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誓约》 第1章 灰雨 凌烬背靠着天台斑驳的水塔，指尖一点猩红在渐沉的暮色里明灭。劣质烟草的辛辣气息弥漫在喉间，是他在这所重点高中里为数不多能享受的消遣。六月的风带着潮湿的闷热，吹动他额前几缕桀骜的黑发，也送来了楼下操场上隐约的喧嚣——大约是毕业季的学生们又在进行某种幼稚的告别仪式。他扯了扯嘴角，对这种群体性的情感泛滥嗤之以鼻。孤独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堡垒，坚固，冰冷，无人能扰。 突然，几滴冰凉的液体砸在他裸露的小臂上。不是雨。他皱眉抬眼，瞳孔猛地一缩。 天空变了。 不再是夏日黄昏惯有的瑰丽霞光，而是被一种粘稠、污浊的暗红浸染，如同巨大伤口里渗出的陈血。更诡异的是，这血色天幕上，正有无数光点拖着惨白或幽绿的尾焰，呼啸着撕裂空气，朝着大地俯冲而来！那不是普通的流星雨，它们过于密集，过于巨大，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闷的破空声，像是死神擂响的战鼓。 “轰隆——！” 第一声巨响在城西炸开，沉闷得如同地底巨兽的咆哮，紧接着，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点亮了半边暗红的天穹。脚下的教学楼猛地一颤，水塔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灰尘簌簌落下。凌烬下意识地扶住冰冷的水塔壁，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心跳在胸腔里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警觉——有什么东西，被这从天而降的灾难彻底打破了。 楼下的喧嚣瞬间变成了另一种音调。不再是告别青春的热闹，而是恐惧被挤压到极限后爆发的、混乱刺耳的尖叫。那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整座校园炸开，层层叠叠，充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绝望。 “啊——！” “救命！那是什么？！” “跑！快跑啊！” 混乱的脚步声、桌椅翻倒的碰撞声、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各种声音疯狂地搅在一起，汇成一股汹涌的恐慌洪流，冲击着教学楼的每一块砖石。凌烬居高临下，目光穿透天台边缘冰冷的护栏，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割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 人群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穴，完全失去了方向，盲目地推搡、冲撞、践踏。一个抱着书本的女生被撞倒在地，眼镜飞了出去，立刻被无数只慌乱的脚淹没，她徒劳地伸着手，下一秒就被汹涌的人潮彻底吞噬。走廊上，一个男生试图翻越窗台逃向空旷地带，却被身后惊恐的人群挤得失去平衡，惨叫着摔了下去，沉闷的落地声被更大的喧嚣吞没。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浓烈的硝烟味，混凝土粉尘的呛人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甜腥的铁锈味。这味道让凌烬的胃部微微抽搐，本能地感到厌恶。 就在这时，操场方向传来一声非人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嘶吼。 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原始的兽性和痛苦。凌烬的目光瞬间锁定过去。 是那个校篮球队的主力中锋，张强。他此刻的模样让凌烬的瞳孔再次收缩。张强正佝偻着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是在忍受着极致的痛苦。他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贲张，将校服撑裂成褴褛的布条，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透着青筋的灰白色。更可怕的是他裸露的指关节，那里的皮肤正在撕裂，有森白的、带着血丝的尖锐骨刺正从中疯狂地钻出、生长！ “嗬……嗬……” 张强抬起头，那张曾经阳光的脸上此刻青筋暴突，眼球浑浊一片，只剩下疯狂嗜血的浑浊黄色。涎水混合着血沫从他咧开的嘴角滴落。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头被痛苦和饥饿驱使的野兽。 他猛地扑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正是之前推搡着别人自己却跑在最前面的家伙。速度太快了！带着骨刺的爪子轻易地刺穿了男生脆弱的肩胛骨，将他像破布娃娃一样掼倒在地。 “噗嗤！” 骨刺拔出，带起一蓬温热的血雾。男生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半秒，就被另一只覆盖着灰白硬皮的爪子狠狠扼住了喉咙。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男生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惨叫声戛然而止。 张强，不，是那怪物，俯下身，对着那尚在抽搐的脖颈，贪婪地撕咬起来。鲜血喷溅在他灰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狰狞。周围的尖叫声达到了顶点，人群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却又在狭窄的通道里互相冲撞踩踏。 凌烬站在天台边缘，指间的烟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冰冷的夜风卷着血腥味和绝望的尖叫扑面而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那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悲悯，只有一片近乎凝滞的、冰封的审视。 他目睹着这血肉横飞的原始图景，如同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弱肉强食，血淋淋的丛林法则，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撕开了文明社会虚伪的包装，**裸地呈现在他面前。混乱，死亡，变异……这就是陨石带来的东西？一种筛选？一种……进化？ 就在他冰冷的审视中，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感，从指尖悄然传来。不是风，不是震动，而是皮肤之下，仿佛有极微弱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细密的、几乎要忽略不计的酥麻。如同沉睡在骨髓深处的某种东西，被下方弥漫的血腥和疯狂唤醒了最初的悸动。 他缓缓抬起右手，借着暗红天幕下微弱的光线，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 但凌烬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炼狱般的操场，那怪物正在撕扯另一具尸体。没有犹豫，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惊动的黑豹。通往天台的铁门在狂风中哐当作响，他一把拉开，身影迅速没入下方更加混乱和黑暗的楼梯间。 楼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味、汗味和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应急灯忽明忽灭，将奔逃的人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鬼魅。哭喊声、尖叫声、咒骂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复冲撞，震得人耳膜发疼。不时有惊慌失措的人撞到他身上，被他冰冷的目光和无声散发的压迫感逼退，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 凌烬目标明确，步伐迅捷而稳定，像一道劈开浊浪的黑色闪电，朝着教学楼另一端的出口疾行。他不需要同伴，不需要无谓的救援，只想尽快离开这座混乱的牢笼。弱肉强食的法则已在他眼前上演，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那个“强”。 刚拐过一个楼梯转角，前方通往图书馆的宽阔走廊里，景象让他脚步微顿。 那里没有奔逃的人群，反而诡异地形成了一小片短暂的“安全区”。但安全区的边缘，正上演着另一场令人心头发冷的对峙。 几具穿着校服的尸体以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中，显然是被从图书馆内部冲出来的东西撕碎的。而此刻，图书馆那两扇厚重的实木大门正紧闭着，但门板却在剧烈地震颤，发出沉闷而持续的撞击声，伴随着门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和低沉的嘶吼。显然，里面有东西，而且不止一个，它们想出来。 一个清瘦的身影正背对着凌烬的方向，死死地用肩膀和后背抵住其中一扇门。是苏衍。凌烬认得他，或者说，整个高三没人不认得他。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学神，被无数目光追逐却永远疏离冷淡的高岭之花。此刻，他那身永远干净整洁的白色校服衬衫已经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谁的血迹，几缕汗湿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角。他紧咬着下唇，唇色泛白，身体因巨大的压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地顶着门。 “快！把那边桌子拖过来！顶住！” 苏衍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冷静清晰，指挥着门厅里另外几个吓傻了的同学。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同伴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决绝。 “苏衍！你疯了？它们要出来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是陈浩。他离图书馆大门最远，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神里全是崩溃的恐惧，“挡不住的！我们都会死！” “闭嘴！” 另一个扶着桌子的女生带着哭腔吼道，“苏衍在救我们！快帮忙！” “救？” 陈浩像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恐惧瞬间扭曲成了恶毒的怨恨。他猛地指向苏衍，声音因极度的嫉恨而变调，“他算什么救世主？平时装得清高，不食人间烟火，成绩好了不起？老师同学都捧着他！现在还不是要拖我们一起死！” 他看到了苏衍因用力而格外突出的清隽侧脸，看到了那即使狼狈也抹不去的、属于天之骄子的孤高轮廓。长久以来积压的嫉妒和被苏衍光芒笼罩的自卑，在死亡的恐惧催化下，瞬间爆发成了毁灭性的恶意。 “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走这条近路，我们怎么会遇到这些怪物！” 陈浩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眼神疯狂，“你想当英雄？你去喂它们吧！” 话音未落，在苏衍正奋力指挥其他人搬动最后一张桌子、无暇他顾的瞬间，陈浩眼中凶光一闪，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侧面狠狠撞向苏衍的后背！ “呃！” 苏衍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被撞得向前踉跄扑去。他抵着门的力量骤然消失。 “砰！” 本就饱受撞击的大门，在失去内侧最后一道支撑的刹那，被里面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一只覆盖着粘稠黑血、指甲乌黑尖长的手爪，闪电般从缝隙里探出，带着腐烂的腥风，狠狠抓向因惯性扑到门边的苏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苏衍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甚至能看清那只爪子上干涸的血痂和蠕动的蛆虫。身体因刚才的撞击而完全失控，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腐烂的手爪抓向自己的面门。 走廊里响起几声短促到极致的、被掐断般的惊叫。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那腐烂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衍皮肤的刹那—— “嗤啦——！” 一道刺目的、令人瞬间致盲的蓝紫色电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之矛，毫无征兆地从苏衍身后不足一米处狂暴地迸发出来！那光芒如此耀眼，瞬间将昏暗的走廊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强烈的臭氧焦糊气味。 电光精准地劈在那只探出的腐烂手爪上！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门缝后炸响。那只爪子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枯枝，在炫目的电光中剧烈地抽搐、痉挛，瞬间变得焦黑一片，腾起刺鼻的黑烟。强大的电流顺着爪子猛地灌入门缝，门后顿时响起一片更加混乱、痛苦的嘶嚎和□□烧焦的噼啪声。原本剧烈撞击的大门，竟在这狂暴一击下诡异地沉寂了一瞬。 强大的冲击波紧随电光而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刚刚稳住身形的苏衍后背上。 “咳！” 苏衍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向前推去，重重地撞在刚刚合拢了一点的门板上，左肩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烙铁烫过。他踉跄着站稳，惊魂未定地回头。 凌烬就站在他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 他保持着右手前伸的姿势，五指微微张开，指尖缭绕着一缕缕细小的、尚未完全消散的蓝紫色电蛇，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周身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如同暴风雨前凝聚的雷云。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线条冷硬得像刀锋凿刻而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冷冷地扫过门缝里冒出的黑烟和焦臭味，最后落在脸色苍白、左肩校服被灼穿一片、隐隐渗出血迹的苏衍身上。 空气死寂，只有门后怪物被电击后痛苦的低沉呜咽和焦臭味在弥漫。图书馆大厅里幸存的几个人，包括一脸呆滞、如同被抽掉魂魄的陈浩，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惊恐地看着这个如同雷神降世般的少年。 凌烬缓缓放下手，指尖的电弧彻底消失。他看也没看地上瘫软的陈浩，冰冷的目光在苏衍苍白的脸上和他肩头的灼伤处停留了半秒，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 “碍事。” 第2章 第 2 章 冰冷的瓷砖地面贴着后背，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直往骨头缝里钻。苏衍靠在重新被堵死的图书馆大门上，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到左肩那片火辣辣的灼痛。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气息——那是刚刚那道撕裂黑暗的雷霆留下的印记。 他抬起眼，视线越过地上几滩暗红的血迹和散乱的杂物，落在几步开外的凌烬身上。 那人已经收回了手，指尖跳跃的致命电弧消失无踪。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刚从冰山里凿出的雕塑，线条冷硬，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走廊里忽明忽灭的应急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更显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救人的动容，只有一片漠然的审视，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击，不过是随手拍死了一只扰人的飞虫。 “碍事。” 那两个字还冰冷地悬在空气里，如同无形的冰锥。 苏衍抿了抿苍白的唇，没说话。他撑着墙壁，忍着肩头的剧痛，慢慢站了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没有看凌烬，也没有看瘫软在地、□□湿了一片、眼神涣散如同死鱼的陈浩，目光扫过门厅里另外几个惊魂未定的同学——那个哭喊的女生，还有两个勉强扶着桌子的男生，都像受惊的兔子，瑟缩着避开他的视线。 “门……门堵住了吗？” 苏衍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堵…堵住了！” 扶着桌子的一个男生如梦初醒，赶紧用身体死死抵住堆在门口的桌椅。门后撞击的力道似乎减弱了，只剩下不甘的低吼和抓挠声。 暂时的安全并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图书馆成了死地，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而走廊尽头，通往楼外的大门方向，混乱的尖叫和令人心悸的嘶吼声正越来越近。 “待在这里是等死。” 凌烬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看也没看众人，径直迈开长腿，朝着走廊另一端通往教学楼侧翼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去。步伐稳定，目标明确，仿佛周围的混乱和血腥只是不值一提的背景板。 他的选择冷酷而有效。主楼梯和大厅是混乱的漩涡中心，侧翼的安全出口相对偏僻，生还几率更大。 苏衍几乎没有犹豫，忍着痛，立刻跟了上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那个哭泣的女生也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踉跄着跟上。另外两个男生对视一眼，恐惧最终战胜了对凌烬的畏惧，也拖着发软的腿追了过去。只有陈浩，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彻底崩溃了。 侧翼的走廊比主通道更狭窄幽暗，只有几盏应急灯苟延残喘地亮着。墙壁上溅着可疑的深色污迹，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更加浓重的、类似铁锈的甜腥味。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凌烬走在最前面，像一把沉默的尖刀，劈开令人窒息的黑暗。他速度很快，苏衍咬着牙，忍着肩膀的钝痛和灼伤，勉强才能跟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身后的女生更是体力不支，脚步踉跄。 突然，凌烬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抬起一只手。 后面的人猛地刹住脚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前方十几米处，通往安全出口的拐角，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粘稠、贪婪，伴随着骨头被嚼碎的“咔嚓”轻响。 凌烬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无息地侧身探头，只一眼，便迅速缩回。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身影佝偻着背，正伏在地上，对着什么在疯狂撕咬。它动作僵硬而执着，灰白的后颈皮肤在应急灯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地上，依稀可见散落的蓝色校服碎片和一滩迅速扩大的深色液体。 一只落单的丧尸。或者说，曾经的清洁工阿姨。 苏衍的心猛地一沉，胃里一阵翻搅。他认出了那校服的碎片，是高一某个班的班服。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凌烬。 凌烬的目光在狭窄的通道里快速扫过。没有趁手的武器。他视线最终落在了通道墙壁上，一个嵌在墙里的红色消防栓箱。 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凌烬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两步便悄无声息地贴近了消防箱。手指扣住箱门边缘，猛地发力！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异常刺耳！ 伏地啃噬的丧尸猛地抬起头！一张布满污血的脸转了过来，浑浊的眼球几乎只剩下眼白，嘴角挂着猩红的碎肉和涎水。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嘶吼，丢下啃了一半的残骸，四肢着地，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猛地朝声音来源扑来！ 速度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和僵硬，但那直扑而来的腐烂气息和嗜血的疯狂，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 凌烬眼神冰冷，在丧尸扑到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面一闪，动作流畅得如同预演过千百遍。同时，他双手紧握刚刚暴力扯下的、沉重的消防栓箱金属门板边缘，借着丧尸前扑的惯性，腰腹发力，手臂肌肉贲张，将门板如同巨斧般狠狠抡起！ 沉重的破风声撕裂空气！ “砰——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硬物碎裂和血肉闷响的声音炸开！ 沉重的金属门板边缘，精准无比地劈砍在丧尸脆弱的脖颈侧面！巨大的力量瞬间摧毁了颈椎的结构，那颗腐烂的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歪折过去，几乎与肩膀平行！扑击的动作戛然而止，灰白的身体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直挺挺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粘稠发黑的血浆和破碎的组织从断裂的颈部创口汩汩涌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一小片暗色的沼泽。 整个过程，从引诱到击杀，不过短短两三秒。快、准、狠，带着一种原始而高效的暴力美感。没有华丽的异能，只有纯粹的杀戮技巧和冰冷到极致的判断力。 凌烬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沉重的金属门板“哐当”一声砸在尸体旁边。他看也没看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残骸，甩了甩沾上几点污血的手腕，目光越过尸体，投向拐角后那扇紧闭的安全出口防火门。 通道里死一般寂静。 苏衍身后的女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尖叫冲口而出，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另外两个男生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和旁边触目惊心的血迹，胃里翻江倒海，其中一个扶着墙干呕起来。 苏衍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他看着凌烬那冷漠挺直的背影，看着地上那具被暴力终结的怪物尸体。没有恐惧，没有恶心，只有一种冰冷的认知在心底蔓延——这就是现在的世界。凌烬，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展示了崩坏后的生存准则：摒弃一切犹豫，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清除威胁。 凌烬走到安全出口的防火门前，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似乎被从外面锁住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让开。” 他头也没回，声音低沉。 后面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凌烬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了右手。这一次，他掌心向上，五指微屈，指尖开始有细小的、不稳定的蓝紫色电蛇跳跃、缠绕，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声。空气中那股臭氧的味道再次浓郁起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显然控制这初生的力量并不轻松。他猛地将手掌按在防火门厚重的金属门锁位置！ “滋啦——轰！” 刺目的电光瞬间爆发，比之前在图书馆走廊那一下更加狂暴！整个门框都剧烈震动起来，金属门锁在瞬间被强大的电流熔穿、汽化，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和焦糊味！厚重的防火门被这股力量猛地向内炸开一道缝隙！ 几乎在门被强行破开的同一瞬间，一股混杂着硝烟、血腥和垃圾**的浑浊空气猛地灌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外面世界更加清晰、更加刺耳的末日交响——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凄厉的惨叫、怪物的嘶吼、汽车的警报……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绝望的混乱喧嚣。 凌烬第一个侧身闪了出去。苏衍紧随其后，强忍着肩膀的疼痛和扑面而来的呛人气息。 外面，是地狱的延伸。 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污血。巨大的烟柱在城市各处升腾，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曾经熟悉的校园景观已经面目全非。花坛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精心修剪的灌木丛被撞得东倒西歪，几棵景观树被拦腰折断，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更触目惊心的是散落的尸体。穿着校服的，穿着教师制服的，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血泊里，有的残缺不全，有的被啃噬得面目全非。鲜血浸染了石板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粘稠的暗褐色。 不远处的主干道上，几辆汽车撞在一起，扭曲成了废铁，熊熊燃烧着。火光映照出一些蹒跚、僵硬的身影在游荡，发出低沉的嘶吼。更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些速度快得多、动作也更协调的灰影在追逐奔逃的人类，每一次扑击都带起绝望的惨叫。 凌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着环境。他的目标是校园西侧围墙外那条相对僻静的后街。那里有一家规模不小的24小时便利店，是获取初期生存物资的关键。 “跟着我，别出声，别掉队。”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看准了绿化带和几辆侧翻的电动车形成的短暂遮蔽，身形一矮，如同最敏捷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苏衍和另外三人心脏狂跳，大气不敢出，紧紧跟上。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迹或碎裂的玻璃上，发出细微却足以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如同阴影里的老鼠，在残骸和火光构成的迷宫中穿行。凌烬的路线选择极其刁钻，总能利用燃烧的车辆、倾倒的广告牌或者密集的灌木丛避开开阔地带游荡的零星丧尸。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停顿、观察、前进都精准无比，仿佛大脑里自带一张精确的导航图和威胁雷达。 苏衍紧紧盯着凌烬的背影，将他的每一个规避动作都刻进脑子里。他强迫自己忽略肩膀上越来越尖锐的疼痛，忽略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味，忽略耳边不断传来的死亡哀鸣。生存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和恐惧。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小树林，距离西侧围墙和那家便利店已经不足百米时，凌烬猛地停下了脚步，身体瞬间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便利店门口！ 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小规模的、无声而惨烈的厮杀。不是人和丧尸，而是人和人！ 便利店的玻璃门早已粉碎，里面一片狼藉。门口的空地上，三个穿着运动背心、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体育生的男生，正围着另外两个穿着普通校服的男生疯狂殴打。地上已经躺倒了一个，满头是血，生死不知。 “妈的！叫你藏！面包呢？水呢？交出来！” 一个板寸头体育生狠狠一脚踹在蜷缩在地的男生腹部，那男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强哥…真…真没了…都被…被抢光了…” 另一个被揪着衣领的男生满脸是血，惊恐地求饶。 “放屁！” 另一个高个子体育生一把抢过那男生死死护在怀里的背包，粗暴地撕开，里面滚出几包饼干和两瓶矿泉水。“操！还敢骗老子！” 他狞笑着，抡起拳头就砸了下去。 “住手！” 苏衍身后那个一直哭泣的女生，看到被打的男生里有她认识的同学，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 这声音在混乱的背景中并不算大，但对于那几个正在施暴的体育生来说，却如同惊雷！ 板寸头猛地回头，凶狠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了过来，瞬间锁定了凌烬一行人！ “哟呵？又来送物资的？” 板寸头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暴戾。他丢下地上呻吟的男生，和高个子一起，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朝凌烬他们围了过来。那个抢到背包的体育生也停止了殴打，将背包甩在肩上，眼神凶狠地堵住了另一侧。 “把身上吃的喝的都交出来！” 高个子体育生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看起来“最好欺负”的苏衍和那个女生，“哥几个吃饱了，心情好，说不定能带你们一程。” 恐惧瞬间攫住了苏衍身后的三人。那两个男生腿一软，差点跪下。女生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苏衍的衣角。 苏衍脸色苍白，肩膀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他下意识地看向挡在最前面的凌烬。 凌烬站在那里，像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看那几个围上来的体育生，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越过他们，越过便利店破碎的橱窗，死死地盯着店内深处，某个货架的阴影角落。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五指微微蜷曲，指尖，一缕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躁动的蓝紫色电光，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无声地跳跃起来，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空气中那股臭氧的焦糊味，陡然加重。 “喂！聋了？跟你说话呢！” 板寸头见凌烬无视他们，怒火中烧，伸手就想去抓凌烬的衣领。 就在板寸头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烬衣襟的瞬间—— “吼——！！！” 一声狂暴、充满纯粹破坏欲的嘶吼，猛地从便利店深处炸响！紧接着，一道比普通丧尸快得多的灰影，带着腥风，如同炮弹般从破碎的橱窗里撞了出来，直扑背对着店门、正得意洋洋背着抢来背包的那个体育生！ 那速度太快了！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丧尸！ 灰影扑出的瞬间，凌烬一直锁定阴影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等的就是这个！ “小心！” 苏衍失声惊呼。 那个体育生听到吼叫，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张腐烂扭曲、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在眼前急速放大！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利齿入肉的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灰影狠狠咬住了体育生的肩膀，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撞飞出去！他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怀里的背包脱手飞出，里面的饼干和水撒了一地。 “强子！” 板寸头和高个子体育生目眦欲裂，惊恐瞬间取代了贪婪。他们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那是一只体型比普通丧尸大了一圈的怪物，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青色，肌肉虬结，尤其是一双前臂，异常粗壮，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角质层，如同两柄粗糙的骨质重锤！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更加狂暴嗜血的光芒！ LV2级丧尸！甚至是LV3！拥有更强的力量和速度！ 被咬住肩膀的体育生疯狂挣扎、踢打，但那只怪物粗壮的前臂猛地抬起，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体育生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胸腔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鲜血混杂着破碎的内脏从口中狂喷而出！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软了下去。 怪物松开嘴，仰头发出一声胜利般的咆哮，沾满鲜血和碎肉的獠牙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它浑浊的眼球转动，瞬间锁定了离它最近的板寸头和高个子！ “跑！快跑啊！” 板寸头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什么物资，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 但晚了！ 怪物双腿猛地蹬地，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它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腥风，瞬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一只覆盖着厚厚角质层的巨拳，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破风声，狠狠砸向板寸头的后心！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轰！！！”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壮、都要狂暴的蓝紫色雷霆，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罚，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从板寸头和高个子体育生之间的空隙悍然劈出！目标，直指那只扑击而来的LV2级力量型丧尸！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电光精准地轰击在丧尸那异常粗壮的、砸向板寸头的右臂上！ “嗷——！！！” 比之前图书馆门后那只丧尸凄厉十倍的惨嚎声炸响！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丧尸的整个右臂！坚硬的角质层在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电流下如同纸糊般崩裂、碳化！焦黑的碎块混合着恶臭的粘液四处飞溅！整条右臂在炫目的电光中肉眼可见地萎缩、焦黑、化为飞灰！ 强大的冲击力将丧尸狠狠炸飞出去，撞在便利店的外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墙体都龟裂开来。它倒在地上，仅存的左臂疯狂地抓挠着地面，断臂处一片焦黑，冒着青烟，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吼，却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板寸头和高个子体育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滚了一身的尘土和碎肉渣滓，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湿透。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右手缭绕着未散电光、如同雷神般的身影，又看看地上那半残的恐怖怪物，大脑一片空白。 凌烬缓缓放下手，指尖跳跃的电弧迅速黯淡、消失。他的脸色比刚才白了一分，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刚才那全力一击消耗巨大。他看也没看地上吓瘫的两人，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饼干和水，最后落在便利店那黑洞洞的门口。 他迈开脚步，径直朝着便利店走去。目标明确——物资。 苏衍看着凌烬冷漠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半残的、依旧在嘶吼挣扎的怪物，再看了看吓瘫在地、屎尿齐流的体育生，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几包散落的饼干和瓶装水上。 崩坏的准则，在这一刻，被凌烬用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写满了鲜血与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