坐下。树荫遮蔽了部分炽热的阳光,但空气依旧沉闷。祁野坐下后,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旧帆布袋里,默默地拿出了速写本和一支炭笔。 他翻开本子,没有看许沉,也没有看周围的景色,只是低着头,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沙沙的、单调而急促的摩擦声。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不安的心跳。 许沉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他知道画画是祁野为数不多能稍微宣泄情绪的出口,即使画出来的东西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他侧过头,目光落在祁野快速移动的笔尖上。 纸上逐渐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象征性的阴影覆盖在脸上。身体的线条僵硬而痛苦,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最刺眼的是胸腔的位置——那里被祁野用炭笔狠狠地、反复地涂抹,形成了一个巨大、空洞、漆黑的窟窿!炭粉的颗粒感被用力地压实在纸上,边缘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划破了纸面。那个空洞,像一个贪婪的、绝望的伤口,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也仿佛要吞噬掉画它的人的灵魂。 许沉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那个没有心脏的、空洞的人形,看着祁野苍白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炭笔几乎要被他捏断。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在他胸腔里弥漫开。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漆黑的窟窿边缘。 “笨蛋,”许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心疼,试图用一点轻松的语气打破这沉重的画面,“没有心脏……人会死的。” 祁野的动作骤然停顿。 炭笔的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着。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凝着迷雾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许沉带着担忧的面容,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荒芜的冰原,没有任何生机,只有彻骨的寒冷和一种……令人心惊的麻木。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石头,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许沉的心上: “没有心……就不会痛。”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许沉所有的故作镇定。他看着祁野空洞的眼神,看着那幅绝望的画,森林里祁野崩溃颤抖的身影、他过去被父母虐待的灰暗记忆、他提起祁昱霖时那刻骨的冰冷……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撞击在一起!许沉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愤怒直冲头顶,让他几乎窒息。他恨不得立刻揪出Noir,恨不得将那些伤害过祁野的人撕碎!他更恨自己的无力,恨这该死的案子毫无进展,恨自己无法驱散祁野眼中那片永恒的寒冬! 就在许沉的胸膛因为剧烈情绪而起伏时——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炸响!仿佛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紧接着,酝酿已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倒灌,以倾盆之势轰然砸落! 豆大的雨点瞬间变得密集如帘,狂暴地抽打着地面、树叶、长椅,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公园里仅有的几个行人尖叫着四散奔逃。世界在刹那间被淹没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和震耳欲聋的雨声轰鸣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许沉和祁野的头发、衣服,顺着脸颊、脖颈肆意流淌。许沉下意识地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想盖在祁野头上挡雨:“快走!找个地方躲雨!” 然而,他的手刚抬起,手腕却被一只冰冷、湿漉漉的手猛地攥住!力道大得惊人! 许沉惊愕地转头。 祁野就站在狂暴的雨幕中,银发被雨水彻底打湿,紧贴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和脖颈。雨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不断滚落,像止不住的泪水。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内心深处某种汹涌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堤坝。那双被雨水冲刷的眼睛,此刻不再是空洞的荒原,里面燃烧着一种让许沉心惊肉跳的、近乎毁灭的光芒——是极致的恐惧,是濒临崩溃的绝望,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疯狂祈求! 他的嘴唇在雨水的冲刷下颤抖着,发出破碎的音节,声音被巨大的雨声吞没大半,但许沉却清晰地读出了他的唇形,听到了那穿透雨幕、如同濒死哀鸣般的声音: “……许沉……” 下一秒,祁野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被内心那头绝望的凶兽彻底驱使,他猛地向前一步,身体带着冰冷的雨水和不顾一切的气势,狠狠撞进许沉的怀里!同时,他沾满雨水、冰冷颤抖的双手猛地捧住了许沉同样湿透的脸颊! 那双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死死锁住许沉惊愕的瞳孔,雨水不断冲刷着两人的脸,视线一片模糊。 “我……”祁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血沫,“……能亲你吗?” 没有等待。 甚至没有给许沉任何思考或反应的时间。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在许沉因为震惊而瞳孔骤然放大的刹那—— 祁野冰凉的、带着雨水咸涩味道的嘴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毁灭般的力道,重重地、近乎凶狠地压了下来!狠狠地吻住了许沉的唇!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它充满了掠夺、恐慌和一种灭顶般的绝望。祁野的牙齿甚至磕碰到了许沉的嘴唇,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他的吻毫无章法,像一头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濒临溺亡的小兽,凭着本能疯狂地攫取着唯一能感受到的热源和氧气。冰冷的手指深深陷入许沉脸颊的皮肤里,仿佛要将他揉碎,按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许沉的大脑在最初的几秒完全空白。冰冷的雨水和唇上那粗暴、绝望的触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冲击着他的感官。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祁野身体剧烈的颤抖,感受到他急促而紊乱、带着呜咽气息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感受到那冰冷的唇瓣下传递过来的、火山岩浆般滚烫的恐惧和……一种令人心碎的、全然的交付。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个狂暴绝望的吻里崩塌、旋转。 就在许沉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亲密时,祁野紧贴着他的唇瓣,发出了一声模糊到极点、却被许沉听得清清楚楚的、带着泣音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你……千万不要抛弃我……” “千万……不要……”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也像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瞬间击穿了许沉所有的震惊和僵硬。 他看到了。 透过狂暴的雨幕,透过祁野绝望的亲吻,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更衣室隔间里等待的小小身影,看到了被父母烧毁画作时少年眼中熄灭的光,看到了那场虚伪成年礼上无人注视的角落,看到了森林里扑向Noir时那双燃烧着不顾一切愤怒的眼睛……他看到了祁野坚硬外壳下那颗早已被现实碾得支离破碎、却依旧在向他笨拙而绝望地袒露、祈求着最后一点温暖和依靠的……心。 什么理智,什么界限,什么案子……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许沉被冰封的心脏,在这个混合着雨水、绝望和血腥记忆的吻里,被祁野那破碎的、滚烫的祈求彻底融化了,点燃了。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怀里那具冰冷颤抖的身体更紧、更用力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他。他反客为主,用同样带着雨水味道却无比炽热的唇,坚定地、带着抚慰般的力量,回应了那个绝望的掠夺!他撬开祁野因为恐惧而紧咬的牙关,舌尖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安抚,轻轻舔舐过他冰冷的唇瓣、颤抖的牙齿,最终缠绕上那同样冰冷却柔软的舌,给予他最直接的、最真实的温度和存在感。 “唔……”祁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应惊住了,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颤抖,但那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如同溺水者终于呼吸到空气般的狂喜呜咽。他更加用力地回抱许沉,手指死死抓住许沉湿透的衬衫后背,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嵌入对方的身体。他的吻从最初的绝望掠夺,渐渐带上了一种贪婪的汲取和小心翼翼的试探,笨拙地回应着许沉的温柔,像初生的幼崽第一次尝到甘甜的乳汁。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们紧贴的身体,却浇不灭两人之间骤然升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绝望的炽热。他们在世界倾覆般的暴雨中,在空无一人的街心公园里,忘情地拥吻着。祁野的呜咽声被许沉吞没在唇齿之间,化作细碎的、令人心颤的喘息。许沉的手掌隔着湿透的衣料,用力地抚摸着祁野冰冷的、单薄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渡给他。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祁野因为缺氧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开始微微脱力,许沉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的呼吸都灼热而急促,喷在彼此湿漉漉的脸上,在冰冷的雨水中交织出暧昧的白雾。 祁野的眼睛依旧湿润,长长的银色睫毛被雨水打湿,粘在一起,像受伤的蝶翼。但那双眼睛里浓重的绝望和恐惧,此刻被一种迷茫的、水光潋滟的、近乎失神的脆弱所取代。他微微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沉,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仿佛在确认刚才那场疯狂的、带着救赎意味的亲吻是否真实。 许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一点一点地擦去祁野脸上混合着的雨水和未干的泪痕(或许只是雨水?许沉不愿深究)。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听着,”许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磐石般的坚定,穿透哗哗的雨声,清晰地传入祁野的耳中,“我不会抛弃你。” 他看着祁野骤然亮起又瞬间蒙上水汽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永远不会。” 他再次低下头,这次不再是狂风暴雨般的掠夺,而是轻柔地、如同羽毛般,吻去了祁野眼睫上挂着的、不知是雨是泪的水珠。然后,他的吻落在了祁野冰冷苍白的额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和安抚。 “我们回家。”许沉将他冰冷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冰块还在等我们。” 祁野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用力地反握住许沉的手,像是抓住了整个沉浮世界里唯一的浮木。他顺从地被许沉牵着,踉跄着走入更加狂暴的雨幕。雨水依旧冰冷刺骨,但他的身体深处,似乎被许沉的体温和那个吻,点燃了一簇微弱却顽固的、名为希望的火苗。他侧过头,看着许沉在雨中轮廓分明的、写满坚定和守护的侧脸,一直紧抿的、苍白的嘴唇,终于极其细微地、颤抖着,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冰冷的雨水滑落,却再也无法熄灭那簇微光…… 也是甜起来了[爱心眼] [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雨天 亲吻 第10章 再次碰面 暴雨倾盆,警局大厅的感应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雨声和冰冷的水汽。许沉和祁野浑身湿透,头发紧贴着额头和脸颊,水珠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地砖上洇开深色的水痕。祁野的手依旧被许沉紧紧攥着,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也传递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微温。冰块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乖巧地紧贴在祁野腿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大厅里灯火通明,带着一种与外面狂暴雨夜截然不同的、秩序井然的冰冷感。值班警员的目光短暂地扫过这对明显刚从暴雨中挣扎回来的、形容狼狈的搭档,随即又落回面前的屏幕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咖啡和纸张油墨的混合气味。 许沉正准备拉着祁野去更衣室找干毛巾,眼角余光却瞥见走廊深处,王队办公室的门开了。几个人影正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低声交谈着。为首的是王队,他眉头紧锁,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旁边跟着的两位,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气质冷硬,像是总部或特殊部门的人。 而走在王队另一侧,与那两位西装男并行、甚至隐隐占据主导位置的那个人—— 许沉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人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那张脸……那张脸! 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与站在他身边的祁野,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镜像!不,更准确地说,是祁野像他!但祁野的银发、苍白的肤色、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破碎感,是独特的烙印。而眼前这个人,拥有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深棕色短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炭灰色高定西装,白衬衫的领口挺括,没系领带,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透出一种精心营造的慵懒和不经意的倨傲。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那是……祁昱霖?! 许沉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轰鸣的问号在疯狂旋转——他不是死了吗?!三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坠入公海的空难,无人生还!死亡证明上甚至有林小雯的签名! 就在许沉因为极度震惊而僵在原地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紧握着的那只手,猛地变得冰冷、僵硬,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石头!祁野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如果不是许沉死死拽着,他可能已经瘫倒在地。 祁野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上。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之前被暴雨冲刷时还要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双刚刚在暴雨中因为许沉的吻而燃起微弱星火的眼睛,此刻如同被投入了万年冰窟,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惊骇与厌恶!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细微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走廊里的几人也注意到了门口的两人。王队看到许沉和祁野的狼狈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想说什么。那两位西装男则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而祁昱霖的目光,越过王队和西装男,精准地落在了祁野身上。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眼底的审视瞬间化为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玩味和一丝……嘲弄的锐利光芒。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毫不留情地刺穿着祁野此刻脆弱的防线。 他步伐从容地走了过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敲在祁野紧绷的神经上。他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先在许沉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评估商品般的审视,随即又落回祁野惨白的脸上。 “Hi。”祁昱霖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语调轻松得像是在某个高级酒会上偶遇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或许称得上迷人的笑容。 但这笑容落在祁野眼中,却比Noir的解剖刀还要冰冷锋利! 祁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死死地盯着祁昱霖那张脸,喉咙里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剧烈颤音的字,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你……不是死了吗……” 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祁昱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盎然,仿佛看着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徒劳挣扎的昆虫。 “为什么……”祁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冰渣,“……你还在这里?” 这句话问出,整个警局大厅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连空气都凝固了。值班警员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疑惑地望过来。王队和那两个西装男也停下了脚步,目光复杂地看着这边。冰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焦躁不安地低呜着,用身体紧紧蹭着祁野冰冷颤抖的小腿。 祁昱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问题,他甚至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他微微向前倾身,靠近祁野,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压迫感。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近在咫尺的许沉和祁野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向祁野最深的伤口: “装死……”祁昱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轻佻的、玩世不恭的残忍,“……谁不会呢?” 轰——! 这句话如同在祁野的脑海里引爆了一颗炸弹!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站立不住!许沉立刻用尽全力扶住他,感觉到祁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手臂上,冰冷而僵硬。祁昱霖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祁野尘封三年的伤疤上——那场被父母视为解脱、被媒体渲染成悲剧的空难,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他祁昱霖用来金蝉脱壳、彻底消失的游戏!而他的“死亡”,甚至成了林小雯签名确认的“事实”!这其中的阴谋和算计,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你……!”祁野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恐惧充斥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怒!他挣扎着想要扑上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祁野!”许沉厉声喝止,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祁野的身体。他毫不畏惧地迎上祁昱霖那带着玩味和审视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刀锋,声音冰冷刺骨:“祁昱霖先生,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死而复生’,这里都是警局!请注意你的言行!” 祁昱霖挑了挑眉,似乎对许沉的强硬反应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觉得有趣。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乱的西装袖口,姿态从容不迫。 “许警官,久仰。”他微微颔首,语气听起来彬彬有礼,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傲慢,“保护欲很强。不错。”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被许沉死死护在身后、浑身颤抖、眼神如同淬毒般死死盯着自己的祁野,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把我这个‘麻烦’的弟弟照顾得……还不错?” 那语气里的轻佻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让许沉瞬间握紧了拳头。 “祁昱霖!”王队终于沉着脸走了过来,挡在了许沉和祁野前面,隔开了祁昱霖那令人不适的视线,“这里是警局,不是叙旧的地方!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后续会按程序处理。现在,请你们先离开。”他后面的话是对那两个西装男说的,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那两个西装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其中一人对祁昱霖做了个“请”的手势:“祁先生,我们该走了。” 祁昱霖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对王队的态度毫不在意。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许沉身后的祁野,那眼神如同毒蛇锁定猎物,带着一丝冰冷的、志在必得的玩味。 “弟弟,”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空气,钻进祁野的耳中,“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好好‘享受’现在这难得的平静吧。” 他刻意加重了“享受”二字,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在两位西装男的簇拥下,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向警局大门。锃亮的皮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在祁野紧绷的神经上。 感应门再次开启,外面狂暴的雨声和冷风瞬间涌入。祁昱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雨幕中,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短暂现身,又归于黑暗。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祁野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和身体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一软,整个人脱力般向后倒去! “祁野!”许沉眼疾手快地将他紧紧抱住。祁野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双眼紧闭,长长的银色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牙关紧咬,下唇已经被咬破,渗出一缕刺目的鲜红。他全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和痛苦。 “叫医生!快!”许沉冲着值班台大吼,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而嘶哑。 王队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祁昱霖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这都什么事儿!”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许沉道:“你先带他去休息室!我马上叫法医……不,叫值班医生过来看看!” 许沉顾不得许多,半抱半拖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祁野扶进旁边的休息室,让他平躺在简易的沙发上。冰块焦急地围着沙发打转,发出呜呜的哀鸣。许沉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盖在祁野身上,紧紧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不断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将他从那种崩溃的状态中唤醒。 “祁野!看着我!没事了!他走了!看着我!”许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心疼。 祁野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挣扎着想睁开眼,但巨大的恐惧和冲击如同沉重的黑幕,死死地压着他。他嘴唇翕动,发出破碎的音节:“……飞机……海……假的……都是……假的……”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由惨白转向一种不正常的青灰。 医生很快赶到,迅速检查了一下祁野的状况。“急性应激障碍发作!血压心率都不稳!需要镇静!”医生动作麻利地打开急救箱。 就在医生准备注射镇静剂的时候,一个年轻警员急匆匆地跑进休息室,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文件袋。 “王队!许哥!”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刚才……刚才有人把这个放在接待台,指名要交给……祁野先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文件袋上。 王队眉头紧锁:“什么人放的?看清楚没有?” 警员摇头:“没……没看清,就一晃眼,放在台上就走了。前台小张说是个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男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许沉的心脏。他盯着那个文件袋,它静静地躺在警员手中,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王队示意警员把文件袋递过来。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当王队抽出那张照片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许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凑过去一看—— 照片的背景,赫然是他们下午刚刚离开不久的、那片发现Noir埋尸现场的森林公园!光线昏暗,但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一棵巨大的、扭曲的枯树下,泥土被粗暴地翻动过,形成了一个新的浅坑!坑的边缘,散落着几片沾着新鲜泥土的……染血的扑克牌碎片!隐约能辨认出是黑桃的花色!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的右下角,用鲜血般的暗红色颜料,画着一个极其刺眼、扭曲的符号—— 照片的背面,用同样暗红的颜料,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如同痉挛般的小字: 游戏继续。下一个坑,为你们准备。 [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再次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