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福女:锦鲤娇妻甜又旺》 第1章 第一章 破屋惊梦 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味钻进鼻腔时,苏明月的指尖先触到了硌人的稻草。 眼皮重得像是糊了层浆糊,她挣扎着掀开眼帘,入目是漏着天光的竹篾墙,墙皮剥落处露出灰扑扑的夯土,梁上挂着几串发黑的干辣椒,在穿堂风里轻轻晃荡。 “这是……” 喉间泛起铁锈味,她刚撑起身子,额角突然一阵剧痛,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如潮水般倒灌而入:十二岁被卖给邻村瘸子冲喜的原主、昨儿被嫂子推进泥塘的羞辱、还有今早母亲举着笤帚骂她“吃白食”的刺耳嗓音。 “砰——” 木门被粗暴推开,裹着一身寒气的妇人闯进来,青布围裙上沾着草屑,鬓角插着的木簪歪得快掉下来。 她扫见床上坐起的人影,叉腰骂道: “死丫头装什么死?日头都晒屁股了还不起,你弟等着喝糊糊呢!” 苏明月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抬眼望向这位“便宜母亲”。 原主记忆里,王氏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儿子苏金宝,对唯一的儿子宝贝得捧在手心,对女儿们却动辄打骂。 此刻王氏手里攥着个粗陶碗,碗底还沾着星点黄糊糊,显然是喂完儿子才想起她。 “娘,我……”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头痛袭来。 这次不是记忆,而是清晰的画面: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砸在枯树上,远处山洪卷着泥石奔腾而下,村口那棵百年老槐被连根拔起…… “发什么呆!” 王氏上前揪住她的胳膊, “赶紧去后山脚挖点野菜,再晚连草根都没了。你哥嫂今早去镇上换粮,家里没多余口粮给你耗着。”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苏明月清醒几分。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粗布衫补丁摞补丁,袖口磨得发毛,手腕上还留着昨天被嫂子拉扯出的红痕。 余光扫过墙角的破瓦罐,里面只剩小半罐杂粮,确实撑不了几天。 “娘,明日会下暴雨。” 她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有些惊讶。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得赶紧把存粮挪到高处,后山脚的路也会被冲垮,现在去挖野菜太危险。” 王氏愣了愣,继而尖声笑起来: “你这丫头莫不是摔傻了?青天白日的哪来的暴雨?想偷懒就直说,少在这儿咒家里!” 她扬手想抽笤帚,却瞥见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动作顿了顿。 苏明月抓住机会,起身走向墙角的木柜。 原主的记忆里,这柜子最底层藏着她攒了半年的二十文铜钱,是准备偷偷换些布料做鞋的。 “娘,我去镇上买些油纸回来盖粮仓,再买两斤盐。” 她攥紧铜钱, “您看这天色,午后怕是要起风,早点准备总没错。” “反了天了!” 王氏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拍掉她手里的钱, “家里的钱轮得到你做主?金宝还要买笔墨纸砚,你竟敢打主意!” 她推搡着将苏明月往门外赶, “赶紧去挖菜,再废话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院角传来母鸡咯咯的叫声,苏明月踉跄着扶住土墙。 抬眼望去,堂屋门口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锦缎马褂擦得发亮,正捧着个糖糕啃得香甜——那是原主的弟弟苏金宝。少年斜睨她一眼,故意将糖渣抖在地上: “三姐,你身上好臭,别熏着我。” “金宝进屋去,别理这赔钱货。” 王氏瞪了苏明月一眼,转身从缸里舀了碗清水递给儿子, “慢点吃,等你哥嫂回来给你带酱肘子。” 苏明月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主的怯懦、家人的轻视,此刻如针尖般扎得她心口发疼。 现代的她曾在实验室里培育出抗旱稻种,如今却困在这方破旧院落里,连预知灾祸都无人相信。 “至少……我能自己救自己。” 她低声呢喃,转身走向柴房。 墙角堆着几捆干草,她抽出其中一捆,里面果然藏着原主偷偷攒的半块玉米饼。 咬下干涩的饼子,她思索着梦境里的细节:暴雨会在明日申时开始,后山的老猎户屋旁有个废弃的窑洞,或许可以用来储存粮食。 正想着,柴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小姐吗?” 尖利的嗓音带着讽刺,嫂子李氏挎着竹篮走进来,鬓角的银钗晃得人眼花, “怎么,听说娘让你去挖菜,就躲这儿偷嘴?” 苏明月抬头,看见李氏腕上戴着原主母亲的银镯子——那是原主姐姐出嫁时被王氏强行要走的嫁妆。 李氏看着她的目光,故意晃了晃手腕: “看什么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镯子本该留给金宝娶媳妇用。你呀,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别哪天饿死在山沟里都没人收尸。” “嫂子今日去镇上换粮?” 苏明月咽下最后一口饼子,故意转移话题, “我瞧着天色不对,怕是要变风,不如早点回来?” 李氏冷笑: “轮得到你教我做事?我可听说了,你跟娘说什么暴雨,简直笑死人。你要有这本事,怎么不先算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嫁出去?省得在家碍眼。” 她甩下这话,扭着腰肢走了出去,竹篮里的铜钱叮当作响。 苏明月望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原主十六岁未嫁,在这时代已是“老姑娘”,家人嫌她白吃饭,才动了卖给瘸子的念头。 但现在的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走出柴房,阳光刺眼得让人眯起眼。 她望向远处的山峦,云层确实比清晨时厚了些,山风卷着细沙吹过脸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意。 不管家人信不信,她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暴雨做准备。 转身回到自己的破屋,苏明月掀开土炕的石板,取出藏在下面的粗布口袋。 里面装着她用野果换来的几把菜籽,还有从山上采来的草药。 现代农科知识告诉她,这些草药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第一步,先去后山探路。” 她低声自语,将口袋系在腰间, “就算家人不帮忙,我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跨出院门时,隔壁传来犬吠声。 她下意识望过去,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似乎是个背着猎弓的男子。 但还未看清面貌,那人已消失在竹林深处。 苏明月皱眉,原主记忆里,隔壁住着个寡言少语的猎户,人称赵铁柱,但两人从未说过话。 “以后再说吧。” 她甩甩头,朝后山走去。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鞋尖蹭到碎石,疼得她直吸气。 但比起即将到来的暴雨,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山风渐起,吹得树梢沙沙作响。 苏明月摸着腰间的口袋,掌心微微发汗。 她不知道这具身体能否扛住接下来的辛苦,但有一点很清楚:从今天起,她不再是任人欺负的苏明月,而是要在这古代闯出一片天的现代农科硕士。 “暴雨也好,极品亲戚也罢,” 她望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云层,嘴角扬起一丝坚定, “我都会一一解决。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现在的轻视。” 第一章完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山雨欲来 申时三刻,日头被铅灰色云层吞得只剩边缘一线。 苏明月攥着镰刀的手心已满是冷汗,指甲缝里嵌着黄褐色泥土——她刚用枯草和藤蔓将窑洞入口伪装成坍塌的土堆,又在洞壁凿出排水槽,现代基建知识在这简陋环境里竟派上了用场。 “呼——” 山风突然转急,卷着枯枝砸在她肩头。 她踉跄着扶住石壁,望向山下村落的方向,心跳陡然加速:自家那三间土坯房的烟囱竟飘起炊烟,王氏显然没把她的警告当回事。 “先送粮食。” 她咬咬牙,转身走向藏在岩缝里的竹筐。 筐底垫着她用野葡萄藤编的防潮垫,上面码着半袋杂粮、三块硬饼,还有用荷叶包好的草药。 刚提起竹筐,忽闻身后传来踩断枯枝的声响。 “谁?” 她迅速转身,镰刀横在胸前。 只见竹林阴影里走出个高大身影,深灰粗布短打裹着精瘦肌肉,腰间挂着兽皮箭囊,正是隔壁猎户赵铁柱。 这人平日总戴着斗笠,今日却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胡茬青黑,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赵铁柱抬手示意并无恶意,喉结滚动着开口: “你昨日摔进泥塘时,我看见你后颈的朱砂痣了。” 这话如惊雷劈中苏明月。 原主确实在后颈有粒朱砂痣,可一个从不打交道的邻居为何突然提起?她后退半步,镰刀握得更紧: “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 赵铁柱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在她脚边, “昨儿在镇上看见这东西,想着你可能用得上。” 油纸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颗粒——竟是盐。 苏明月瞳孔微缩,在这穷乡僻壤,盐比银钱还金贵,这包至少有半斤盐 “为何帮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出算计。 赵铁柱转身走向竹林,声音闷闷的: “不想看你死得太难看。”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 “申时五刻必有狂风,你最好在那之前下山。”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竹影间,只留下簌簌响动。 苏明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后颈。 原主记忆里,赵铁柱父母早逝,独自住在山脚破屋,村里传言他克亲,没人敢靠近。 可他刚才的举动,分明带着某种隐秘的关切。 来不及细想,天边忽然滚过闷雷。 她抓起盐包塞进竹筐,快步朝山下赶去。 行至半山腰,忽见嫂子李氏拎着空篮子迎面而来,鬓边银钗歪得几乎掉落,脸上沾着草屑,显然是摔过跤。 “哟,这不是要当仙姑的三小姐吗?” 李氏扶着腰喘粗气, “挖野菜挖到后山去了?我可告诉你,别想偷懒,今晚还得给我洗绣鞋呢!” 苏明月皱眉望向她身后的小路,发现原本清晰的石板路已有些泥泞——这是暴雨前兆。 “嫂子,马上要刮大风了,你赶紧回家,别在山上逗留。” 她伸手想扶李氏,却被一把推开。 “少假惺惺!” 李氏瞪她一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支开我,好独占家里那点存粮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金宝还要娶媳妇,你休想——”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呼啸而至,刮得人睁不开眼。 李氏尖叫着抓住旁边的树干,竹篮被风卷走,骨碌碌滚下山坡。 苏明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两人踉跄着靠在岩壁旁。 “看到了吗?” 苏明月大声喊道, “这就是暴风雨前的狂风!再不回去,山路会被冲断的!” 李氏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却仍嘴硬: “就算……就算真有暴雨,也是你这灾星招来的!” 话虽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得多,她攥紧苏明月的衣袖, “你、你带我抄近路下山,我就……就当没看见你藏粮食!” 苏明月挑眉: “你怎么知道我藏粮食?” 李氏眼神闪烁: “早上看你鬼鬼祟祟往后山跑,当我瞎?”她咬咬牙,“反正家里的粮我要分一半,否则我就告诉娘,你偷拿她的银镯子!” 原来如此。 苏明月暗自冷笑,难怪李氏会突然上山,怕是想趁乱捞好处。她扫了眼李氏腕上的银镯子,故意说: “银镯子不是在你手上吗?娘早送给你了。” “你!” 李氏脸色通红,抬手想扇她,却被苏明月反手握住手腕。 “不想死就跟我走。” 苏明月甩开她,转身走向一条隐蔽的石缝, “这是老猎户才知道的捷径,抓紧时间。” 两人跌跌撞撞下了山,刚到村口,豆大的雨点已砸下来。 苏明月远远望见自家院落里,王氏正手忙脚乱地收晒在竹竿上的衣物,弟弟金宝抱着陶罐往屋里跑,却不慎摔了一跤,陶罐碎成两半,黄糊糊的小米撒了一地。 “金宝!” 王氏尖叫着冲过去,不顾雨水浇湿头发,赶紧去捡小米。 苏明月赶到时,正听见她骂骂咧咧: “都怪那个死丫头咒我们!不然金宝也不会摔——” “娘,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苏明月抹去脸上雨水, “赶紧把存粮搬到高处,灶间的柴火也得挪,还有——” “你还敢提!” 王氏转身就是一耳光,打得苏明月偏过头去, “都是你这扫把星,说什么暴雨,现在好了,粮食撒了,金宝也摔了,你满意了?” 金宝坐在泥水里哭号: “娘,我的糖糕还在屋里,会不会被淋湿?” 王氏心疼得赶紧去抱他,却没注意到房檐下的瓦片正在松动。 “小心!” 苏明月眼尖,一把推开王氏。“轰”的一声,瓦片砸在她刚才站的地方,碎成齑粉。 金宝吓得哭声更大,王氏却指着她骂: “你这是想咒我死?好霸占家里的东西?” 苏明月闭了闭眼,压抑住怒气: “随你怎么想,我现在去把粮仓垫高,你要是不想明天喝西北风,就来搭把手。”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想再浪费口舌。 粮仓在西厢房角落,是个半人高的木柜,底下垫着砖块。 苏明月掀开柜盖,只见里面的杂粮只剩小半袋,心中暗叹。 原主一家五口,全靠哥哥苏大海打猎、嫂子李氏刺绣换粮,却把大部分粮食都紧着金宝吃,三个女儿向来吃不饱。 “用石头把砖垫高。” 她对呆站在一旁的李氏说, “再找些干稻草铺在柜底,防止受潮。” 李氏虽不情愿,却也知道粮食重要,只好去搬石头。 两人刚把砖垫高两寸,忽闻院外传来嘈杂人声。 “不好了!后山发大水了!” “老槐树都被冲断了!” “赶紧去高处躲雨!” 王氏抱着金宝冲进来,脸色惨白: “怎、怎么回事?不是说明天才下暴雨吗?” 苏明月皱眉:梦境里的暴雨是明日申时,怎么提前了? 她冲到门口,只见雨幕中,远处的后山已如泥龙般翻滚,浑浊的水流顺着山路奔腾而下,村口的洼地瞬间积起齐膝深的水。 “来不及去窑洞了。” 她当机立断, “去西厢房屋顶!那是全村最高的地方!” “你疯了?” 王氏尖叫, “屋顶会被雷劈的!” “那你就带着金宝淹死在这儿!” 苏明月大吼,抓起墙角的麻绳就往屋顶爬。 现代农村长大的她,爬房上树是家常便饭,三两下就上了屋顶,开始用麻绳固定瓦片。 李氏拽了拽王氏: “娘,她说得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氏这才哭哭啼啼地跟着爬上屋顶,怀里还紧紧抱着金宝。 刚坐稳,就听见“咔嚓”一声,后山方向的山体滑坡了。 苏明月眼含忧虑,转头看向赵铁柱家的方向,却见那抹熟悉的灰影正站在自家屋顶,手持猎弓,不知在瞄准什么。 “看什么看!” 王氏拍了她一巴掌, “还不赶紧护着你弟弟!要是金宝被雨淋着——” “闭嘴!” 苏明月第一次对王氏发火, “再吵就把你扔下去!” 王氏惊呆了,怀里的金宝也忘了哭。 苏明月没空解释,她解开腰间的粗布口袋,取出草药分给众人: “含在嘴里,防止呛水。” 又拿出半块玉米饼掰碎, “一人一口,保存体力。” 李氏盯着她的口袋: “原来你真藏了吃的!” “再废话就没你的份。” 苏明月冷冷看她一眼,将最小的一块递给她。转头看见王氏想把饼全塞给金宝,又道: “娘,你也吃,不然没力气抱金宝。” 王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眼神却仍满是怨怼。 苏明月知道,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观念不是一时能改变的,但至少,她要先活下去。 雨越下越大,屋顶开始漏水。 苏明月忽然想起赵铁柱说的申时五刻狂风,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云层中竟隐隐有金光流转,如同某种神秘的呼应。 “难道……” 她握紧拳头,后颈的朱砂痣突然发烫, “我的预知能力,不止能看见暴雨?” 第二章完 第3章 第三章 朱砂现世 暴雨如注,瓦片在洪流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明月后颈的朱砂痣灼烧般发烫,眼前的雨幕突然泛起金色涟漪,竟隐约看见云层深处有龙鳞状的光影游弋。 她猛地按住太阳穴,指尖触到一片异常的温热——那颗朱砂痣此刻竟在皮肤下微微蠕动,如同活物。 “你、你脖子在发光!” 嫂子李氏突然尖叫,指甲深深掐进苏明月的手臂。 王氏怀里的金宝哇地哭出来,小身子抖得像筛糠: “娘,三姐变成妖怪了!” “胡说!” 王氏反手给了李氏一耳光,却不敢直视苏明月泛着微光的后颈, “定是雨水反光!死丫头,还不把脸转过去,别吓着你弟弟!” 苏明月充耳不闻,目光死死锁住赵铁柱家的方向。 透过雨帘,她看见那抹灰影突然张弓搭箭,箭矢划破雨幕的瞬间,竟裹着淡淡金光——与她眼中的龙鳞光影如出一辙。 “他也能看见……” 她喃喃自语,话音未落,西厢房的房梁突然发出“咔嚓”脆响。 王氏尖叫着抱紧金宝,李氏死死抓住苏明月的手腕: “怎么办?房梁要断了!” “跳下去。” 沙哑的男声从下方传来。 苏明月低头,只见赵铁柱不知何时已站在齐腰深的积水中,肩头蹲着只浑身湿透的山鸡,腰间箭囊鼓鼓囊囊,显然刚从山林里回来。 “跳?这么高会摔死的!” 王氏尖声抗议,却被赵铁柱冰冷的眼神镇住。 “抓住我的手。” 他伸手向苏明月,掌心有老茧摩擦的粗粝感, “我接住你。”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明月后颈的朱砂痣猛地发烫,一段破碎画面涌入脑海:前世她曾在古庙中见过一尊持弓天将像,神像后颈竟有与她一样的朱砂痣…… “三姐!” 金宝的哭声打断思绪。苏明月咬牙闭眼,纵身跃下。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一个带着松木香的怀抱。 赵铁柱稳稳接住她,手臂肌肉紧绷如钢铁: “抓紧我,去窑洞。” “等等!” 王氏在屋顶哭喊, “还有我们!你不能只救这个死丫头!” 赵铁柱皱眉看向屋顶,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先救孩子。” 他转向苏明月, “你哥嫂呢?” “去镇上换粮了,还没回来……” 苏明月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惊呼: “是大海两口子!他们被洪水困在石桥上了!”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哥哥苏大海背着个麻袋,正拽着李氏在齐胸深的水里挣扎,两人身后的石桥已被冲毁半边。 王氏见状立刻尖叫: “我的儿!金宝他爹要淹死了!苏明月,你快想想办法啊!” 苏明月攥紧赵铁柱的衣袖: “能救吗?” 男人沉默片刻,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特制的长箭,箭头绑着拇指粗的麻绳: “抓住绳子爬过来。” 他将箭搭在弓上,弓弦拉成满月, “看好了,别松手。” 箭矢破空而去,精准钉入苏大海身旁的树干。 苏大海愣了愣,立刻抓住绳子往这边游。 李氏却在水中打滑,松开了手,瞬间被洪流冲远。 “嫂子!” 苏明月惊呼,想冲过去,却被赵铁柱一把拉住。 只见他不慌不忙抽出第二支箭,瞄准李氏漂浮的方向——这次箭头竟燃起幽蓝火焰,在雨幕中划出诡异的光轨。 箭矢擦着李氏发梢钉入岸边岩石,她猛地抓住绳子,连滚带爬地扑进泥水里。 王氏冲过去抱住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个死人!差点把命丢了,金宝以后靠谁养活?” 苏大海喘着粗气,将麻袋递给苏明月: “妹,里面是换粮剩的半袋粟米,藏好别让人看见。”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赵铁柱, “多谢铁柱兄弟救命,改日……” “先去窑洞。” 赵铁柱打断他,转向苏明月, “你的预知……是不是更清楚了?” 这话如重锤敲在苏明月心上。 她低头避开家人惊疑的目光,低声道: “路上说。” 转身时,却听见王氏在背后嘀咕: “什么预知,分明是邪术……铁柱这小子也不对劲,莫不是和这丫头串通好了惑乱人心?”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走,金宝早就哭累了,趴在苏大海背上打盹。 李氏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却仍不忘阴阳怪气: “三姐真是好本事,勾得猎户哥哥冒死相救,莫不是早就有私情?” “闭嘴!” 苏大海皱眉,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要不是小妹,咱们早被瓦片砸死了。” “她?” 王氏冷笑, “指不定就是她引来的灾祸!你看她脖子那东西,分明是不祥之兆——” “够了!” 苏明月猛地转身,朱砂痣此刻已亮如萤火,在雨幕中划出淡淡光弧, “再废话,我就把你们扔在这儿喂狼。” 众人被她眼中的冷光震慑,顿时噤声。 赵铁柱走在最前面,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拨开一丛灌木——被藤蔓覆盖的窑洞入口完好无损,正如苏明月今早伪装的模样。 “进去后别生火。” 他掀开藤蔓,示意众人进去, “洪水里有瘴气,明火会引来野兽。” 窑洞内比想象中宽敞,苏明月早上铺的干草还透着暖意。 她摸出藏在石缝里的油纸包,取出半块硬饼掰碎: “金宝先吃,剩下的明天分。” 王氏刚要伸手去接,却见赵铁柱从怀里掏出个竹筒,里面装着烤得金黄的兔肉: “给孩子。” 他顿了顿,又拿出几个油纸包, “盐和草药,省着用。” 苏明月挑眉,注意到他指尖沾着新鲜泥土,显然是刚从山上采的药。 “你怎么知道我藏了窑洞?” 她低声问。 赵铁柱瞥了眼她后颈的朱砂痣,喉结滚动: “因为我也有。” 他掀起衣领,露出左侧锁骨下方,一枚暗红痣如蝶翅般静静蛰伏, “五年前上山打猎被雷劈,醒来就有了这东西,还能看见……动物的生机。” 这句话如惊雷在苏明月耳边炸响。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大病一场,醒来后总能梦见山川异变,原来与这颗朱砂痣有关。 “我能预见天灾。” 她轻声说, “今早的暴雨比梦里提前了,或许……这痣能感应天地灵气?” “嘘。” 赵铁柱按住她的肩膀,指尖传来异样的温热, “有人来了。” 洞口藤蔓突然沙沙作响,一道黑影挤了进来。 苏明月手按镰刀,却见进来的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中传出微弱的哭声。 “行行好……” 老妇人扑通跪下, “给孩子一口吃的吧,他娘生完他就咽气了,家里粮食全被冲走了……” 王氏立刻把金宝护在身后,小声嘀咕: “灾年最忌收留外人,万一染上疫病……” 苏明月却蹲下身,解开襁褓查看孩子状况: “只是饿昏了,还有救。” 她转头看向赵铁柱,后者默默递来竹筒里剩下的兔肉。 “娘,把你的饼分半块给他们。” 苏明月看向王氏。 “凭什么?” 王氏抱紧金宝,“这是给金宝留的!” “就凭我手里有粮。” 苏明月从口袋里掏出粟米, “要么分饼,要么明天大家都喝西北风。” 王氏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掏出怀里的饼,掰下小小一块扔给老妇人。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接过,刚要喂孩子,却被李氏一把抢走: “慢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土匪派来探路的?先让这孩子吃!” 她指着金宝。 “你!” 苏明月攥紧拳头,却被赵铁柱轻轻按住。 只见他从腰间取出银针,刺入孩子虎口,指尖沾了点唾沫抹在孩子唇上: “无毒。” 老妇人哭道:“这位大爷明鉴,我祖孙俩真是走投无路了……” “吃吧。”苏明月将饼重新塞给老妇人,转头瞪着李氏, “再敢抢孩子的口粮,我就把你扔出去喂洪水。” 李氏缩了缩脖子,躲到苏大海身后。 洞内气氛压抑,只有孩子的吞咽声和洞外雨声交织。苏明月靠在石壁上,望着赵铁柱轮廓分明的侧脸,轻声问: “你说这痣能感应灵气,那金光……龙鳞……” “可能是上古传承。” 赵铁柱眼神深邃, “我曾在猎人笔记里见过记载,朱砂入命者能通天地之变。你掌心的菜籽,方才是不是发芽了?” 话音未落,苏明月忽然感觉掌心发痒。 她摊开手,只见早上藏在口袋里的菜籽竟冒出了嫩芽,在昏暗的窑洞里泛着莹蓝光泽。 “这是……”她惊呼出声。 “噤声!” 赵铁柱突然按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猎弓, “有狼群。” 洞口藤蔓剧烈晃动,一声低沉的狼嚎刺破雨幕。 金宝哇地哭起来,王氏死死捂住他的嘴,眼里满是恐惧。 老妇人颤抖着抱紧孩子,襁褓中的啼哭突然变成急促的喘息。 苏明月握紧发芽的菜籽,后颈朱砂痣再次发烫。 她看见赵铁柱搭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箭矢却迟迟未发——洞外至少有五头狼,单凭三支箭根本无法突围。 “把菜籽给我。” 她突然开口,“还有你的火折子。” 赵铁柱挑眉,却立刻掏出火折子。苏明月将发芽的菜籽撒在洞口,用草叶堆成小堆,点燃后顿时腾起淡蓝色火焰。 奇异的是,火焰中竟飘出清甜的草木香,压过了雨中的腥气。 狼群的嚎叫突然变得迟疑。苏明月屏住呼吸,只见为首的灰狼慢慢凑近洞口,嗅了嗅火焰,竟转身带着狼群离去。 “这是……”李氏瞪大双眼,“你会仙术?” “是油菜芽的气味。” 苏明月解释,曾听老辈人说过狼怕芸薹之气, “可能……是这痣让种子灵性更强。” 赵铁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手: “或许我们能借灵气种养作物。” 他转头看向王氏, “今晚我守夜,你们轮流睡。明天天亮后,我带苏明月去山上找野果,其他人留在洞里别出声。” “凭什么让她去?” 王氏立刻反对,“她是丫头,该留在家照顾金宝!” “因为她能找到吃的。”赵铁柱冷冷看她一眼,“不想饿死就闭嘴。” 王氏被他的眼神震慑,终于不再说话。 苏明月靠在石壁上,听着洞外渐小的雨声,思绪万千。 朱砂痣、灵气、预知天灾,这一切虽离奇,却让她莫名心安——仿佛命中注定该在此处,用这身本事活下去。 她摸了摸后颈的朱砂痣,看向赵铁柱的侧脸。 男人正专注地擦拭猎弓,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 不管这痣从何而来,至少现在,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知情人。 “睡吧。” 赵铁柱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温柔, “明天还要开荒呢,苏姑娘。” 苏明月抬头,看见他嘴角微扬,在昏暗的窑洞里如同一道微光。 她忽然笑了,是啊,就算身处绝境,她依然是能与天地灵气共鸣的人。 “好,铁柱哥。”她轻声说,“明天,我们就开始种地。” 第三章完 第4章 第四章 灾后开荒 卯时三刻,雨停了。 苏明月掀开窑洞藤蔓,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腐叶味的泥土腥气。 远处的山峦褪去了昨日的狰狞,露出被冲刷得发亮的青石板,山溪改道成蜿蜒的银链,在晨光中闪烁。 她深吸一口气,凭借现代农科知识判断:这是暴雨后土壤墒情最佳的播种时机。 “看什么呢?” 铁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背着猎弓,腰间挂着用兽皮裹好的草药, “去村口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粮食。” 王氏裹着湿漉漉的衣襟凑过来,怀里的金宝还在酣睡: “我跟你们一起去,免得你们私藏——” “娘还是留在洞里吧。” 苏明月打断她,“昨儿淋了雨,得看着金宝别染风寒。嫂子留下生火,煮点姜汤给大家祛寒。” 她特意强调“姜汤”,避免王氏联想到珍贵的草药。 李氏刚要开口抱怨,铁柱已将一个装着姜片的陶罐塞进她手里: “柴在洞口左侧石缝,省着用。” 他转头看向苏明月,“走。” 两人踩着泥泞往村口走,草鞋陷进烂泥里发出“咕唧”声。 苏明月观察着路边的植被,根据叶片上的泥痕判断洪水流向——这是她前世在农田水利课上学的实地勘测技巧。 铁柱注意到她的专注,开口道:“后山腰有处老泉,去年干旱时干涸了,或许现在能取水。” “先找粮食。”苏明月说,“晒谷场地势低,可能有残留的粟米。” 村西头的晒谷场已成一片泥潭,散落的稻穗泡得发胀。 苏明月蹲下身,拨开浮泥,凭借农学经验判断底下可能有未被冲走的粮食: “这些稻穗泡过水,晒干后虽出米率低,但能救急。” “不许动!” 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苏明月转头,看见邻村赵寡妇叉腰站在断墙旁,怀里抱着个陶罐, “这是我家男人冒死抢出来的粮,你们想偷?” “赵婶,是我。” 苏明月起身解释, “我家粮仓被淹了,想找点能晒的稻穗,用麻布换您的粟米行么?” 她故意提及“麻布”,知道赵寡妇家缺布料给虎娃做衣。 铁柱配合地从背包里取出半匹粗麻布:“赵婶,换五斤粟米。” 赵寡妇盯着麻布,喉结滚动:“至少八斤!” “成交。”苏明月爽快答应,弯腰捡起散落的稻穗。 铁柱默默帮她把稻穗装进竹筐,低声道:“你算得准。” “农科知识里,灾年物价比平时高三成。” 她小声回应,“麻布在镇上值二十文,换八斤粟米不亏。” 回到窑洞,李氏正蹲在洞口煮姜汤,见他们背着稻穗回来,立刻皱眉: “这能吃?全是泥!” “淘洗七遍,晒干后碾成米。” 苏明月将稻穗藏到石缝里,“嫂子,你去溪边洗稻穗,我教你怎么快速去泥。” “我不去!” 王氏从窑洞里冲出来, “我儿子要吃干饭!你拿这些破烂糊弄谁——” “娘!” 苏大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背着老妇人的孙子,裤腿卷到膝盖, “石头他爹腿断了,全村就剩铁柱会接骨,你再闹,以后没人帮咱们!” 王氏狠狠瞪了苏明月一眼,却不敢再说话。苏明月接过孩子,摸了摸他额头: “发热了,得用柴胡退烧。” 她从铁柱的草药袋里翻出柴胡,“嫂子,三片柴胡煮两碗水,温了给孩子喝。” 李氏捏着柴胡皱眉:“这草能治病?别是瞎折腾——” “我爹受伤时,就是铁柱用这草退烧的。” 石头突然出现,怀里抱着个装着麦种的瓦罐, “三姐姐,这是我家最后一点麦种,送给你开荒。” 苏明月接过瓦罐,心中动容:“谢谢石头,等麦子收成了,还你十斤新麦。” 她转头看向铁柱,“后山腰的老泉,现在能取水吗?” “得先清淤。” 铁柱转身拿起锄头,“苏大哥,你跟我去挖泉眼;苏姑娘,你留这儿教她们处理稻穗。” 苏明月点头,蹲下身教李氏用竹筛淘洗稻穗: “水要顺着一个方向搅,泥沉底后舀出上层清水,重复五次。” 她示范了一遍,指尖沾着稻壳,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的种子筛选流程。 申时初,众人往后山老泉出发。苏明月背着装麦种的瓦罐,根据记忆中的等高线知识,判断山坳洼地最适合开垦——这里地势平缓,利于排水,且靠近泉眼。 转过一块巨石,她眼前一亮:洼地泥土呈深褐色,是富含有机质的黑土,野生稻虽被洪水冲歪,根系却依然健壮。 “这里能开三亩地。” 她蹲下抓起一把土,在指间碾开,“沙黏比约七比三,种粟米和小麦最合适。” 铁柱挑眉:“你懂土质?” “跟老农学的。” 她含糊带过,“先排水,再翻土。泉眼在那儿,咱们可以挖条水渠引水。” 众人分工合作:铁柱和苏大海用锄头挖排水沟,王氏和李氏捡石头垒田垄,苏明月则用木棍划出垄距——一尺三寸宽,符合古代农耕的标准行距。 老妇人抱着孙子坐在一旁,帮忙把麦种按大小分级。 “三姐姐,这麦种为啥要挑?”金宝蹲在旁边好奇地问。 “大种子养分足,出苗壮。” 苏明月耐心解释,“就像金宝要吃鸡蛋,小苗也要‘吃’好种子才能长大。” 金宝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远处的竹林:“铁柱哥砍竹子做什么?” “搭瓜架。”苏明月笑着说,“等过段时间种南瓜,藤蔓就能顺着架子爬。” 暮色四合时,洼地已整出半亩见方的梯田,泉眼被清淤后涌出清澈的泉水,顺着水渠流过垄间。 苏明月将筛选好的麦种均匀撒入地头,用脚轻轻踩实土壤——这是古法播种,防止鸟类啄食。 铁柱背着三只山鸡回来,肩头还蹲着只受伤的灰兔:“陷阱里捡的,腿断了。” 苏明月接过兔子,仔细查看伤口: “没伤着骨头,用夹板固定,喂些蒲公英就行。” 她从草药袋里取出布条,熟练地包扎伤口,“明天去镇上买些棉线,伤口别沾水。” 王氏远远看见山鸡,立刻凑过来:“可算有肉吃了,金宝都饿瘦了——” “今晚喝山鸡野菜汤,每人一碗。”苏明月打断她,“剩下的肉腌起来,以后下饭。” “你凭什么做主?”王氏皱眉。 “凭我知道怎么让粮食增产三成。”苏明月直视她的眼睛,“娘要是不想以后天天喝稀粥,就听我的。” 王氏被她的气势镇住,嘟囔着退到一旁。 苏大海将最后一捆柴火堆好,擦着汗说:“小妹,你说这地真能长出粮食?” “能。” 苏明月望着地头刚埋下的麦种,眼中有坚定的光,“只要好好侍弄,秋收时能打满两石粮食。” 铁柱将煮好的汤分给众人,递到苏明月手里时轻声说:“你懂的比老农夫还多。” 她低头喝汤,掩饰嘴角的笑意: “都是些土办法。”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些看似传统的耕种技巧,实则融合了现代农学的科学原理。 篝火噼啪作响,远处传来狼嚎,却不再让人恐惧。 苏明月啃着山鸡骨头,听着金宝喝到汤时的满足笑声,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虽苦,却充满希望。 她望向正在给兔子喂水的老妇人,望向蹲在火堆旁挑拣野菜的李氏,望向磨箭头的铁柱——这就是她的新生,用知识和双手创造的生活,没有奇幻,却足够真实。 “明天去镇上,” 她对铁柱说,“得买些农具,再换点菜种。” “好。”铁柱点头,“我陪你去。” 第四章完 第5章 第五章 市镇机宜 辰时初刻,薄雾未散。 苏明月将藏在树洞的二十文铜钱用帕子包好,塞进衣襟内袋。 铁柱背着空竹筐,腰间别着兽骨匕首,见她系紧帕子,低声道: “镇西头有间铁匠铺,老黄头手艺不错,可定制改良农具。” “先买耧车零件。” 苏明月回忆着《齐民要术》里的记载, “传统耧车播种深浅不一,咱们改三犁腿为五犁腿,行距能更匀。” 两人沿着山径往镇里走,露水打湿裤脚。 路过昨日开荒的洼地时,苏明月特意蹲下观察麦种发芽情况——土壤湿润,墒情良好,预计三日后即可出苗。铁柱注意到她的动作,开口道: “昨晚我在溪边设了竹篱,防野兽踩苗。” “想得周到。” 她起身拍掉泥土,“等镇上换了菜种,这片地旁可套种些萝卜,生长期短,能应急。” 行至镇口,青石板路上已热闹起来。 挑着担子的菜农、牵着毛驴的货郎、挎着竹篮的妇人穿梭往来,叫卖声此起彼伏。 铁柱忽然拉住苏明月,侧身挡住迎面而来的泼皮无赖:“小心。” 那无赖斜睨着苏明月,咧嘴一笑: “哟,这不是苏家那老姑娘吗?怎么,跟野男人逛镇子——” 铁柱眼神一冷,手已按上匕首柄。苏明月却抢先一步福了福身,语气清甜: “王二哥这话说的,我家铁柱哥是正儿八经的猎人,昨儿还救了赵婶家虎娃呢。 您要是有空编排人,不如去赵婶那儿帮帮忙,她家粮仓可还漏着雨呢。” 无赖被噎得说不出话,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铁柱挑眉: “嘴皮子倒是厉害。” “对付这种人,就得比他更懂人情世故。” 她轻笑,转向镇西头的米铺,“先去看看老井。” 米铺后院果然有口废弃的老井,井壁生着青苔,水面漂着落叶。 苏明月俯身观察水位,估算着与后山泉眼的海拔差: “若引后山泉水过来,这口井能做蓄水池。铁柱哥,你看这井栏,是不是能加固成压水井?” “压水井?”铁柱皱眉。 “就是用木头做个杠杆,往下压能抽水。” 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示意图,“比传统木桶打水省力,尤其适合妇人小孩用。” 铁柱盯着示意图,若有所思:“倒是个巧法子。等农具置办好,我来试试。” 两人来到铁匠铺,老黄头正坐在门槛上磨菜刀。苏明月上前福礼:“黄叔,我想买些耧车零件,再打两把窄口锄头。” 老黄头抬眼打量她:“苏家丫头?你家要开荒?” “是。” 她掏出五文铜钱,“先买三副犁腿,再打两把锄头,剩下的钱当定金,月底来取货可好?” 老黄头接过铜钱掂量了下:“月底?你家能在秋前整出五亩地?” “不止五亩。” 铁柱开口,“黄叔,再打个铁耙,齿要密些。” 老黄头挑眉,收下钱后开始记单子。 苏明月趁机观察铺内工具,发现墙角堆着几截生锈的弹簧:“黄叔,这废铁怎么卖?” “你要这破玩意儿?” 老黄头摆摆手,“拿去吧,送你。” 她谢过老黄头,将弹簧塞进铁柱的竹筐。男人低声问:“做什么用?” “改良播种机的弹力装置。” 她轻声说,“传统耧车播种全靠人力控制,有了弹簧,能更均匀落种。” 离开铁匠铺,两人往米铺走去。 路过布庄时,苏明月瞥见李氏的堂兄正和布庄老板说话,心中警铃大作——那家伙是镇上有名的牙侩,专做人口买卖。 “快走。” 她拽了拽铁柱的袖子,“别靠近布庄。” 铁柱立刻侧身挡住她,加快脚步。米铺老板见他们进来,堆起笑脸: “苏姑娘,铁柱兄弟,想买点什么?” “换两斤盐,再买半斤棉线。” 苏明月递出十文铜钱,“剩下的钱,换点油菜籽和萝卜籽。” 老板称盐时,苏明月注意到他案头放着本账册,上面记着“陈记粮行高价收稻种”的字样。 她心中一动,开口问:“周老板,陈记粮行收稻种做什么?” “听说是要往北边运。” 老板压低声音,“北边闹蝗灾,粮价涨了三倍呢!” 铁柱闻言皱眉:“北边离咱们这儿三百里,稻种运过去能活?” “活不活我不知道,” 老板叹口气,“但陈记给的价高,好多农户都把存粮卖了。” 苏明月攥紧衣袖,突然想起开荒地里的野生稻——虽不能灵植,但耐旱性极强,或许能改良后卖给粮行。 她转头看向铁柱,后者微微点头,显然想到了一处。 买完种子和棉线,两人往镇口走,路过肉铺时,铁柱忽然停住:“等我一会儿。” 他走进肉铺,片刻后出来,往苏明月手里塞了块油纸包着的东西:“给你补身子。” 她打开一看,是两块酱牛肉。想起前世实验室熬夜时,师兄总会偷偷带零食给她,心中一暖:“你不吃?” “我打猎常吃。” 他别过脸,耳尖微红,“你多吃点,有力气干活。” 两人走到镇外无人处,苏明月忽然停住脚步:“铁柱哥,方才在米铺,我想……” “想卖改良稻种。” 他接过话头,“但得先种出样本来,否则粮行不会信。” “没错。” 她点头,“野生稻虽耐旱,但穗短粒小,得先杂交选育。镇上布庄那牙侩,我怕他盯上我家里人,尤其是金宝——” “我会留意。” 铁柱打断她,“明日我去镇上换兽皮,顺便探探陈记粮行的底。你在家盯着开荒和育苗,别让王氏瞎折腾。” 苏明月苦笑: “她要是肯听我话,日头都得打西边出来。不过……” 她摸了摸腰间的种子袋,“等粮食丰收,她尝到甜头,自然会信。” 回到窑洞,远远就听见王氏的骂声:“什么破野菜糊糊!连点油星都没有,金宝要吃细粮!” 李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娘,您别骂我啊,是小妹说要省粮食……” “她算哪根葱!”王氏尖叫,“等她哥回来,我非让他休了那贱人——” “娘在骂谁贱人?”苏明月推门而入,眼神冷冽。 王氏吓了一跳,见她手里的油纸包,立刻换了副嘴脸: “哎哟,明月可算回来了,娘正说让你给金宝切点肉呢。” “肉是给老妇人孙子补身子的。” 苏明月将酱牛肉递给老妇人,“娘要是饿,锅里有野菜糊糊,管够。” “你!”王氏脸色铁青,“你这是要饿死亲娘啊!” “娘可别这么说。” 苏明月从怀里掏出油菜籽, “您看这种子,半月后就能出苗,到时候炒油菜吃,比野菜香。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得有人天天浇水施肥,娘要是愿意干,等收成了给您多留两把。” 王氏盯着种子,咽了咽口水:“浇水就浇水,多大点事!” 苏明月忍住笑意,转头对李氏说: “嫂子,把棉线给我,我给兔子做个小窝。铁柱哥,咱们去溪边加固竹篱?” 铁柱点头,拿起锄头往外走。路过王氏身边时,忽然停住: “苏大娘,今日在镇上听说,邻村有丫头被牙侩拐了,卖去北边当苦力。” 王氏脸色一白:“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耸耸肩,“就是觉得,金宝这么可爱,可得看紧点。” 这话如惊雷劈中王氏,她立刻抱住金宝:“谁敢动我儿子!我跟他拼了!” 苏明月暗自佩服铁柱的机智,两人走到溪边,她低声说:“多谢你用金宝吓住我娘,否则她能闹上一整天。” “对付她这种人,就得戳她痛处。” 铁柱弯腰加固竹篱,“明日我去镇上,你带苏大哥把泉眼水渠拓宽,下雨天能储更多水。” “好。”她蹲下身帮忙递木棍, “对了,弹簧我想用来做播种机的联动装置,等你回来咱们一起试试。” 铁柱转头看她,阳光落在她发梢,映得睫毛根根分明:“苏明月,你好像……什么都会。” 她一愣,继而轻笑:“不过是求生的本事罢了。” 心里却默默补充:在前世,这些本事是用来拯救饥荒的。 暮色渐浓时,竹篱终于加固完毕。 苏明月望着远处的洼地,想象着来日麦浪翻滚的景象,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这是她用双手创造的希望,没有捷径,没有奇迹,只有实实在在的汗水与智慧。 铁柱见她发呆,抬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草屑:“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育苗。” 她点头,跟着他往窑洞走。路过竹林时,忽然听见远处布庄方向传来喧哗,隐约有“苏家丫头”“猎户”的字眼。 铁柱皱眉,手按上猎弓:“我去看看。” “别冲动。” 她拉住他,“今晚加强警戒,明日你去镇上时,我让苏大哥跟你一起。” 男人转头看她,眼里有火光跳动:“怕我出事?” 苏明月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你是咱们开荒的主心骨,不能出事。” 铁柱忽然笑了,在暮色中露出洁白的牙齿:“放心,我命硬。” 第五章完 第6章 第六章第六章 灾年生机 巳时三刻,阳光透过竹篱洒在苗床上。 苏明月蹲下身,指尖抚过刚破土的麦苗——叶片宽厚浓绿,比寻常麦苗多出一片真叶。 这是她精选的麦种与野生麦杂交的成果,前世农科课本里的杂交优势理论在此刻显效。 她转头看向赵铁柱,后者正用兽骨匕首切割瓜藤,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草汁。 “杂交麦苗根系比普通品种长两寸。” 他抬头望向山坳深处,“老泉的水引到地头,耐旱性应该没问题。” 苏明月点头,从腰间取出装着野生稻种的陶罐:“试试分株育苗法,按照《齐民要术》里的记载,每穴留三株——” “你们在鼓捣什么!” 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苏明月转身,看见王氏攥着金宝的手,满脸警惕,“好好的地不种粟米,偏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莫不是想饿死我们?” 金宝缩在王氏身后,盯着苗床上的麦苗:“娘,这些草长得好奇怪……” “这是改良后的麦种,产量能翻倍。” 苏明月起身解释,“再过十日就能移栽,秋收时亩产至少两石。” “亩产两石?” 王氏愣了愣,“你当是神仙撒种呢?我种了一辈子地,最多也就一石三!” “科学选种加合理密植,就能增产。” 苏明月耐心解释,“娘要是不信,等秋收时咱们称称看。” 王氏嘟囔着后退半步: “就算真能增产,也不准让金宝下地干活,伤了手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却不再阻止,拉着金宝往窑洞走,“中午吃什么?地窖里的腊肉该拿出来了……” 目送王氏离开,赵铁柱忽然轻笑:“对亲娘也这么有耐心?” “她只是不懂现代农业技术。” 苏明月蹲回苗床前,“等尝到甜头就好了。把野生稻种给我,试试分株法。” 两人专注地忙碌着,直到酉时,才将最后一株稻苗移栽到苗床上。 苏明月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腰背,看见老妇人领着个灰衣少年走来,少年背上还背着个昏迷的少女。 “苏姑娘!” 老妇人远远喊道,“这是邻村的春桃,她爹染上了时疫,求你们救救她!” 苏明月快步上前,掀开春桃的衣袖,只见皮肤上布满紫斑: “是风寒入里,得用艾草熏身,再服麻黄汤。” 她转头看向赵铁柱,“你去采些艾草,我去配药。” “等等!” 王氏突然从窑洞冲出,“不许把病人带进窑洞!万一传染给金宝——” “娘!” 苏大海的声音从竹林传来,他手里拎着只山雀,“春桃她爹救过我命,不能见死不救!” 王氏还想争辩,却见赵铁柱已背着春桃往后山走,苏明月紧随其后。 她跺了跺脚,只好帮忙烧水煮药。 后山岩洞里,苏明月将麻黄汤喂给春桃,又用艾草水为她擦拭身体。 春桃醒来时,气色已好了许多:“多谢苏姐姐、铁柱哥救命。我爹说,若有人能救我,就带我们一起开荒……我们有力气,能种地、砍柴!” 苏明月与赵铁柱对视一眼,后者点头:“明日带你们去洼地,先搭两间草棚。” 安置好春桃父女,已是傍晚。 苏明月回到洼地,发现麦苗又长高了些许,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杂交优势很明显。” 赵铁柱低声道,“等这批麦苗移栽,就能腾出苗床育下一季菜种。” 她想起前世在实验室做的育种记录,心中涌起一阵亲切:“对,接下来可以试试间作套种,玉米和大豆混种,能固氮增产。” 话音未落,只见石头跌跌撞撞跑来,脸上满是惊恐: “三姐姐!铁柱哥!镇上……镇上的里正带人来了,说你们乱改种法,要毁了咱们的地!” 苏明月攥紧拳头,立刻往村口跑。赶到时,里正正带着几个壮汉往洼地走,王氏站在一旁抹眼泪: “里正大人,您可要做主啊,他们非要种些古怪的麦子,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 “苏明月!” 里正指着洼地,“有人举报你擅自改变祖传耕种法,扰乱农时!现在奉县令之命,毁了这乱种地!” “慢着!”苏明月伸手阻止,“请问里正,是谁举报的?” “这……”里正眼神闪烁,“你不用管,总之县令有令——” “是布庄的周牙侩吧?” 赵铁柱突然开口,“他想低价买我们的地种罂粟,被拒绝后就诬陷我们。” 里正脸色大变:“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问问镇上的王媒婆就知道。” 苏明月冷笑,“她亲眼看见周牙侩给你送了两斤腊肉。” 里正冷汗直冒,还想狡辩,忽闻身后传来喧哗。 转头望去,春桃父女、石头一家,还有几个流民竟都来了,手里拿着锄头、木棍。 “里正大人要毁地?” 春桃她爹拄着拐杖上前,“这地是我们的活路!您要是敢毁,我们就去县衙递状子!” “对!告他收受贿赂!”石头挥舞着木棍。 里正见众怒难犯,只好硬着头皮说:“既然你们都反对,那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苏明月走到王氏面前,轻声说:“娘,以后别再听外人挑拨。这些麦子是咱们的希望,比粟米更抗灾。” 王氏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转身拉着金宝往窑洞走:“晚上吃什么?” “吃麦仁粥。”苏明月说,“新收的麦种煮了尝鲜。” 夜幕降临时,洼地燃起篝火。 苏明月将煮好的麦仁粥分给众人,转头看见赵铁柱正教春桃辨认草药,火光映得他轮廓柔和。 “累吗?”他忽然抬头。 “不累。” 她望向星空,想起前世在农田里做观测的夜晚,“反而觉得很踏实。” 他笑了,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镇上买的糖糕,给金宝的。” 苏明月接过糖糕,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 想起两人一起改良农具、选育种子的日夜,心中忽然泛起暖意。 “谢谢。”她轻声说。 “谢什么。” 他别过脸,“赶紧吃,吃完还要规划明天的农活。” 第六章完 第7章 第七章 灾年机变 秋分将至,洼地里的杂交麦苗已齐膝高,穗头沉甸甸地弯下腰,每株至少结了三十粒麦粒,比寻常麦子多出近一倍。 苏明月蹲在田垄间,用自制的株距测量木尺检查间距,阳光穿过她指间的缝隙,在叶片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按照这个长势,亩产两石五斗没问题。” 赵铁柱扛着改良后的铁耙走来,耙齿间还沾着新翻的黑土, “镇上陈记粮行的人今早又来打听了。” 苏明月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汗: “再拖三日。等麦穗完全黄透,咱们亲自送样品去粮行。” 她转头看向正在给瓜架绑绳的春桃,“春桃,把豆角藤蔓往东边引,那边光照足。” “好的苏姐姐!” 春桃脆生生答应,麻花辫在身后晃成活泼的弧线。 自从半个月前加入开荒队,她已能熟练辨认二十多种蔬菜幼苗。 远处传来金宝的笑声,苏明月望去,只见小家伙正追着一只花蝴蝶跑,王氏端着陶盆站在田埂上,嘴里念叨着 “慢些跑,别踩了麦苗”, 眼神却满是宠溺。 自上次里正事件后,王氏虽仍偶尔抱怨干活累,却再没阻挠过种田计划。 “三姐姐!” 金宝忽然举着蝴蝶蹦过来,“这花蝴蝶能吃吗?” “傻孩子,蝴蝶是益虫,帮咱们传粉呢。” 苏明月刮了刮他的鼻尖,“等秋收了,三姐姐给你做糖蝴蝶,比真的还漂亮。” “真的?” 金宝眼睛发亮,“那我要十个!不,一百个!” “好好好,一百个。” 她笑着应下,转头看见王氏正欲言又止,“娘有事?” 王氏搓了搓手,从衣襟里掏出个油纸包: “你哥昨儿打猎换了块腊肉,给你留了两块……你俩干活辛苦,补补身子。” 苏明月挑眉,没想到王氏会主动留肉。 赵铁柱接过油纸包,淡淡道:“谢谢苏大娘。” 王氏脸色微赧,嘟囔着: “别叫我大娘,显得我多老……” 转身走向瓜棚时,忽然回头补了句,“晚上煮麦仁粥时,多搁点腊肉丁。” 看着她的背影,苏明月忍不住轻笑。 赵铁柱低声道:“铁树开花了。” “娘其实心眼不坏,就是被旧观念困住了。” 她弯腰拾起金宝不小心踩倒的麦苗,用泥土重新埋好, “等粮食卖了钱,给金宝买双新鞋,她会更信我。” 铁柱点头,忽然皱眉望向西南角:“那边叶子有虫洞。” 两人快步走去,只见几株麦苗的叶片上布满细密的虫眼,茎秆处还有白色絮状物。 苏明月心中一紧:“是蚜虫!得赶紧治。” “用草木灰?”铁柱问。 “不够。” 她摇头,“得配烟草石灰水。春桃!” 她转头喊人,“去窑洞里把晒干的烟草梗拿来,再带半罐石灰!” 春桃应声跑开。苏明月蹲下身,仔细观察蚜虫密度: “幸好发现得早,要是蔓延到整片麦田……” “不会。” 铁柱蹲在她身旁,指尖捏死几只蚜虫,“你教的田间巡查法很管用,每日三次,漏不了。” 两人合力配制农药时,石头忽然从竹林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个陶罐: “三姐姐!铁柱哥!镇上米铺周老板派人送来了这个!” 陶罐上贴着张油纸,上面写着 “蝗灾逼近,速来议粮”。 苏明月与铁柱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起身: “我去镇上探听虚实。苏姑娘,你留这儿喷药,注意安全。” “你也小心。” 她目送铁柱背着猎弓离去,心中涌起不安。 半个月前就听说北边蝗灾肆虐,没想到这么快就逼近了。 傍晚时分,铁柱回来时脸色凝重: “蝗群已到临县,最多五日就会到咱们这儿。陈记粮行正在高价收购耐旱粮种,尤其是咱们这种改良麦种。” “果然。” 苏明月擦了擦手上的农药,“周牙侩那伙人呢?” “布庄最近来了几个外乡人,鬼鬼祟祟的,像是牙侩的同伙。” 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团,“这是在布庄后巷捡到的,上面写着‘夜探洼地’。” “他们想偷种子。” 苏明月攥紧纸团,“今晚开始轮班守夜。春桃她爹和苏大哥负责前半夜,你我后半夜。” “我值整夜。” 铁柱摇头,“你白天要盯着喷药,不能熬夜。” “不行,我——” “听我的。” 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保持清醒,想出应对蝗灾的办法。” 苏明月知道他说得有理,只好点头。 吃过晚饭,她带着金宝去给兔子添草,却发现兔笼门敞开着,里面只剩一撮灰毛。 “兔子呢?” 金宝急得眼眶发红,“是不是被狼吃了?” 苏明月蹲下身查看笼门,发现插销处有明显的撬痕: “不是狼,是人。” 她轻抚金宝的头,“别怕,三姐姐再给你捉一只更乖的兔子。” 金宝抽着鼻子点头,忽然指着远处的竹林: “三姐姐你看!有萤火虫!” 幽蓝的光点在竹林间闪烁,苏明月刚要细看,却见光点突然汇聚成一条细线,往洼地麦田方向移动。 她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自然的萤火虫,而是有人用荧光粉做的标记! “铁柱哥!” 她大喊着往麦田跑,“有贼!” 话音未落,只见三道黑影从麦田里窜出,其中一人背着个麻袋,正是布庄的周牙侩! 铁柱从暗处跃出,猎弓已在手中: “放下麻袋!” 周牙侩冷笑:“就凭你?兄弟们,上!” 另外两名壮汉挥着木棍扑来,铁柱侧身避开,弓弦响起,一支箭擦着周牙侩耳边钉入树干,吓得他腿一软跪倒在地。 苏明月举起装着烟草水的陶罐砸向壮汉,辛辣的液体溅入对方眼睛,疼得他嗷嗷乱叫。 “偷种子!还敢伤我儿子!” 王氏突然举着木棍冲出来,对着周牙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我跟你拼了!” 周牙侩抱头鼠窜,三人跌跌撞撞消失在竹林里。铁柱想去追,却被苏明月拉住: “别追了,先查看麦田!” 众人举着火把检查,发现西南角的麦苗被踩倒了一片,幸好麻袋里的种子还没被偷走。 苏明月蹲下身轻抚倒伏的麦苗,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没事。” 铁柱轻声说,“连夜用竹架支起来,还能活。” 王氏握着木棍的手还在发抖,忽然转身对苏明月说: “丫头……对不起,娘以前总骂你……要是没你,咱们家……” “娘别说了。” 苏明月握住她的手,“现在咱们是一家人,要一起守护这块地。” 王氏一愣,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却读懂了她眼中的坚定。 她用力点头,举起木棍:“对!谁再敢动咱们的地,我就跟他拼命!” 金宝举着萤火虫灯笼跑过来:“还有我!我帮三姐打坏人!”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 铁柱望向星空,忽然指向东南方:“看,是流星。” 苏明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流光划过天际,照亮了整片麦田。 她忽然想起前世在实验室里看到的流星雨,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古代的田间,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守护着这样一片充满希望的土地。 “铁柱哥,” 她轻声说,“等熬过这场蝗灾,咱们就把改良麦种卖给粮行,换些铁器和棉种。” “好。”他转头看她,眼中有火光跳动,“都听你的。” 第七章完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粮行博弈 寅时三刻,天际刚泛鱼肚白。 苏明月将最后一捆艾草搬进洼地,转头看见铁柱正用竹篾编织捕虫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昨夜那场未遂的偷种事件后,两人便决定提前与陈记粮行交易,赶在蝗灾前将大部分麦种变现。 “样品装好了?”铁柱头也不抬,“用陶罐还是麻布?” “陶罐。”她擦了擦手,“密封性好,能保住麦香。”想起前世参加农业展会时的展品包装,她又补了句,“外面裹层稻草,防震。” 两人来到镇上时,陈记粮行的木门刚吱呀打开。掌柜的眯着眼打量他们,捻着胡须道:“苏姑娘,铁柱兄弟,听说你们有亩产两石的麦种?” “不是听说,是亲眼见。”苏明月将陶罐放在柜台上,掀开木盖。饱满的麦粒如金砂般倾泻而出,颗颗晶莹发亮,比寻常麦种大上一圈。 掌柜的瞳孔微缩,捏起几粒麦子在指间揉搓,忽然压低声音:“实不相瞒,北边蝗灾已到青岩镇,县令大人正征集抗灾粮种。你们这麦种……愿不愿意卖给官府?” “官府给什么价?”铁柱开口,手按在柜台上,指节敲出轻响。 “比市面价高三成。”掌柜的伸出三根手指,“但得先交十石样品,验过属实才签契约。” 苏明月与铁柱对视一眼。十石麦子,相当于普通农户半年的收成,若是给了官府,自家留种都不够。她轻笑一声,将陶罐推回:“陈掌柜,我们这麦种是留着救荒的,您要是诚心想买——” “慢着!”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周牙侩带着两个壮汉闯进来,“陈掌柜,这两人的麦种是邪术种出来的!前几日还想害我!” 掌柜的皱眉:“周牙侩,你又来闹什么?” “我没闹!”周牙侩指向苏明月,“他们在地里施咒,麦苗才长得古怪!您可别买,不然惹恼了上天——” “够了!”苏明月拍案而起,“周牙侩,你昨晚偷我们的种子被逮个正着,现在又来造谣?陈掌柜要是不信,不妨派个老农去我们地里看看,是邪术还是真本事。” 掌柜的沉吟片刻,转头吩咐伙计:“去请王老农来。” 半个时辰后,王老农背着双手走进粮行,仔细查看了麦种,又摸了摸苏明月带来的麦苗标本:“回掌柜的,这是正经的好麦种。您看这穗头,分蘖多,麦粒饱满,秆子还硬实,抗风抗涝。” 周牙侩急了:“你收了他们的好处!我亲眼看见——” “你亲眼看见什么?”铁柱冷冷打断,“看见我们半夜浇水施肥?看见我们每日巡查虫情?”他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农桑辑要》,“我们照着古书种的地,你要是不服,就去县衙告我们读圣贤书!” 周牙侩被噎得说不出话,恨恨瞪了两人一眼,摔门而去。掌柜的笑着摆手:“误会一场,苏姑娘别介意。方才说的十石样品……” “不行。”苏明月摇头,“最多给三石。而且——”她取出一张纸,上面用木炭画着契约条款,“得先付三成定金,秋收后交货时结清余款。” 掌柜的看着纸上的“定金”“违约金”等字样,挑眉:“苏姑娘还懂契约?” “略懂。”她想起前世帮导师处理过的专利合同,“空口无凭,立字为据。陈掌柜要是答应,咱们现在就画押。” 最终,双方以每石麦种三两银子的价格成交,陈记粮行先付五两定金,秋收后收粮时付清剩余款项。走出粮行时,铁柱低声道:“没想到你还会写契约。” “书上看来的。”她将银票小心折好,塞进衣襟,“等换了银子,先给金宝买双棉鞋,再给春桃做身新衣裳。” 铁柱看着她发梢的汗珠,忽然抬手替她拂去草屑:“先给自己添件袄子,你那件补丁都磨破了。” 苏明月一愣,耳尖微烫。两人并肩往回走,路过布庄时,她忽然停住脚步——门缝里闪过一抹灰影,正是昨日在粮行闹事的壮汉。 “他们在盯梢。”铁柱低声道,手按上腰间的匕首,“一会儿绕小路回去。” 两人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却迎面撞上里正带着几个衙役。“苏明月!”里正阴阳怪气地笑,“县令大人听说你有抗灾麦种,特命我来征收,明日送到县衙!” “凭什么?”铁柱上前半步,挡住苏明月,“我们已和陈记粮行签了契约。” “契约?”里正冷笑,“官府征粮,高于一切契约!识相的赶紧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苏明月直视他的眼睛,“县令大人若想强征,我就去府衙告他扰乱商市。陈记粮行的契约上有掌柜的手印,还有王老农做证人。” 里正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硬气,一时语塞。衙役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想卷入纠纷。里正哼了一声,甩袖离去:“走着瞧!” “没事了。”铁柱轻声说,“有契约在,他们不敢硬来。” 苏明月点头,却握紧了腰间的银票。她知道,这场粮种保卫战才刚刚开始。 回到洼地时,只见王氏正带着春桃和李氏在田间插稻草人,金宝举着小木棍帮忙递稻草,脸上沾着泥点,却笑得格外开心。 “娘,”苏明月走上前,“今天在镇上遇着里正了,他想抢咱们的麦种。” 王氏握着稻草的手顿了顿,忽然转身对众人说:“都听好了!从今日起,咱们轮班守夜,谁也不能让那些狗东西碰咱们的麦子!春桃她爹,你会做陷阱不?” “会!”春桃她爹拄着拐杖站起来,“我年轻时跟着猎人打过狼,能挖捕兽坑!” “好!”王氏一拍手,“铁柱兄弟负责射箭,苏大哥下陷阱,女人们白天干活,晚上轮流打更!金宝……”她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负责给大家送饭,当小斥候!” 金宝挺直小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苏明月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暖流。曾经自私怯懦的母亲,如今竟能站出来组织大家抗灾,这比任何麦种改良都更让她欣喜。 “娘,”她轻声说,“等卖了麦种,我给您做件新棉袍,绣上牡丹花。” 王氏瞪她一眼:“净瞎花钱!我有旧衣裳穿就行……”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暮色降临时,洼地四周已插满了稻草人,田埂上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煤油灯,火光在夜风中摇曳,如同散落的星星。苏明月坐在田头,看着铁柱教金宝辨认北斗星,听着春桃和李氏讨论明日要种的萝卜品种,忽然觉得,就算前方有蝗灾、有阴谋,只要有这群人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累了就去睡会儿。”铁柱走来,递来一块硬饼,“前半夜我守着。” 她摇头:“睡不着。想起前世……”她及时住口,差点说漏嘴。 “想起什么?”他挑眉。 “想起老家的麦田。”她微笑着扯了个谎,“也是这样的夜晚,爷爷带我守夜,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铁柱沉默片刻,忽然指向银河:“那是织女星,旁边三颗小星是她的梭子。” 苏明月抬头望去,星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忽然觉得,比起前世的实验室,此刻的田间更让人安心。 “铁柱哥,”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他别过脸,耳尖微红,“快吃饼,凉了难吃。”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