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当你的死对头》
1. 变成哥哥
第一章
“都让开!我要问问沈湄,教唆老太婆签字是什么意思?”
“还有没有公道了,小妮子吃我家住我家的,真是不懂感恩!”
......
殡仪馆内,
沈湄站在队伍前列,沉默地望着躺在黑色棺材里的父亲,眼神空洞。
她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风一吹,就忍不住有些发颤,而周围的人都身披厚外套。
耳边本来充斥了哭声,吸鼻涕的声音,又突然闯进一个尖锐的女声。沈湄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对她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大伯母。
今天是沈湄父亲的葬礼。他是一名警察,在一次卧底行动中意外暴露了身份,被嫌疑犯残忍杀害。
在此之前,沈湄一直借住在大伯家。
每个月,她父亲都会给他们一大笔抚养费。然而大伯母却对沈湄并不好,指使沈湄干完所有的家务活不说,还要把这笔钱都花在自己儿女身上。
呵呵,别看这些亲戚正拦着大伯母,其实如果问他们谁愿意收留她,每一个人都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家里困难,这就是人性。
沈湄唇角堆起了笑,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
“大伯母,您别气坏了身子。奶奶放弃继承我爸的遗产,也是为了让我能继续读书。”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沈湄的话中有话,这不就是在暗骂大伯母想霸占本该分给奶奶的那一份遗产,让沈湄辍学打工吗?然而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发声。
大伯母也听明白了,脸气的一红一白,朝她逼近几步。
“谁不让你读书了?你初三上学期的学费还是我去学校交的。”
她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之时,肩膀却突然被身后一个人扶住了。
那人稍稍用力,就把她护在他身后。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我看您不仅想要奶奶那一份遗产,还想霸占全部吧。”
他开口,语气淡淡,却带着强烈的质问的意味。
沈湄抬眸,只见身侧的苏凛身穿黑色夹克,另一只手插在兜里。表情漫不经心,眼神却冷冷地上下打量大伯母。
他右边眉毛有一处断开的地方格外显眼,加上棱角分明的面部,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默了一瞬,沈湄的目光从那断眉处挪开。
没有人知道,那是她的“杰作”。
心灵感应一般,苏凛的身子微微朝她侧了下,于是沈湄故意掩面打了个喷嚏。
“算了,苏凛,大伯母对我很好的,别说了。”
这下,终于有其他的亲戚看不下去,站了出来,斥责大伯母:
“好歹给孩子买件厚衣服啊。”
“就是的,再贪也不能昧着良心,会遭报应的!”
一时间,殡仪馆一改先前的安静,变得吵闹起来,大多数人都在劝大伯母放弃抢沈湄父亲的遗产。
“你...你以后都别在我家住了,收拾你的东西走人!”大伯母涨红了脸,扭头就走。
闹剧结束了,来悼念的人也都纷纷退场。
两人还保持着刚刚一左一右的站位,相对无言。
沈湄目送着门口,松了口气。
“谢谢你啊,苏凛,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的葬礼要办两场,这一场只叫了亲戚来。苏凛要来也是来第二场,因为他是爸爸战友的儿子。
苏凛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眼睛被阳光刺得眯了眯。
“来接你回家,住我们那不花钱。”
沈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感到鼻头酸涩的厉害。
苏凛没注意到沈湄的表情变化,说完就把自己的黑色夹克脱了下来,递给她。
“他说这是和你爸早就约定好的,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养。”
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啪嗒”一声声,滴滴掉落在苏凛的手背上。
随后,他的手僵住了,看过来的眼神也闪过了一丝慌乱,又在下一秒恢复如常,嗤笑了一声。
“哭什么,小时候从来都只有你欺负别人哭的份。”
沈湄听着他调侃似的话,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眼泪也止住了。
在利益面前,有血缘关系的大伯一家恨不得把她甩得远远的,反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苏叔叔,挂念着和爸爸的战友情,伸出援手。
刚刚在大伯母面前,她虽然表现的很坚强,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离开了大伯家该去哪里长住。毕竟奶奶也住在大伯家,爸爸常年住在分配的宿舍里。
沈湄吸吸鼻子,接过苏凛手上的外套,垂眸。
“谢谢,衣服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吧。”
而那人走在她前头,听到这话时耸耸肩,右手一挥,语气飘飘然,好像刚刚为她出头只是顺手的事情。
“不需要。”
此时身上披着的外套还散发着一阵洗衣粉的清香,沈湄眸光一暗,咬了咬下嘴唇,没再说话。
*
晚上九点,苏家别墅二楼,沈湄的房间内。
【收拾好了?到人家家里乖一点,记住要和苏家的孩子相处好。】
沈湄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和她人差不多大的毛绒熊。她往床上一扔,划开手机。
沉默片刻,她敲击键盘:【奶奶放心,我少说话多做事。】
回复完,沈湄的心却像被灌了铅似的。
现在的情形变化的太快,以至于沈湄还没完全接受现实:
比如,中考前,爸爸突然去世,妈妈是生她难产去世的,她失去了双亲,来到苏家借住。
但沈湄知道无论遭遇什么困难,自己必须学着坚强,她要考一中,也就是芫宁市最好的高中,这是爸爸在世最大的企盼。
比如,她偏偏来到了苏家,和大自己一岁的苏凛成了兄妹。
两人由父辈结识,过年聚会,一见面就掐架。
长辈都说两人是一对欢喜冤家,苏凛擅长点火,而她擅长煽风。
一直以来,她都不认可前半句,她觉得他们是命里相克,谁会喜欢和一个总戳人肺管子的人呆在一起呢。
房间里的灯是暖黄色的。
床上的hellokity粉色四件套上一尘不染,应该是苏叔叔叫人来提前收拾过。
很温暖,但沈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没有爸爸,她一辈子到哪都没有家,只是漂泊。
其实她只是把行李箱的衣服叠好了放进了衣柜,把课本都摆在书桌上。
但收拾完,沈湄还是感到累极了,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床上。
脑海里却浮现出今日葬礼的画面,她撒气似地滚了个圈,险些把玩偶熊也打翻在地,嘴里嘟囔着。
“苏凛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为她出头,却转身又对她的示好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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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
“湄湄。”是苏叔叔的声音,他此刻正在外面敲着门。
沈湄起身把门打开,就看到苏叔叔一脸和蔼的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个表情别扭,眼神往四处瞟,就偏偏不看她的苏凛。
苏叔叔把自己儿子推到沈湄身前,使了个眼色给他。
“明天周一了,我听说你是在同安中学上学?正好,苏凛在芫宁一中,和你顺路,以后你们一起骑单车上学。保护好妹妹,知不知道?”
沈湄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就连连点头。
“好的,叔叔。”
她看着苏凛那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两人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默契的:一致对外。
苏叔叔看过来的眼神还带着些怜爱,他叹了口气,又从兜里掏出几张钱来。
“湄湄,在我们这就像自己家一样就好,遗产你就自己收着。不需要有愧疚感,你爸爸以前在出任务的时候救过我的命,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去和苏凛买辆单车上学吧。“
*
伴随着“啪”的一声关门声。
两人被苏叔叔推出了家门。
这里是芫宁市的旧城区,十年前最繁华的市中心,灯火通明,能看清米黄色的楼房被岁月抚摸过的痕迹。
晚风习习,电视机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停在耳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沈湄摸了摸裤兜,习惯性地想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发现忘带了,她皱了皱眉,又抬头看了一眼路灯,对离自己不远的苏凛喊了句。
“喂,不用你送我上学,出门之后分开走就行。”
“对了,你带手机了吗?”
苏凛双手插在黑色卫衣的兜里,听到这话时又耸了耸肩。
“没。”
随后他脚步一顿,微微偏头看向她。
“上学的时候还没天亮,你不怕鬼就自己去咯。”
两人在巷子里兜兜绕绕,但不知道为什么,后面走的街道两旁都没有路灯,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时不时还有发情的野猫在叫唤。
沈湄心慌极了,她跟在苏凛后面,步子越来越快,好几次险些撞到他的背。
“到了没?怎么没灯啊?”
前面那人淡淡回答,好像还做了什么动作,但在她眼里都是一块模糊的黑影。
“远处不是有购物中心的招牌亮着?自己看。”
她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下一秒。
“啊——”
沈湄猛地意识到自己踩了一个坑,而且已经来不及了,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她忍不住“嘶”的一声,就连眼泪也憋了出来。
她甚至看不到苏凛的身影,只听到他那带了几分焦急的声音。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听这话,沈湄更来气了,这家伙一定是故意带她走黑路的。她听声辩位,想用手一把推开他,却刚好给了他一巴掌。
她委屈极了,朝他大喊。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有夜盲症,你不知道吗?”
沉默半晌,沈湄又再次闻到那阵洗衣粉的清香,她碰了碰,发现是少年坚硬的肩骨在身前。
“是,我是故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背你回去擦药。”
2. 逼近几步
第二章
有因必有果。
沈湄觉得自己小时候欺负苏凛的报应来了。
六岁那年春节,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就霸道地冲上去用嘴碰了一下他的脸,一脸骄傲。
这不能怪她,那时候的苏凛和现在生人勿近的模样完全不同,留着与众不同的锅盖头,白白净净的,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至此,两人不打不相识,沈湄一见到他就要追,还把鼻涕抹在他身上。而苏凛拗不过她,只能一边哭一边骂她:“丑八怪我要诅咒你!”
长大以后,两人都收敛了许多,最多只是明嘲暗讽。
那么现在…
沈湄叹了口气,趴在苏凛的背上,鼻尖还能蹭到他带着香味的衣领,心中百味杂陈。
她也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她是发自内心很感激苏家的,也真的想和苏凛好好相处。
于是伸手往后扯了一下他的衣服领口。
“苏凛,这次就当我们扯平,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行吗?”
“别捉弄我了。”
少年脚步一顿,这时刚好走到有路灯的地方。
她看到他几次开口都没说出话来,长长的睫毛却明显扑闪了几下,只是平静地望着前方,却显得一双桃花眼更加眼波流转。
沈湄咽了咽口水,感觉心头痒痒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嗯,不捉弄你了。”
他垂眸,低声答道,还用手往上颠了颠背上的人。
那晚自然是没有买到自行车的,苏叔叔看着战损的沈湄趴在自己儿子身上,还欣慰地笑了,说这才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妹。
她也只能暂时坐苏凛的自行车后座上学。
沈湄也没想到苏凛一反常态,没有嘴欠,而是认认真真地答应了,这让她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打破一样。
几天后,同安中学门口,沈湄一瘸一拐,一边拄着拐杖进门,一边听着班主任老刘在她耳边叨叨。
“原来你和苏凛认识啊,你得多向他学习,他可是我以前带的最牛掰的物理竞赛生,省一等奖呢,还保送芫宁一中。”
“我以前都是带他这样的竞赛班的,就今年才教你们普通班,想当年...”
“嗯嗯嗯。”
不论老刘说什么,她都是这样皱着眉头敷衍过去。很快,老刘自知无趣离开,沈湄也快步踏进班里早读。
她烦闷的原因有好几件事情。
一是,苏凛送她上学,被老刘撞见了,更抓马的是老刘也教过他,以后少不了在她面前夸苏凛的同时,还要标榜一下自己的功劳。
二是,苏凛带着她走了两次没路灯的小巷上学之后,终于忍不住在今天带她走了大道,还比平时提早了十分钟到学校。
沈湄越想越不对劲,她才发现苏凛可能真的不知道她有夜盲症。
而是,因为想送她上学,所以才故意走黑路吓她。
知道真相后,反而让她更加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更糟糕的是,沈湄突然在老刘的话里惊觉苏凛本身就是个不错的人,成绩好的同时,还挺善良的,毕竟帮她在亲戚面前出头了。
还担心她安危,想送她上学,就算方式不太对。
这个认知让沈湄感到无比沮丧,她在早读补作业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第一次觉得其他人背书的声音这么的令人烦躁。
课间,饮水机前。
沈湄把水杯怼到水龙头下面,还差点被开水烫到手。
“你说,为什么我想到一个人的时候既开心又难过呢?”
站在她旁边的同桌顾君怡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过来,语气欢快。
“哦哟?又是苏凛啊?你天天都跟我说他。”
“总不能是你不甘心他比你成绩好吧?”
听到这话,沈湄却比顾君怡更激动,她用力跺了一下脚,却忘记自己受了伤,下一秒被疼到倒吸一口凉气。
“嘶——”
“对!就是因为他比我优秀,所以我才这么苦恼的!”
她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等,偏科严重,理科的排名远远比不上文科。
要赶上苏凛就必须在数理化上面下苦功,才能考上芫宁一中。
自从那以后沈湄改变了学习习惯,从闷头背题,到主动问老师问题,整理错题本。基础题,她都能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她本身记忆力好,语文和英语这两科都很强,加上理科慢慢有了起色,她的排名也在慢慢进步,但距离芫宁一中的分数线,还差两百名。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攻克试卷上中上难度的题目,比如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和浮力相关的内容。
很快,初三的上学期到了尾声,寒假来临了。
她和苏凛也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到现在,他也每天都送她上学,几乎不争吵,像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那一天。
苏叔叔出差,两人决定点外卖当午餐。而沈湄刚好要外出,就说顺便帮他也拿回来。
一打开门。
苏凛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看过来的眼神很不善,她的背脊有些发凉,这个场景让她莫名想象到孤狼被抢占领地的样子。
“不请自来?你进我房间了?”
他的声音却有些克制不住地发抖,与反问的语气形成反差,显得很不对劲。
沈湄皱眉,手却不自主攥紧了塑料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极力要求自己平静。
而且这样的场景让她回想到,在大伯家的时候,大伯母也总是怀疑她是不是偷吃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盒子被“砰”地一声放在桌上,沈湄说完,瞥了苏凛一眼,心里很不痛快。
“那个笔记本是我的,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这是我在二手平台收的状元笔记,上面也没写你名字,怎么就是你的了?”
“你看,这个字迹和我的一模一样啊,况且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笔记给过别人。”
“你的意思是我偷你东西呗,那还你。”
拿起那个笔记本,沈湄用力地把它塞进那人怀里,恼火地说完,就加快步子要走出家门。
被别人怀疑可以列为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尤其是陷入自证里。
却不料,苏凛跑过来,拉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对不起,我…”
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沈湄更恼火了,尤其是还用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过来,眼里还含着泪光,连右边的断眉也显得不那么凶了。
她十五年来从来没遇见过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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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人,有时一副高冷毒舌不留情的模样,有时一副可怜巴巴认错的模样。
正当沈湄想甩开他的手,门铃响了。
看到来人,苏凛语气有些不耐烦。
“张越然,你来早了,我们约的三点打球。”
“我今早有事来你家附近嘛,顺便就...”
那个叫张越然的男生说完便自来熟地换鞋,看见苏凛拉着沈湄的手腕,懵了。
“怎么是你?你和凛哥怎么住在一起?你是他妹妹?”
“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不是把苏凛的笔记偷了拿去卖?”
“那是凛哥毕业的时候丢在教室里不要的,我问过他了,他就说''随便’”
....
三个人这才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张越然把苏凛的笔记拿去卖,又恰好被沈湄买了,偏偏苏凛还忘了这件事。
虽然这件事最后以张越然答应请两人吃饭谢罪而结束,但沈湄还是很生气,为什么苏凛会第一时间怀疑她偷东西?
以至于接连着好几天,沈湄在和苏叔叔、苏凛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不像以往那么活跃地分享自己在学校的事情,只是沉默地扒饭,吃完便上楼,在房间里待着。
大家都察觉到了沈湄的异样,苏父对着苏凛使了好几次眼色。
在这之后的某个夜晚,苏家二楼的露台上。
这晚的月亮被白蒙蒙的雾气遮住了大半,没过多久,又慢慢散开,展露一些月光。洒落在露台的藤椅上,若隐若现。
沈湄刚洗完澡,身上还冒着热气,她把一大桶衣服倒进洗衣机里,准备回房间。
她一回头,就瞧见苏凛也提着一个桶朝她走来,脸在墙角处半明半暗,却能看出棱角锐利,五官清俊。
看起来也是刚洗完澡,一头微卷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偶尔滴几滴水,“啪嗒”掉到地上。
然而沈湄对前几天被苏凛误会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于是她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
平时两人碰上了,起码还会点个头,打个招呼。这之后,两人见到了,都低头各走各的,谁也不肯打破僵局。
“沈湄,你在生气吗?”苏凛垂眸,低声叫住她。
“是啊,某人说我偷他东西,我可生气了。”沈湄却语气轻松,像在调侃一般。
听到这回答,苏凛盯着沈湄的背影,努力想猜出她说这话的表情。
不料下一秒,沈湄转过身来却是一副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两个酒窝的乖巧模样,这让他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在开玩笑。
“不是,我没有说你偷东西,我是不想...”。
说完,苏凛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真正的原因却如何也对沈湄说不出口。
“那是说什么?”
耳边响起这话时,苏凛的余光里,穿着毛绒睡衣的小少女突然逼近他几步后,一低头,就是她那张仰起的小肉脸,还有两个明显的酒窝。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只有半米了,苏凛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你别靠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苏凛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表情有些难耐,薄唇紧抿。
未等沈湄说什么,他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我寒假给你补课吧,比看我的笔记效果好。”
3. 撞见秘密
第三章
她向来大度,于是轻轻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
但是苏凛的表现太过异常了,沈湄很难说服自己不去好奇,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经过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她终于想到了万全之策。
既不能直接硬闯他的房间,失了礼仪;也不能问他能不能进去,这样肯定会被拒绝。
那么只有...
天刚蒙蒙亮,沈湄忍着眼睛的干涩感,从床上爬起来,在书包里翻了一本物理练习册,蹑手蹑脚地来到苏凛的房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中的窃喜,敲了敲门。
“苏凛,你起床了吗?”
简直是千古难遇的天才!居然能想到用补课的借口,趁他刚起床没睡醒,毫无防备地给她开门,让她一览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房门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猛跳。
沈湄不死心,又敲了一次门。
“你不是说给我补课吗?”
她把耳朵贴在门后面等了一会,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第二次敲门也石沉大海了。
走的太急,连拖鞋都没穿上,现在正光着脚在房门外徘徊,从下传上来的寒意让她有些难受。
沈湄决定蹲一会再敲门,说不定是苏凛睡得太沉了。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别墅外面的大笨钟“咚、咚、咚”地提醒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期间,沈湄由一开始轻轻地敲门,也变成现在重重的拍门。
她从早上六点,等到了十点,却依旧无人回应。
沈湄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莫非苏凛出了什么事?在平时,这个点他早就起床了。
她决定直接拿备用钥匙开门,门开的一瞬间。
整个环境昏暗无比,应该是窗帘被房间主人完全关上,沈湄摸索着打开了灯。
看到了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地上滚落了一地白色的药丸,与整齐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而苏凛像一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紧紧闭上眼,面孔苍白,枕头旁边还有没合上的药瓶子。
沈湄小心地绕过障碍物,到他床边时本想摇醒他,却发现一点反应没有,她慌了。
“苏凛,你怎么了?!”
“醒醒,醒醒!”
捡起药瓶,上面全是英文,她还看不懂,一下子急得想哭,苏叔叔又正好这几天出差。
沈湄一边哆哆嗦嗦地用手指去探他的鼻尖,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
*
医院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她不喜欢。
办完所有的手续,天色都黑透了,几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之后,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沈湄手中攥着缴费单,看着少年苍白瘦削的脸庞,以及干裂的嘴唇,脑中回荡着医生刚刚说的话。
“病人服用过多抗抑郁药导致陷入昏迷,你们家属怎么没好好看着他?”
她好像无意间,撞见了他的秘密。
沈湄垂眸,心头中莫名涌上来一种苦涩感,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好难过。
也许是觉得这么优秀的人,居然也有这么多苦恼?
这时,突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沈湄震惊地看着病床上的人挣扎着动了动,见她哭了,又把手伸过来,在脸上轻轻擦了擦。
“别哭了,丑死了。”
“我只是睡不着,多吃了几颗,你哭成这样,别人还以为哭丧。”
苏凛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雨后的朦胧感。
他的手背上还插着针,针管里的血一下子开始倒流。
“你爸知道吗?”
“这还小问题?刚刚都进去抢救洗胃了。”
沈湄皱着眉把他手摁回床边,脸上却停留着他手指冰冷的触感,让她感觉心尖颤了颤。
“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
苏凛闻言,却别过头去,眼神停在头顶的药瓶,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
很认真,好像在数着有多少药水滴下来一样。一双桃花眼看什么都含情脉脉,柔情似水,可说的话却冷冷淡淡。
“......早痊愈了。”
“药水快流完了,你叫护士过来。”
沈湄叹了口气,知道他是个不愿意外露的性格,于是也不问了。
但起身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含着怒意瞪了他一眼。
躺在病床上那人自然看到了,却选择躲避她的视线,转而开始看雨。
走廊里病人和护士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
护士站,沈湄叫住了一个胸牌上写着“护士长”的女人,和她说了换药的情况。
和其他护士有碎发不同,她的头发全都一丝不苟梳了上去,眉眼是好看的,却有深深的川字纹,眼神凌厉。
沈湄跟在她后面,心里却有点犯嘀咕。
怎么总觉得这对桃花眼在哪见过呢?
*
开了门,沈湄就习惯性地绕过女人,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玩手机,而苏凛此时正闭目养神。
而那女人从推开门,就一脸很惊讶的样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地看。
“儿子?你怎么在医院?”
苏凛听声,猛地睁开眼,下意识看向沈湄,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和慌乱。
“嗯,有点不舒服。”
开口时的嗓音却是极其镇定的,没有任何起伏。
沈湄也有点傻眼了,她从来没见过苏凛的妈妈。
只从她爸爸口中得知过,苏凛的爸妈很早就离异了。
怎么会这么巧呢?但这样也好,让苏凛的妈妈也了解一下儿子的病情。
沈湄挠了挠头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女人笑了笑。
“阿姨好。”
而女人却冷哼一声,语气生硬。
“好什么好?”
“你倒是长得很漂亮,估计你妈也是,难怪...”
沈湄懵在原地,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反驳,自己长得不算漂亮吗?
但是为什么感觉这么莫名其妙呢?
“啪——”
沈湄猛地看过去,目瞪口呆地看着女人上前给了病床上的苏凛一巴掌!
“妈妈是不是跟你说做人要有原则,你现在和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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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脏,知道吗?”
苏凛的半边脸都泛起了红,死抿着唇,却不像从前和她斗嘴那样伶牙俐齿,现在居然一言不发。
“阿姨,你做什么?!”
沈湄冲上去推开女人,掰下她扬起的手掌。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打他,但是,苏凛怎么脏了?”
“如果连他这样的都不算讲卫生,那我觉得你也脏了。”
女人听完,眼里带着嘲讽,甩开沈湄的手,猛地一推,把她也摁到病床上!
“我不打他,打你吗?”
“没礼貌的野丫头,想必你妈妈也没什么素养,才会勾搭别人家老公吧。”
沈湄彻底被激怒了,她指着女人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嗓子。
“不是,你有病吧?”
忍什么都可以,唯独她忍不了早已死去的妈妈还要被人骂!
“沈湄,别说了,你先出去!”
苏凛把她衣角往回用力扯了扯,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带着她读不懂的懊恼、无奈,还有……祈求。
她还帮他辩解,现在不但不帮她还口,还让她出去。
沈湄咬了咬下嘴唇,忍住鼻酸,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病房外。
*
雨渐渐停了,却留了满地潮湿。便利店外面,形形色色的人们撑着伞匆匆路过,车子碾压地面时,发出一阵阵水声。
沈湄买了一份关东煮坐在店里吃,没带伞的她淋了一会雨,短发湿透了,结成条状。
昨晚一夜没睡,又为苏凛的事情跑了一天,她没忍住用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着窗外,都有些放空。
心中烦闷无比,她发现越和苏凛相处,就越不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有的时候感觉他们俩很要好,有的时候又觉得她置身事外,与他相隔很远的样子。
然而还没得到答案,她的视线就聚焦到店门外的一个身影。
穿着绿白相间的病号服,打着黑色伞,一脸面无表情的面瘫样,正四处张望着。
这人除了苏凛还能是谁。
沈湄下意识的把屁股下的转转椅扭了个与玻璃门相反的方向,不想他看到自己在这。
殊不知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叮咚——
她紧张地听着门口的入门铃声响起,还敏锐地扑捉到朝自己越走越近的脚步声,于是开始埋头苦吃。
“躲猫猫的游戏?可你每次不开心都来这家便利店。”
苏凛开口,俯视着她,看她捧着全是肉串的关东煮,心里却忍不住在想真的很好吃吗。
沈湄缓缓仰起头,却只看向他的锁骨处。
“你怎么知道?”
苏凛却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只是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一条毛巾,丢给她。
“我妈误以为,你是我爸的女朋友带来的小孩。”
他又径直坐在沈湄的旁边,叹了一口气后,好像终于决定说出口。
“越解释,她越疯。”
又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毛巾,好像示意她赶紧拆开来用。
沈湄闻言,思索了一阵后,盯着他神色认真开口。
“但是总要面对,不是吗?”
4. 为她加油
雨停了。
刚刚才被人欺负,红着眼跑开的小少女此时却挑起骄傲的眉,嘴角勾出笑意。
“怕什么?我罩你。”
她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愤怒的情绪也消散许多。也就是苏凛父母离异,苏父有了女朋友,方才苏母是将她误认成女朋友的女儿。
她也非常明白,对付恐惧的办法就是直面它,所以现下必须鼓励苏凛勇敢作斗争。
苏凛瞳孔微震,神色怔愣,如冰雪化水的一瞬。再反应过来时,用手撑住额头,脸转到了另一边去。
“别掺和这事了,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备考。”
沈湄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瞥见他的耳尖在碎发簇拥下红透,甚至要绵延到右边那处断眉,有种割裂的感觉。
就一下子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第一反应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夏娃偷吃禁果的故事。
那也是因为魔鬼的引诱!与她何干!不对,又不是她偷吃禁果了!
沈湄猛地摇了摇头,想停止自己不停涌出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想考芫宁一中?为什么?”
半晌,苏凛率先打破沉默,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沈湄立刻点点头,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开口。
“是的。”
“还能为什么?芫宁一中是芫宁市最好的高中,百年建校历史,莘莘学子梦想的学府,踏进去一脚等于半个身子跨进211、985了。”
苏凛闻言,没再出声,眸光却悄悄黯淡了一瞬。问出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
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
这一整年,对于沈湄来说是问心无愧。假期靠着苏凛给她总结的题型技巧恶补,开学猛卷,午睡也只休息十五分钟,她终于成为班上同学口中的“黑马”,在第二学期的历次大考都挤进了班级前五。
就连看不起沈湄的班主任老刘都感慨,她真是变了个人,从前贪玩的性子全都收敛了起来。
中考前的那个晚上,沈湄搬了一个小板凳,在阳台里坐着看教材。她已经深深明白,拼到最后,都是看举一反三的能力,对书本课后的习题的掌握尤其重要。
而苏凛在这几天里,跟着省队去外地参加竞赛。
芜宁市地理位置偏北,此时未到炎炎夏日,风还是有些凉飕飕的。
沈湄自觉是怕热体质,于是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条睡裙。
她太专注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打了好几个喷嚏,等到快要睡觉的时候,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眼皮烫得厉害,有些头晕。
沈湄靠着经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耳垂,猜测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她站起来,头晕得却更加厉害,于是踉踉跄跄地去找退烧药,险些跌坐在地上。
吃完后就匆匆把明天考试的用具丢进书包,倒在床上。
却没注意到,打印的准考证被风吹落,从桌上掉进床底缝里。
*
翌日,学校门口,考生依次进场,只有沈湄在一边焦急地等待。
开考前两个小时,她猛地发现自己没有带准考证!而考点又离郊区的苏家很远,不像同安中学那样骑个单车能到,这里都快出芜宁市区交界了,考生都是坐大巴来的。
更糟糕的是,她还没带家里钥匙......
情急之下,她毫无办法,向老师借手机打电话向苏凛求助。
“你放哪里了?!怎么这么粗心大意?”他声音很焦急,说话的时候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好像是在狂奔。
“可能在桌子底下...我昨晚发烧了,头晕乎乎地就忘记检查了。”沈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快要急哭出来了。
苏凛匆匆交代几句让她在门口等他,他想办法回去拿。
挂了电话,沈湄才反应过来苏凛在外地比赛,比她距离家里还要更远。
她蹲在地上,把头埋在手掌间。一边懊恼着打扰了他,一边恐慌着自己能不能进去考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沈湄看着外面的大马路望眼欲穿,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
“小姑娘,实在不行,要不找人开锁?”
站在一旁抽烟的保安看不过去,把烟掐灭了,也为她捏了一把汗。
而她的脑中更混乱,已经开始设想着要是没有中考就去哪里再读一年......
苏凛再不来,她就真的拿个石头跑回家砸开门。
万念俱灰之时。
“沈湄!”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混杂着轰鸣的汽车声,沈湄震惊地看着苏凛从一辆粉色超跑的副驾驶位上下来,向她跑来,手中还挥舞着那张准考证。
从驾驶位下来的是张越然,染了蓝发,打着耳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与穿着校服,黑发,一脸乖乖模样的苏凛完全不同。
“妹妹,你太牛叉了,我从来没见过谁能指挥凛哥,听说你没拿准考证,急得哟,居然为了你...”
苏凛却回头警告他一眼,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道这里中考?”
他将准考证递给沈湄后,朝她抬了抬下颚,双手插兜,眼神漫不经心。
“好好考。”
而张越然不干了,他快步走上来用拳头狠狠锤了一下苏凛的肩膀,指着他骂。
“就知道霍霍我开车,刚刚我狂飙200码!还不让我说了?”
沈湄手里攥着那张准考证,看着打闹的两人不禁又红了眼眶,她咬了咬下嘴唇。
“谢谢你,张越然。”
身前的两人听到她说话,都转过身来看她,张越然嘴里说着“小事、小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沈湄又看向苏凛,她盯着他浅棕色的瞳。
“谢谢你。”
鼻子一酸,小跑到他跟前,伸出了双手。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当是我想沾沾中考状元的运气。”
这一年沈湄十六岁,与苏凛的身高差了一个头,她只能平视他的锁骨处。
没听到回答,沈湄感到有些尴尬和别扭,手僵在空气中。
她突然觉得脸好烫、好羞耻!为什么要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
下一秒。
她身子被人蓦地往前一带,他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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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于小苍兰的清香顿时在鼻尖放大无数倍,冲击大脑,少年坚硬的骨骼结构和少女的柔软截然不同,沈湄听到他在她耳侧轻轻地、认真地说。
“加油。”
“我在芫宁一中等你。”
不带任何捉弄、玩笑的意味,不带任何嘲讽。是诚挚的、发自内心的祝福。
这个拥抱很轻,两人只有肩膀处靠了靠,停留了几秒,几乎是一触即分。
她却感觉空气里已经满是那阵清香,冲淡了所有焦虑和不安,只化作柔和清淡的风飞走。
沈湄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像给了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我去考试了。”
随后他们告别,沈湄快步跑进考场。
她要认真考,不负自己,不负爸爸,不负所有支持她的人们。自己的未来就在笔下了,她一定要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去把握住。
*
但是,如果再给沈湄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不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苏凛,用石头砸开门反而让她更心安。
中考结束后,沈湄很高兴,遇到的题目几乎都会做,每次交卷也反反复复检查过有没有涂对答题卡。
她第一时间回了家,想要和大家分享喜悦。
站在门口,还没打开门,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苏凛,你疯了?这是省级竞赛,高考能不能保送全靠这个了,你告诉我,缺考了?”
“我本来也不想走物理这条路!"
.......
是苏凛和苏叔叔在争吵,后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手僵在门把手上,沈湄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发出“嗡嗡”的声音。
她呼吸一瞬间很急促,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回想起张越然那天被苏凛打断的话。
也就是,苏凛为了给她送准考证,把竞争保送资格的那场考试翘了?
巨大的愧疚感完全轰炸了她的所有感官。
以至于她都没意识到门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嘎吱——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是苏叔叔,他一身西装,大概是刚谈完生意回到家,表情也很严肃,有些僵硬地朝她点了点头,便上车离开了。
沈湄下意识微微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苏叔叔知不知道,苏凛是为了给她送准考证,才翘了考试。
她的眼神错开木门,锁定在二楼露台的那个人的背影,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苏凛,你......”
她气喘吁吁跑上去,在他身后几米停下。
“听到了?”
苏凛没有转身,他只是默默地单手撑在栏杆前,另一只手掐掉了什么,一时间烟消云散。
他今日没有穿校服,又换上了那套黑皮衣,显得有些冷酷。背影高大而沉默,像一棵无言的松。
“对不起,是我粗心大意害你错过考试...”
沈湄什么也不想管,只想第一时间道歉,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更是担心苏叔叔如果知道真相,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那人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带着些许哑,声音很轻。
“为什么要道歉?”
5. 不是朋友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他的话一字字钻入她耳朵,像有一根羽毛在心上挠了挠,很痒,又很不甘心。
沈湄抿了抿嘴唇,沉默良久,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的不开心,怎么会与她无关呢?在她心里,早已把他当成重要的朋友。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去分担他的痛苦?
不是朋友,那个拥抱又算是什么呢?
她越想越难过,就像被堵住了嗓子眼一样,再发不出声来。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以为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我有说过我们是朋友吗?”
良久,苏凛侧了侧头看向她这边,眼神却没有直视,语气淡漠而疏离。
沈湄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来,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朋友,为什么要帮我出头?为什么想送我上学?为什么给我送准考证...”
一股脑地全都把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攥紧的拳头开始发颤。
苏凛眼眸低垂,他的长睫毛正轻轻地抖动着,与他淡漠的表情截然相反。
她苦涩的心中突然滋长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而且越长越大,最后膨胀到快要挤满整颗心。
下一秒。
沈湄走到他身旁,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她踮起脚尖,忍住羞涩,嘴唇颤抖着碰了一下他的下巴,一触即分。
柔软的触感夹杂着泪水,苏凛的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反应过来沈湄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整张脸都染上了红晕,几次张唇,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睫毛更是抖得厉害,还下意识用手摸了摸那处地方。
“不是朋友,难道你喜欢我?”
沈湄低头看着两人几乎靠在一起的鞋,小声问他,细如蚊呐。
她咽了下口水,却发现完全吞不下去!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现在的心情与小时候想欺负他的心情完全不同!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让人晕乎乎的。
半晌。苏凛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揉了揉沈湄的头。
“你在瞎想什么。”
“我现在是你哥,照顾你是应该的。”
他的声音很冷静,像一潭永远不会被吹乱的湖水。
手很凉,寒意从她头顶阵阵传下来,听到这个答案,她心里居然有种莫名下坠的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那人闻言,耸耸肩,好像很不在意。
沈湄转头看向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懊恼地喊了一声。用狠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疼痛顿时让她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湄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诡异极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晚她都在洗衣机前和苏凛碰上,然而想想她那天做的荒谬的事情,她就没办法直视他,总是快速擦肩而过。
吃饭的时候也很尴尬,不知道是不是苏凛故意,她每次在电饭煲里装完饭,一回头,身后就冷不丁地出现一个人。她把饭勺递给他,有时候会碰到他手指,两人就像触电一样迅速分开。
沈湄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和苏凛说清楚。
比如解释一下她那天只是情绪太激动了,没控制住自己,并不是对他有意思。
比如给他认真道个歉,不该探究他的秘密。
出成绩的那一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沈湄稳稳超过芫宁一中录取线五十分。
这意味着她有借口可以约苏凛出去吃个饭,正好把事情都解释一遍,她向来不喜欢模糊不清的关系。
*
四宫格的火锅,番茄汤里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热气扑面而来。
为了不显得那么奇怪,她借感谢之由,把苏凛和张越然都约出来了。
现下他们两人都去拿蘸料碟,她留在卡座上占着位置。
张越然回来了,坐在沈湄对面,吹了个口哨。
“沈妹妹,到你咯,去拿吧。”
她刚要起身,就差点撞到端着碟子的苏凛,为了躲闪而坐了下来,差点撞到桌角。
幸好她身手敏捷。
“不用了,我给你拿了。”
苏凛的眼神在她膝盖处停留了一秒,没吭声,把碟子放在她面前。
酱油、花生油、蒜蓉,没有葱花和香菜。
沈湄低着头,莫名感觉有些脸热,撑在两侧的双手愈发用力,却不自觉地前后晃了晃身子。
他竟然记得她的口味。
张越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地看,手撑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他妈怎么不给我拿?兄弟对你不好?”
“我怎么知道你吃什么蘸料。”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哟。”
“滚。”
苏凛没理他,开始下菜进锅里煮,眼神越过蒸汽看向对面的小少女。
沈湄知道这是男生之间的插科打诨,却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她不喜欢听着别人讨论自己的事情。
耳尖有些发烫,她不敢先夹菜,于是想用筷子夹点花生米吃,不料没夹稳,直接滚落在地上。
此刻她觉得更难为情了,手僵在空气中,紧张得有些发抖,死死抿住唇。
“不是最喜欢吃肉了吗?”
余光里,苏凛用汤匙舀了一大勺肥牛放在她碗里。
沈湄的心猛地跳了跳,她勉强笑了笑,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弯下腰去捡那颗花生米。
“苏凛?出去聊聊?”
一个甜美的嗓音突兀地出现在她耳边,沈湄抬头,发现他们桌子旁边站了一个穿着小香风套装的女生。
她很高挑,妆容精致,黑色的长发更是如瀑布一样倾泻到腰间。
沈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鹅黄色裙摆,又悄悄地多瞄了几眼那个女生被裙子衬出的纤细腰肢,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痛快。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苏凛甚至没有分那个女生一个目光,就冷冷地讽刺了一句。
沈湄假装吃肉,实际上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里,她嘴角莫名地勾了勾,有点暗爽。
她果然猜得没错,这位小香风女士应该是苏凛的追求者?
然而下一秒,她却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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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那人蓦地起身。
?
啪——
沈湄的筷子被她拍到桌上,张越然也看了过来。
眉心猛地一跳,她眼神紧紧跟随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顿时感觉心里五味杂陈,就连肥牛也食之无味。
“那女的是谁?我要有嫂子了?”
她用汤勺翻了翻菜,平静地开口。
张越然闻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挑了挑眉毛。
“你说余雯雯?她是我们学校的表演生,至于是不是嫂子嘛,还得看凛哥乐不乐意了。”
沈湄下意识地冷哼一声,心中已经明白了小香风女士和苏凛的关系了。
然而她突然意识到,她为什么在庆幸?难道是在庆幸未来嫂子没那么漂亮?
心情越来越复杂......
尤其是当听到张越然又补了一句。
“不过,女追男,隔层纱嘛。”
*
暖黄色的路灯照亮了街巷,有在打羽毛球的小孩子们,也有在榕树下嗑瓜子的老人家,还有手牵着手散步的情侣,他们做的事情各不同,但相同的是脸上幸福满足的表情。
然而沈湄却很郁闷,她像踢足球一样把脚下的石子踢来踢去。
看着前面那个穿着黑色短袖的人,她的心头就有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方才等到她和张越然都吃饱了,苏凛才和小香风女士聊完回来座位上。
更离谱的是,当她去买单的时候,服务员跟她说,有一个女生已经帮他们这桌买了单。明明今天是她说好要请他们吃饭,却被人抢了风头,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
其实她很好奇他们聊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先不说她不知道苏凛是不是在和余雯雯打情骂俏,而且,她问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你踢我干嘛?”
苏凛停下来看她,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幽怨。
沈湄这才意识到刚刚一脚把石头踢向他脚踝了,她有些尴尬地笑笑。
“不是故意的。”
“话说,刚刚那个女生...挺好的,还帮我们买了单。”
沈湄眼神往下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自然,她的手指一下下地揉搓着衣角。
“你真的这么想?”
“过马路看车。”
苏凛说这话时,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又立刻松开了。
然而两人的距离却没有拉开,沈湄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在发烫,尤其是肩膀那一块,左脚好像不会走路了一样。
夏日的蝉鸣嘈杂,少女的心事燥热。
沈湄悄悄握紧了拳头,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苏凛,强迫着自己不移开视线。
开口的瞬间便羞红了脸,她眨了眨眼睛。
“那你对她什么感觉?你也喜欢她吗?”
苏凛怔愣一瞬,低头看向她,却被她的视线烫到。
“不...不喜欢。”
他双手插着兜,身体不自觉地绷直了。
沈湄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
心中的雀跃,让她再也无法忽视她对苏凛的感觉。
“嗯,那能和我说说你们的事情吗?”
她大着胆子问。
6. 生日礼物
“一开始,她来班里找我演话剧,我拒绝了。后来不知怎的,她就三番五次来找我,给我塞零食。”
“还送我最讨厌的椰蓉巧克力,不知道从谁那里打听的。”
余光里,苏凛的唇角还稍稍撅了起来,语气也是幽怨的很。
沈湄听这话的时候,想到结账时收银员要她转交的那盒巧克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苏凛有些无奈地回头看过来。
她强压住嘴角,当着他面,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爱心型的铁盒子,递给他。
“生日快乐,这个是...”
路灯下,苏凛怔怔地看向她,眉头松动,眼神里的意外和惊喜像是快要溢出来。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在眼下投出会抖动的阴影。
扑通、扑通。
心跳咚咚如擂鼓,快要从她胸口中呼之欲出,沈湄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她咽了咽口水,慌乱地低头,却一眼瞥到手中的那个粉红色的盒子,上面赫然写着“费列罗椰蓉巧克力”“520限定”。
在苏凛顺着她眼神看下来的时候,她迅速收回了手,把那盒子放在自己身后。
“这个,这个是我爱吃的,以后你不吃的椰蓉巧克力都可以给我。”
她结结巴巴地掩饰着,另一只手挠了挠头,不敢抬头看他。
更让人尴尬的是,两人就在原地这样僵持着。她低着头,看不到苏凛的表情,心中倍感煎熬。
心一横。
“好了好了!我说对不起还不行吗?我不知道你生日,没给你准备礼物。”
“这个是余雯雯送你的。”
沈湄用极快的语速把所有事情全都交代了,然后把巧克力塞到他怀里。
她输了还不行吗?苏凛就非要不说话,逼她自己交代?
“哦。”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等她抬头时,发现他已经转身离开,留给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落寞而孤单。
有种异样的感觉开始在心底滋生,有点类似于看到街上可怜的流浪猫时产生的同情。却又不太一样,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他看起来很期待这个礼物是她送的。
“等等!”
那人听到后,停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你许个愿吧,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好吗?”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苏凛身旁,双手抓住他手腕。顺了顺呼吸,认真盯着他神色开口。
“许愿?其实我不怎么过生日。”
他的语调还是冷冷的,倘若是别人听了,定会认为她是热脸贴冷屁股。但她知道,苏凛嘴硬的很,其实很期待她送礼物。
沈湄打断他,用笃定的语气要求他:“对,许愿。”
下一秒。
苏凛突然俯身靠近她,下巴几乎要碰到她的肩,洗衣粉的清香在鼻尖一瞬间放大。
沈湄瞪大眼睛,这一刻连呼吸都停止,她有些僵硬地,一顿顿地扭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耳尖也红透了。
“那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不行,当然不行!”
她想到没想就脱口而出,他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直到苏凛把她书包旁那个hellokity挂件摘了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沈湄才意识到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不行吗?”
铃铃——
那个挂件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像是嘲笑她的愚蠢。
“行,当然可以......”
她扶额苦笑。
*
沈湄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用食指勾着钥匙圈,那个粉红色的hellokity挂件就这么被挂在上面,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虽然有些违和感,但苏凛似乎心情很好,还主动问她要不要去超市逛逛,顺便把明天的菜买了。
说来惭愧,因为她厨艺奇差,所以每次晚餐都是苏凛做的,苏叔叔也经常不在家。而她居然连他今天生日都不知道。
走到水果区的时候,沈湄拿起一盒草莓,正想跟上苏凛。
却没想到碰到了大伯母,她也正在挑,此时用一种讥笑的眼神看过来。
“哎哟,这不是我的小侄女吗?中考考的怎么样?”
沈湄不语,她懒得和大伯母说什么,于是把草莓放下,转身就走。
自从葬礼那件事后,大伯母就经常发微信给她,有时候骂她没良心,有时候又假惺惺来关心她。
“你估计上一中很悬吧,也不要太伤心了。不过我家沈杏儿已经被录取了哟。”
大伯母笑起来的时候,两边的肥肉都会挤在一起,摇摇晃晃。
“她考的很好,不劳您费心。”
“您还是关心一下草莓吧,有些看起来好,心是坏的。”
苏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手里还拿着那盒她刚刚放下的草莓,眉毛轻挑,眼神里带着挑衅看向大伯母。
沈湄在心里暗爽,唇角勾了勾。
大伯母几次张口,又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正想离开的时候,视线又停在苏凛的手上。再开口时,像是找到了把柄一样得瑟。
“呵,你好意思把从杏儿那里偷来的东西送给别人?”
“我没有!”
沈湄脱口而出,死死攥着自己的拳头,眼眶有些发涩,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是沈杏儿拿走了我的,我又重新买了一个!"
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怀疑,然后陷入自证里。
正当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苏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走吧,我相信你。”
这句话让她一下子回到了现实。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清晰,除了面目可憎的大伯母外,还有花花绿绿的水果,飘香的面包...
以及现在拉着她离开的苏凛。
他的手凉凉的,抓住她手腕时,让她感觉有些痒。
沈湄没有抽回手,只是跟着他去结账。看他掏出钱包,用挂着粉色hellokity的食指点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在苏凛看过来时,她立刻低下了头,有些无措地咬了咬下唇。
他会怎么想她呢?会不会觉得她太敏感,自尊心太强?
“先松一下手,我要提东西。”
苏凛低声提醒她,然后拨开她手腕。
毛绒挂件轻轻扫过了手背,像触电一样,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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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哦,好的,好的。”
沈湄咽了咽口水,感觉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左一右,相对无言,隔着半米的距离。
在他面前,她已经情绪失控了好几次,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以苏凛的性子,估计刚刚是嫌麻烦,不想和大伯母争辩太多吧。
她悄悄数着右边的路灯有多少盏,决定数到第六盏就先开口打破沉默。
1,2,3,4,5。
“苏凛。”“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苏凛转身过来,低着头,刘海微微挡住了眉毛,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紧抿着唇。
“上次我不该第一时间怀疑你进了我房间。”
“啊?”
沈湄有些懵,犹豫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苏凛说的是那个笔记本,她立刻联想到刚刚在超市发生的事情,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心头的暖意一下子涌了上来,源源不断地输往全身。
“没事啦,我很大度的,睡一觉就忘记了。”
沈湄勾起唇角,用拳头锤了一下他手臂,见他还低垂着眼眸,于是又继续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你该不会要为我哭了吧?”
那人不说话,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半晌,苏凛都没抬头,喉结滚动了几下。
“你要是早点来我家就好了。”
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沈湄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眼神慢慢有些失焦,像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一样愣住。
苏凛定定地看着她,手指愈发用力地抓着塑料袋,心中涌起莫名的冲动。
啪——
塑料袋掉在地上,滚落出几个玻璃罐,声控的路灯左右散开,一盏盏亮了起来。
沈湄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上前,用力环住了自己的肩。
两人从未像这次一样那么接近,她的脸就贴着他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交错,半边脸都烧了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举起,又犹豫着放下,她感觉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他抱的是那么用力,以至于她两侧肩膀都开始隐隐作痛,以至于她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在“咚咚咚”地作祟。
沈湄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他那句话。
“什、什么意思...”
她抖着声嘟囔了一句,嘴比脑子快,把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
那人却没有立马回答她,只是再一次收紧了臂膀。
这下让沈湄感觉快要窒息了,下意识提了提肩。
半晌,苏凛终于放开她,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她愣愣地看着他拍了拍塑料袋子,扬起细小的灰尘,神色自然的像是刚刚那个拥抱没有发生一样。
“没什么,当我没说过。”
像是察觉到了身后炙热的目光,苏凛侧了侧头,轻咳一声,冷静地回答。
说这话时,他碎发下的耳尖红透,她看到后也不自觉地也摸了摸自己的耳尖,发现也烫极了。
7. 糖没你甜
九月,开学,沈湄也正式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来到芫宁一中,她才发现,这所学校的纪律管的很严。每天上午十点的眼保健操,都要派学生去检查扣分,顺便收取每个班的出勤表。
这周恰好轮到沈湄他们班值日,要去高二年级巡逻。
“第四节,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沈湄绕了一圈,最后停在高二物竞班的门口,盯着座位表,一个个对着找苏凛的位置。看到那个空座位时,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找我?”
苏凛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被身后那声音吓出一个激灵,立刻捂着胸口转过头。
“你吓死我了!”
苏凛半眯着眼,额前的刘海湿了一些,浅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勾了勾唇角,像会蛊惑人心的魔鬼。
她下意识瞥向别处,直了直腰板,指着自己的红袖章说:“谁...谁找你了?今天我值日。”
说完,沈湄才敢抬眸看过去,却发现这家伙已经插着兜,从后门进班了。
她翻了个白眼,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扣他分了。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她的搭档,体育委员林俊,已经走上前拉住苏凛的手臂。
“等一下,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眼操时间不能乱跑的。”
苏凛顿住脚步,眼神越过林俊,对她挑了挑眉毛,示意着让她摆平这事。
沈湄朝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深吸一口气,跟上去。
好样的!让她收拾烂摊子!
“他是我哥,能不能...”
“通融一下...”
林俊盯着他们的脸看了又看,好像很怀疑两人是兄妹这件事,犹豫了一会。
“行,你走吧。”
沈湄连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又朝苏凛愤恨地瞪了一眼。
那人却毫不在意似的,耸耸肩走进去。
眼保健操结束。
“话说,今天下午是不是有篮球赛?”
“是啊,你要来看我?”
沈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俊这个问题,难道她要说出来她是去看苏凛的吗?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依旧是沉默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也停在原地,在等她的回答。
阳光不合时宜地照在她半张脸上,带来些灼烧感。而那人站在阴影处,只看得到他侧着脸,眼眸低垂。
半晌,沈湄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小声说:“啊,是啊,我们班的比赛我肯定要去看。”
说出口的一瞬间,就觉得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她勉强扯了扯嘴角。
“我先回班了。”
苏凛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是没忍住,死死握紧了拳,牙关咬紧。
他又能说什么呢?要冲上去问她为什么要看那个男生的比赛?他有什么资格。
*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还剩下十五分钟,沈湄有些心不在焉。
她写一道题,就要瞥一眼桌上那瓶蓝色的宝矿力饮料。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个沉默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
明明就是去看他比赛,为什么在林俊面前说不出口呢?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反倒是苏凛才是弯弯绕绕。
她要怎么送水给他呢?她说是余雯雯给的?
沈湄深深叹了口气,把笔放下,趴在桌子上,看着走廊外的紫荆花发呆。
哒哒哒——
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后门。蓝发,耳钉,除了张越然还有谁?
她有些懵,坐了起来,看着张越然绕过后排的同学,径直走到她旁边蹲了下来,神色慌张。
“苏凛晕倒了,在医务室,跟我走,先别问了!”
眉心一跳,她立刻站起身来,胡乱收拾桌上的校卡扔进书包里,顺手把那瓶饮料也塞了进去,就跟着张越然冲出教室。
林俊也听到这动静,看着沈湄的身影皱了皱眉。
*
“凛哥,我把人带到了啊,我先走了。”
张越然抛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沈湄愣在原地。
医务室内狭小,一张蓝色的卷帘随风飘起,轻轻围住了半坐在床位上的少年。日光像是格外眷顾他,只分给他淡淡的光圈,而非刺眼的灼烧。
他脸色苍白,左手背还在打点滴,眼神有些迷蒙地看着她,像被打湿了毛发的流浪猫。
沈湄气喘吁吁跑过来,她紧紧地盯着他,心中的焦急和担心再也无法掩饰。
“又怎么了?”
“不吃午饭打球,低血糖。”
身后的女老师代替苏凛回答,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语重心长地说。
闻言,沈湄蹙紧的眉头反而还松了下来,经过上次在家里晕倒,她还担心是他又偷偷吃了什么药。
等到老师出去了,只剩两人。
“你看起来似乎对这个答案很失望。”
床上那人闭上了眼,头转到另一边去,语气淡淡的,没有起伏,却又让人感觉奇怪。
沈湄“唰”地一下站起来,她俯身靠近他的脸,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吻开口。
“不是我说,你这人理解能力真的有问题,这哪里是失望,我这是...”
“是什么?”
苏凛突然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
她瞬间屏住了呼吸,食指横在两人嘴唇之间,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就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不得不说,苏凛长得确实很好看。
他有一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眼,看向她时,不笑时也像是含着笑。
咚、咚、咚——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她的心脏开始不听话的乱跳,让人头晕目眩。
沈湄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猛地又站了起来,眼神开始四处乱瞟,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你管我是什么!”
“倒是你,为什么不吃午饭?”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该说的话,开始质问起他来。
“忘了。”
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空灵的厉害。
她气得有些找不着北了,只能把书包扔到沙发上。
拉链被扯开,一瓶蓝色的宝矿力饮料从里面掉出来,骨碌骨碌滚到苏凛的床边。
他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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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眼神,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又想到今早发生的事情,于是自嘲般笑了笑。
而沈湄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气什么。
气他从来不会好好说话?气他没有照顾好自己?
任一一种原因都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从现在开始,每天中午我都去你们班上找你,我们一起去吃,监督你好好吃饭。”
憋了半天,沈湄抱着双手,嘟囔了一句,然后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别误会啊,我...”
“好。”
苏凛甚至没等她说完,就开口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床上那人,他却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很随便的答应了一样。
一点一点的失落突然侵袭了沈湄的心,她发觉这对她来说很不公平,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扰乱她的情绪,而罪魁祸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
“这个是给谁的?”
沈湄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是那一瓶宝矿力饮料,然后脱口而出。
“给你的啊,难道给林俊?”
她在说什么啊!
懊恼地掐了一把大腿肉,沈湄简直想哭了,这样子苏凛会怎么想她呢?
“我,我这是看你晕倒可怜,刚刚给你买的。”
她弯腰捡起来,递给他,却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笑。
沈湄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就连眼尾都弯了起来。
可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秒,他的笑又突然收了回去,甚至还把脸转了过去。
?
*
在她的记忆里,苏叔叔没回过几次家,只有重要节日的时候会回来,还会带上一个阿姨,想来也是继母了。
苏凛的生日,对苏叔叔来说或许也不是重要的节日。
那晚苏凛打开门后孤单落寞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她心上,她从那以后,每次看到他的背影,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还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的,今天还犯了低血糖晕倒了。
这样想着,站在他那扇紧闭的房门前,犹豫了一瞬,还是举起手敲了敲。
沈湄手里紧攥着刚刚去超市买的那袋糖,心中开始演练等下要如何跟他说。
门开了。
苏凛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支笔,看起来像是刚刚在学习。
“这个给你,下次低血糖了可以吃。”
她把糖塞到他怀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个椰子糖挺好吃的。”
苏凛怔了怔,把袋子从怀里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认真的好像要记住每一颗糖的样子。
“喜欢,很喜欢。”
他的声音很低,又染上一点磁性,语调止不住的上扬,像是在她耳边说的那样。
沈湄觉得自己的心猛地颤了颤,她从来没听到过苏凛把一个意思的词说两遍。
“哦...”
她的脸又开始发烫,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语言系统好像混乱了一般,只能机械性的应答着他。
她走后,苏凛“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开始大口呼吸起来,忍不住轻呼一句:“笨蛋。”
8. 他失控了
俗话说,坐有坐相,吃也要有吃相。沈湄才不管这些规矩,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而苏凛,则像是为这句话量身定做似的——
他吃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绝对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
中午的面馆里人很多,上了一整个早上的课,沈湄饿极了,红烧牛肉面一端上来就开始大快朵颐。
快吃完时,她终于抬头瞥了一眼对面那人。他正慢吞吞地用勺子把饭送进嘴里,神情淡漠却专注,好像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闻言,那人抬眼看过来,视线停在她唇角,从桌上拿了一张纸递过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扯了个笑,赶紧接过,用力擦了擦。在发现纸上留下了一片红油渍后,如临大敌,连忙掏出一面镜子检查自己的牙齿有没有菜。
直到确认没有过后,才正声开口。
“你很讨厌吃面吗?我从没见过你吃。”
她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便又拿起了筷子,有些尴尬地又低声一句:“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余光偷偷瞥着他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她暗暗地想,明明说可以问的是他,现在不回答的也是他。
苏凛的手一顿,他把勺子放下,淡淡地开口。
“吃面容易发出声音,溅出的汤汁也会弄脏衣服,所以我不吃。”
沈湄下意识低头扫了眼衣服,这是说她没吃相,嗦面发出声音?发现胸口处有一滴红油后,她用纸巾搓了搓,嘟着嘴小声嘀咕一句。
“拐弯抹角说我。”
对面那人几乎是立刻否定:“不是。”
“小时候,吃面发出声音,会被打手。”
“如果汤汁溅到衣服上,就要手洗全家人的衣服,即使是冬天。”他继续平静地说着。
这样的话语让沈湄呼吸一窒。
逆光中,眼前的少年低垂着眼眸,浅褐色的瞳孔没有焦点,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他的语调里虽然没有情绪的起伏,却让她突然感觉心脏有一股钝痛,脑海里又想起苏凛母亲打他的那一巴掌,咬了咬嘴唇。
她知道这些“如果”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压抑的童年。在大伯家,她总是被使唤干活,可也没遭过这些惩罚。
她只能胡乱搅动面汤,另一只手不安地抠着凳板。
然而无论怎么样掩饰,都没法忍住那种想哭的冲动,鼻尖更是酸涩的厉害。
啪嗒——
一滴泪打在汤里,荡开一个又一个圈。她慌乱地赶紧用手擦了擦,头低得更低了。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在同情他,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他难过。
下一秒。
她的下巴被人轻轻捏住。
“你哭了?”他的眼底里闪过一丝慌乱。
沈湄怔愣一瞬,眼神立刻瞟向别处,开口却哑了声:“才没有。”
他有些笨拙地用手背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那冰凉的触感让沈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于是她挣扎着抽了回来。
随后两人便陷入良久的沉默。
半晌,沈湄吸了吸鼻子,有些别扭地把筷子放在桌上。
“发出声音不要紧,我嗦面也很大声。”
“弄脏衣服也没关系,大不了就用点漂白剂。”
她一字一句说着,像是发表宣言一样正式又严肃,可字里行间里却是对他的安慰。
苏凛的睫毛颤动,一顿一顿地点头。
*
中午吃面的时候,沈湄就一直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们。
虽然不太确定,但是她知道那几个女生是和她同班的。那几个人是很典型的小团体,一起上厕所,下课聚在班后面叽叽喳喳。
上完最后一节课,沈湄去了趟洗手间,刚准备打开水龙头洗手,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议论。
“我早看她不顺眼了,白莲花一个,吊着林俊,又天天去和帅哥吃饭。”
“就是,听说她都被老师选去话剧社了,也没有长得多好看吧。”
...
哗啦啦的流水冲洗着僵直的手指,她咬了咬下嘴唇,却没有吭声。
门开后,反倒是那几个女生出来后,见到她在洗手,面面相觑,落荒而逃。
“沈杏儿,你等一下。”
沈湄的眼神瞥过去门口那个身影,冷冷地开口。
开学后发现两人居然同班,她本想装作不认识,可现下却被她撞见沈杏儿也在场。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为什么说我吊着林俊?”
沈湄把水龙头关上,走到沈杏儿面前,抱起双手于胸前,盯着那缄默的唇角。
流言能传出来,一定有其背后的原因,她深知这个道理,于是选择不和她们直接对抗。
她知道这个表妹并没有多坏,只是懦弱。从前她被大伯母刁难,沈杏儿就只是看着,并不吭声,也不参与对她的讨伐里。
两人僵持好几分钟,放学的铃声都响起了。
沈杏儿终于神情松动,手指紧攥着书包的肩带,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些焦急和不耐烦,犹豫着开口。
“林俊和男生打赌,你会来看他比赛,而你没来。看到你和苏凛吃饭后,又觉得没面子,在班上说你是为了让他吃醋才这样做。”
“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谢谢,杏儿。”
沈湄深深叹了一口气,怀着复杂的心情,朝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
日落西山,学校的走廊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沈湄气喘吁吁地跑向大门,一边寻找着苏凛的身影。
在知道林俊这件事后,她收拾东西都心不在焉,不是忘带课本,就是忘带练习册,所以折返回教室好几次。
“住手!”
她顺着保安的吼叫望过去,人群之中,那个跨坐在林俊身上,挥着拳头,表情狠厉的人,是苏凛!
他拎着林俊的领子,喉结滚动,眼尾猩红,而林俊则已经近乎昏迷,脸歪在另一边。
沈湄瞪大眼睛,脑子轰鸣一声,一片空白,赶紧冲上前去,想都没想,在他举手又要给林俊一击时。
她哆哆嗦嗦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你冷静一点,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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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抖着声,把脸埋在他背上,紧紧环住他。校服被他的汗打湿了一些,让她感觉有些凉。
好可怕,她从来没见过苏凛这副样子,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再打下去可能要出人命了。
周遭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她感觉到苏凛劲瘦的腰颤了颤,举起的拳头也僵在半空中。
趁这个间隙,保安迅速把林俊扶了起来,骂骂咧咧地打急救电话。
苏凛像是找回了理智,缓缓转身,想拨开她的手:“别抱我,脏。”
然而背后的人却做的更过分,非但不松手,还用脸左右蹭了蹭——
他浑身一颤。
十七岁的少年哪经得住这样的亲密,只觉得身体紧绷到快要爆炸。
人群一片哗然,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沈湄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于是轻咳一声,赶紧松开了手。她刚刚怎么像家里的猫那样蹭了他?好奇怪!
她羞极了,脖子以上,一直到耳边都在发烫,她捂着脸蹲了下来,不敢再看他。
“你们两个,一起跟着去医院!”
救护车上下来两个护士,对她和苏凛喊了一声。
*
医院的走廊灯光昏暗,时不时有路人经过,用好奇的眼神偷瞄他们。
冰冷的铁凳让背脊发凉,又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他们在等医生把林俊的伤口缝合好。
沈湄悄悄抬头看向旁边那人的侧脸,他绷着脸,闭目养神,那处断眉蹙紧,在此时更是显得狠,像是还没消气一样。
“为什么打人?你翘了考试,这下又打了架...”
手指交叠着,她重重叹了口气,终于是没有把那句“会挨处分”说出来。他一向冷静自持,今日之举想必是对方踩到了他的底线,才会失控。
“...没为什么,看不惯他。”
苏凛的话像是从喉间挤出来一般,咬牙切齿。
咬了咬下唇,心中百味杂陈,他一定是又瞒着她了,一时间不知该回他什么。
虽然知道打人不对,可她对苏凛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就像他相信她一样,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默了一瞬,沈湄看向他放在胸口的手,轻声问。
“疼吗?”
“我?”
听到这话,苏凛的喉结难耐地滚了滚,眼底里惊讶之色难掩,耳尖瞬间变红,像是难以置信她不关心被打的,反倒关心打人的那个。
他说不出话来了,下意识摇了摇头后,又开始猛点头,他再次哑着声开口:“痛,很痛。”
沈湄立刻转过身去,抓起他的手,捧在自己手心,轻轻吹了吹。
“别骗我,老实说,林俊怎么惹你了?”她把他的手腕往下压,认真盯着他。
苏凛的睫毛轻颤,唇线绷直,依旧是沉默,不肯告诉她。然而也不敢与她对视,只是把视线聚焦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禁不住她炙热的目光,他只好憋了一句出来:“打脏球,做人脏。”
她看着他剧烈颤动的睫毛,笃定苏凛一定又没有说实话,林俊虽然和他在球场上交手过,但远不至于让他下手这么狠。
9. 靠近一点
午夜的狂风嚣张地敲打着松动的窗,不断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走廊里唯一亮着的灯是他们头顶那盏,发出幽幽的黄光,一闪一闪,让人觉得眩晕。
苏凛用余光观察着靠在他肩上睡着的人,她胸膛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起伏着,看起来像是睡的很安稳。
这时突然有几撮碎发挡在她鼻尖,他想帮她拨开,于是伸手过去。
碰到的一瞬间,她轻轻呢喃的一声,让他的食指顿时僵在半空中,他这样和趁人之危又有什么区别?
沈湄无意识晃了晃他的右胳膊,如针扎般发麻的感觉显现出来,只要轻轻一动,这铁凳子就会发出嘎吱声,刚才生怕吵醒她,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坐姿。
当视线往下移,想到林俊嘴里龌龊的字眼,他便死死攥住拳头,直至开始发颤。
没有下次了,他会把她身边所有可能会伤害她的人给一一排除。
直到医生走出来告知林俊醒了——
他才猛地被抽回现实,松开掌心,发现一排深红的月牙印,像是要渗出血来。
苏凛小心翼翼地把她脑袋扶正,轻靠在墙上。随后便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向病房。
“怎么?缝针的时候不够疼是吗?”
苏凛在平静的问话里用着陈述的语气,他单挑了下眉,眼神突然有几分林俊认不出的情绪一闪而过,就像是……
他头上没来得及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酝酿着降下某种惩罚,一寸又一寸的钉进他的嘴巴,让他发不出一个音节。
“再让我听见,你说关于她的一个字,我让你每个部分都要缝起来……”
“凑出一个你。”
...
病房外,有个护士推着小车路过,里面的手术刀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酒精味道。
沈湄难以置信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扭过头紧紧盯着那扇门。
苏凛这是...为了她打架吗?她从未见过他发火的模样,只有这一次。她最不能理解的事情是,为什么他要为她做那么多事情,甚至是用不计代价,她只不过是来借住的妹妹。
咬了咬下唇,手指不安地蜷缩了几下,心乱如麻。她在思考着待会如何面对苏凛,是说一句谢谢,还是说你不要再这样做了?
其实她最怕的就是欠人情了,既希望有人对她无私的付出,又害怕给不起同等的回报。更何况,她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除了爸爸以外的人会无条件的保护和爱着她。她也一直都觉得苏家这份恩情是要还的。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吧?你也喜欢她?”
是林俊的声音,听到这个问题,沈湄眉心一跳,蓦地坐直了腰。
不知为何,她的心忐忑得厉害。她也很想知道苏凛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喜欢她,那么她反而心安,毕竟他为自己付出的那么多都有了解释。
“你不配。”
“呵,你也配喜欢她?”
同样的陈述语气,说着疑问句,却因为像是要解释毋庸置疑的事实,让苏凛流露出的几分嗤笑在这一刻显得有点刻薄。
听完,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皱起了眉头,对这个回答很困惑。
她能听得出来,苏凛是在嘲讽林俊。可他的语气让人觉得好像她在他那里是个宝贝似的,别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她坚信这一定是错觉。
砰——
几只盘旋在灯管的蛾子顿时被吓得四处逃窜,像见了鬼似的,走廊里回荡着那人的脚步声。
苏凛摔门而出,她见状,急急忙忙阖上了眼。
“醒了就回家吧。”
他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像是已经识破了她的把戏。
逃避可耻但有用,她的第一反应是继续装下去,干脆紧闭着双眼,任由心跳扑通扑通快跳到嗓子眼儿,紧张地蜷缩着食指,连口水都不敢咽下去。
“沈湄,你呼吸不对。”
*
闹钟响起的那一刻,沈湄绝望地睁开了眼。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梳妆镜发懵,又猛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一夜未眠,她在心中庆幸着今天是周末。
肠子都快悔青了,昨晚她装睡,苏凛拿她没办法,只好背回家。可她后来想想,这样像是她撒娇让他背一样,而他居然也就照做了。难道,他真的喜欢她?
咕噜——
好巧不巧,肚子又开始发作,快十几个小时没进食,她无奈又起身穿好睡衣,想着去厨房找找东西吃。
两道门同时打开。
清晨的水雾弥漫在空气中,让窗外景色显得朦朦胧胧。可日光却在开门那一瞬,偷跑进来,柔化了他头发的边缘,又拉长两人的影子。
他今天带着黑框眼镜,眼神里是没睡醒的懵懂,双手插在兜里,见到她,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沈湄看着对面那人滞了一瞬,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没什么精神,眼眶红红的。
她眼神移开,突然觉得自己好奇怪,就连一句关心都要思考半天,他们明明曾经是怼天怼地的死对头,现在却变得尴尬和局促。
半晌,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先一步挪开,只想快点逃离。
“还没吃早餐吧?那个、那个,我去蒸个包子。”
“...好。”
下一秒,沈湄就急急忙忙跑出房间,发出咚咚咚的下楼声,而苏凛则站在原地看着她愣神。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细细嗅了嗅空中那股甜香,喉结难耐地滚了滚,耳尖也随之泛起了红。可当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这样又与林俊何异?其实这样说来,他还更加卑劣,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瞥见了日光,于是每天都在期盼温暖。可太阳是属于所有人的,那还是不要把她比喻成日光了。
*
而另一边,一楼的厨房。沈湄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赶紧挤了一点酒精凝胶,洗手过后才敢用筷子夹起速冻的肉包,放入锅里,盖上。
看着咕噜咕噜冒出的气泡失神片刻,他昨晚是没睡好吗?是因为她吗?
她站在锅旁边等了一会,在听到水滋啦滋啦快要烧干的声音时,连忙把盖子掀开,直接伸手去拿那在中央的陶瓷盘。
“嘶。”
灼烧感顿时从指尖传了上来,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甩了甩手,又拿到嘴边不停地吹气。
几乎快要疼出眼泪之时,突然,沈湄身后出现一个人。他二话不说抓过她手,怼到水龙头下面。
哗啦啦的流水冲洗着沈湄有些红肿的指尖,顿时舒服多了。
氤氲水汽中,二人的剪影在窗户中倒映着,暖和的阳光打在他侧脸,看得见细小的绒毛。她几乎是被他环在怀里,呼吸交错间,她不敢看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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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看两人交叠的手。
时不时有细细的水从那一处缝隙流过去,让她觉得特别痒,像是有几只小蚂蚁爬过。
她下意识微微抽动了下,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是她对他不一样了,所以才会放大他们相处的每一处细节。
“下次第一时间用冷水冲,知道吗?”
苏凛板着脸,语气严肃,似乎还没发现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的如此近,沈湄没有应答,只是红着脸点了下头。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鼻尖充斥着他身上袭来的香味。几乎觉得自己像是发烧了一样,烫得厉害!
她低着头,可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失落,看来苏凛并没有觉得两人现在很暧昧,所以一直以来奇怪的只有她。
于是沈湄挣扎着抽出手来,要俯身去关掉水龙头。
她这一动,苏凛才反应过来两人离的这么近,于是赶紧把手松开,轻咳一声。
沈湄转身过来时,他低头看了眼她,发现她脸颊上有水珠,习惯性伸出了手,刚想触碰时,她用一种懵懂的眼神看过来。
那是一双干净的小鹿眼,里面有未经世事的单纯,也有对他此刻举动的不解,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坏,下意识就想触碰她,做出越界的行为。
“那个,你,你自己擦擦。”他手僵在半空中。
他们视线再次交汇,又立刻飘向别处。
“怎么了?”
她刚问出口,余光里就瞥到他无处安放的手,顿时明白了些什么,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嘴唇。
苏凛这是在避嫌么?他难道发现了她心思不纯?
她赶紧侧脸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她小声嘀咕一句。
“应该不烫了,我去拿一下。”
“好,我,我先去换个衣服。”他也低声自言自语着。
两人都像是有要紧的事一般,赶紧逃离了水龙头附近。苏凛转身慌慌张张上了楼梯,而沈湄则又掀起锅盖。
她用筷子夹起包子,结果没夹稳,掉在了桌上,又手忙脚乱地捡起来丢去垃圾桶。
她突然觉得很烦躁,这种不爽的感觉似乎不是因为没做好事情。她不喜欢去猜测别人的想法,却又不自觉地去解读他的每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
据她观察,平日里苏凛的校服领子,都是整整齐齐扣上两颗纽扣。也绝不会像她这样粗心,有时候大大咧咧敞开,有时候不小心翻折一角进去。
诺大的别墅里只有两人,饭桌上静的可怕,对面那人正埋头苦吃。沈湄悄悄盯着苏凛的衣领,想开口又欲言又止,只好低头啃了口包子。
她该怎么开口提醒他!他看起来还要出门!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他也奇奇怪怪的。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苏凛抬头看过来。开口问了句:“我脸上有东西吗?”
听起来,嗓音恢复了正常,像平时般冷静自持。
沈湄咬了咬下唇,有些为难地朝他右肩分去一个眼神。
“你衣服穿反了,缝纫线都外露了。”
她的心里有些忐忑,说完后便就不敢吭声了,开始不停地喝水。耳朵却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
他这样一个不允许自己出差错的人,不知道这时该有多尴尬。
然而对面那人却迟迟没有动静发出,又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里。
“这是衣服的设计。”
?
10. 他的心思
时间一晃来到了十一月,芫宁一中举行了校运会。
操场的出口处,挤满了学生,沈湄抱着几根比她还高的标枪,逆着人流往里走去。
跳高比赛是今天最后一项赛事,她比完赛就被体育老师叫去把标枪放到器材室。
可那里位置很偏,夹在体育馆和围栏之间。要想进去,就必须先经过一条很窄的小道。
天渐渐黑了,所幸还有几盏路灯照明。可风一吹,地上的树影便晃一晃,围栏边的杂草堆时不时就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湄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直骂娘,险些被草堆里窜出来的黑影吓得往前一摔。
定睛一看,发现是只老鼠,又勉强站直了身子,快步走过去。
该死的,早知道刚刚就先去篮球场把苏凛叫过来陪她了,早知道在体育老师问要不要再找个同学帮忙时,不要逞强就好了...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打破了寂静,少女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响起。
锈迹斑斑的防盗网里,是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望进去,几排置物架就占满了整个器材室的空间。
然而逼兀的墙角边有几个高马尾女生抱手站立,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
沈湄被吓了一跳,手突然一松,几根标枪便掉落在地,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那三个女生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身来,用不善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也是在这一刻,她看清了那个缩成一团的人的侧脸,竟然是沈杏儿!
她内心忐忑,说不怕是不可能的,硬碰硬的结局只会是她也被堵在墙角,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快点跑。
可她又没办法视而不见,助长这些坏人的嚣张气焰...
心一横,沈湄哆哆嗦嗦地指着她们,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放...放开她!你们不知道门口新装了一个摄像头吗?”
此话一出,为首的那个女生果然面色一变,沉着脸走出来,另外两个小跟班也松开沈杏儿的领子,跟上来。
趁她们去找摄像头,沈湄赶紧小声对里面的人低吼一句:“快逃!”
见沈杏儿还是趴在地上,她心急如焚,此时耳边又响起脚步声,是那三个女生绕回来了。她果断冲进去,想拉动沈杏儿跑。
“耍我们?这么想救这婊子,那就一起呆到天亮。”
闻言,沈湄猛地转过头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咔哒”一声,门被外面的人反锁了。
第一反应,她摸了摸裤兜,在发现连手机都没带,无法向外界求助的时候,顿时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怪我吧...”沈杏儿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没力气回复什么了,刚刚还是太冲动了,应该掉头回去找老师帮忙,而不是自己独身冲进来救人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眼前蔓延开来,是夜盲症又犯了。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只想着快点逃出去,于是摸着黑站起来,小心翼翼迈着步子,想去寻找灯的开关。
下一秒却被地上的东西绊倒,她跪在地上,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却又忍住生理性憋出的眼泪,克制住发颤的身子,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拼命往前伸手。
她恨极了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只能任由事态发展。无论过去了多久,她觉得自己都没有走出葬礼的那一天,在爸爸的棺材前,无能为力,连哭都哭不出来...
好不容易摸到开关,沈湄惊喜地往下拉,可依旧是一片漆黑,这才发现那群人把电闸给关了。无力感顿时又涌了上来,她不甘地一拳锤向冰冷的墙壁。
绝望无助之际。
一束强光翛然冲破黑暗,打在墙上,形成一个边缘泛着霓虹的,巨大的光圈。顺着光束的方向,数颗细小的尘埃漂浮了起来,像是终于被人发现它们的存在一般。
泪眼婆娑之中,她用手半挡住眼,朝窗外望过去。
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心头的委屈终于爆发,冲破了她坚强的表象。没忍住,鼻子一酸。
豆大的泪簌簌掉落在地上,情绪崩塌就在一瞬间,她捂着脸蹲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苏凛出现的那一刻,便觉得委屈的情绪到了一个阈值。并不是埋怨他晚到,而是她想把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听,她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面对困难...
窗外,苏凛蹙着眉,在看到沈湄那一刻立刻松懈。他退后几步,单手托举起篮球,往玻璃窗狠狠一砸。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他却毫不在意似的用手压在窗边,猛地一撑,便跳了进去。沈杏儿惊恐地盯着他那正滴血的左手,可他却好像不知道痛,只是甩了甩,在身后留下一道潋开的血痕,看都没看她一眼,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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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直直地朝角落里的沈湄走去。
更让沈杏儿震惊的是,苏凛犹豫片刻,朝沈湄伸出了左手的那一瞬,低头,才似乎注意到自己满手的血,又收了回去,换成了右手。他看向沈湄时是满眼心疼,看向她时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像是在怒斥她把沈湄带到这里来...
苏凛低眉看向蹲在地上的人,拳头渐渐握紧,眉头蹙起。几撮被汗涔湿的短发贴在她侧脸,胳膊肘处的一处红痕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是那种有点肉的身材,因此让伤口更加明显。
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她,他便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折返回器材室,正好碰见那三个女生拉电闸。要不是听到里面“砰”的一声,他绝对不会放走她们。
“我们回家。”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这不是一句家常话,而是一个誓言。
扑通、扑通,沈湄的心如擂鼓,她不想他看到自己面红耳赤的样子,又不自觉地像被魅惑一般,伸出手,慢慢摸上他的食指,握住。她胡乱“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捂着脸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校门后,沿着江边回家。
晚风轻轻拂过水面,荡起无数细小的浪花来。城市里五彩的灯光倒映其中,像一副会流动的画卷。
沈湄默默跟在苏凛身后,谁也没有先松开手,于是就这样一直牵着。
她低着头,心里暗暗地想,明明他可以说“我们走吧”,可偏偏说的是“回家”,这样听起来像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家,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为什么她却觉得这句话比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要暧昧...
“你的手...!”
她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地上一滴滴血迹惊呼,随后捏了捏他手指。
是刚才破窗跳进来受伤的?可他为什么面不改色、一声不吭?她一直都觉得他似乎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并非是不会痛,而是咬咬牙可以过得去。上次他妈妈打他的那一巴掌也是这样,他明明疼,却什么也不说。
突然有点难过,她停在原地,不愿跟着他走了,只是看着他手不说话。
苏凛转头看她,几次张口,又说不出话来。半晌,又微不可察地勾起了唇角。
他低垂着眼眸,神色晦暗不清,长睫毛颤动,哑着声开口。
“好痛,你帮我吹吹就不痛了。”
就让他再放纵一点点,就一点。
11. 假戏真做
*
经过甜品店的时候,两人停住了脚步,沈湄提议进去吃一碗双皮奶,她请客,就当是感谢他又帮了她。
她知道,苏凛就好这一口甜的。果然,他难得的停下来朝店里的餐牌望了望,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店面不大,却干净整洁。暖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打在小圆桌上,照得有些折痕的塑封菜单出现了几个小小的光圈。
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经营的,见沈湄坐了下来,便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来,笑吟吟地问他们要吃什么。
“他要一份双皮奶,我,一份冰凉粉。”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前半句,后半句则顿了一顿。
他眼神里带着些质疑瞥了过来,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你经期不能吃生冷。”
“奶奶,两份热的双皮奶。”
...
咬了咬嘴唇,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不出反驳的话。老奶奶还打趣他们,说两孩子感情真好,是不是兄妹。苏凛竟然也不反驳,只是浅笑了下,像是默认。
她觉得自己对苏凛的感情越来越奇怪了。刚刚那一瞬间,她居然希望苏凛否定老奶奶的话。可他没有!如果只是兄妹,为何又牵她手,又对林俊发那么大火...
想不通,沈湄叹了口气,快速往嘴里塞了几口双皮奶,直到腮帮子都鼓起来为止。
她看着苏凛用右手慢慢地握起勺子,动作有些迟缓,才突然想起来他是个左撇子。于是她又默默地看了眼他绑着绷带的左手,刚才他竟然说吹吹伤口就不痛了,老天爷,那还滴着血,吹吹能好的话,她都是华佗再世了。
在她的极力劝说下,他才愿意去药店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莫名的,她有些心疼。
“我喂你吧,你用右手太慢了。”
苏凛像是对她的话有些懵,右手一下子僵在了空气中。碎发隐隐遮住眼,眼中虽是一片茫然,可那双桃花眼天然就深情款款,像含着笑般,擅长蛊惑人心,让人分不清楚他是伪装还是真情流露。
沈湄放下勺子,本想伸手去拿他的,可余光却无意中瞥到他泛红的耳尖,默了一瞬。
她突然很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在哪里。
轻咳一声,沈湄又拿起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口,笑着递过去。
“啊——张嘴。”
苏凛单挑了下眉,顺从地张口,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嘴角勾起笑,眼神里像是问她还敢做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在他嘴边僵住。
他不是有洁癖吗?这个局面让她突然感觉他反客为主了...
***
店内开了暖气,让人全身觉得暖烘烘的同时又有些晕乎乎的。两人相对而坐,手边各有一碗青花瓷碗。
苏凛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又朝她抬了抬下颌,好像在示意她继续。
轻咳一声,她扯了扯嘴角朝他笑笑,收回手,看向自己碗底。
有时候她觉得他们的相处就像一场博弈,还是没有输赢的那种。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你觉得我有表演天赋吗?”
说完后,沈湄有些不安地用勺子刮蹭着所剩无几的双皮奶。
上星期,话剧社的老师把她叫去办公室,说她的表演很有灵性,问她有没有想过走艺考话剧这条路。她有些心动,但又担心高中才开始接触会不会晚了些?这件事在心里憋了很久,她不知道该找谁诉说,害怕遭受到别人不好的评价,诸如不务正业之类的。
所以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偷偷用余光观察他的反应,想着若是他表现出一丁点不解,就及时换个话题。
闻言,苏凛用右手托着下巴,眨了眨长睫,神情专注,好像在认真思考她的这个问题。
“你表演个桥段我看看?”
对他的回答有些诧异,她抬眉看过去。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眼皮上,在眼下投出会抖动的阴影。
他微微歪头,手抱在胸前,眼神很清澈,看向她时完全带着一种好奇与欣赏。
眼眶莫名有些湿润,她知道自己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同时又很敏感。
可与苏凛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可以卸下防备,因为他非常实事求是,不会用世俗的眼光去评判她。
她本来想给他表演个比赛时的片段的,可却突然心念一动,脑子里蓦然有了个极其疯狂的想法。
何不借此机会一吐为快?
她也憋得够久了,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比这个更好的时机表白了。而且,她还有退路,实在不行,就说是表演。
此时,几颗发着微光的星星悬挂在夜幕上,一闪一闪如爱人流转的眼眸。风吹动,门口的大榕树的枝叶便摇摇晃晃,挂在店招牌下的瓷制风铃也被打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扑通、扑通,心脏像是快要炸开般轰鸣着,沈湄忍着羞涩直视他双眸,手指蜷缩了下。
开口时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喜欢你。”
霎那间,苏凛眉头松动,瞳孔微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看见酒窝在她脸颊慢慢绽开,带着淡淡的粉,如同抹了胭脂般。喉结滚动一瞬,他犹豫着望向她双眸,水汽不知何时涌上她的眼底,眼尾弯成一道桥,让人如痴如醉,直到他看见她瞳孔里怔愣的自己。
顿时回过神来,他握紧的拳头又悄悄松开,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他怎么会忘了,她在演戏。
见他始终不开口说话,只是盯着她,沈湄的内心忐忑极了,手心都冒汗了。
他怎么没有反应呀,回应她的告白有这么难吗?是害怕拒绝她之后伤害她吗?
沈湄终于耐不住了,先一步挪开视线,正想开口打趣他竟然真的信了,看来她演技不错,正当她开口时。
却见苏凛摩挲了下指尖,像是终于下了决定似的,看向她缓缓开口。
“我也是。”
听到这话,沈湄睫毛轻颤几下,手突然松开,勺子砰地一声掉在碗里,她滞在原地。
她怎么觉得听不懂中文了。什么叫他也是,他也喜欢她?那他们应该现在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傻,可她完全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然后呢...”她犹豫着看向他。
她的眼神里是懵懂,是不知所措,如同误入大灰狼家的小白兔。
苏凛突然反应过来,于是收回视线,浅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来你的演技也没那么好。”
“但还是很有天赋的。”
咬了咬下唇,她勉强扯出个笑来,躲了一下,低头又拿起勺子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口。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突然觉得很失望。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何总是对她做这些亲密举动。
苏凛的手僵在空中,然后又收了回去,低头看了眼她低垂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笑笑说:“不是说请我吃吗?去结账吧。”
沈湄“哦”了一声,就起身去收银台了。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
他轻轻把摸过她香软发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像是感叹,又像是忍耐许久终于爆发似的,低声一句:“怎么不喜欢呢,小骗子。”
他可以一直等到她长大了。
再说喜欢。
*
芫宁市的天气阴晴不定,早上出门前还是大晴天,下午转眼间就下起了暴雨。
乌云密布,压抑沉闷。话剧社在艺术楼顶楼,从窗外望去,就能看到雨水毫不留情地压弯了榕树的枝叶,又打落紫荆花的朵朵花瓣,有几片零落的残花飘到砖红色的窗沿上。
其他小组的同学在讲台上展示,沈湄坐在后排,手里拿着厚厚的剧本,被淅沥的雨声吸引,往窗外望去,蹙着眉头。
她待会可能要问问社团里谁有多一把伞了。
回过头来,她有些不耐烦地往后翻了几页,又翻回第一页。她已经看这一页快半个小时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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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心来。
自从那晚她和苏凛“表白”后,她就总是在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兄妹吧,又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最关键的是,她对他好像不太一样。说是朋友吧,那就更奇怪了,谁家好朋友会陷入这种尴尬的局面。于是她决定和他少接触一段时间,静静心。
她伸手进书包里摸了摸,摸到最里面的夹层都空空如也时,终于死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诺大的书包里只有作业本和钥匙,她这才意识到,像纸巾、雨伞这种东西,平时都是她白嫖苏凛的。
可现在她拉不下面子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因为一开始就是她向他提出以后放学不用等她了,她要排练。
“雯雯,你看校门口那个人,是不是苏凛?他等你吗?”
坐在她前面的女孩子拍了拍旁边的余雯雯,指着窗外,小声说。
沈湄抬眉,不自觉也顺着那方向看了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行色匆匆的人群里,他单肩背着包,孑然一身站在闸门边,撑着一把黑色雨伞。
低着头,专注地看手中的书,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轻轻点头,仿佛独立于喧嚣世界外。她不小心看得失了片刻神。
余雯雯把头发绕到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推搡着那女孩子说:“可能吧,还不一定呢,不过他之前收下了我的礼物。”
她皱着眉回头看前面那两人,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纸张的纹路,突然心一沉。
收礼?她怎么没听苏凛讲过。
然后一瞬间她又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和她报备,他们又不是什么很特别的关系,他就算是喜欢余雯雯,也和她没关系...
吗?
内心里另一个自己突然提出了疑问。
下课铃在这时响起,余雯雯从书包掏出一把伞,递给那女孩子,然后又挽着她亲昵地说:“你帮我藏好,等下我就说我没带伞,问他能不能带带我。”
沈湄跟在她们身后下楼梯,听到这话猛地拉了拉自己的书包肩带,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很不爽。
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苏凛到底在等谁,有可能是老师,有可能是...余雯雯。
细细的雨打在洼地,在水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波纹。又滴在行人的伞面,最后骨碌骨碌地从边缘滚落。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楼道里出来,站在艺术楼门口,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了五颜六色的伞。
只有她默默地盖上了自己的卫衣帽子,要走时,犹豫着朝雨伸出了自己的手心。
她看着余雯雯冲进雨幕里,又小跑向苏凛跑去,扯了扯他衣袖。
她看着他应声抬眸,却第一时间越过人群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这时雨水从伞面滑落,他眼睫随之轻颤几下,却仍是专注的望着她,她的手僵持在空中,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可下一秒又看到余雯雯仍在旁边,她顿时回过神来,眼神先一步挪开,低着头快步涌进人群。
他看着她干什么?不是收下了别人的礼物么,应该看眼前人才对。
就当她与两人快要擦肩而过时,苏凛转身,叫住她:“沈湄。”
她下意识不想回应,于是脚步没停。
却没想到蓦然被身后那人揽住了肩,他把她往怀里用力搂了搂。
顿时撞入他坚硬的胸膛中,他掌心的温热从她肩膀处传来,鼻尖一酸,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委屈。
她承认自己真的很在意他到底有没有收下礼物,很在意他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如果真的有,他不该这样与她亲近,她应该躲开的。
可沈湄的身体却没动,只是别扭地看向别处,余光里瞥到余雯雯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二人。
她好像有了坏心思,让余雯雯误会便是她想要的。
“躲什么?”他的声音哑哑的。
不知是不是雨天让人视野模糊,她看到一些水汽蒙上他双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蹙着眉,瞥了一眼她之后又低头看向地面,抓着伞柄的手指渐渐泛白。
他这是...委屈?
12. 心里有鬼
“是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说完,沈湄轻咳一声,伸手覆盖他手背后,缓缓从自己肩膀处推下。
她都还没说什么,他怎么就先委屈上了?而且按道理来讲,最该委屈的人是她吧,他莫名其妙地撩拨她,扰乱她的心,还不许她逃避一阵子吗?
她觉得自己这番话已经暗示的很明确了,就是希望苏凛对他们的关系给个明确的定义。
可身后那人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她只是感觉到他默默把手放下了。
深绿色的青苔从红砖的缝隙中旁若无人地疯狂滋生,零落的黄色花瓣毫无章序地打落在台阶边缘,一副残败破旧的模样。
僵直的,苏凛的手虚虚环绕在她身侧,喉结滚动一瞬,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靠近会让她这么不适吗。
最后他艰涩地开口,话音仿佛是从喉间挤出来一般无力。
“好。”
?
好什么好?沈湄气笑了,忍不住跺了跺脚,想狠狠地瞪他一眼,结果一回头。
她便看见,水汽不知何时涌入他眼底,显得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珠更加无辜,像一只大狗狗,眼神好像在说,你确定要怪我吗?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咬牙朝他挤出个笑来。
看,比她更加榆木脑袋的人出现了。
她想过无数种他可能的回答。
比如他认真地说不要保持距离,他喜欢她;
比如他摸了摸她的头说,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他大可以自己找台阶下,给她一个亲密接触的理由,但偏偏想不到他说了一句“好”。
她甚至开始想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雨还在下,可空气中却没有一丝流动的风,让人觉得沉闷无比。残缺的花瓣无言地落在脚边,仿佛还有未说完的话,但却又不得不随命运凋零。
心中的苦闷愈演愈烈,她忍住鼻酸,咬了咬下嘴唇,发泄般狠狠踩向一个个小水坑,又看着水花打湿她的鞋头。
虽然两个人隔得很近,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像是隔着银河。谁先承认喜欢,便是先抛出了筹码,就有很大概率成为输家。她看不清楚他的内心,一如她不懂自己时而欣喜,时而难过的情绪。
但是她想做个勇敢的人——
下定决心要问清楚,她悄悄握紧了拳头,咽了咽口水。蓦地停下脚步。
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后面那人猛地一撞,身体随着惯性开始下倾!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胸膛便重重地压着她的背脊,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死死攥住右手边的栏杆,可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她的右手开始发颤。
彻底脱力前,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完了,轮椅少不了了,她如果团购的话会打折吗。
下一秒,身后那人蓦地揽住了她的腰腹。
想象中可怕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苏凛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揽住了她。
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从她背后传来的是他的体温,以及,他有力的心跳。
她忍不住浑身一颤,脖颈一瞬间发烫,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清香,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因为在危险前悬崖勒马,还是因为他抱着她。
滞了一瞬,她愣愣地睁开眼转过头去,苏凛的脸近在咫尺。水珠顺着他发梢滑落,有几滴打在她眼皮上,很痒,她眨了眨。
迷蒙之中,他的眼尾微微发红,氤氲水汽涌上他眼底,像是哭过一样,惹得她心中一紧。随后她听到他低声说:“沈湄,你生气了吗?”
扑通、扑通。
她蜷缩了下手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长…长得帅就是好。他只是问了一句,她就已经觉得不生气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苏凛就稍稍用力把她身子扶正,随即立刻松开了手!
她懵了,凌乱的雨拍在她脸上。看着他回头跑去捡伞,站在原地彻底傻了眼。
没了?他不应该继续接话吗?知道她生气了不应该问问为什么吗?
苏凛甩了甩伞,随后走上楼梯,到离沈湄还有一个台阶的时候,脚步顿住。他把伞往前伸,犹豫着开口:“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距离的。”
...
心如死灰,沈湄闭上了眼,勉强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孺子不可教也,敢情他以为她是因为他越界了才生气?真是白瞎了她刚刚的一顿操作,俗话说的好,抛媚眼给瞎子看。
沈湄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却发现雨一直在下,怎么抹也抹不干,跟她乱麻一般的心绪一样,索性没睁眼,冷静地开口。
“以后别靠那么近。”
“未来嫂子知道了可要吃醋。”
这时的雨却渐渐变小,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出现了小鸟的鸣叫声,叽叽喳喳,像是提前庆祝晴天的到来。又钻出树丛,雀跃着扇动翅膀飞远。
苏凛盯着她两边鼓起的腮帮子,看样子真是气极了,眉毛单挑了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看来他猜的没错。
她是笨蛋,他可不是。
“哦,你放心,我不交女朋友。”
他忍着笑意,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
到家门口的时候,雨早就停了,远处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一道浅浅的彩虹。被他拉着跑了一段路,停下来时,沈湄松开他的手,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心跳加速。
她弯着腰顺了顺呼吸,抬起头来,却一眼看到他手中挂着那只粉色hellokitty挂件的钥匙串,顿时感觉脸热了起来。
她越来越搞不懂苏凛到底在想什么。把这个挂件当宝贝似的到处带着,又叫她放心,这不是喜欢她的表现吗?可他又偏偏要加上后一句话,说他不交女朋友。难道...他要交男朋友?
猛地摇了摇头。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钥匙在孔中转动几下,下一秒却被里面的人打开了门。苏景行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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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深蓝色西装,见到身上还在滴水的两人时,瞳孔微震。见到他的那刻,苏凛第一反应居然是挡在沈湄前面,眉头紧皱,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戒备,就像是怕他伤害沈湄似的。
“你们怎么淋成这样?”他狐疑地开口。
沈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苏凛,犹豫着开口解释。
她虽然打算开口,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说,她和苏凛闹别扭了,所以赌气淋雨?这个理由听起来就很扯。而且苏叔叔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简直让她毫无心理准备。
“叔叔,我们...”
“你先上楼换衣服。”苏凛侧头瞥了她一眼,低声打断她。
逼兀的三角区里,右侧是红木门,左侧是苏凛,她被包围在这个见不得光的角落里。
抿了抿干涩的唇,她往下看,随即立刻下意识把书包换到前面来,小声“哦”了一句。
所以刚才她的衣服是全都湿透了,还能拧出水来,险些走光,怎么苏凛刚刚也不提醒她!
她豁出去了!
如果苏叔叔问她什么,她就把这一切都推给苏凛,让他来解释。
心里尴尬极了,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校服衣摆,小心翼翼从两人中间穿插过去。
虽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来自两边的炽热的目光。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在这里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她听到啪嗒一声,猛地眉心一跳。
往下一看,是一滴水从她衣角处滴落,打在实木地板上,形成一个褐色的小圆点。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觉得从门口到楼梯的路有那么长。为什么她总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不过真是谢天谢地,苏凛给了她一个逃离这个场合的理由。
终于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她暗暗捂着胸口松了口气,然而步子又不敢迈的太快,以免发出咚咚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很心虚,自己像个贼,而且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那种。
“沈湄!”
耳边猝然响起苏凛的叫唤,她的心脏仿佛突然被狠狠地揪紧了。
没事别叫她,有事更别叫她行吗...
然而害怕的事情总是会发生,下一秒,苏凛竟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面无表情地缓缓回头,对上苏凛焦急的眼神,听着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你洗完澡,记得要吹干头发,不要半湿半干,会头痛。”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觉得他真的很啰嗦。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非要在这个时候当着苏叔叔的面和她说,还要牵着她手?就不怕苏叔叔误会她和他早恋?
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沈湄连忙不迭地朝苏凛点头。又在偷偷瞥了一眼门口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后,甚至能想象到苏叔叔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虚地挣脱开他的手,眼神示意着他赶紧走。
他不怕,她怕还不行吗!
虽然他们确实没有恋爱,但她就是不想被苏叔叔误会,总觉得很奇怪。
13. 壁咚
所幸当沈湄再从房间出来时,苏景行不知何时已经又离开了家。虽然在重大节日以外的日子见到他有些意外,但她也没有多想。
直到几天后的傍晚,在快递驿站。沈湄把几次话剧比赛所得的奖金积攒起来,给苏凛买了一双限量版的球鞋,想着他上次生日,她随便糊弄过去,总有些良心不安,毕竟苏凛对她不错。
昏暗的过道里仅容一人,两边是置物架,几个小盒子叠在大盒子上面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掉下来般。
她一边小心翼翼抽动中间的一个盒子,一边瞟向顶上那个小盒子,祈祷着它不要掉下来。
“是沈湄吗?可以找你聊聊吗?”
她被背后那声音吓得全身颤了颤,手一抖,随后砰地一声,小盒子砸在了她的头顶。头顶传来的痛觉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后皱着眉回头看,她眼前出现一个穿貂皮大衣,烈焰红唇的女人。
很眼熟,她肯定在哪里见过,可她想不起来。
“我是苏凛的...小妈,梁芙。”
梁芙也许是见她表情有些怔愣了,连忙开口解释,说到最后那两个字时却顿了顿,有些难为情似的。
虽是不明所以,但沈湄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跟上去。
小妈?来找她做什么?她对梁芙仅有的印象便是年夜饭的时候来过家里。而且想来苏凛应该也是不待见她的,那时他匆匆吃了几口便回房间了。
梁芙低头,掏出一个鳄鱼纹样的绿色钱包,将里面的红色大钞全都抽了出来,又塞进一个红包里。看向她时,眼底里带着哀求的神情。
“湄湄,这个你能帮我给苏凛吗?”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蜷缩了下,她皱眉盯着那个厚厚的红包。
梁芙为何用这般苦苦哀求的神情求她收下钱?她只能想到是苏凛不愿收,所以才找上了她。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再者,她也不能代替苏凛作主张收下。
可她又不能直接拒绝,毕竟以后还有可能要和梁芙一起生活。
这时,突然灵机一动——
沈湄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把她拿着钱的手往后推了推,勾了勾唇角,然后问她:“阿姨,我们先不谈钱的事情,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果然梁芙眉头松动,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瞒你说,是我要和他爸爸结婚了,但小凛一直不喜欢我,抗拒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说要住在旧房子里,所以我才想给他包个红包...”
听完,她失神片刻。
咽了咽口水,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关于苏家种种奇怪的迹象似乎都有了解释,可她在这一瞬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她不愿再看到他在月光下孤单落寞的背影,也不愿看到他过生日,推开家门却空空如也。
不愿...让他一个人。
这一切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他独自承受。是苏景行出轨在先,又没有处理好两边的关系。而她明明看到了他的苦难,又怎能假装视而不见。
她也想保护他,做一个勇敢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看向梁芙,坚定地开口。
“抱歉,阿姨,我不能代替苏凛收下这笔钱,更无法代替他...”
“原谅。”
*
夜幕降临,弯月悄悄从云层中爬出来,散发着微弱的光。微风拂过榕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夹杂着小区里的孩子们嬉笑玩耍的声音。
可与之相反的是,饭桌上安静得可怕。
沈湄扒了口饭,偷偷瞄了眼正前方那人,他低眉,正慢条斯理地嚼着饭。
她觉得今天的苏凛很奇怪。长方形的饭桌,他以往都是坐在她旁边的,或者对面的位置,可这次他坐在了离她直线距离最远的位置。而且她拿着快递盒子进门时,他默默地瞥了一眼,什么也没问,一直到他端上菜来都没说话,甚至没叫她吃饭。
而当她自己过来时,又发现苏凛装了两碗饭。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但是她觉得如果他收到礼物,应该会感觉好些。
她抿了抿唇,把筷子轻轻放在饭桌上,忍住心中的雀跃,然后盯着他神色开口。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你猜猜是什么。”
她看见他蹙起的眉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而当他缓缓掀起眼皮望过来时,她从他眼底读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冷漠,就像他们是彼此的陌生人一样。
然后听到,他淡淡地开口:“没兴趣猜。”
内心的失落顿时放大无数倍,鼻尖一酸,她来不及掩盖自己的情绪,只能小声“哦”了一句,就迅速低头。
旋即一滴眼泪啪嗒,打在碗底。
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可她又的确什么也没做,只是偷偷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难道他不喜欢这种方式?可暑假那天,他拿着她的挂件又那么高兴。她不懂他,但又觉得委屈极了。
遭受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她必须要问清楚是为什么。
手指蜷缩了下,她咽了咽口水,仰起头来。
本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质问,结果她开口的瞬间却变成了——
“你不开心,不能怪我!”
...
她低头,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句话听起来太奇怪,像是她和他撒娇似的!
默默收回食指,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如同烧起来一样。
话音刚落,苏凛便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
心中的酥麻阵阵传上来,他再也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手指的夹缝中,他看到她低着头,绯红渐渐染上她双颊,大抵是羞极了,他有想去捏她脸蛋的冲动。更甚的是,下一秒,他和她抬起的眼眸视线相撞,少女的懵懂在这时展现的淋漓尽致,心跳顿时如烟花炸开般,小鹿乱撞。
太可爱了...他怎么可能会舍得怪她,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纣王。
暖黄色的光从顶上倾泄下来,洒在水晶表面,垂落下来,在大理石表面上形成会晃动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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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扑通,心脏又开始狂跳,看到他泛红的耳尖时,她慌慌张张移开视线。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他们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是在闹别扭的,她还哭了,怎么变成了这么奇怪的氛围。
突然,啪嗒一声。
电子时钟上的红色数显猛地变暗,灯光闪烁抖动片刻后就熄灭了。一片混乱之中,有人在窗外大喊“停电了”,有小婴儿受到惊吓,哇哇哭着。
无边的黑瞬间蔓延在眼前,最初她被吓得浑身一颤,站起来下意识伸手在空中摸索着,然后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家里,就没那么害怕了,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在摸到一个坚硬的表面时,她更是大着胆子安慰苏凛:“别怕,你跟着我,我摸到墙了,我们顺着墙边就能找到门。”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不会是被吓尿了吧,她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于是沈湄继续往左边摸,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
直到她摸到那人的心跳。
一下、一下,他心跳如擂鼓般冲击着她的手掌心,像是雨后要呼之欲出的苗,她顿时噤声.
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完全咽不下去。
她她她她这是摸到了苏凛啊!!!
险些站不稳,她颤抖着收回了手,心如死灰般闭上眼睛。
要不还是怪她吧。
“不是说找到墙了吗?”他哑着声开口,带着磁性,像是蛊惑人心的妖魔。下一秒,她垂在身侧的手猛地被他抓起,然后放到他左胸膛处,她蓦地睁大眼睛,呼吸一滞。
咚、咚、咚——
他的心跳比之前更剧烈,有震耳欲聋之势。
大脑晕乎乎的,她微微缩了缩手指,指腹和他衣服间摩擦产生的热量却让她心尖一颤。
“没...没找到。”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无比敏锐。寂静的黑夜里,她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又忍无可忍,像是火燃起来的一瞬间又掐灭。
“笨蛋。”
“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他的声音很近,像是与她耳鬓厮磨般,叫那个称呼时又用一种极其缱绻的语气。
一瞬间,她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还伏在他胸膛,这一刻奇妙的产生了共振,她颤抖着咬住下唇。
这对吗?他叫她什么,笨蛋?小时候他也叫过她,但为什么她偏偏就感觉这一次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混沌之际。
刺眼的白光蓦然刺破黑暗,插着电的风扇骨碌一下,开始转动,凉飕飕的风吹得人直发抖。
有些场景,只有亲眼见到才知道到底有多离谱。
苏凛背靠在墙上,她的手被他抓着摁在胸膛处,敢情她是在壁咚他?
羞极了,她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跑出家门口,风扑面而来,这才让她头脑清晰些。
然而满脑子都是,他们真是疯了!她疯了,苏凛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14. 撩拨
每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都是自由活动时间,可以留在教室里学习,也可以提前放学。沈湄通常会选择留下,她不喜欢将作业留到周末做。
残阳从半拉的窗帘底下漏出,厚厚的一沓书叠在桌面一角,小小的作业本夹在试卷、课本中间,最顶上的那本摇摇欲坠,斑驳的光影落在封面上。
敷衍的值日生随手一拖,在走廊上留下长条形的水痕,又被过路的人踩出几个黑印子来,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霉味。
沈湄叹了口气,明明是按照老师教的步骤解题,怎么算出来一个无解。就连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痕迹,在此刻都好像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她突然觉得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像这道题一样无解。
比如她到底该不该走艺考这条路,留给她做决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话剧老师希望她用一些自习课来排练,她还没有答复。一边是小有成绩,但未来不确定的路,另一边是上限已定的高考,她擅长的科目只有语文和英语,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又比如...她和苏凛。那天表白,他的一句玩笑话“我也是”,让她手足无措,她开始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是喜欢他,还是因为朝夕相处产生的依赖。在之前,她觉得苏凛把她当妹妹,可在昨晚停电后他说的话,又让她觉得,说不定他也喜欢她?
沈湄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出神片刻,都没注意到有人从前排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沈杏儿低着头,高马尾蓦地拱起,眼神里是躲闪,唇线绷着,摊开手心,小声开口。
“对不起,这个,还给你。”
顿时回过神来,她诧异地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躺在沈杏儿手心,那个熟悉的hellokitty挂件。
它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原本白色的毛绒已经有点发黄了,静静地看着她。
盯着已经翘起毛边的吊牌,刹那间,鼻子一酸,她感觉到自己的眼底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下一秒,视线便开始有些模糊,挂件的边缘缓缓出现了重影。
十二岁的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这个场景。
一开始,她以为沈杏儿只是借了她的东西,很快就会归还,可这个期限被她无限延长,最后她终于认识到它不会回来了,于是尝试着和大伯母小声提起,结果却被说是她污蔑表妹,她疑神疑鬼。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恶意。
表妹可以肆无忌惮地拿她的东西,而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当时的自己,害怕说出真相,会被大伯一家讨厌,所以宁肯假装没看到。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不像再那么懦弱了。就像上次为了苏凛拒绝梁芙一样,她在心里小声告诉自己。
半晌,忍住鼻酸,她扯了扯嘴角,仰起头对沈杏儿缓缓开口。
“你有道歉的权力,但是我没有原谅你的义务,我不接受。”
“至于我救你,并不是我念旧情,而是无论那个被欺负的人是谁,我都会出手相助。”
沈杏儿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嘴角抽搐一瞬,尴尬地收回手,落荒而逃。
此时,窗外的木棉花开得正艳,红色的花瓣从花苞里剥落,被秋风吹散。远远地望过去,火烧云笼罩了群山,一副天高海阔任鸟飞的壮丽景色。
她捂着脸,内心却早已溃不成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她仰起头来,泪却还是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指缝间冰凉的液体打在了作业本上,晕开一个个小圆圈。
她不想哭的。
*
作业写不下去了,她索性把笔一扔,拎起外套出了校门,想着到放学的点了,再去找苏凛。她又来到上次去过的那家老式甜品店。
还没到晚上,店里没开灯,泛黄的玻璃门后面,阿嬷拿着个巨大的勺子在桌上的大铁桶里搅啊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见她来了,阿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吟吟问她吃什么,看来是不记得她了。
但她却心情很好,点了份热的双皮奶,找了个挨着墙的位置,面对阿嬷坐下。
这时身后却蓦然响起脚步声来,随后是几个男生在高声谈论着今晚去哪里喝酒。
她听了几句便没听了,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校门外,不是像她这样出来放松的,那大概率就是学校里经常逃课,然后被通报批评那一批混混。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对待这群人往往都是以看热闹的心态,茶余饭后的时候,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说xxx又犯事了,怎么敢违反校规的!
但其实,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特别是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沈湄也如此,她虽然不太喜欢这群人,但也很好奇,他们是用什么心态去逃课,罚站时又是什么心情。
当然,这是建立在她是一个旁观者的前提。
然而下一秒——
“喂,凛哥,你呢?”
手中的勺子砰的一声砸到瓷碗里,她蓦然睁大眼,难以置信地回头,恰好与中间那人视线撞上——
是苏凛!他穿着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黑T恤,在一群穿的五颜六色的人里面倒是显得像一股清流。大脑一片空白,她看到他眼睫颤了颤,眼底里是与她相同的震惊,像是突然被抓包一样无措。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却不小心瞥到他右耳垂多了一枚宝蓝色的耳钉,顿时皱起了眉。
他什么时候跟这群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了?他也跟着他们一起逃课了???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无名火,她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摁着木桌,抿紧了唇。
她不允许。
“凛哥怎么不走了”那几个男生回头来找他,又顺着他目光看过来。见状,沈湄心中的怒气越来越大,一定是这几个人带坏了他。于是紧紧攥着衣摆不吭声,理智和冲动在颅内做着斗争。
她想直接冲上去把他拎回家,质问他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可又觉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好像怪怪的,不给他面子一样。
手指用力到微微发颤,她扯了扯嘴角,情绪虽然没有平复下来,但是应该还是可以好好说的。
结果开口的瞬间直接变成了——
“苏凛,给我滚过来。”
她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她已经尽力克制了,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让她碰见了他不好好学习。她今天必须要纠正一个即将走向歧途的少年。
闻言,苏凛直接冲进来店里,站在沈湄旁边,微微皱了皱眉,犹豫着牵起她手腕,开口时的语气是那几个男生从未听过的低声细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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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他哄她一样轻柔:“他们喝了,我没喝。”听到这话,他们两眼一黑,说好是有难同当的好兄弟,出事就转手就把他们卖了。
见她还是抿唇不语,只是一味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男生。而这时她两边的腮帮子又悄悄鼓起,小脸憋得粉红,像个气鼓鼓的包子,他居然莫名觉得高兴,总想着再挑逗一下。
好可爱,她这是在管他的事情么。
他极力抑制住唇角的笑意,凑在她耳边小声补充一句:“真的没喝,晚上不都和你呆在一起吗。”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廓,她猛地缩了缩脖子,耳朵边像烧起来一样,她下意识瞪了他一眼,心脏却忍不住扑通扑通跳。
他怎么总是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什么叫晚上都和她呆在一起,他们只是住在一个房子而已。虽然说昨晚确实发生了一些乌龙事件,但她也不想这样啊,都怪停电。
但她不得不承认,苏凛说的话还是让她怒气消了一大半。其实她也不相信他会去鬼混,那么她为什么刚刚那么生气呢...
她抬眸,又不小心瞥到他右耳边那枚宝蓝色的耳钉,在昏暗的店里竟然也折射出几束光来,表面有一圈淡淡的霓虹,不得不承认,其实还挺好看的,顿时有些脸热。
但他是什么时候打的耳洞呢?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有特别的含义。
苏凛轻咳一声。
她蓦地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看他,这时他唇角涌起一个无比自然的笑来,像是冰川消融般释然,她竟然也不自觉跟着勾了勾唇角。片刻后她抬头看上去,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种缱绻,半眯着眼,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喜欢吗?”他哑着声问她。
心痒得不行,她默了一瞬,指尖摩挲着,欲望却越放越大,像是要冲破身体的束缚。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随口一问,她就左思右想。他为什么不问好看吗,偏要问这个问题,让她误会。
如果别人问起,就说是他撩拨在先好了。
咬了咬下唇,她忍着羞涩看向他衣领,然后踮起脚尖。
用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霎那间,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夕阳日渐西沉,光影在陈旧发黄的地砖上慢慢往外挪,移到两人脚边时,悄悄将影子拉长——
她指尖带来的触感,就像是蚂蚁啃食,让他浑身一颤,苏凛的喉结难耐地滚动着,低头看着她,她脸颊淡淡的粉红蔓延到耳边,而脖颈处的粉在白色的校服领子衬托下格外明显,像是昭示着少女的羞涩。
要是总是经受她这样的撩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风从门口吹了进来,掀起了一角格纹花样的桌布,又轻轻撩起她额间被汗渗湿的刘海,沈湄这才觉得神志清明了些。
她手指揉捏了下衣角,有些别扭地抬起头来。又故作没事一样轻咳一声。
“所以你逃课了吗?”
其实她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在眼保健操的时候,她有时候会去走廊对面上厕所,虽然说是那边更干净明亮,但她其实也想顺路去偷瞄一眼苏凛,可有好几次,他都不在。
次数多了,她也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在学校。
15. 特别
他唇角的笑意顿时敛尽了,肩稍微往外动了动,长睫颤动几下。
“...没逃。”
他否定的很快,可尾音明显要比前一个字弱的多,像是掩盖什么一样。
沈湄咬了咬嘴唇,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默了一瞬,看向门外。
天空灰扑扑的,学校旁边的工地发出轰隆隆的噪音,闷闷的。
尘土飞扬,枯黄的落叶被人扫到一边,表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失落在心中愈演愈烈。
他又在撒谎了,他又在瞒着她了。她以为他们已经很熟了,可他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不告诉她。
看来以往都是她厚着脸皮去管他的事,她还以为帮到了他一点点。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忍住鼻酸,从兜里掏出钱来,“啪”地一声放到桌上,哽咽着开口。
“我、以后不会再过问你的任何事。”
她死死抿住下唇,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开始模糊了,榕树的叶片出现重影。
仰起头来,想要忍住要哭的冲动,却没想到下一秒,一滴黏稠的液体啪嗒掉落在她手背上。
崩溃就在一瞬间,她吸了吸鼻涕,却还是无法呼吸。
就算她破罐子破摔,他也不会挽留的。
她已经朝他走了那么多步,可他节节后退。纵使她再有强大的内心,也经不住反复被推开。
擦肩而过那一瞬。
苏凛绷紧了唇线,眼眸低垂着。
他想挽留,却见她走得坚决,连发丝都随风飞起,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喉结滚动一瞬,干涩的喉间有血腥味涌上来,他缓缓收回手。
可低眸的那刻又猛地发现她小幅度抖动着的肩膀,顿时一阵心慌,握紧了拳头。
她...哭了?
她小声抽泣着,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他,让他的心也跟着皱皱巴巴起来,于是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在沈湄即将踏出门槛的前一刻,他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到水汽争相涌进她眼底,又凝结成泪珠,从眼角扑簌簌滑落。
他下意识用手背去擦,却没想到越擦越多。他抬眸,却看到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眼尾发红,像是有满腔的话又不能言说。他心口一痛,屏住了呼吸。
他保护她到最后,没想到最让她伤心的人就是他。
“我是混蛋,我是混蛋...”
苏凛抓住她手腕。
借力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沈湄顿时瞪大了眼,她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右脸上渐渐泛起的红痕,而那人却好像不知痛一样,只是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空空的手心。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苏凛的妈妈那天不就是这样打了他一巴掌吗?瞬间她好像有些理解了他的脑回路了,遇到问题他不会主动沟通,是因为习惯了命令与惩罚的方式!
慢慢地,她好像被海水淹没了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脏传来一阵钝痛,手指蜷缩了下。
最终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犹豫着伸手抚摸他泛红的半边脸,一下一下,缓缓开口:“疼吗?”
他失焦的视线慢慢聚焦,看向她的手,长睫颤抖得厉害。
像是不敢确定她在做什么似的。
“...我?”
他停顿了一下,哑着声问她,眼眶红红的看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胡乱“嗯”了一声。
又看到他此时乖巧得很,视线像是黏在她掌心一样。
她往上,他的脸也顺着小幅度向上抬。她向下,他便颤着双睫顺从地看下去。
心跳扑通扑通的,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忍耐不住地咬住了下嘴唇。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微微抽动了下手,想要收回去。
那人却敏锐的很,感觉到了她的异动。
于是伸手覆盖住她手背,抓着她一下一下地继续抚摸。
再开口时用一种哀求的语气。
“别走,好疼...”
远处放学铃响起,成群的学生嬉笑着走出门口。有几个女孩子似乎朝甜品店的方向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他们,低着头在议论些什么。
羞极了,她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脸热得厉害。
她和苏凛之间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无论一开始是因为什么事情闹矛盾,到最后她和他都会进入这种奇怪的氛围里...
“以后还骗...”
她一边朝外望,一边开口。
还没说完话,腰肢就蓦地被他伸手一揽。
一瞬间。
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比他先拥抱了她。
她心口一跳,然后撞上他坚硬的胸膛。话全都被堵在喉咙里,她手指不安地蜷缩了下。
随即他双手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肩,几乎要让她呼吸不了。
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廓边,她听到他声线颤抖着开口:“湄湄对不起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
瞳孔骤缩,浑身一颤,心跳扑通、扑通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她咬紧下唇,眼眶发涩。
他叫她什么...
妹妹?湄湄?
“错哪了?”
“...不该让你哭。”
......
*
夜幕悄然笼罩整个城市上空。
高架桥上,黑蓝色的摩托车轰鸣一声——
身后五彩的霓虹灯顿时震颤成一片片幻影,如同一个个美丽的泡沫。
狂风肆无忌惮地钻进她裤管里,褶皱剧烈地左右晃动着。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牙关不停地发颤着,手虚虚地环抱着前面那人劲瘦的腰。
她坐在他摩托的后座,身子要比他高出一截来。往旁边一看,她简直快要比隔壁的汽车的车顶都高了,顿时一阵眩晕涌上心头,甚至有些想吐。
于是她紧紧地闭上眼。
他逃课出来就玩摩托?她怎么觉得一点也不好玩啊啊...早知道她刚刚就不应该逞能说她不害怕,然后跟上来的。她真是高估自己了,其实她连海盗船都怕...
苏凛微微偏头看她一眼,单挑了下眉,唇角勾起笑意。
小腹处传来异样感,他低头一看,发现她在用指甲不停地摩挲着他的皮衣拉链。
喉结滚动一瞬,见到她害怕的样子,却又让他莫名地感到很兴奋。
可她明明怕极了,又不肯靠向他的背,只是和他保持着距离,背脊坐得挺直。
他忍住嘴角的笑意缓缓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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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吗?我的拉链。”
刚说完,身后那人果然轻咳一声,收了收手臂,殊不知这样是抱得更紧了。
他暗笑着,真是个小笨蛋,这么快中了他的计。
可下一秒——
少女的温热胸膛紧紧贴上了他坚硬的背部,他下意识往前倾,心口一跳。
有几根她柔软的发丝,似有若无地轻扫着他的颈窝。
他顿时咽了咽口水,耳边发烫得厉害。
痒痒的,他手指在摩托车把手上蜷缩着,一下一下。
她怎么会抱得这么紧...
高架桥的一旁是江,江面上随风荡起浪来,水花在其中暗涌着,推动一个个浪往前。霓虹灯的倒影也映在其中,越往远处,越是见不到底的深黑,五彩的灯影慢慢随浪消散在无尽的黑里。
她收回视线看向他背部,扑通、扑通,她的心脏在狂跳。
忍住羞涩,她轻轻靠上他的背部,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越攀越上,收得越来越紧。
就让她放肆这一次,他不会察觉的。
而且他也喜欢她的靠近不是么?她摸他的脸,他也不反抗,还求着她别走。
那她为何不大胆一些?
她咬了咬下唇,悄悄握紧了拳头。
浑身像有一股暖流涌上来,在耳边小声问他。
“头盔是你给我准备的?”
话刚说出口,她就看见苏凛的身子就往下压了压,摩托顿时如脱缰的野马般往前冲了出去。
狂风将她肩处的碎发一并撩起,在风中摇摆。
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了,勾了勾唇角。
在他背上蹭了蹭,果然身前那人浑身一颤,她看见他耳尖泛起了红。
他这是害羞了?看来她已经摸清楚他的性格了,嘴硬心软。
他否定什么,往往就是在变相承认。
可她偏要他亲口承认。
灰色玻璃罩下,她看到他长睫颤抖得厉害,薄唇紧抿。
于是她一边缓缓放开右手,一边故作生气地说:“哦,不是给我准备的,那就是给其他女孩子准备的。”
在她即将张开右手臂时,他立刻空出一只手,捉住她右手,摁在腰腹间。
他戴着皮质的手套,覆盖在她手背上时,有滑滑的感觉。让她心一痒,紧紧咬住了下唇。
他久久没有挪开手,时不时用手指揉搓着她的虎口,好像在纠结什么似的。
前方是隧道,发出明亮的白光来。
在远处像是一个小洞口,就像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一样。
江水涌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沈湄静静地等待着苏凛的回答。
她要他学着表达,学着沟通。
在进入隧道前的一瞬——
“是给你准备的。”苏凛顿了一下,又轻轻掰了掰她的食指,继续轻声说:“以后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她蓦地瞪大眼,心跳很快很快,手指蜷缩了下,喉咙发紧。
她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承认了...
他虽然是平静地陈述着,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可她低头一看,他还在揉搓着她的食指,霎那间她的心绪如潮水般暗涌。
半晌。
“那让我多了解你一点,可以吗?”
16. 醋意(一)
天刚蒙蒙亮,楼梯口前落叶散落一地,还未来得及清理成堆。
而教学楼却已亮起排排的灯来,有些刺眼,要半眯着眼才能直视。隐约可以看到,在走廊里有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手里拿着背诵本,一边踱步,一边念念有词。
沈湄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手中提的塑料袋装着刚咬了半口的肉包,一路狂奔到教学楼门口。
干枯的落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震起,刚飘落到地就又被她踩得嘎吱作响。
再不快点,她就要迟到了!!!
教学铃在这时响起,她正好踩着铃声,扶墙刹住了脚步。
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顺了顺呼吸,喉间干涩得厉害。她一鼓作气借力跳上那个小台阶,冲向楼梯。
赶上了,她就知道幸运女神还是眷顾她的,睡过了头也不会让她迟到。
然而她没注意到脚下还有一个铁门槛,猛地被绊倒——
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眼看着离那个花色斑驳的台阶越来越近。
霎那间屏住了呼吸,心口一紧,她咽了咽口水,绝望地闭上眼。
人真的会这么倒霉吗...
物理作业熬夜都写不完就算了,她还睡过头差点迟到;
她差点迟到也就算了,还要在这里摔一跤。
然而下一秒。
她的手臂被人拽住,免去了皮肉之痛。
顺了顺呼吸,她抬眸看过去,发现是个男生。
嘴里的“谢谢”还没说出口,她就一眼看到他胳膊上的红袖章,瞬间失去所有力气。
看来她今天真的是很倒霉了,迟到还刚好碰见值日生。
她朝他扯了扯嘴角。
但傻子才会留在原地乖乖被记名,她不是。
“谢了,但是...”
她撂下这句话,趁那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拔腿就往上冲,一步跨三个台阶。
丝毫没听到后面那人的叫唤。
“哎同学你校牌掉了......高一10班沈湄同学?”
*
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墙上那块生锈的铁牌“物理备课组”,沈湄无奈地叹了口气。
死死攥住手里那本被卷成筒的物理练习册,咽了咽口水,抿紧了唇。
她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人一旦倒霉起来,事情就是一桩桩来的,冲她来的。
以往老王都是在物理课下课后才收作业,今天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情不好,要大家上课前交上来。
猝不及防,她自然是还没写完的,连答案都没来得及抄,就没交;防不胜防,上课的时候还说要点没交作业的人回答问题,她幸运地被点到了;回答不出来,丢脸也就算了,老王要她下午放学过来办公室找他聊天。
“同学你进不进去?不进就借过一下。”
“进进进。”
她深吸一口气,手缓缓转动门把手,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最害怕的一幕:
门开了,所有人都朝她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刚接完水,拿着保温杯的老师怔愣一瞬,像是奇怪这个不速之客要来做什么。和蔼的语文班主任朝她点点头,又继续和身旁站着的同学讲题。
而她,要绕过所有工位,到老王身旁挨批评。
又抿了抿唇,她低下头来,快步走到他身侧。
她之所以害怕这一幕,是因为她怕被人讲闲话。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各有各的事情做,却都竖着耳朵偷听。很多关于老师、年级刺头们的八卦,都是从去过办公室问问题的同学口中传出来的。
老王放下红笔,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粗眉皱着,但又是向下的趋势,让人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气。
“沈湄啊,你看看,欠交作业多少次了?”
他的嗓门很大,上课连小蜜蜂都不用带。所以沈湄觉得他这样一说,全办公室都听到她总是欠交作业了。
脸热得厉害,她低垂着头,手指一下一下揉搓着衣角。
“我带的竞赛班的学生,可从来没有让我这么费心过。反倒是你们普通班,天天气我!”
老王越说越激动,口水四溅到灰色的试卷上,显出几个小圆圈来。
她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却像有异物一样不舒服。
其实她很想说。老王虽然是特级教师,但是上物理课,总是跳过书上的基本概念,直接讲难题,她根本听不懂。往往她在翻书查一个概念的时候,就已经过到下一道题了。
“以后再不交我物理作业,上课就到后面罚站去。”
老王一拍桌板,转过头去,像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一样。
心一横,她握紧拳头,仰起头来。
“老师..我,我不是故意不交作业。”脸愈来愈发烫,她支支吾吾地继续说:“我..我上课听不懂!”
说完,全办公室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她羞极了。在老王转过来之前,迅速伸手想要抽回自己的练习册。
下一秒——
“王老师,听不懂课,怎么按时完成作业。”
他声音散漫,说的虽是问句,却用着母庸置疑的语气,像是陈述一个无比正确的事实。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心口一跳,蓦地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光从半开的门闯进来,照在少年的侧脸上,长睫在眼下投出会抖动的阴影。他单挑着眉,浅棕色的瞳孔里干净透彻,像是容不得一点污秽。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动,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扑通、扑通,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要冲破胸口。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却忍不住跟随着他。
他怎么突然来了...
她看着苏凛推开门,一手拿着纸,一手插在兜里,步步朝她走来,直至与她肩几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勾了勾唇角,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
然后微微往后,头歪向她那边,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音量说:“同学,我说的对不对?”
!
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脸瞬间发烫得更加厉害,几乎要烧起来了。
瞪他一眼,然后死死咬住下唇。
他一定是又挑逗她了,对个屁。不会是从谁那里打听到她要被老王骂了,专门来看她笑话的吧。
老王抬头看到是苏凛来了,顿时气笑了,法令纹旁的那颗黑痣一晃一晃。
“苏凛,你的意思是,我上课水平有问题?我本来也是返聘,把我气走了,你去上竞赛班的课。”
听到这话,她心一紧,扯了扯苏凛的衣角,皱着眉毛看过去。
她是真的有点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他之前对林俊下手那么重。而且老王要真走了,苏凛又不喜欢物理,难道真的留在班里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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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上课?
这时她看到苏凛朝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心里便如同一块石头落地般,松开了手。然而一低眸,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练习册表面的褶皱,像是抚平一池春水般温柔。她莫名有些脸热,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她为什么会想到一些奇怪的画面,真是太羞耻了!
“学生水平不同,应当分层布置作业,比如这道题...”他的声音像是丝丝缕缕的织线,进入她耳朵后,荡起一阵又一阵酥麻。
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指尖,却觉得此刻比方才还要更加难熬。
后来他讲什么,她都已经听不清楚了。
只有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心痒的厉害。
这便是喜欢吗?只是听他说话,她便觉得欢喜。
*
砰地一声,棕榈树上的小鸟扑闪着翅膀飞走。光洒在不锈钢围栏的表面,泛着点点金光。走廊上抱着作业来往的学生也被这关门声吓了一跳,偏离原本的行走方向。
然而沈湄却率先忍不住笑了一声,在苏凛看过来的时候又急忙捂上嘴,低头看向地面。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看他睫毛轻颤着,水汽像是又涌上眼底,有些委屈似的。
又下意识移开视线,咽了咽口水,推着他肩说:“走啦,还等着老王骂你?”
她是没想到苏凛直接给老王讲了十分钟的题。讲到后面,老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问他到底来干嘛的。他才说,想从物竞班转去普通班,来拿申请表格的。然后她和他就被快要气晕的老王轰了出去办公室。
昏暗的楼道口,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然而在转角处,她前面那人突然停了一下,她瞬间扑到他背上。
生理性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然而她却并不害怕,只是撑着他肩,慢慢站稳了。
她拍拍他,轻声问:“怎么了?”
他的背挡住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苏凛冷冷地看着那人手中的校牌,唇角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在沈湄探头出来的前一秒,他却摁住了她的手腕。
转身过去,她看向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懵懂,他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在看到她眼里自己清晰的倒影时,他便攥紧了拳。
她的校牌怎么会在那人手上。
是无知,还是有意。
可他为什么,只想她看着他一个人。
沈湄看着他眸光渐渐变冷,视线有些失焦。
顿时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慌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嗯?”
她想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于是踮了踮脚尖。
却在下一秒——
双眼被他手掌蒙住,掌心的温热让她禁不住眼皮一跳。
“湄湄,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黑暗之中,他指缝中透出微弱的光。声音像是蛊惑似的,叫她小名时格外的缱绻,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一般,每个字都带着磁性。
扑通、扑通。
她手指蜷缩了下,像是有根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挠了又挠。咽了咽口水,她有些结巴地开口:“可...可以...”
他不是叫过一次了吗,为什么现在还要征求她的同意...又为什么要蒙住她的眼睛...
“那他也会这么叫你吗...”
17. 醋意(二)
苏凛的语气有些委屈,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几乎要听不清楚了。
像是在雨天被打湿毛发的流浪狗,乞求着店主人放它进去暖暖。
一头雾水,她手指间摩挲着,蹙起眉来。
谁?他说的是谁?但她总有种她现在不好好回答,他就要哭给她看的感觉。
可开口的一瞬间,她又转念一想。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更像是他想试探她些什么?万一有诈呢?
以她对苏凛的了解来看,他这人不仅聪明的很,还惜字如金,他一定会用最少的话说清楚一件事。
没错,他一定是在给她下圈套,等着她跳进去呢。
那她也和他玩玩文字游戏好了。
她微微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开口:“哦,你就这么在意吗?”
苏凛肉眼可见的神色慌乱了起来,蹙着眉毛转头看了眼班门口拿着校牌的男生。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带着金丝眼镜,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头发一看就是吹过的,还可以,但他也会吹。
她知道他说的是那人?
他本想试探一下...看来他们二人是真的互相认识,也就是说沈湄是有意把校牌给他?
他突然想到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有女生找他,希望和他互换证件照,用作纪念。他当时不解,直接拒绝了。
现在是突然顿悟了,她这是和那小男生互换校牌?
她喜欢那人?!
秋日的天气阴凉,楼道里也是凉飕飕的,让人背脊发凉。楼道转角处的墙面上是一个灰色的马克思雕塑头像,正用庄严的表情看着他,就像是审判他内心躁动的欲念。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声地回过头来。
眼前的小少女被他手遮住半张脸,掌心中她冰凉细腻的皮肤质感,以及那颤动着的睫毛时不时挠挠他,像是不停地撩拨着他敏感的心弦,一跳一跳。
克制着语气,他薄唇轻启。
“沈湄,你今年几岁。”
“嗯?你不知道?”
“你17岁零三个月12天,离18岁还有很远很远。你...”
苏凛咽了咽,垂在身侧的左手不自觉握紧,全身的血液像是逆流了一般。
然而接下来开口说出来的时候,又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底气。
“...不能早恋。”
是了,他输了,输的彻底,对着她根本凶不起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教,是以哥哥,还是什么身份,阻止她去喜欢别人。
可小骗子前几个星期还说喜欢他。
果然是骗他的吗。
指缝中她看着他眼睫低垂,薄唇抿着。捂着她双眼的力道也越来越小,然而却始终没有放下。
哦,问她今年几岁,然后比她自己还清楚,精准到月份天数;哦,绕了一大圈,原来是以为她早恋了?
莫名还挺可爱的。
沈湄勾了勾唇角,憋不住笑意,闷哼一声。
她决定继续逗逗他,于是故作可怜开口:“可是,可是感情是控制不住的...”
委屈巴巴的语气,交叠着的手指,谁看了不信以为真。
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很有表演天赋的,从小就知道察言观色,说别人想听的话。
那当她想要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肯定得用些伪装和手段。
“青春就这一次,莫等闲,你说是不是...”
苏凛紧攥的拳头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眉心不安地跳动,她说的每个字落入他耳边,都是一次对他定力的折磨。
还没等她说完,他再也忍不住。一只手撑在不锈钢的扶手上,松开了捂住她双眼的那只手,然后轻轻抚上她温热的脑袋。
光明恢复的一瞬间,她看到远处夕阳落在走廊上,形成一条折线,分割了阴暗处和亮处。
她见他左手手指发着颤,轻轻将她的碎发绕到耳后。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耳廓外的那一刻,她心尖一颤,体温滚烫起来。
苏凛眼尾一片猩红,他视线平视着她嘴唇处,然后又慢慢抬头,与她对视着。
眼底里的水汽又涌上来,他无言地看着她。
眼皮半掀着,浅褐色眸子里在这时有种淡漠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危险起来,她莫名有些慌乱,下意识把视线错开了。
他他他要干什么?
她上次见他露出这副表情还是在停电那晚。
对了,说到这个,她还不知道为什么苏凛一开始要生气。他应该还挺喜欢这个礼物的,第二天她就见他穿上了。
她一紧张,思绪就开始乱飘,逃离了当下的环境。
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苏凛还用刚刚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不同的是,他紧抿着的薄唇已经开始发白。
“其实离18岁也没有很远嘛,你说是不是?”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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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转移话题。
他这是生气了?她不过就是挑逗了下,唉,他这人真是经不起玩笑,较真的很。
听到这话,苏凛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他缓缓揉了揉她头,柔软的发丝一缕一缕滑过他指尖,声音低哑:“湄湄,当你过了成人礼,再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答应我,不要早恋。”
他眼眸低垂一瞬,有些苦涩地扶住额头:“...求你。”
他快疯了,无时无刻不再压抑着内心的欲望,可又无法对她诉说。在他眼里,她一直都还是个没有长大的,骄纵的,爱撒娇的小少女。
这是她最好的青春年华,本该将她全部精力用在寻找理想,追求梦想的路上,他怎么忍心用风花雪月的感情束缚她。
所以他等,一直等,等她多少年都没关系,因为他最想看到的便是她活得肆意张扬,幸福健康。
但如果他的隐忍,最后让她为他人穿嫁衣...
全身的血液像是逆流后瞬间凝固,他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攥紧拳头朝那人走去。
不,他不会让这一天出现,他现在就要斩断。
?!
沈湄蓦地睁大眼睛,她赶紧追了上去。她这才发现有个男生在他们班门口,手里还拿着...她的校牌?
等等,难道苏凛刚刚是因为看到了这个?然后以为她和那个男生早恋?
拜托,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男生啊!第一次就是今天早上,她迟到了,差点被他抓了,校牌估计就是在这个时候掉了。
来不及了,她直接连跳两级台阶,气喘吁吁赶到他们身边时。
苏凛已经拎起了那男生的校服衣领,眉头紧皱着,右边那处断眉显得他此刻又危险又凶狠。
被拎着的那人被迫仰着头看苏凛,脖子开始变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吧?”
沈湄眉心一跳,上前想要扯开苏凛的手。
然而他却不松手,死死攥着衣领,手背上的青筋毕现。
“苏凛,你放开他,听话!”她一边扯他,一边急得眼眶发涩。见他还是不松,她朝他大吼一句:"你是不是疯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你放开他!"
苏凛这才好像恢复了理智,手慢慢松了力,那男生的身子就顺着栏杆慢慢滑下去,他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不认识?”
沈湄趁机扒开二人,苏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而那男生则弯腰喘着粗气。
18. 占有
她见状,瞪了苏凛一眼。
绕过他走到那男生跟前,弯腰检查他伤势:“不好意思同学,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来还我校牌的对不对?怎么称呼你?”
“...李至。沈湄同学,第一次见你,我因为放走了你,被巡查的老师训了一顿;第二次见你,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又被你身后的人差点打了一顿。”
李至扶着栏杆勉强站了起来,咳了几声,愤愤不平地皱着眉跟沈湄说:“你他妈是我的克星吗?”
沈湄两眼一抹黑,她对着李至连连鞠躬,然后折返回去,拉着苏凛的手腕,扯他过来。
她咬了咬嘴唇,作孽啊!她不该逗苏凛的,谁知道他直接冲上去要打这个无辜的人一顿。
她碰了碰他手背,瞪了瞪,又对他做着口型:“说对不起啊,赶紧的。”
苏凛眼眸低垂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看向栏杆外,有些不情不愿似的开口:“...对不起。”
这表情倒像是,被打的人是苏凛一样。
她抿了抿唇,观察了一眼李至的神色,显然,人家也还没接受他的道歉。
于是沈湄翻开自己的书包,从最里面的夹层里摸出一张票,递给李至:“李同学,不知道你对话剧感不感兴趣,就当赔罪了。这周六,我们话剧社在阳州剧院有演出。”
此话一出,李至的眼神亮了一瞬,他接过那票,有些惊喜的口吻:“沈同学,你怎么知道我没抢到票?票一发下来,就被我们班的人抢走了,说要去看小女神演简爱,我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沈湄轻咳一声,她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正当她刚想说是她的时候,就被苏凛一把扯走了。
饮水机的水龙头关不紧,时不时有几滴水从发白的口子处滴下来。
滴答滴答,滴到水槽的时候,又打出一个个小波纹来,溅出几滴水花。
芫宁一中傍阳州江而建,走廊的一边就可眺望江面。落日下,金色的波浪翻滚着。
而靠他们这边的,则因为被大片的树荫笼罩着,是灰暗的色调,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暗自涌动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
沈湄收回视线,看着那人背影默了一瞬。
然而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心里其实是又窃喜又愧疚的。
窃喜,便是他真的很在意她提及那个敏感的话题,这是不是证明他也喜欢她?
愧疚的是,她觉得自己不该去挑逗他,明明知道他在试探,还要继续说一些让他误会的话。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苏凛率先打破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眼睫扑闪着,朝她低头说道:“...我再去跟他道歉一次,好不好,湄湄。”
她有些懵,刚刚生气拎着李至衣领的,刚刚又生气拉走她的人去哪了。
“什么?”
“那他手里那张演出票就给我,好不好?”
*
自从那天之后,沈湄就觉得苏凛变得有些奇怪。比如,变得比她还要健忘。
芫宁一中每天早上十点是课间操的时间,三个年级的学生都要下去篮球场的指定位置打咏春拳。
而这个时间点,就是她一天之中心情最烦躁的时候。倒不是因为她讨厌做操,而是因为她讨厌挤楼梯。
接近正午,阳光猛烈。光从泛黄的玻璃窗里照进来,折射在台阶上。
攒动的人群路过时,在墙上留下一个个紧密相连的影子。炙热的光线让人一瞬间恍惚,这是秋日还是夏天。
窄小的楼道里挤满了人,一抬头便是黑压压的后脑勺,给人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沈湄被刺得半眯着眼,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不锈钢的扶手,心里只想快点走出去。
这时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汗味,钻进她鼻尖。生理性的反胃感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干呕一声。
然而走在她前面的两个女生还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她听不清,听得最清楚的便是开头那句“我跟你说!”。
又咽了咽口水,想要压住喉咙间那股想吐的冲劲。
难道只有她觉得臭吗...不过也是,她的嗅觉和味觉好像从小就和别人不太一样。以前在大伯家,有一回晚饭吃鱼。
她刚咬了一口就觉得腥臭无比,然后没忍住吐了出来。然后便是大伯母的一通阴阳怪气,骂她“赔钱货”之类的。
童年的记忆太久远,她只记得自己是个不吭声的,被偷了东西不敢说,不喜欢吃的食物硬吃。
啊...她以前还真是懦弱。
她手指蜷缩了下,冰凉的触感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哎快看,那不是高二的苏凛吗?”
“之前校园表白墙上就觉得很帅了,没想到真人更好看!”
“他怎么在高一10班门口,等人吗?”
她一瞬间抬眸。
人群缝隙中,她看到他双手插兜,半个身子倚靠在红砖柱子上,身后是簇簇绽放的紫荆花。
微风轻轻一吹,他衣摆便掀起一角,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掉落在他头顶。
他却毫无知觉,眼皮半掀着,明明应该是懒散的模样,可他那双桃花眼在这时倒像是含着春水,眯着笑一般。
扑通、扑通。
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脸有些不争气地发起烫来。
这时她好像忘记自己在哪,突然觉得气味是一种记忆。她只是看到了他,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们之间那些绮丽的瞬间...
他拥抱她之前,他身上那阵清香会先包裹住她。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偷偷地跑去他浴室里看过他用的是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是小苍兰,纯白的、可爱的...
正当她望着他出神时,他突然眯了眯眼,朝她这个方向睥睨过来。
她蓦然回过神来,下意识低下了头。
她差点忘了这是在楼梯口了。那他又来找她做什么?课间操都不用做,值日生不会记名扣分吗...拜托他千万不要在这这么多人面前叫她名字,不然明天她就会成为那两个女孩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下一秒。
“沈湄!”
耳边猝然响起苏凛的叫唤,她的心脏仿佛瞬间被揪紧。
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上一次在苏景行面前也是。他好像生怕别人不误会他们的关系一样,非要当众叫她名字。
喊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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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也行啊,非要喊她全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苏凛认识沈湄一样。
霎时间人群自动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拳头不自觉攥起,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舞蹈,两边的人好像都在注视着她,议论纷纷。
其实她不喜欢被人议论的感觉,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特别是她和苏凛的事情。她觉得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些议论多少会影响她的判断。
脸热得厉害,她走上前去扯住他手腕。
一把拉到走廊尽头的拐角,然后甩开。
“上上节课是忘记带团徽,上节课是忘记带红笔,这节课又忘记带什么?”
“苏凛,你到底要干嘛?”
她带着怒意低声吼了他一句,气鼓鼓转过身背对着他。
然而话刚说出口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重了些。似乎只要是对着他,她便会肆无忌惮地说一些话,有时候也不考虑他的感受了。
身后那人久久未开口,她抿了抿干涩的唇。
凉风拂过她被汗渗湿的刘海,淡淡的雾气浮在江面,浪涌动着。
她撑在围墙边,小石粒压着她的手肘处,抬手一看,有几个小小的红印子。
叹了口气,他这么久不开口,想必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懵了吧?也许真是她说话重了些,其实她心中的烦躁感大部分是因为挤楼梯,而不是他来找她这件事。
但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苏凛到底想干什么,这几天来几乎每节课间都要来找她。
每次他来吧,她就要被班上的同学起哄一番,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哦~”声里走出去,他也确实给她造成了困扰。
这样想着,她也不愿意低下头来主动道歉。
咽了咽口水,喉咙间的干涩感让她有些想咳嗽。
“...你这么讨厌我吗。”
他顿了顿,说出的话像是从喉咙间挤出来般,有些干涩。
心好像一瞬间也皱巴巴了起来,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转过头去看后面那人。
他细密的眼睫低垂着,好像沾染了些水汽,扑闪起来的时候一颤一颤,让人好心疼。
薄唇紧抿,手里反复转动着一盒牛奶,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
他原来只是来给她送牛奶的吗...
可他大概是不知道她喝一般的纯牛奶会过敏吧,就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一刻这样生气。
俗话说无知者无罪,她又怎么能怪他呢。
铺天盖地的愧疚感顿时席卷了她,她蹙了蹙眉,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抱歉...我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的。”
她说这话时,苏凛的余光里蓦然看到楼梯间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微不可察地单挑了下眉。
他收回视线,弯了弯腰和她平视。看着她嘴角的两个酒窝在说话时若隐若现,在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后,她又有些怔怔地抬起头来,瞳孔微震。
他勾了勾唇角,笑着微微歪头,然后看到淡淡的粉红开始蔓延在她脸上。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那个什么李至一看就是假装不认识沈湄来要演出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