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服一头恶狼》
1. 初遇
四月,天气回暖但还带着些冷意,姜榆站在楼顶大露台上,她穿着礼服裙子,夜风吹过,裸露在外的胳膊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刚刚,交往半年的男友在生日宴上和她求婚了,周围人正在起哄。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本来藏在人群里的姜榆被迫高调起来,她被围在中央,有些不适地蹙起眉,但很快又克制住这股烦躁。
面前的男人单膝跪地,举着戒指盒,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等待着回答。
姜榆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她羞涩地瞟了男人一眼,低下头扭捏地抬起右手,伸到他面前。
“我愿意。”
这场宴会来的都是各个企业和家族的年轻人,氛围并不严肃,姜榆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又爆发出一阵欢呼,甚至还夹杂着口哨声。
“恭喜易少抱得美人归!”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易天川满面风光,他将那颗5克拉的钻石戒指取出来,套进姜榆的手指。
“小鱼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他站起身,在姜榆耳边低语。
“嗯。”姜榆轻声回答,带着笑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用害羞掩饰自己的厌恶。
她讨厌这个称呼,讨厌围观的人,讨厌这场宴会,讨厌易天川,但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
易天川轻嗅她的头发,沉醉道:“小鱼儿,你好香。”
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浮现出来,姜榆忍住恶心,她拍拍男人的背:“天川,这么多人在围观,你先放开我。”
感受着怀里未婚妻的温柔小意,想到以后天天都有美人在怀,易天川更加得意:“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别害羞。”
放在他背上的手悄悄握紧,姜榆忍住给这男人来一拳的冲动,小幅度挣扎:“别这样……”
周围哄笑声又起。
“易少抱得这么紧,害怕嫂子跑了不成?”
“嫂子这么美,可不得看紧点。”
“易少有没有什么秘籍传授给我们,说说怎么样才能搞到这种美人?”
这些话粗鄙甚至有些下流,完全不尊重姜榆,但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易天川此时终于松开了她,坐到旁边的真皮沙发上,对提问的人说:“追女人要细心耐心,尤其是你嫂子这种漂亮的。光今天这场求婚我就准备了一个月,从场地到每一朵花……”
说起求婚一事,他滔滔不绝,本就上吊的眼尾飞得更高,面庞上的油光随着笑容在灯下闪动。有人殷勤地递上香烟,他接过来,在烟雾缭绕中向一众捧场的公子哥传授“经验”。
姜榆乖顺地坐在他身边,被烟味呛得频频咳嗽,只能尽力维持着表面的优雅。
细心耐心,可笑,光是戒指,尺寸就完全不对,现在正不住地往下滑落,她不得不曲起手指,以防发生“被求婚第一天就弄丢戒指”这种尴尬的事。
接近凌晨,姜榆笑得脸都僵了,这场宴会才终于结束,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易天川抓着她的手,把她禁锢在沙发上。
“小鱼儿,今晚留下来吧,”他埋头在姜榆的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现在可以了吧。”
交往的这半年里,她一直以家族传统保守为理由,拒绝易天川的亲密接触,今天她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
想到晚上将要发生什么,他兴奋起来,手伸到姜榆的腰侧,那里有块镂空,他可以毫无阻隔地摩挲她白嫩的皮肤。
感受到身前的某个东西,姜榆浑身一僵,只觉得恶心。
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但真到了这步,还是会从内心深处生出抗拒。几乎没怎么犹豫,她立刻决定再拖一段时间。
姜榆闭了闭眼,换上那副伪装过无数次的笑容:“可是我今天……不方便。”
易天川立刻听懂她的意思,他松开手,翻身瘫坐在沙发上:“这样啊……”
兴趣一下子消失,他一改刚才的热情,挥手喊来不远处的管家:“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行!”姜榆猛地抓住他的衣服下摆,“要是被父亲知道,一定会骂我的。”
今天的妆容是姜家请来的化妆师刻意设计的,红的唇,粉的脸颊,睫毛长而翘,眼尾微微上挑,衬得她眼睛黑亮水润,无辜又可怜。姜榆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她一直知道美貌是她的利器,在牢笼一样的姜家,它可以为她带来很多好处。
果然,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易天川很快就妥协,他摸了摸姜榆的脸颊:“放心,你父亲那边我来解决。”
对他来说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对姜榆来说却至关重要,有了保证,她松了口气,撒娇般地靠到他的肩膀上,躲开他的手:“大寿星今天累了这么久,快去休息吧,等会我自己走就行。”
别墅的灯今天会亮一整晚,一批新的人来参加另一场隐秘的宴会。
姜榆没什么要收拾的,摆脱易天川后,她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和他们错身而过。
易天川做这种肮脏的事时从来不会避着她,因为不在意,但他不知道,姜榆也丝毫不在意。
漫长的一天过去,虽然疲累,但最后时刻好歹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小屋,换上干净舒适的家居服,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手机里装有定位器,她留在了易家,没有现金,只能走路回去,但这些丝毫无法影响她的好心情。
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姜榆脱下高跟鞋提在手上,地上时不时有小垃圾出现,于是她专注地盯着地面,慢悠悠地往回走。
易天川帮她隐瞒后,父亲会以为她住在易家,姜榆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那是几年前她用偷偷攒下的钱买的房子,位置偏远,面积不大,胜在除她之外无人知晓。
姜榆拐进一个巷子,小家就在眼前,她心情愉悦,自在又快乐地哼起小曲,然而她刚哼了一句,调子戛然而止——
地上有个黑影。
似乎……是个人。
她站在原地,犹豫是否要靠近。
这个时间点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不是醉鬼就是在外惹了事的人,无论是哪一种,都可能不是什么好人。
黑影看起来人高马大,应该是个男人,横躺着占据了巷子的整个路面,姜榆想穿过小巷,就必须从他身上跨过去。
为了给她养成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体,姜榆从小就被严格管控,不能晒太阳,不能运动,不能吃垃圾食品,只能做温室里的美丽花朵。
拜姜家所赐,她现在身体还不如一个小孩强壮,要是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暴起,扪心自问,她绝对无法反抗。
但这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走,就意味着她要放弃好不容易偷来的独处时间。
在她纠结时,黑影突然动了一下,姜榆立刻警觉地躲到拐角处,等了半天,没有新的动静,她才探出头来。
只见黑影蜷缩起来,他的头上出现了一小块供人通过的空地。
姜榆当机立断,选择回家。
离得远看不清,走近了才发现男人身边还有一滩不明液体,小巷没有灯,看不清是什么,希望不是血。
走到男人身边时,她踮起脚,身体贴着墙缓慢移动,尽可能地不碰到他一丝一毫,眼看着就要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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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她的脚踝突然被抓住。
好烫。
这是姜榆的第一反应。
男人的手很大,几乎完全攥住她的脚踝,他的温度高于正常人一大截,让她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姜榆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意攀升至脑后,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个人什么意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等了许久,抓着她的人却没了下一步。
难道……死了?那是他的回光返照?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转头向下看去。
男人姿势不变,依旧蜷缩在那里,抓她仿佛只是因为感觉到她的靠近,下意识的反应。
这人未免也太警惕。
姜榆尝试抬脚,没能挣脱那只大手,她松了口气,至少证明这人还活着。
她把高跟鞋放到一旁,从包里掏出一个便携手电筒。
以前她很怕走这段夜路,特意准备了小灯,但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这个灯时刻都装在她的包里,现在她熟悉了这段路,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个小灯了,没想到现在又派上了用场。
摁下开关,灯闪了闪正常亮起来,万幸它还有电。
但下一刻她就庆幸不起来了,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地面上那滩液体红得刺眼。
……真的是血。
姜榆倒吸一口冷气,慢慢把光线移到男人身上。
他穿了黑衣黑裤黑鞋,全身都被包裹在这团黑色里,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唯一露出的脸庞却和他的神秘感不符。
那是一个侵略感十足的长相,脸型立体,五官硬朗而锋利,眉骨高挺,眼窝深邃,鼻子挺直,长得很像个混血儿。
此刻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小块阴影。
这是一张完美的脸庞,脸颊上的点点红色血迹更是给他增添了一丝野性。
那一刻,姜榆有种被击中的窒息感,她呆在原地。
这时男人又有了点动静,他皱紧眉头,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
姜榆立刻回过神来,发出一声痛呼——男人的手也在用力,她的脚踝被捏得好痛。
顾不上再欣赏这张脸,她放下手电筒,双手一起用力,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手。
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流了这么多血力气还大得惊人。
姜榆摆脱束缚,回家把自己的东西放下,换了身简单舒适的衣服,又取出自己用来拿快递的小推车,重新回到小巷。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男人搬上小推车,还好这里离她家只有一百米,不然她绝对不会救他。
回去的路上,她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身份,是好是坏,但目前来看他很虚弱,如果放任不管,搞不好他会死在这里。
现在她救了他,无论如何,他对救命恩人应该会有一些感恩之心吧。
如果到时候他醒来,要报答她,她应该要点什么好呢?
他的脸不错,要他的脸?太血腥了。
她突然想到了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被救的美人对着英雄含羞说道:“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到时候易天川发现她的第一次不是和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想到那个画面,姜榆露出快意的笑容。
她决定了,等这个男人醒来,她就挟恩图报,要他以身相许,她可是救了他的命,睡一次不过分吧。
想好一切,她心情又变得愉悦,哼起那首断了的小曲。
月光温柔地照在她身上,月亮高高挂起。
正是一轮完整的满月。
2. 金色瞳孔
饶是有推车助力,短短两分钟的路,姜榆还是走了快十分钟才回去。
一回到家她就气喘吁吁地坐到餐厅椅子上,她的身上也沾染了血迹,可不能弄脏干净的沙发。
休息够了,她慢吞吞挪到男人身旁观察起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腹部的衣服被割开一个大口子,凶器应该很锋利,口子边缘十分整齐。
她把男人的上衣掀开,看清楚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道伤口横贯他的右侧腰腹,皮肉翻卷,狰狞异常,有些干涸的血迹像蛛网般蔓延在他的腹部。
姜榆皱眉,这伤口不是她能处理的,要把男人送到医院去吗?但他能去医院吗?
没犹豫多久,她起身去拿消毒水和纱布。
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吧,等他醒来再决定要不要去医院。
姜榆实在是没力气了,便把男人从推车上弄下来,直接扔在了地上。
她以前从没处理过这么严重的伤,回忆着过去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不太熟练地消了毒,做了简单的包扎,最后还贴心地把纱布系上了蝴蝶结。
丑陋的伤口被洁白的纱布遮住,这具身体勉强恢复了漂亮的样子。
她满意地欣赏起自己的作品,只是看了片刻心里又有些不爽,左右看了下,捡起刚才扔到一边的剪刀,把他身上黑成一团的衣服裤子全剪开,又用湿毛巾把他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全部擦干净,这才觉得舒服了。
剪衣服的过程中,她发现男人的手背和脚踝处有些擦伤,又涂了一遍药。
这些伤是她刚才把他拖回来造成的。男人又高又壮,小小的快递推车容纳不下他的身体,运输途中不是掉胳膊就是掉腿,姜榆刚开始还会停下来给他塞回去,次数一多便放弃了,一鼓作气把他推了回来。
男人躺平在客厅的地上,他大概有一米九,此刻他干净的脸庞完全露出来,配合这副看起来就很有料的身体,忽略那块纱布,整体堪称完美。
看多了易天川那样的货色,再看这男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姜榆咽下口水,赶走自己脑袋里那些不健康的想法。
以前她明明是个对男色没兴趣的人,怎么一遇上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姜榆拿出一条毯子给他盖上,男人体温还是高,但刚才量了下,只是轻微发烧,问题不大。她想了想,把地暖也打开了,希望他能撑过今晚。
随后她翻出自己常用的香水在屋子各个地方喷了一遍,可惜香味没有将血腥味覆盖,反而和它混合,变成了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味道。
白忙活半天的姜榆:……
这味道还是留给他醒来闻吧。
她把客厅的灯关掉,捂着鼻子冲回卧室。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男人的身体被笼罩在里面,不久后,他的头顶冒出一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白色毛绒耳朵。
许是昨晚太累,姜榆睡了个好觉,罕见地一个梦都没做,直接睡到中午。
她打开卧室门,那股味道已经彻底消散,只有客厅一直放着的白茶香氛味道。
和味道一起消失的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姜榆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男人不见了。
要不是地毯上残留的血迹和掀在一边的毛毯,她都要以为自己昨晚其实是做了梦的,梦到捡了个男人回家。
真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居然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算了,就当她做了回好人好事。
她把毛毯捡起来扔到洗衣机里,又嫌弃地收起地毯,连同昨晚剪开的破烂衣服一起放到门口,打算出门时直接全部扔掉。
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姜榆从衣柜抽屉里翻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打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份垃圾食品。
她日常带的手机里装有姜家的定位软件,现在她用的是偷藏的手机,只有回到这个小家时,才有机会使用。
点完外卖悠闲等待时,她发现洗衣机没有声音,过去一看,才发现盖子还开着,太久没用过,忘了还要自己洗。
姜榆打开旁边和自己齐高的柜门,准备取洗衣液时,突然一顿——
柜门中间玻璃上的倒影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
她猛地回头,身后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花架,旁边是一览无遗的阳台,在暖阳下显得日常又温馨。
是她的错觉?
姜榆迟疑地转回来,将洗衣液柔顺剂等胡乱加进去,按下开关,洗衣机嗡嗡地响起来,她回到客厅一边玩手机一边继续等外卖。
这时,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通知,本来还很懒散的姜榆坐起身。
这个手机上没有安装任何通讯软件,也没有添加任何联系人,但她复制了一份姜家给她的手机到这个手机上,这个消息只会是那里传来的。
她点开,果然是她父亲发来的。
【抓紧时间讨好易少,明天晚上我派人接你去山月庄园。】
姜榆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但很快,她的冷笑僵住。
左侧有一道视线,这次一定不是错觉,因为那道视线如有实质,沉甸甸又阴冷地压在身上。
她第一个猜的就是昨晚那个男人,他还没走,正藏在她家的某个角落里,注视着她。
他想干什么?鸠占鹊巢?
姜榆迅速朝左侧望过去,被窥视的感觉果然消失。
确定那里有人,她收好手机,站起身穿上拖鞋,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嘀咕:“我昨晚没睡好吗?”
可惜这欲盖弥彰的话语没有骗过暗处的人,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是那个人动了,他要追上来。
姜榆加快步伐,短短几步路仿佛变成了几百米,一直走不到尽头,混杂在她的脚步声里的还有一个轻微的声音,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姜榆握住卧室门把手时,她看到阳光在门上投下一个高大的影子,宛如巨兽般将她的影子完全笼罩在里面,她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下一秒,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
她在那只手的力道下被迫转身,手被钉在门上,整个后背也撞上卧室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将她彻底包围。
面前是一片裸露的胸膛,腹部还有醒目的白色纱布。
果然是昨晚那个男人。
他站起来感觉比她猜测的还要高一点,她已经一米七,平视也只能看到他的胸口。
手腕被重重地捏了下,姜榆痛呼出声,她仰起脖子看向男人,阳光在他身后,她聚焦了会才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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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他的脸。
这一看,让她呼吸一滞,热气从胸腔向上冲到大脑,整个头皮几乎炸开。
恐怖,危险。
大脑迅速下达了“跑”的指令,腿却不受控制地钉在原地。
男人的脸和昨晚她看到的一样,帅气又带着野性,让姜榆感到危险的是他的眼睛。
一双有着金黄色瞳孔的眼睛。
他的眼里没有穷凶极恶之徒的凶残,只有审视,冰冷、锋利地看着她。和他对视上时,姜榆清楚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不似正常人的圆形瞳孔。
那一瞬间,她有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恐惧感。
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她甚至有一种错觉:作为猎物,如果没有逃过去,她会被吃掉。
姜榆呆住没有说话,男人也不说话,许久之后,她忍不住酸涩,眨了眨眼,打破了僵住的场面。
“昨天是你救了我?”男人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意外地好听,低沉有磁性,宛如悠扬的大提琴,因为受伤发烧的缘故又带着些沙哑,是姜榆最喜欢的那种男音色,可惜现在不是欣赏声音的时候。
她点头,结结巴巴说:“对,我……我昨晚为了救你,一直忙到凌晨三点,你现在好点了吗?”
试图以自己的辛苦唤醒男人的良知。
男人又靠近了些,金黄色的瞳孔变得细长,像只野兽,他问:“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不该看的?他的裸体算不算?不对,她只剪了衣服裤子,还是给他留了条底裤的。
他应该有什么秘密怕被她发现。
姜榆摇头:“我给你包扎完就睡了,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男人没有动,一眼不眨地盯着她,他还在怀疑。
姜榆轻蹙眉头,在他的注视下,眼眶里迅速蓄满泪水。
这个情况下,她下意识选择示弱。
眼泪溢满,顺着瓷白的脸颊流下来,男人皱眉:“你哭什么?”
他又没干什么。
虽然还有一只手是自由的,但姜榆没擦眼泪,维持着梨花带雨的模样,对男人说:“……手腕疼。”
手被松开,男人也稍稍远离,她轻轻给自己揉手腕,心还悬在空中不敢落下。
门铃声响起,伴随持续不断的“外卖”喊声,姜榆小心翼翼地问:“我去拿外卖?”
男人往后退一步,让出空间,她抹干脸上的泪,快步到门口打开房门。
这是一个逃走的机会,如果外卖员报警,就可以把这个恐怖分子抓走,但是这样势必会闹到姜家去,她也会因此失去这个家和来之不易的自由。
但……
姜榆从外卖员手上接过食品袋,朝他疯狂使眼色。
还是小命更重要点。
可惜对方根本看不懂她的意思,反而关切地问:“小姐,你眼睛怎么了?”
没等她回答,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没事。”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姜榆僵硬地转过身,解释道:“我眼睛太干了,眨眼缓解下。”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想起什么。
眨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在卧室门口和男人对峙时,从始至终,他没有眨过一次眼。
3. 杀意
这个男人不正常。
姜榆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是吗?”他的语气不紧不慢,金黄色的眼睛紧盯着她。
“是的,我是真心想——”
姜榆的话停住,她浑身汗毛直立,心脏再次不争气地开始狂跳——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正从她的脖子上沿着背部缓缓向下游动,是刀还是什么,她不知道,男人的动作太快,她根本来不及看清。
那个东西所过之处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好像在挑合适的位置把它插进去。
“真心想什么?”男人一边用动作威胁她一边问。
因为从小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姜榆天生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力,此时她就感觉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了她,尽管他的动作和语气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尖尖的东西从背后游走到小腹,她僵着头往下看了一眼,是一把剪刀,昨天她给男人处理完后太累了,没有收拾东西,没想到那把剪刀被他捡来当武器了。
那双昨天她还赞赏过的手现在正握着剪刀的柄部,是一个拿刀的姿势。
他的手突然用力,手背泛起青筋,他握紧了剪刀,他要捅进来!
姜榆被吓得呼吸骤停,浑身肌肉僵住,她紧闭双眼,大声喊道:“我是真心想救你!”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客厅很安静,只有血液在耳膜轰隆隆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剪刀还停在小腹前,没有更进一步,她逃过一劫,憋住的那口气终于松开。
极度恐惧时,姜榆反而哭不出来,只感到一阵脱力,“啪嗒”一声,手里的外卖掉到地上,汤汁溅到她的裤腿上,和男人的小腿上。
他的衣服裤子在昨天已经被毁了,现在还是只穿了底裤的样子。
姜榆慌忙道歉:“对不起,我给你擦。”
说着,她矮身想从男人的包围圈里冲出去,却抓住手腕拽了回来。
“继续。”
“继续……什么?”
“为什么想救我?”
懂了,这人还是不肯相信她,要追究到底。
也是,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应该是送去医院,然后报警,她不仅没做这些,还把他拖回了家,看起来是很可疑。
姜榆离他很近,很容易就感受到他还没退烧,整个人都是滚烫的,呼吸都带着热气。经过刚才的拉扯,他腹部的纱布上隐隐又泛出红色,伤口裂开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有精力威胁人。
她咽了口唾沫,开始解释:“昨晚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那条路很偏僻,没什么人经过,如果我不救你,你很可能会失血而死。至于不报警和不送你去医院,是因为我……我昨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不能暴露行踪,我不想被抓回去,所以只能把你带回家,看能不能帮到什么。”
“其实我本来也想直接走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路过你的时候,你突然抓住了我,我就想……不能辜负你这么强的求生意志。”
姜榆看到男人皱起眉头,生怕他不信,她撩起自己的裤腿,抬起脚给他看:“真的,我脚踝上这个红印就是你昨天抓的。”
她皮肤很白,那道红印就更加刺眼,男人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眉头皱得更紧。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姜榆放下裤子,露出诚恳的微笑,“毕竟你伤得那么重,我能理解。”
“还有你的衣服和裤子上全是血,所以我才把它们扔掉的。昨天我只给你处理了伤口,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看到。”
男人不置可否,只是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并随手把剪刀扔到了桌子上。
姜榆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确定逃过一劫后,才长出一口气,心脏落回原位。
她想走过去,刚迈出一步,才发现自己腿软得走不动,她干脆蹲下身子,收拾起外卖。
“你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如果你想留下来养伤,我也可以给你提供药物。”她说。
没有回应,她收拾完站起来,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她走到沙发那里,发现男人已经躺在那闭上了双眼,纱布上的红色印记更加明显。
姜榆顿了顿,转身取出昨天剩下的消毒水和纱布,蹲在沙发旁,想给他换药。
手刚碰到纱布就被抓住,男人睁开眼冷冷地盯着她,她立刻解释:“你伤口裂开了,需要重新包扎。”
男人看了她一会,松开手,筋疲力尽般再次闭上眼。
可怜她的手腕脚腕,一天不到,接连遭受重创,她身上的印记向来消退得慢,也不知道这红痕几天才能彻底消掉。
想来想去,还是怪她自己,见色起意救了头恶狼回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担心她看到什么?
姜榆在心里骂了这个男人一通,手上还是收着力,解开了纱布。
虽然出了血,但昨天还皮肉翻滚的伤口,今天看着已经恢复了许多。
她傻眼,这男人什么做的,恢复能力这么强悍?
也许是她呆愣的时间太久,男人出声问:“怎么了?”
姜榆回神,把带血的纱布扔到一边,一边给他涂消毒水一边说:“没什么,就是被你的伤口吓到了。”
男人:“嗯。”
话也少得可怜,真不知道他平时会不会和别人社交,不过看他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心安理得地躺在这跟大爷似的,等她的伺候,想来也不是个会社交的人。
想到他不同寻常的眼睛,不明不白的身份,超出常人的恢复能力和身体,姜榆微微叹气,昨天她竟然还妄想他醒来会报答她,现在看来能在他手下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她主动释放出友善的信号:“我叫姜榆,你呢?”
这个消毒水虽然没那么刺激,但他的伤口这么大,疼痛是必然的,可男人动都没动,面无表情地躺在那任由她处置,平静得好像睡着了,听到姜榆的话,他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临野。”
“林野?”
临野掀开眼皮扫了她一眼:“降临的临。”
临……野?
这个姓真奇怪,但是挺符合他的气质。
她没有多问,从善如流地喊:“嗯,临野。”
临野不再回话,客厅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姜榆给他包扎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为了方便缠伤口,他坐起来,姜榆在他的身前左右手不停,来回十几圈才把纱布缠好。
从她的视线里看过去,临野腹部的肌肉块块分明,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不停,虽然伤痕遍布,但丝毫没有影响整体的美感。
伤口被一层层缠住,血腥味淡去,姜榆在他身上闻到了另一种特别的味道,和她以往闻到的香水或清新剂味道都不一样,香甜,像熟透的水果散发出来的,是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让人着迷的味道。
那气息钻进肺里,带起身体细小的战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抚过她的脖颈,激起一片疙瘩。
姜榆忍不住吸了口气,头顶立刻传来临野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姜榆感觉自己像个偷摸别人的色狼,被正主抓了个着,她触电般收回手,结结巴巴道:“没、没干什么。”
一定是最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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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川看太多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临野看起来不太在意她的行为,包扎好后,又闭眼躺下了,小沙发容纳不下他的身体,他的脚和半截腿都悬在空中,但他看上去没有半点抱怨的样子,姜榆也就没开口让他换地方。
唯一可以给他用的毛毯正在洗衣机里,她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的被子拿出来给他盖上。
刚才她摸到他的皮肤还是一片滚烫,于是又从医药箱里翻出来退烧药给他。
“一直烧着很危险,你先吃颗退烧药吧。”
怕他不信自己,姜榆特地把整个未开封的药盒子都给他,向他表示自己没有换过药。临野接过去随便看了眼,就从里面取出一颗药放进嘴里,喉结一滚,那颗药进了肚,她递水的手顿在半空中。
临野:“还有什么事?”
姜榆:“……没事,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客厅有这尊佛是待不下去了,她回到卧室去。
好不容易做次好事,结果救回来一个麻烦,不仅没有享受到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时光,还搭上了一顿饭。
在她独自懊悔之时,手机提示音响起,姜榆一震,她就说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原来是忘了回父亲的消息。
【回话。】
简短的信息透露出他的情绪,姜榆都能想象到父亲在手机那头阴沉的脸色。
她迅速回复:【知道了。】
回完消息,她将手机扔到一旁。
现在好了,客厅里一个麻烦,姜家那边又来个新麻烦。
姜榆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前的衣柜变成白茫茫的一片,楼下的嘈杂声变成长长的嗡鸣,她晃了晃,头一栽,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临野在客厅里闭目养神,连续几天的逃亡让他非常疲惫,但他睡不着。
他不是人类,是个独自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狼人,每个月圆之夜都是他最弱的时候,追杀他的人一般都会挑这个时间对他进行围捕。
这个月的月圆之时已经过去,对他的影响却还残留在身上。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现在很烦躁,想杀点什么来缓解这种烦躁。
临野闭了闭眼,压抑住自己,他现在在一个人类的家里,尽管那个人类弱小又无知,但他还需要这个人类帮助自己,不能轻易动手。
这时,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响。
临野迅速睁开眼,他的听力异于常人,更加敏锐。
刚才还有的细微动静在这声轻响后瞬间消失了,那个叫姜榆的人类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似乎出了意外,陷入了昏迷。
他躺在沙发上没动。
人类惯爱说谎,昨晚是月圆之夜,他不确定自己昏迷之时有没有露出耳朵和尾巴,也不确定她昨天是不是真的没看到。
要是她说谎的话,正好,这次不用他动手了;要是她没说谎,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而已,和他有什么关系。
临野把被子往上提了下,脚露了出来,被子上全是那个人类的味道,幽香扑鼻,完全将他包围,他“啧”了一声。
这个人类,没事把自己搞那么香做什么。
除了烦以外,他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焦躁,这种焦躁让他四肢百骸都涌动着热意,他很想去咬个什么,但应该咬什么东西,他想象不到。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块冰来降降温,把那股热意消除。
临野突然想起那个人类,抓住她时,他能感觉到她身上冷冷的,抱起来应该会很舒服。
他起身打开卧室门,就当是报答她救了自己,他勉为其难地救她一回。
4. 姜家
姜氏企业是家百年企业,曾辉煌一时,在国内被争相效仿。然而新世纪后,越来越多的创新型人才冒头,市场风向一变再变,姜家却墨守陈规,不肯变革,最终被时代抛弃。
但姜家也没有没落得那么快,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了姜山这一代,姜氏企业依旧能苟延残喘,勉强在名门富豪圈子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是这苟延残喘之力靠的不是话事人的能力,而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姜榆从出生起就被束缚在姜家这座牢笼,在她父亲姜山的设想里,她的一生都该为了姜家服务。
而这样为了姜家奉献一生的女人,她不是第一个。
她从来没见过母亲那边的人,同样也没见过母亲,家里摆了一些她的照片,姜榆时常拿来观看。
即使只是静态的图,她的母亲也散发着无尽的魅力。
小时候,家里来了位客人,是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叔叔,他指着妈妈的照片对她说:“你妈妈好看吗?”
小小的姜榆坚定地点头:“嗯,妈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叔叔摸摸她的头:“你以后也会和她一样好看的。”
这时,姜山慌里慌张地从门外冲进来,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向那人道歉:“小鱼还小,至少要等她长大。”
他把手背在身后,悄悄向她打手势,示意她离开。
那时候姜榆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后来才知道,她的妈妈就死在这位叔叔家里,她为姜家拿到了一笔上亿的生意。
彼时姜山对她还是有父爱的,后来姜榆有了弟弟,上亿的资产逐渐消耗殆尽,姜山的父爱也逐渐消失。
他对她的管控越来越严,要求越来越高。
姜榆和弟弟一起被培养,只不过弟弟是被培养成接班人,而她被培养成进宫选秀的秀女,学习的都是如何讨好皇帝的手段。
姜榆痛苦过、挣扎过、逃跑过,最后被抓回来,知道了所有真相。
传言他们家族的女性生来貌美,若与之交合,则能被反哺滋养,延年益寿。
对此姜榆表示:封建迷信。
既然逃不掉她干脆不逃了,她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封建迷信一锅端了。
想到过去不知道多少姜家的女人因此牺牲,她就恨得牙痒痒。
睡梦中,姜榆一把抓住身前的人,把他当成姜山,只想掐死他。
然而手一动,她摸到了一团毛茸茸。
那团毛茸茸在梦里变成了她小时候捡到的一只小狗,雪白可爱。它是大雨天时,姜榆在家门口捡到的。
那时她弟弟刚来不久,她还没有被“培养”,姜家还是一团和气的样子,虽然他们父女之间已经不如从前般亲近。
姜榆小心翼翼提出想养这只小狗,姜山答应了。
那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借着和小狗玩的由头,她做了许多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
泥地里打滚、浴室里玩水、草地上奔跑,前些天的压抑仿佛只是错觉,她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一样,自在地到处飞,她以为以后会一直这样。
然而美梦还是碎掉了。
一天,她放学回家后,小狗没有出来迎接,她问小狗去哪了,姜山笑而不语。
晚饭时,她的面前被摆上一盘肉菜,姜山微笑着让她吃,吃到后来她吃不下了,姜山还是强行将肉塞到她嘴里。
看着父亲狰狞的面目,姜榆很害怕,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又变了副模样,她不敢哭出声,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将那盘肉吃完。
姜山终于舒心,他静坐在椅子上告诉她,那是她的小狗。
最后一口肉还在嘴里,姜榆僵住。
胃部猛地抽搐起来,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痉挛、绞痛,酸液翻涌着,喉咙深处泛起阵阵灼热感,她冲到卫生间去,吐了个昏天黑地。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狗很乖。
后来她想,小狗乖没用,姜家需要的是她乖,他们容不得半点计划外的情况。
如果不是她捡回小狗,如果她能早点察觉到这些……
姜榆默默流泪,抱紧了怀里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临野很烦躁,他皱着眉头将自己的尾巴扯了一下,没扯出来,抱着它的女孩还哭了起来,他更加头疼。
他进房间时,女孩正躺在地上不知生死,临野摸了摸她的心跳,一切正常。
想起那份被打翻的外卖,他猜测她应该是饿的。
这个人类未免也太弱了,她比他见过的其他普通人还要虚。
临野把她搬到床上,从冰箱里翻出一瓶汽水,半喂半灌地给她喝了大半瓶,剩下的自己全解决了。
他把被子拿进来,盖在姜榆身上。
卧室里开了空调,比客厅更暖和,临野把她往床里面推了推,自己躺在床的外侧,闭上眼休息。
房间里不知道放了什么熏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躁动的神经被安抚,躺着躺着,他真的就睡着了。
也许是太过安逸,在圆月的遗留影响下,再醒来时他的耳朵和尾巴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尾巴还被女孩抱在怀里。
这时,姜榆依恋地蹭了蹭他的尾巴,眼泪被抹在上面,留下道道湿痕。
临野长这么大从没哭过,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女孩到底哪来这么多眼泪,她的躯干那么细,莫非全存的是水?
第一次有人这么触碰他的尾巴,临野感觉浑身上下都古怪,他盯住睡着的女孩,心里再次冒出熟悉的欲望。
他的手缓缓攀上女孩的脖子。
要不杀了她,这个懦弱的人类能帮他什么?
就算她现在愿意帮他,之后也一定会出卖自己的行踪给那些人,没有人会拒绝“用一个无足轻重的信息换取泼天富贵”。
杀了她,就能永绝后患。
在睡梦中没有痛苦地死去,也算是他给她最后的仁慈。
“……小白。”姜榆咕哝。
临野以为她醒了,迅速松开手,耳朵和尾巴倏地消失,他恢复成人类的样子。
怀里的毛茸茸突然不见,姜榆下意识握紧手,还是抓了个空,她猛地醒来,看到了一双冷漠的、杀意还没完全消散的金黄色瞳孔。
还不如继续做噩梦。
姜榆彻底清醒了。
她只记得自己回了个消息,然后晕了,应该是低血糖。
但是为什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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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们俩会在一张床上。
她坐起来,用生平最轻柔的语气问:“是客厅的沙发不舒服吗?”
临野:“你晕倒了,我救了你。”
姜榆在心里冷哼,如果他眼里没有杀意,她就信了。
“我饿了。”临野掀开被子下床,像个皇帝一样吩咐。
他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衣服,看着很合身,忽略异样的眼睛和恶人的气质,他看起来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哦不对,要比普通大学生更帅,不怪她见色起意。
姜榆点头:“好,我这就点吃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起了杀心,但目前看来,他好像又不打算伤害自己了。
姜榆在床的角落里翻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看到日期的时候,她眼前一黑,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我晕了多久?”
“一天多。”
姜榆又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
完了,还有四小时,姜山就要去易家接她了。
临野见她愣着,开始催促,姜榆的肚子也在抗议,算下来,上次吃东西已经是两天前的中午了。
于是她冷静地点了距离最近的外卖。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两人就吃上了久违的饭,但姜榆还没想好怎么办。
山月庄园是个普通的庄园,但今晚的宴会却不是普通的宴会。
宴会由孙家举办,每隔四年一次,届时会有许多男企业家参加,而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孩也会被邀请。
整个宴会持续三天,三天后有的女孩会被看中她的人带走,有的会回到家里,但那家人总会获得一笔意外的财富,当然也有人什么事都没发生。
总之,明面上看着是一场名流之间的宴会,实际上都是些肮脏的交易。
姜山“培养”她这么多年,现在到了回收成本获取利润的时候,光是易家那点好处还不够,他要榨干她所有的“价值”。
本来姜榆有一天的时间准备,她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但现在除去换衣服化妆赶到易家的时间,她只剩不到一小时,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没有任何准备,就她一个人去,想要全身而退会很艰难。
所以她必须得再带上一个人,要是她身边有随时可用的人就好了。
“咳……咳……”
临野吃到辣椒,被刺激得咳嗽,姜榆转头看他。
谁说她身边没人,这不是有一个。
他又高又壮,武力值看起来就不低,恢复能力强悍,凶狠程度异于常人。
他的跟踪能力姜榆已经体会过了,要不是她对危险的感知比较敏锐,估计也不会发现他。
临野无疑是最适合和她一起去庄园的人。
接着问题来了。
这人脾气极坏,没有道德观念,法律意识薄弱,虽然她救了他一命,但他不仅不会感恩,还在她昏迷的时候对她抱有杀心,这样一个人她真的可以说服吗?
只是事到临头,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与其在庄园受折磨生不如死,不如试试说服临野,就算失败,说不定他能让她死得更痛快。
姜榆决定豁出去了。
5. 说服
姜榆准备吃完饭再说这件事,她饭量小,虽然喜欢这些垃圾食品,但还是没吃几口就饱了。
吃完她没离开,就坐在临野对面,等他吃完。
他的吃饭风格和姜榆完全是不同的样子,他好像不在乎面前的食物好吃还是不好吃,来者不拒,统统塞进嘴里,简单咀嚼几下就咽下去。
不过几分钟,桌子上大半的食物都进了他的肚子,但他还在吃,一副饿了三天三夜,怎么吃都吃不饱的样子。
终于最后一块肉被消灭干净,临野放下筷子,颇为自觉地开始收拾桌面,姜榆殷勤地拦住他:“我来。”
外卖包装盒很好收,她利索地把垃圾放到门口,转身一看,临野又跟大爷似的躺到了沙发上。
怎么看起来……有点虚?
姜榆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走到沙发旁,问道:“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临野没说话,她权当是默认,便接着往下说。
“我今晚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之后还要在那待几天。我知道你很厉害,所以想请你和我一起去,全程你都不用露面,只需要在遇到特殊情况,比如有人来骚扰我,闯进我的房间时,保护我一下,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你放心,结束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笔不菲的报酬。”
简而言之,就是花大价钱请他去当几天保镖。
说完,姜榆忐忑地等他的回答,她自认为态度已经放得很低,条件也开得足够,这个活不算难,正常人都经不住这样的诱惑。
然而等了许久,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就算是拒绝也该有个答复吧。
姜榆被临野的态度搞得有点不开心,伸手去碰他的肩膀。
“不去。”临野明明闭着眼睛,却仿佛能视物一般避开了她的手,他翻了个身,背朝着她。
姜榆微微皱眉,这个人有点难搞。
那天晚上她看了他的衣服,都是些杂牌,材质摸起来普普通通,她肯定里面没有一件衣服单价能超过200块。他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甚至连手机这种现代人必备的随身物品都没有。
可想而知,这是个穷光蛋。
那么,他现在拒绝她的条件,是真不在乎还是装不在乎?如果是装的,他的目的是什么,想再提高条件?
“如果你答应,到时候你随便开价,我都能支付得起。”她再次加码。
临野动都没动,回答她:“不需要。”
好吧,他是真的不在乎。
姜榆脚步一转,准备离开时,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新法子。
既然软的不行,就别怪她来硬的了。
她坐回刚才吃饭的位置,身体往后靠,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做出气定神闲的姿态。
“临野先生,你也不想你的行踪被暴露出去吧?”她歪了歪头。
餐桌离客厅有点距离,姜榆遥遥地看着沙发上那个背影,她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飘飘,但她觉得临野听得清。
“虽然你藏得很好,但有些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实在是太显眼了,想不看到都难。”
“如果我把这些特征公布到网上,想必很快就能有人找过来吧?”
话里话外是藏不住的威胁。
在她的一再刺激下,终于,沙发上那个背影动了。
他的速度很快,眨了个眼的功夫,人就到了面前。
“你看到了什么?”那双金黄色瞳孔变得有些细长,冷冷地盯着她。
他的确很在意某些东西,哪怕姜榆并没有看到,这点信息也足够了。
“当然是你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她直视回去,“只要你愿意今天和我一起去庄园,我就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也不会泄露一丝一毫你的行踪,甚至之后你遇到麻烦,都可以来这里。”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临野的声音本来就很低,现在变得更低,像来自地狱的呼唤。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我死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找到你。”
她作为姜山辛苦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唯一一件商品,要是还没卖出好价钱就被人毁了,他一定会发疯把这人碎尸万段。
临野躬身欺压过来,高大的身形把姜榆完全遮住,他眯了眯眼:“你在威胁我?”
这是他的警告。
姜榆仰头,她的视线被全部挡住,目之所及除了临野再无其他,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她无声的回答。
她在赌这个结果。
一般到了这个地步,懂得权衡利弊的正常人都会有所顾忌,哪怕不接受她的条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惜姜榆不知道,临野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
他从来不肯被任何人威胁,哪怕这样做会搭上自己的命。
这个兔子一样的胆小人类,既然敢威胁他。
“那就准备好付出代价吧。”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临野的手覆上姜榆的脖子,逐渐收紧,那架势看起来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艹!
从来不说脏话的姜榆在这一刻也不由得飙出一句脏话。
她在心里给这个人下定义:暴力狂!
形势急转直下,刚才的气定神闲全部消失,姜榆双手扣住脖子上的手,下意识挣扎,腿也四处乱踹起来。
但两人的体型差注定了力气的差距,她努力了半天,压制她的人纹丝不动。
临野的瞳孔彻底变了,变成危险的竖瞳。
姜榆肯定,这绝对不是人应该有的眼睛,但被掐着脖子,她说不出一句话。
连为自己辩解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氧气越来越少,肺被憋得生疼,大脑开始眩晕,眼前的人变成重影,心脏沉重的跳动声似乎就在耳边。
力气逐渐消散,姜榆放弃挣扎,她用尽全力,最后踹了临野一脚,可惜两人贴得太近,脚没踹到,只是膝盖碰到了他。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临野忽然松开了手。
一瞬间,大量空气注入,她捂住痛到极点的脖子,弯下腰,猛地咳嗽起来。
足足用了三分钟,姜榆才艰难地恢复呼吸,面前的人没有离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前,也不说话。
她没有急着抬头,佯装自己还没缓过来。
老实说,刚死里逃生,恐惧是有的,但比起恐惧,她现在更多的其实是愤怒。
她以为他会接受重利,结果他不接受;她以为他会被威胁,结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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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受;她以为自己会死,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结果他又不干了。
这个人到底要怎样?
虽然呼吸已经顺畅,但姜榆胸口还是剧烈地起伏,她感觉自己像被临野随意玩弄的猎物,她讨厌这种完全无法预测下一步的情况,也不能接受自己被随意玩弄。
虽然很想站起来大骂这个男人一顿,但不是现在。
她要试着去重新掌控局面。
姜榆站起身,面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有反应过来后退一步,她撞上了他的下巴,这下两人都退后了。
……还没开口,局面就出现意外了。
她顾不上自己的脑袋,先去查看临野的情况。
“你——”
手刚覆上他的下巴,就被猛地捉住拿开。
四目相对,临野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圆形,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呆滞?
姜榆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耳朵变红了。
她一下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试探地用被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抚摸了下他的手掌一侧,临野像被烫到般迅速松开手。
他皱眉看着她,眼里有疑惑、不解。
果然是她想的那样。
她在心里再次给他下定义:色狼!
姜榆马上又想出一个办法。
她低下头,再抬头时眼睛里有了泪水。
她装出害怕无措的样子,小心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威胁你,我保证,你的行踪我不会泄露给任何人,你可以不……不伤害我吗?我害怕。”
大女子能屈能伸,总有一天她会和他算账的。
她再次示弱,哀哀地看着他,祈求他的回应。
临野感觉很古怪,身体第一次出现从来没有过的反应,他甚至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他没想好自己是怎么回事,也没想好怎么再处置这个人类,只好逃避般地转过头。
姜榆见临野不说话,又朝他走近一步。
他虽然没看他,但也没有退开,说明这一招对他来说是有效的。
姜榆往一侧斜了斜身体,追逐着他的眼睛,对视上后,她眼睛一眨,泪水滑落到脸颊。
“今晚要去的地方对我来说真的很危险,请你……帮帮我,好吗?”
她一直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不仅要他放过她,还要得寸进尺地要他当保镖。
姜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如果你答应的话,事成之后,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至于能不能实现,那就得到时候再说。
等了一会,面前的男人还是没说话,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不管怎样总该有个反应吧,哪怕像之前那样拒绝或者生气。
难道他没听懂?
姜榆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她够不到他的脸,便在他的脖颈一侧轻轻印下一个吻。
暗示到这个地步,总该明白了。
她抬起头,准备观察临野的表情,然而脸都还没看清,面前的男人转身就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动作快得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姜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空气。
他……跑了?
这算什么?
他到底答没答应?
6. 庄园
姜榆换了衣服,收起洗好的毛毯,把家收拾了一遍,半小时过去,临野还是没有回来,她认命地独自前往姜家的化妆室。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七点前,姜榆回到易天川的私人别墅,把重新找回来的手机装进包里,然后在管家的陪同下出门。
今天易天川并不在家,她也省的再和他交际。
一辆昂贵但不起眼的车停在门口,后排车窗降下,露出穿着名贵西装的姜山,他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常年的富庶生活养成了高位者的姿态,他不苟言笑时也会有种精明稳重的成熟企业家感觉。
姜山上下扫视了姜榆两眼,又转回头目视前方:“怎么没穿定好的礼服?”
语气里已然带了不高兴。
那套礼服是白色短纱裙,裙身点缀着粉色的花瓣和羽毛,致力于将她装扮成清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样子。
姜榆现在却穿了一条抹胸缎面黑白长裙,手上戴了副纯黑色长手套,头发高高盘起,辅以王冠配饰,脖子上则戴着大到夸张的珠宝项链,配合着大红唇,活脱脱一个张扬高贵的女王形象,和姜山预想的样子大相庭径。
她低下头,顺从地说:“那件礼服在试穿的时候挂到了钩子,有些破损,只能临时换这件。”
其实是她刻意做的,一是不想穿公主裙去庄园,二是她需要遮挡身上还未消退的印记。
她的手腕脚腕上还有红痕,虽然变淡了些,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脖子上的红痕就比较夸张了,姜榆出门前用粉底遮了几遍才勉强遮住,但她还是不放心,就用项链再遮挡一下。
姜山微微侧头,斜着眼睨她,姜榆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站着,等了许久,冷得她要控制不住地发抖时,才听到“上车”的命令。
其实姜榆早就算好了时间,哪怕他再不满,这会也没有时间让她重新换一次衣服了。
她坐上车,车里的暖气充足,很好地抚慰了挨冻的身体,但她没有放松下来。
后排的两人都正襟危坐着,目视前方,中间仿佛隔了条银河。
姜榆盯靠背盯久了眼睛疼,便偏过头去看车窗外划过的风景。
“前天易家签署了合同,小鱼,你做的很好。”一片安静中,姜山冷不丁地开口。
也就是她答应求婚的第二天,看来易天川那个蠢货在那天被人捧得很开心,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就给了姜家一笔钱。
“这几天在庄园你也要保持这个水平。”
姜榆不吭声,藏在一侧的手慢慢攥紧。
哪怕已经知道了他的本性,听到这些话时还是会发自内心地恨。
姜山提高声音:“听见了吗?”
姜榆闭眼,狭小的车内一举一动都很明显,她连深呼吸都要慢慢地、轻轻地吸入再吐出。片刻,她松开拳头,转过身再次注视着前方,温顺地回答:“是,我记住了。”
许是见她乖巧,姜山终于舍得转过来看着她,开口时也放软了语气:“你做的那些小手段我不会计较,有心眼是好事,但是小鱼,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姜家,你应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他许下承诺:“等家族重回巅峰,你就能回来好好地做享福的大小姐了。”
车子稳稳地停下,姜榆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庄园到了。”
不等司机来开门,她主动下车,姜山看着她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这座庄园是欧式风格,由三幢房子组成,中间的那幢此刻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隐隐能看到里面人影攒动。
姜榆挽着姜山的胳膊,在侍者的引导下往里走,大门口边上站了两名黑衣人,见他们过来,伸手拦住。
侍者解释:“这场宴会是私密宴会,不可携带电子设备,还请两位客人配合我们做个检查。”
姜山点头,两名黑衣人立刻拿出仪器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扫到姜榆的手提包时,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黑衣人:“这位小姐,请让我检查一下您的包。”
姜榆有片刻犹豫,把包交了出去,黑衣人翻找一通,取出手机后把包还给她。
检查结束,两人穿过主楼前的喷泉,缓步踏入宴会厅。不同于外面的清冷安静,里面十分热闹,四处都是交谈声和香槟杯碰撞的声音。
里面基本都是男的,这不奇怪,令姜榆感到稀奇的是,她不仅看到了许多年轻的女孩,还看到了一些青涩瘦小的男孩。
其中一个男孩看起来不知道成年没有,被旁边的人带着交际时,身体十分抵触,面上也没有表情管理,刚谈了两句,他们对面的人就离开去找下一个目标了,而他则被拉到角落里去。
姜榆有些看不清他们在干嘛,只能看到男孩低着头,时不时身体一颤,她猜测是挨骂了。
“小鱼?”姜山的声音传来,拉着她回神。
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两鬓微白,看起来温和有礼,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姜榆扬起微笑:“您好。”
“哈哈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女儿长大了,真是亭亭玉立,丽质天成啊。”男人盯着她笑,话却是对着姜山说的。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对了,刚才我听说令女带了手机?”
他的话锋一转,笑容也变了味,姜山打圆场道:“小鱼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不懂规矩,怪我没有叮嘱好。您放心,不该做的她绝对不会做。”
男人:“姜总可得谨记说过的话,要是有什么视频音频之类的东西流传出去,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姜山:“孙总说的是。”
孙?原来他就是这场宴会的举办者,这些年他靠这种手段赚了不少,已经一跃成为龙头人物,难怪说话语气高高在上,完全不把姜山放在眼里。
眼看孙总要走,姜山又找了个新话题:“听说您前段时间遇到了袭击?没出什么事吧?”
孙总摆手:“没事,就是让那个人跑了,否则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姜山:“没事就好,要是有什么姜家能帮的上忙的,您尽管提,我一定尽全力帮您。”
……
姜榆无心看他们一来一回地互相打探,只在旁边微笑点头,做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伴随着轻柔的管弦乐,推杯换盏间到了深夜,宴会上的人零零散散地离开,被侍者带到旁边三层高小楼里的房间休息,姜榆拖到凌晨,最后实在拖不动了,才不得不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住在三楼,穿过铺着红地毯的木质长廊,尽头的那间。
房间也是欧式风格,墙纸是大片大片蔷薇,被微黄的灯光染成蜜色,正中心有一张大床,帷幔从床顶垂落,绑在四个床柱上,地上铺着红色花纹的波斯地毯。
姜榆率先打开衣柜,里面有一些很“清凉”的衣服,也有一些普通衣服,可供白天外出穿着,她果断选了条最保守的碎花长裙,把自己自己从上到下包裹起来。
床旁边有座梳妆台,东西一应俱全,她把妆卸掉,想了想,又捣鼓一阵,全部弄好时,她变成了一个皮肤蜡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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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上长着雀斑、法令纹深重、满面油光的土气女孩。
姜榆看了看镜子,效果很好,她准备在身上也做出几个大痣时,门被敲响。
外面站着一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看到姜榆时明显一惊。
“你是姜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旁边的房间号。
姜榆给他让出一条路:“是我,请进。”
这是姜山敲定的今晚的“买家”。
眼镜男迟疑地走进房间:“你和刚才宴会上的样子差得有点远。”
姜榆:“我刚刚卸妆了。”
她希望这个男人能因此失望并离开,可惜天不遂人意,眼镜男转过身,举起自己一直拿着的东西——一捆绳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关系,你的脸不重要。”
十分钟后,姜榆跪坐着,双手在身后被绑在床柱上。
刚才绑她的时候,她挣扎了,现在头发乱成一团,脸颊上有个手掌印,裙子被翻到大腿处,看起来像个疯子。
眼镜男喘着粗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他拨开姜瑜的头发,摸了摸她被打的脸颊,一用力,脸上的粉底被蹭掉一块,他发现不对:“抹了粉?”
姜榆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眼眶发红,小声地说:“我今天……不方便。”
“无所谓,我不介意。”眼镜男把指头上的粉底蹭到床幔上,漫不经心地说。
靠。
姜榆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面上还是颤颤巍巍的:“可以……先洗个澡吗?”
眼镜男不在乎她的抗拒,越抗拒他越来劲,但他不喜欢她瑟缩的模样。
看着她抖个不停的身体,他大发慈悲了一回:“行,你缓缓,我出来后可不想再看到一个鹌鹑,那会让人没兴致。”
浴室门被关上,姜榆艰难地坐起来,刚才她挣扎得厉害,所以眼镜男只绑了她的手,脚还是自由的,她踢开枕头,下面是一把刀。
那是她用胶带贴在大腿上带进来的,还好当时没有藏在包里,不然就全部暴露了。
她用脚把刀够过来,手滑到床柱最下方贴着床面去拿,但始终差一点点,她不停变换角度,最后终于抓住了刀。
刚磨了几下,绳子还没断开,浴室的水声就停了,眼镜男在哼歌,声音越来越近。
“缓的怎么样了?”
他只在下身裹了条浴巾,姜榆一眼就看到他肚子上的肥肉正随着步伐一颤一颤。
她不答话,加快了磨绳子的速度,脑海里不停预演着待会儿怎么捅他的样子。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这样。
“怎么不回话?”眼镜男不爽地皱眉,朝她走近。
刀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滴下来,她却浑然不觉。
要在他发现之前割断绳子,快了,还差一点。
眼镜男已经走到床边坐下,他伸出手来:“你肩膀怎么一直在动,你在干什么?”
指尖搭上姜榆的肩膀,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可是绳子还没断。
她咬紧牙根,正准备另找机会——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屋内的两人齐刷刷地转头,姜榆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听到“咚”的一声。
窗户开着,外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夜。
她缓缓转过头,眼镜男已经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在他后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临野。
不对!
姜榆定睛去看,这个人的瞳孔是黑色的。
他是谁?!
7. 伤口
姜榆近距离看过临野的眼睛,他没有戴任何美瞳类的东西,瞳孔颜色是天生的,而眼前这个人有着和他一样的脸,一样的身高,却唯独没有那标志性的金黄色瞳孔。
她往后靠坐了些,警惕地问:“你是谁?”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她清楚地看到他满眼写着“傻了吗?”
“……临野?”姜榆不确定地问。
“嗯。”
声音也和临野一模一样,她怀疑地问:“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黑色了?”
“与你无关。”
刚说上两句话,他转身又向窗户走去,好像来这就是单纯为了打晕眼镜男一样。
姜榆没空思考他怎么徒手上的三楼又要怎么下去,急忙喊道:“等一下!”
临野已经瞬间移动到窗口,手扶上窗框,听到她的话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可以,”姜榆扭了下胳膊示意,“帮我解开再走吗?”
小刀被她扔到了床上,虽然自己费点劲也能再捡起来,但她需要留下这个人。
临野回头看她,刚才眼镜男打那一巴掌完全没有收着力,现在红印愈发明显,深色的粉底都遮不住,她头发乱糟糟的,缩在床头的角落里,正眼巴巴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在树林里看到的一只兔子,它淋了雨,全身毛发湿漉漉的,正颤抖地蹲在地上等待被吃掉的命运。那时候他在做任务的途中,本不该管这种再平常不过的事,但他还是上前去赶走猎食者,让那只兔子逃走了。
姜榆现在就和那只兔子一样。
他走过去,捡起床上的刀,帮她割绳子。
“谢谢。”姜榆往他身边挪了点,方便他动作。
刚才没注意,现在她才发现临野穿了身黑西装,他人高马大,西装紧绷在他身上,肩线被撑出凌厉折角,腰线收得极窄,衬衫领口最上方的扣子被解开,领带松垮垮地系着。古板严肃的黑西装没有被他穿出正经人的气质,反而带着痞气,倒是让她联想到了一个词——西装暴徒。
绳子彻底断开,她想站起身,腿一软扑到了临野身上。她一手则撑着他的腹部,一手撑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她在腹部那里摸到了一圈厚厚的东西,和胸膛处的触感明显不同,大概是纱布。
到了这时,她才敢完全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临野。
他来这里做什么?为了救她?
下一刻,她就被扯开,临野的力气太大,她直接倒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他站在床边,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语气不善,让姜榆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发现,他到底是抗拒肢体接触还是……?
“我腿麻了,”她撑坐起来,给自己揉腿:“谢谢你来救我,我——”
临野打断她:“我不是来救你的。”
姜榆不管这些,她微微向前倾身,抱住他,释放出友善的信号:“不管你是不是来救我的,你都救了我。”
“我救了你一回,你也救了我一回,就算互相扯平,之前我们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那都过去了,现在……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环住他腰身的瞬间,手下的肌肉紧绷起来,像一张拉满的弓,连头顶的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摸手摸身体会把她扯开,亲一下会跑,那她取中间的程度——拥抱,他会作何反应?
出乎她意料的是,临野没有反应,他一动不动站在那任她抱着,虽然身体僵硬,但说话的语气依旧冷淡:“我从来不和任何人做朋友。”
“为什么?”姜榆扬起头,“我不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不可以。”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临野,他又不肯被抱了,强硬地掰开她的手。
一滴血落下,被刀划破的伤口二次裂开,临野看向她的手指:“你受伤了。”
“没事。”姜榆抽了张纸擦拭掉血迹。
拥抱实验完毕,对这人来说没什么效果,她也不再纠结什么朋友不朋友的,都是借口。
比起伤口,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这次能不能成功把临野留下,宴会危险重重,第一天就碰上眼镜男这种变态,不知道后面几天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送上门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姜榆换了个话题:“那你这次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吗?”
不是来救她的,那就是另有目的,或许这会是新的突破口,只是宴会上那么多人,不知道他是冲着谁来的。
她想起地上不知生死的眼镜男,蹲下探了探他的呼吸,好在还活着,不然明天真不好收场。
临野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你很关心他?”
不等回答,他又迅速接着说:“在这种废物手下都能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你能帮上什么忙?”
说话这么难听,难怪没朋友。
姜榆忍住怒火,这条路行不通,她再次问起几个小时前还没结果的问题:“我下午说的话你考虑好了吗?”
她下午说的是“事成之后,他提什么要求都可以”,那是她主动下的饵。
临野站在她背后,灯把他的影子投下来,从姜榆的视角看,完全将她完全笼罩住。
他不说话,室内安静下来。
她猜又要被拒绝了。
夜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姜榆被冷到,她起身去关窗,短短几步路她想出了数个威胁临野留下的方法,但依照前车之鉴,威胁对这人来说行不通。
直到走到窗边,她还没想出来最好的办法,难道之后几天她还是得一个人面对?
“可以。”身后突然传来临野的声音。
姜榆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你答应了?为什么?”
他上钩了?可他看上去明明不为所动的样子。
“顺手,”临野也走到窗户边:“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下等下,”姜榆急忙抱住他的胳膊,“走之前你得帮我把他搬回去。”
她努了努下巴,示意地上还躺着个昏迷的男人。
临野瞥了眼眼镜男:“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关心他?”
果然是个兔子,不分好歹,盲目善良。
他接着说:“帮你可以,记住你说的话,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姜榆点头:“嗯。”
搬之前,她狠狠地踹了眼镜男一脚,踹的命根子,临野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姜榆以为自己踹太狠,崩了柔弱的人设,正准备想方法补救时,就见他抬脚,再次踩下去,眼镜男被痛醒,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又被打晕。
她看得目瞪口呆,这人未来几天肯定都不会有任何世俗的想法了,不,说不定永远都不会有了。
临野扛着眼镜男从窗户翻出去,他在这里来去自如,庄园外围着的保镖跟摆设一样。而且这场宴会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姜榆都是回房才知道自己住哪,他又是怎么知道眼镜男住在哪的?
他是什么人?
姜榆再次思考起这个问题,她想起下午看到的危险竖瞳,他真的是人吗?
她卸下妆,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勉强能当睡衣的裙子换好,一转身就看到临野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已经回来多久了。
色狼!
姜榆默默骂了一句。
“今天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目的已经达到,她开始赶客。
临野点头,坐到她的床上。
姜榆:?
“你要在这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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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野:“你答应了的。”
她什么时候……等等,那句话……
“我说的是事成之后,现在还没结束。”她提醒道。
临野没理她,他突然开始脱外套,取领带,解衬衫扣子。
姜榆愣住,她还没准备好,虽然她捡他回家是见色起意,虽然她确实喜欢他的长相和身体,虽然她也有那种想法,但是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
“还是改天——”
她的话顿在口中,因为临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件t恤,利落地穿了进去。
“改天什么?”t恤有些小,对他来说并不合身,临野不适地扯了扯下摆,试图把它扯得宽松些。
他看起来似乎只是想换件睡觉的衣服,而且真的是纯睡觉。
姜榆久违地感受到丢脸这种情绪,她掩饰道:“没什么,不是说睡觉吗,睡吧睡吧。”
临野不太在意她没说完的话,他点点头,自顾自地躺好闭上眼,还贴心地给她留了半边床。
事已至此,睡吧。
房间里有冰箱,里面贴心地备了喝酒用的冰块,姜榆用毛巾和皮筋自制了个冰袋敷脸。
做完一切,她关上灯,摸索着躺好,她只敢占据四分之一的位置,和临野隔了半个床的距离。
今天晚上过得太惊心动魄,现在消停下来,她立刻感觉到疲惫,身体累,脑子累,心也累。
临野的呼吸声很浅,几不可闻,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还是一个人睡的。
眼镜男醒来后要怎么解释,临野会不会信守承诺,要不要想个备用方案。
一堆问题揉在一起,大脑一片混沌,她清空脑子,不能再想了,只有充足的睡眠才能支撑她应对明天的硬仗。
正当她要睡着时,临野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你的手还在流血。”
姜榆摸了下手指,果然触到一点湿润,她怕感染,刚才去挤了遍伤口又进行了清洗,现在血还没止住。
伤口并不大,出血量也不多,也不知道他怎么闻到,他好像很在意这个伤口。
她摸到床头的纸巾随意地擦了擦:“没事,小伤。”
一粒血珠又冒出来,临野问:“为什么不处理?”
姜榆:“这里没有医药箱,没法处理。”
“哦。”
她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准备继续睡时,旁边响起窸窣声,然后她的手腕被熟悉的、炽热的手抓住。
姜榆一惊:“你干什么?”
夜色浓稠,月光隔着窗帘、床幔透进来时只剩下淡淡的微光,她转过头去,勉强辨认出临野的轮廓,只见他把抓着她的手从被子里取出来,举到嘴边。
他张开了嘴。
出血的手指被含住,温热的舌尖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指腹,柔软而潮湿的触感裹住伤口,他吮掉血珠,立刻有新的血珠冒出来,他又将其舔舐掉。
自制冰袋落到枕头上,姜榆呼吸一滞,背部猛地僵住,似乎有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在大脑炸成一片烟花,头皮控制不住地发麻。
她颤颤巍巍地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临野更紧地攥住:“别动!”
他的舌没有离开,反复地卷过伤口,像某种野兽在舔舐猎物,他每舔一次,就有微小的疼痛混合着异样的酥麻窜上大脑,但姜榆不敢动,她对危险的感知此刻又出现了。
临野现在很危险。
视觉被遮蔽,听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她清晰地听到临野吞咽的声音,还有那细微的、湿润的、暧昧的声响。
冰袋彻底掉到了地上,受伤的脸颊隐隐发烫,姜榆转回头,盯着根本看不清楚的床幔,用力咬住自己另一只手,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实则内心疯狂咆哮。
谁家好人这么处理伤口啊!
8. 合作
人类会通过自我调节适应外部环境,姜榆就自我调节了对外的感知力,她把临野当成舔人手的小狗,旖旎的氛围一下子消失殆尽。
虽然他现在莫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在这种情况下待久了,大脑也会逐渐麻木。
姜榆麻着麻着……睡着了。
临野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变得沉重而绵长。
和睡得香甜的姜榆不一样,他现在很狂躁,这个人类的血里不知道有什么,盈满香甜的气息,偏偏她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还放任不管。
狼人的体温本就比正常人高一些,闻到姜榆的血味后他更是浑身发烫,内心躁动,脑子里疯狂叫嚣着“咬她”。
这自发的生理本能让他感到不解,为什么要咬她?咬哪里?
他要是一口咬下去,这个脆弱的人类必定又会流泪。
临野克制地替她处理伤口,以为没有血液,闻不到那股味道,他就能恢复正常,结果血里的味道消失,更加甜腻的味道又从姜榆身上散发出来,那气味越发浓郁,萦绕在他身边,诱惑着他。
他正决定顺从内心时,这个人类睡着了。
第一次有人敢在他身边睡着。
室内温度不低,但她的手好像怎么都暖不热,虚虚地贴在脸上比冰袋好用多了。临野迷蒙地侧过脸,用犬齿咬了口她的手指,听到一声轻呼,猛地惊醒。
他在干什么?
姜榆睡得很沉,没有完全醒来,只是循着本能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嘴里嘟囔着“小白,别闹。”
临野撑起上半身,悬在她身上,沉沉地盯着她的睡颜。
黑夜影响不了他的视力,女孩睡前还哭过,眼尾泛着红,脸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被清理干净,露出瓷白的面庞,上面有个鲜红的手掌印。
这个人类胆小柔弱,一个废物男性都能把她逼到绝境,但她又不怕他,她敢触碰他、拥抱他、甚至亲吻他。
在临野的预想中,他们下次见面的场景应该是姜榆暴露他的身份和行踪,他来杀掉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躺在一张床上安稳地睡觉。
临野来这有更重要的事,现在他应该蛰伏在其他房间找机会,可路过这里瞟到她瑟瑟发抖地缩在床头时,被她抱住胳膊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就像当年救了那只兔子一样,他是鬼迷心窍了。
这时姜榆迷迷瞪瞪地靠过来,她怕冷,睡梦中也下意识寻找热源,临野浑身一僵,认真地盯了会,发现她依旧没醒。
算了,再留她一段时间,等到她敢表现出厌恶、恐惧时,他会再次扼住她的咽喉,亲手处理了她。
临野默许了女孩的触碰,他缓缓躺下,闭上眼,进入睡眠。
没一会儿,被子侧边冒出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垂在床边,悠闲地晃动起来。
……
“姜榆?姜榆?”门被敲得哐哐作响。
姜榆靠坐在床头,手被绑在身后的床柱上,她清了清嗓子,大喊:“救命!救命!”
半个小时前,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临野怀里,天知道她有多惊恐。
好在临野看起来并不在意,还在她的请求下帮她恢复了昨晚被绑的样子。
姜榆正准备夸夸他增进下感情,就见他转身从窗户翻出去不见了。
……这可是三楼,不对——
“我怎么联系你啊?!”姜榆小声喊道。
可惜临野已经走远,并没有听到她这句话。
门被撞开,姜山率先进来,看到姜榆的样子时,他有瞬间的怔愣。
姜榆的裙摆处明显被撕烂,她头发凌乱,脸颊肿起,脚腕、脖子上有明显的红痕,一眼就能看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姜山立刻回身把门关上,顿了会才到她身边替她解绑。
姜榆低下头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腿上。
“小鱼,昨天……”
手被松开,姜榆扑到他身上,声泪俱下:“爸爸……”
姜山回抱住她,他已经十几年没听到姜榆喊他爸爸,内心难免触动。
“没事了。”他轻声安抚着她,像个真正的父亲。
良久,哭声慢慢停止,姜山心里的沸腾也慢慢平息,他摸摸姜榆的头:“关于昨晚的事,孙总有些话想问你,如实回答就行。放心,我会在旁边帮你的。”
眼镜男今早是哀嚎着醒来的,动静惊醒其他人,他很快被送去医院,走之前他告诉孙咏德昨晚是在姜榆的房间出事的。
姜榆谎称自己什么都没看清,同样晕倒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被救才醒,孙咏德还想再追问,姜山难得硬气起来:“她身上这么多伤还不能证明吗?”
这事最后被归结为眼镜男的仇家来报复他,还连累了姜家。
这件事被孙咏德尽力压制,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几乎庄园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眼镜男捂着两腿之间被送医的事听起来过于恐怖,不少男企业家离开。
孙咏德派人把所有房间搜了个遍,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为了安抚留下的人,他加强了庄园四周的安保,并信誓旦旦地保证,接下来几天绝对不会再出现意外。那些人放下心来,继续在为他们打造的乐园里尽情享受。
一直到宴会结束前夕,没有再发生袭击事件,孙咏德也不再担惊受怕,甚至宣布宴会延期两天,他要挽回损失。
因为身上的伤,姜榆得以在房间休息,不参与任何活动和游戏,听闻这个噩耗,她眼前一黑。
这几天在专业人员的照料下,她的伤已经全好,姜山来这一趟肯定不想空手而归,恐怕今天就又要开始物色新的“买家”了。
这几天临野消失不见,她也联系不上他,不由得有些忧心,那人脾气那么阴晴不定,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不能坐以待毙,她需要更多的保障。
晚饭照常送上门,姜榆吃完主动出了房间。
这个时间点几乎所有人都在主楼的大厅里,她准备去不远处的玫瑰园逛逛,醒醒脑子。
今天天气不好,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玫瑰园笼罩在这片阴郁的静谧中,姜榆站在大片的红色玫瑰花中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漂浮着一种腐朽的甜香,浓郁、让人上瘾。
她在花园里漫步,天马行空地乱想,思考对策,一不注意被花刺伤了腿。
姜榆本来不想管,但转眼间想到什么,她蹲下挤了挤伤口,血珠冒出来,她抬起头观察,四周只有在风里摇晃的红玫瑰。
姜榆撇撇嘴,不是很在意她的伤口吗,怎么这会不来了。
她起身继续往前走,不经意瞥到花丛里有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人把自己缩成一团,深深藏在玫瑰花中,天色这么暗,要不是她眼睛尖,还真发现不了。
姜榆不想被花刺得遍体鳞伤,她站在花圃外,伸长手臂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没事吧?”
男人更加瑟缩,嘴里喃喃着:“我不要,别碰我,别碰我,别……”
这是一个受了严重惊吓的男人,奥不,男孩。
姜榆看到了他的脸,是第一天在宴会上看到的瘦弱男孩,离得近了更能确定,他还没成年。
“在里面会受伤的,你先出来,好不好?”姜榆温声诱哄,“我不碰你,乖,别怕。”
在她持续不断的安抚下,男孩清醒了些,他从花里出来,小心翼翼地站在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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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身边。
“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求你。”他低着头,小声企求。
男孩穿了身轻薄的T恤短裤,裸露在外的部位上除了花刺的伤口,还有许多其他深浅不一的淤痕,姜榆轻叹一声,向他保证:“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她完全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们身处同一境地。
只是他在这里能躲多久,被抓到之后又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如果他们可以一起合作……
姜榆灵光一闪,拉住要去找新躲藏地点的男孩,问道:“我叫姜榆,你呢?”
男孩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问,结结巴巴地答:“小……小七。”
“小七,”姜榆放轻声音,带着些蛊惑,“接下来几天你还想被送进不同的房间或迎接不同的人,遭受那些羞辱吗?”
“不、不想。”小七摇头。
“我和你一样,我也不想。”
姜榆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有个办法可以保护我们俩都不受伤害,但需要你和我合作,你愿意吗?”
身处黑暗太久,偶然遇到一点微小的光芒也格外耀眼,小七感受着她的温暖,犹豫片刻后,他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我愿意。”
*
夜色完全降临,小七坐在床上忐忑地等人,姜榆躲在衣柜里和他一起等。
她的计划是模仿作案。
一人吸引注意,一人躲在暗处找准时机出现,一举敲晕来的人,再把一切赖在临野身上,反正没有人知道。
趁今晚姜山还没有安排好“买家”,她先来给小七做个示范,同时也是给他信心——她都能做到,他也可以。
姜榆掂了掂从花园里捡来的大石头,思考什么样的力度可以打晕又不打死人。
这时外面传来“咚咚”声,有人来了。
她听到小七的走路声,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跳上。
姜榆咽了口口水,做好准备。
轻轻推开衣柜,透过细长的缝隙,她看到小七的背影不是在门口,而是在……窗边。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谁?!”小七突然喊。
情况有变,姜榆捏住柜门。
“你要干什么!”
对面没有回答。
小七步步后退,他身前的人逐渐露出身影,姜榆凑近去看,那是……临野!
“救命!救……”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小七脖颈,他软软地倒下去。
姜榆大脑飞速运转,临野来这的目的是小七?这样一个弱小可怜的男孩能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还是说他发现两人合作没告知他,生气了?
“出来。”柜门被敲响。
姜榆怕被当成埋伏他的人,赶紧走出柜子,但她发现临野并不惊讶,所以他早就知道柜子里的是她?
“蠢。”临野瞥了她一眼。
还没理好思绪的姜榆:……
他又在闹哪门子的脾气?
她好声好气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小七做错什么了?”
临野没说话,踹了脚昏迷不醒的男孩,姜榆感觉他这一脚能把人踹骨折。
“你!”她急忙护住小七。
窗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姜榆警觉起来,这声音并不大,但很沉重。
她从窗户往外看去,数个黑衣保镖正有序地进入这栋楼。
小七求救的喊声才过去不到两分钟,这些人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再待下去一定会被发现,她要尽快离开。
走廊里也响起脚步声,房间唯一的出口只剩下窗户,可这是三楼。
姜榆抓住临野的胳膊,抬头看他:“带我走!”
9. 蝴蝶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情况紧急,可临野站在那一动不动。
姜榆此刻恨不得自己能长双翅膀,直接从三楼飞出去。
该怎么办?
脚步声到了门口,那些黑衣保镖开始撞门,撞击的“砰砰”声炸得心脏也跟着震颤。
姜榆手下滑,握住临野滚烫的手。
“求你……”
她相信,哪怕是带着一个她,临野也有能力逃走,关键点只在于他是否愿意。
锁头松动,门口露出一条缝,保镖的声音听起来像恶魔一样:“他们就在里面,继续撞。”
姜榆盯着临野的眼睛,哀求道:“你答应过我的……”
“上来。”
门被彻底撞开,保镖冲进来,房间里只剩下躺在地上的男孩,窗帘在风中肆意飘动。
“人呢?”
“刚才我明明看到了。”
“窗户!他们从窗户跑了!”
他们挤到窗边掀开窗帘,外面哪还有人影。
姜榆和小七住的不是同一栋楼,趁现在还没完全乱起来,她得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临野抱着她跑得飞快,一眨眼就冲出去十米。
他应该从来没抱过异性,抱她用的是抱小孩子的方法:单手托住屁股,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姜榆身高猛地被拔到两米,看地面都有点恐高,她只能搂住临野的脖子,防止自己摔下去。
不过五分钟,他们就到了楼下,和离开时一样,临野攀着房间外的窗台,一层层往上爬,敏捷得简直像表演杂技的,要不是姜榆在逃跑途中,一定给他鼓掌。
两人停在她房间外的小阳台上,里面灯亮着,窗帘上有人影晃动。
这么晚了,是谁突然到她房间里来?
“姜榆,”是孙咏德的声音,“没想到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姜榆心里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孙咏德既然守在这里,说明那些保镖根本不是听到小七的求救声冲进去的,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奔着她去的!
她已经暴露了。
这个计划只有她和小七知道,所以是小七做了叛徒。
她还是太年轻,以为处在同一绝境里的人能自发合作,所以盲目相信了别人,却忽略了人都是自私的,重压或重利都容易出现背叛。
所以是她误会了临野,要不是临野,刚才在小七的房间里,她就被抓住了。
这时,一个黑衣保镖走进来,姜榆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他附在孙咏德耳边说了句话。
孙咏德暴怒:“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姜榆被他突然的吼声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到旁边,花盆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谁?!”孙咏德警觉。
不等姜榆要求,临野立刻抱起她离开了这栋楼。
庄园外的安保人员再次增加,想冲出去难如登天,他们只好去了玫瑰园,那是个适合躲藏的好地方。
姜榆坐在花圃边发愁。
她总不能一直躲在这。
事情败露,孙咏德肯定认为眼镜男的事也是她做的。没想到不仅没栽赃到临野身上,反而泼了自己一身脏水。
到时候不仅和孙咏德、眼镜男结仇,还要接受来自姜山的惩罚。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命。
姜榆回想刚才的一切,思考有没有地方可以用来辩驳,想着想着,她还真发现一处疑点。
为什么是孙咏德一个人在她房间,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他和姜山一起抓现行,毕竟最后和他们谈条件的一定是姜山。
除非……孙咏德怀疑的不是她,而是姜山。
他怕姜山会包庇姜榆,所以要独自抓到她,并从她口中得到关于姜山的一些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孙咏德想的很好,可惜他预料错了一点,姜榆和姜山之间根本没有父女情。
姜榆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事,但她会抓住这次机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俩闹得越僵,她越容易脱身。
想清楚这一切,姜榆反而不怕被抓了。
她抬起头,看到临野正靠在花圃边的木头栅栏上闭眼假寐,丝毫不在意背后的玫瑰花刺,好像没有知觉一样。
姜榆想起自己误会他的事,生出愧疚之心。
不管之前如何,至少刚才他真的是在遵守承诺,好好保护她。
她朝临野走去。
风吹过,带来玫瑰的花香,临野猛地打了个喷嚏,睁开眼。
一只大蓝闪蝶也被这阵风送到他面前,灯光下它的蓝色翅膀像掺了星光,振翅时宛如在流动。
姜榆惊奇地停下,她看到小动物就走不动道,此刻便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碰这蝴蝶,然而她还没碰到,临野就毫不留情地一掌过去。
蝴蝶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
“你干什么!”姜榆气结。
临野:“烦。”
话这么少,他在生气?因为她的误会?
“那个。”姜榆欲言又止。
平时装乖示弱时手到擒来,要认真道歉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斟酌着用词:“刚才误会你是我的原因……”
临野不为所动。
姜榆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又朝他走近两步:“临野,我说——”
平坦的小路上有块石子,姜榆没注意踩了上去,脚一崴,她重心不稳,朝前扑去。
“啊!”
木栅栏尽数碎裂,姜榆被临野接住,倒在他怀里,在他们俩身下,玫瑰花被压倒一大片。
浓郁的花香将两人包围。
但姜榆却只闻到了之前在临野身上闻到的味道,香甜、让人沉醉,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她没有立刻起身,双手用力,把自己撑起来。
临野也没有松手,黑色的瞳孔让他看起来乖顺不少,危险性大大降低。看着他时,就好像看到了小白,以前它就喜欢这样双眼湿漉漉地盯着她。
姜榆浑身一颤,不知为何,明明是凉风习习的夜晚,她却莫名觉得毛孔里都透着热气。
她继续说没说完的话:“我刚才说,对不起。”
人类常常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了错,总觉得道歉会低人一等。
临野有时会做些蠢事,比如看到在马路上玩耍的孩子时,他会去把小孩拉到安全的地方,但他高大的身形常常被误解,家长冲上来拍打他,骂他是人贩子。小孩怯怯地替他解释:“叔叔不是人贩子”,家长意识到自己犯错,刚才骂得多难听现在就有多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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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涨红了脸也憋不出一句对不起。
临野已经习惯,习惯被误解,习惯被不认可,今天习惯突然被打破。
姜榆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他措手不及。
她怎么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明明是肯定,临野却觉得羞耻、难受,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让人抓心挠肝、浑身不适、难以应对。
于是大脑还没想好,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瞬间,姜榆被大力掀开,等再站起身时,面前的人已不见踪影。
他又跑了。
姜榆疑惑:她说错什么了吗?
好在临野还有点理智,没把她掀到花丛里,姜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捡起地上的大蓝闪蝶,坐在一旁等待。
等孙咏德,等姜山,或者……等临野。
天蒙蒙亮时,孙咏德的人先一步找到姜榆。
她被带到一个休息室。
“姜小姐,继续。”孙咏德坐在沙发上,吸了口雪茄,吐出大团烟雾。
姜榆被熏得闭上眼睛,皱起眉头。
孙咏德:“怎么不说了?”
他以为姜榆不过是姜家的傀儡,胆小怕事,吓一吓肯定能问出不少东西,结果她是说了,但说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
孙咏德没什么耐心,他认定姜榆在说谎,脸色阴沉下来:“姜榆,别给脸不要脸。”
姜榆胡乱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现在是真没什么能说的了,她畏畏缩缩地坐在沙发上,实际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真的没有了。”
不知道孙咏德做了多少亏心事,哪怕是室内,也有数位保镖守着,他一挥手,那些黑衣保镖立刻围上来。
这个禽兽,一点不顾及脸面,居然来真的。
“等下,”姜榆尖叫,“我说,我说。”
孙咏德露出满意的笑容,示意保镖停下来。
“能让他们先出去吗?”姜榆声音颤抖,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
孙咏德料她翻不出什么,便让保镖们离开,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榆:“你问我吧,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也行,”孙咏德扔掉雪茄,“谁指使你的,姜山?还是其他人。”
“是……我父亲。”
孙咏德冷笑:“我就说第一天他突然问我遇袭的事,还是被我逮住了。”
遇袭,姜榆抓住这个关键词。
“你们计划多久了?有什么目的?”
姜榆含着眼泪:“我不知道具体多久,可能是因为父亲也想做这个生意,你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
孙咏德点点头,换了下一个问题:“昨晚跟你一起行动那人,是不是个黄眼睛的?他也是姜山找来的?”
黄眼睛,这么特殊的瞳色,他说的是临野吗?他为什么会认识临野,他们是什么关系?
遇袭、永远在附近的保镖、黑西装、突然的黑色瞳孔,姜榆突然福至心灵。
所以临野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孙咏德?
“咚咚”。
不等姜榆回答,窗户处传来熟悉的敲击声,仿佛地狱使者在敲门。
她精神一振,临野来了。
10. 仇恨
那短暂的敲窗声仿佛死亡预告,面前一阵风闪过,临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而本坐在沙发上悠闲问话的孙咏德直愣愣地倒下了。
姜榆猜对了。
孙咏德在前段时间曾遭受过一次袭击,只是没被得逞,接着她就遇到了浑身是血的临野。
那天遇袭后,孙咏德就不再单独出现,要么在热闹的人群里,要么配备保镖在身边,他深知外面有多少人恨自己,单独行动就是给别人机会。
临野一击不成,便策划了第二次行动。庄园的活动开始后,他穿上黑西装、遮住显眼的瞳色,伪装成保镖混进庄园,只是他没想到孙咏德把自己保护得这么严密,以至于他蹲守许多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姜榆阴差阳错间倒是给他制造了机会。
临野站在沙发旁,缓缓掏出一把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咏德。
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等一下!”姜榆扑上去,抓住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临野:“很难看出来吗?”
当然很容易看出来,只是她不想卷进这件事。
“我、我觉得你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姜榆把他的手往下按,他竟然也很配合地顺着力道放下了手。
临野:“难道你不恨他?”
姜榆:“我恨,但是临野,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努力活了这么久,绝不能因此赔上自己的下半生。”
临野听懂了她的话外音:“你可以现在离开。”
只要她现在离开,孙咏德的死亡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才怪。
先不说外面那么多保镖守着,她怎么独自离开,就算她成功离开了,孙咏德把她带回来后就死在房间里,怎么看她都脱不了干系。
姜榆没走,继续问:“雇你的人花了多少钱?我可以出双倍。”
“没有人雇我。”
姜榆不信,临野看孙咏德的眼神里只有冷漠,没有恨意、嫉妒、疯狂,怎么可能是个人原因。
她继续劝说:“退一万步讲,在睡梦中痛快地结束生命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也许,你可以把他带到真正恨他的人身边,让他来做决定。”
带孙咏德走吧,这样之后他是死是活,就真的和姜榆就没有关系了。
临野似乎被她说动,他说:“你说的对。”
接着他扛起孙咏德,头也不回地从窗户翻出去。
问题解决,姜榆虚脱地坐在沙发上,劝人真是比接受审问还要累。
孙咏德之后会怎样,她不太关心,甚至恶毒地想他最好被折磨致死。临野也许会因为这件事进监狱,但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受害者。
就是可惜了临野。
休息室里没有监控,整个庄园可能都没有监控,姜榆四处观察了下,思考如何伪装今晚的事,一转身,看到了临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去而复返,不知为了什么。
“你怎么……”姜榆惊讶。
临野:“你不是也恨他吗,正好,一起看看。”
不等拒绝,她被一把抱起,出了房间。
临野的速度很快,姜榆没法说话,只能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避免吃一嘴风。
还好他没用扛孙咏德的方式扛她,不然她肯定会被颠吐。
两边的景色快速倒退,他们没有去庄园大门,而是越过玫瑰园,穿过厨房,进入深处的一个房间。
姜榆抬起头,这里是个杂物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小小的房间并不大,角落里还摆了一张单人床。
“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临野点点头,放下姜榆,她转过身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
女人穿了一身佣人的衣服,看起来老实敦厚,单看面相,会是姜榆雇佣做事的那种人。
女人说:“那开始吧。”
她高高举起手里的刀,姜榆这才看到她面前的角落里靠着孙咏德,他双手双脚被绑住,还没醒来。
“你们要干什么!”姜榆急忙喊住。
她这是被带到什么杀人现场。
女人:“小野,你没和她说清楚吗?”
临野捂住她的嘴:“你不是恨他吗,好好看着。”
接着他又对女人说:“没事,你继续。”
姜榆:……
看什么看,再看下去她就得进监狱了!
女人举着刀又要往下扎,姜榆情急之下一口咬下去,临野吃痛松手。
“等下!”
女人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她。
姜榆的心怦怦直跳,大脑飞速旋转,她说:“能不能把孙咏德叫醒,他死之前,我想再骂他几句泄愤。”
女人同意了,拿起盆去厨房,临野皱眉看她:“你又想干什么?”
姜榆没回答,女人很快回来,把盆里的水泼向地上,不过片刻,孙咏德醒来,他嘴里塞着抹布,惊恐地看着他们,发出“呜呜”的声音。
“骂吧。”女人示意。
姜榆:……
她搜索自己的词库,喋喋不休地骂了五分钟,现在只希望姜山能尽快发现她失踪并找过来。
骂到最后实在没词了,她问女人:“要不你也骂两句?很解气的。”
女人坐在地上,好像听进去了她的话,又好像没听进去,她问孙咏德:“你知道我是谁吗?”
孙咏德疯狂摇头,他这会看到女人手上的刀,又看到了金黄色瞳孔的临野,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境地。
女人问:“那你还记得路灵雨吗?”
孙咏德一滞,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女人。
路灵雨是几年前他经手的一个女孩了,刚刚成年,在外找工作时遇人不淑,被骗到了这里,孙咏德不管这些,他只在乎这些女孩够不够漂亮,能不能为他带来价值。
对他来说,路灵雨是个合格的商品。
女孩面容姣好,不是惊为天人的那种美,而是小家碧玉清纯可人的美,许多中年男人最好这口,她也确实为他带来不少利益。
但这女孩只是他手下那么多人里的一个,他本来不会记得她的,之所以还有印象,则是因为后来这女孩出事了,闹得不小。
路灵雨本就不是自愿来的,所以每次都反抗得最激烈,那次那买家上了头,下手太重,好好的一个女孩就被折损了。
这事上了当地的新闻,影响不小,幸亏孙咏德藏得深,不然也要被一次端掉。
自那以后,他越发谨慎,生怕露出一点,导致自己被抓到。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女人盯着他,眼神阴鸷,“你记住,我是路灵雨的妈妈,路霞。”
孙咏德摇头,不停地“呜呜”,女人把他嘴里的抹布取下来,他顾不上被绑住的脚,立刻跪地求饶:“那事和我没关系,真的,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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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求求你。”
路霞不为所动:“灵雨以前也这样求过你吧,你放过她了吗?”
“灵雨是我唯一的孩子,她那么乖巧懂事,从小到大都不用我操心,高考刚结束就出去找工作补贴家用,结果被你们这群禽兽骗到这里来,我找了她一个月,最后得到的却是死亡的消息,你知道当时的我什么心情吗?”
“我没有骗她,我没有,”孙咏德痛哭流涕,“你放过我,我立刻给你打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路霞怔怔地望着灰黑的墙壁,回忆起来:“我每天都能梦到灵雨,她向我道歉,说以后不能再陪我了,她走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毫无生气的眼睛里不停流出,她喃喃着:“女儿,我相依为命的女儿。”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孙咏德,字字泣血:“你呢?你有梦到过她血淋淋的样子吗?这么多年,你有过一丝愧疚吗?”
孙咏德上半身趴在地上,他解释不了,只能不停重复:“放过我吧,求求你,我给你钱……”
可惜他敷衍的忏悔换不来一位心碎母亲的谅解。
“我不需要钱,只要你的命,今天,你就去下面给我女儿陪葬吧!”路霞一刀扎进孙咏德的肚子。
血,大量的血流出,红得几乎要刺痛眼睛。
姜榆大脑懵了一瞬,在路霞再次举起刀时扑过去,双手握住刀。
“不要!”
她朝临野喊:“她是你朋友吧,快拦住她!”
“为什么要拦?”临野勾起嘴角,“他应该受到惩罚。”
见他说不通,姜榆转头劝起路霞:“不要冲动!我们有很多办法可以惩罚他,不要毁了你自己!”
如果之前她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那这次就是真心实意的劝阻。
作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姜榆不能接受有母亲在她面前被毁掉。
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辛苦了,如果她是路灵雨,肯定不希望死后妈妈还要为自己搭上一生。
路霞苦笑:“我的人生,早就已经结束了。”
剧痛之下,孙咏德爆发出一股蛮力,他挣脱绳子,捂着肚子朝门口跑,可惜门已经被锁死,这里甚至没有窗,他没有任何出去的希望。
他只能靠着门,企求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杀我,我只是把她推进房间,杀她的是别人,你去找他……”
路霞掀开姜榆,握着刀冲过去,表情悲愤,目眦尽裂:“只是把她推进房间?!”
孙咏德辩解:“是她自己不会认人才上当受骗,和我没关系,我没有做错,不要杀我……”
路霞彻底失去理智,她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手高高举起刀。
姜榆试图冲过去拦住她,却被临野抓住,她大喊:“不要!想想你女儿!想想她!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路霞顿了一瞬,她想起那天灵雨出门时,握着她的手心疼地说:“妈妈,我长大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灵雨……
路霞不再犹豫,重重地将刀扎进孙咏德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世界仿佛被按下慢速键,她的动作是那么清晰有力,姜榆瞪大眼睛,呼吸暂停,耳边只剩下嗡鸣声。
孙咏德不动了,路霞松开刀,精疲力尽地躺倒,闭上眼睛。
下辈子还是让她这个做妈妈的来照顾女儿吧。
11. 承诺
路霞去自首了。
姜榆失魂般往房间走,路过玫瑰园时太阳刚好出来,橙黄色的阳光照在将开未开的玫瑰上,映出一片温暖,她停下来,看着地上自己清浅的影子。
这是来到庄园后第一次出太阳,她却感觉不到温暖。
一直跟在身后的临野抓住她的手:“你在流血。”
姜榆猛地一颤,受惊般抽回手。
她现在又气又怕,气的是没能拦住路霞,怕的是临野。和这些情绪相比起来,手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临野从刚才开始就保持在兴奋的状态中,好像看见了什么令人极度愉悦的事,可刚才只发生了一件事。
毫无疑问,他在为孙咏德的死而感到兴奋。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细长的瞳孔出卖了他。
姜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竭力把自己藏起来,她怕临野还没有尽兴。
临野:“你在害怕?你恨他,现在他死了,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姜榆沉默,临野就拉起她的手,翻过来查看。
伤口细长,横贯整个手掌,轻轻一碰,她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临野顿了顿,喉头一滚,他受不了这血的味道,便从自己身上撕扯下块布料,胡乱裹在她手上,勉强隔绝气味。
姜榆看着他给自己包扎伤口,僵着一动不动,她敏锐地感觉到临野正越来越兴奋,难道只是看到血就会让他联想到刚才的场景?
不行,要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姜榆主动挑起话题:“她……是你妈妈的朋友吗?”
她看得清清楚楚,路霞离开之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像是某种动物牙齿的东西递给了临野,她还说:“这是你妈妈留下的,上次没来得及给你。”
临野没回答,默认了她的说法。
如果他们是这种关系的话,就能理解临野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孙咏德不利了,只是……
“那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姜榆问。
临野反问:“我为什么要拦她?”
“孙咏德是该死,可由她来处置,就是搭上她的未来,如果你真把她当作长辈,就应该帮她想更合适的办法,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不在乎你们人类的未来,只不过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帮她一次,既然她想要孙咏德的命,我就帮她拿到,就这么简单。”
“她要是让你抢银行、杀人放火,你都会去做?”
“当然。”
姜榆语塞,他确实是不在乎,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未来。
等等,她灵光一闪,临野刚才说的是你们……人类?
阳光照射下,他金黄色的瞳孔变得清而浅,又像一个漩涡,让人看着眩晕。
虽然以前有所猜测,可真由临野亲口说出来时,姜榆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
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她缓慢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确实,如果他不是人类,那么他异于常人的身体机能、不同寻常的眼睛、几乎完全不存在的法律意识和道德观念,全都有了合适的理由。
临野停止把玩她的手,俯身靠近,阳光被完全遮住,他眯了眯眼,神色变得危险。
“你不是早就看到了?还是说之前……”
“你在骗我?”
他说的是之前姜榆用他的秘密威胁他的事,那时她说她什么都看到了。
姜榆讨厌别人骗自己,推己及人,临野大概也不喜欢别人骗他,如果他生气了,在现在这种兴奋的状态下,他会做什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姜榆转身就往玫瑰园外面跑,路霞已经走了一会,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人接到消息过来,只要人多起来,她就能逃脱。
也许临野没想到她会跑,一时半会还真没追上来,姜榆跑到玫瑰园入口处,正好远处有队行色匆匆的黑衣保镖在往这跑,她下意识要喊,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捂住嘴抱到了旁边的大理石廊柱后。
姜榆变成了一个面壁思过的姿势,她面对着大理石柱,而捂她嘴的人在身后,凭借着熟悉的气味,她一下子就认出来身后的人是临野。
可恶,就差一点。
保镖队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唔唔”出声,试图让他们听到。
“嘘,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临野贴着她的耳朵悄声威胁。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搭在她的脖颈处,大拇指从下巴摸到锁骨,似乎在思考哪里适合下手。
姜榆汗毛又立起来,她立刻噤声不再挣扎。
跑在最前面的保镖已经路过大理石廊柱,离他们不到五米远的角落里,姜榆被抵在墙上。
这个廊柱不算太大,为了遮蔽身形,临野靠近她,两人的身影完全重叠在一起。
她被困在冰冷石头和炽热胸膛构成的牢笼里,能清晰地感知到临野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他的手掌有茧,紧紧压在唇上,带来些轻微的疼痛。
脚步声离得最近时,头顶的鼻息声加重,热气喷洒在耳后,带来阵阵战栗。
临野似乎紧张又不紧张,还有闲心四处乱摸,放在她脖颈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耳朵上,手指划过耳廓,他像个对别人身体任何地方都好奇的小孩一般,轻轻揉捏着耳垂。
明明不是特别过分的举动,姜榆却觉得头皮发麻,有些难以承受。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走完,她松了口气,为自己逃过一劫,也为自己羞耻的反应。
禁锢着她的人后退一步,她被转过来。
临野像个没事人一般,手撑在她肩膀边问:“跑什么?你答应我的承诺可还没兑现。”
孙咏德一死,庄园的事很快就会结束,他按照之前说好的,全程保护她了,接下来该她兑现承诺了。
“现在?”
“不然呢?”
姜榆沉默了会,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临野没回答,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低下头,那张脸猛然放大,有气息掠过嘴唇,他伸出舌尖,舔了口她的……脸颊。
“咸的。”他评价道。
姜榆呼吸骤停,一点湿润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她轻轻摸了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泪了,临野舔掉的是她的眼泪。
她瞪大双眼,大脑一麻,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实在是……太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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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比直接亲她还要刺激人。
临野好像还不过瘾,他咂巴了下嘴,不解地皱眉,再次低头凑近,姜榆赶紧伸手挡:“你想做的事就是这个?”
“不是,”临野躲开抵挡,却也没再继续靠近,“我还没想好。”
“那……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好不好?”姜榆怕他再做出什么自己难以接受的事,踮起脚,轻轻在他脸颊处印下一吻:“我保证,不会再跑了。”
她希望这个吻能达到上次的效果,让临野跑掉,可惜他脱敏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得多,不仅没跑,还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嘴唇,眼里闪着明显的好奇。
这时,外面传来姜山的声音:“小鱼?”
姜榆这次顺利喊出声:“我在这儿!”
喊完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我、我不是故意的,下意识就回答了。”
临野没有表态,只是突然伸手在她嘴唇上按了按,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身从另一侧离开了,姜榆被他不明所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
“小鱼,你没事吧?”姜山急匆匆走到她面前问。
姜榆回过神,扑到他身上,假装“呜呜”地哭起来,姜山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庄园被整个围起来,因为路霞的供词与事实完全一致,且人证物证俱在,所以很快这个案子就宣判了结果。
姜榆作为无辜受牵连的受害者,只是被询问了几句就释放,而路霞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与此同时,网上流传出一段关于庄园的录音,姜榆去听了,那是在宴会上录的,不知是谁成功带了电子设备进去。
这件事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部分参与其中的人员名单被披露,有些企业股市暴跌,有些人被抓走判刑。
路霞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和拥戴,可这些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在她还没离开前,姜榆前去看望过她,路霞看上去很放松,没有第一次见到她时脸上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姜榆和她讲了最近发生的事,她微笑着聆听,然后向她道谢。
她其实很想问路霞会后悔吗,但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又觉得这个问题是多余的,于是她问:“你开心吗?”
路霞没有任何犹豫:“开心,我马上就要见到女儿了。”
……
庄园惨案过后,姜榆因为直击现场,被医生判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姜山取消了她的一切活动,留她在家里休息,连易天川的邀约都拒绝了。
姜榆乐得自在,每日只在吃饭的时候装下难受,其他时间就缩在自己房间里。
她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爱好——做标本,那日在玫瑰园里死去的蝴蝶被她捡回来了,她整日待在房间里,偷偷把它做成了标本。
蝴蝶被钉在玻璃中,双翅展开,在光线的照射下,翅膀上的蓝色闪烁,就像这蝴蝶还活着振翅一般。
人总说蝴蝶命短,可是被做成标本后,它又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姜榆欣赏了会标本,把它藏起来,上了床。
夜色已深,该睡了,可她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庄园回来后,她就觉得不对劲,她的房间里除了她以外,好像……
还有一个人。
12. 异样
姜榆第一次有异样的感觉是在回姜家后的第十天,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在十点准时入睡,半夜时却无端惊醒,朦胧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房间里一切正常,静谧又安详。
她以为是自己白天喝了几杯咖啡导致的心慌,便再次躺下睡了。
从那天起,她察觉异样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开始是一些东西莫名其妙变少或丢失,有时是一条用过的丝巾,有时是刚开封的香水,大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姜榆熟悉自己身边的一切,这些小变化还是被她敏锐地发现了。
后来她开始觉得有人躲在暗处窥视自己,明明是除她以外空无一人的房间,却总觉得有看不见的眼睛,而这种感觉到晚上尤其明显。
在她睡着时,有人站在她的床边,用赤裸炽热的眼神扫过她的全身,并长久地盯着她,直到她醒来,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却比对她做了什么还让人难受。
姜榆在一次吃饭时,假意和姜山哭诉,说自己出现了幻觉,总是梦到孙咏德,彼时她的弟弟姜启瑞也在饭桌上,闻言朝她翻了个白眼:“装。”
他刚二十岁,虽然已经回到姜家十多年,却一直记着八岁前的苦日子,并把这一切归于姜榆,要不是姜榆,他一出生就会被带回家。
姜启瑞讨厌姜榆,说话做事从不遮掩,过分时姜山会进行管教,像这种普通的嘲讽他就不会在意。
姜榆没把他放心上,继续做戏:“我有点害怕,万一有人想替孙咏德报仇……最近可以加强周围的安保吗?”
“好,”姜山叹了口气,“小鱼,你要尽快好起来。”
“嘁,你真的怕吗?你不是才去监狱看了那杀人犯?”姜启瑞插嘴。
去探望路霞是以出门散心为由,偷偷去的,他又是从哪知道的?
听到这话,姜山变了脸色。
姜榆微微一顿,立刻接道:“我去散心了,只是路上又想起来那天的事……我真的好害怕,所以才去找路霞,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要是我也死了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整日担惊受怕……”
她说不下去,抹掉眼泪,站起身:“对不起,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
姜山脸色缓和下来,看着她的背影又叹了口气,随后一巴掌拍上姜启瑞的脑袋:“下次不许这样!”
姜启瑞冷哼一声表示知道了,背地里却偷偷骂道:“装货。”
当天姜家果真加强了安保,姜榆从窗户往外看,至少有5个保镖守在她的房间外,别墅正门处也额外安排了日夜巡逻的人。
在这样的重重包围下,任何人想溜进来,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可她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甚至越来越加剧。
最严重的一次是某天睡前,她坐在地毯上,靠着床看书时,安静的室内传来明显不属于她的呼吸声,姜榆翻书的手僵住。
那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的身后,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上,好像有人紧贴着她,在和她一起看手里的书,姜榆头皮发麻,全身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但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庄园一事过去后,姜榆就再没见过临野,如果是他,完全没必要躲藏,毕竟姜榆承诺过不会再跑。
可这样厉害的身手,除了临野,她也没有别的人可猜了。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姜榆试过架一台摄像机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但它总会莫名其妙倒下,不仅什么都没录到,还摔坏了好几台机器,导致姜山都来问她用摄像机在做什么。
庄园惨案过去二十多天,姜山第一次带她出门,说去参加一场特殊的拍卖会,希望她在那里好好放松。
目的地是个平平无奇的房子,既没有庄园的瑰丽,也没有普通别墅的豪华,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活动,特殊在哪?
走进大门,姜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房子一楼的层高有十米,正中间是个巨大的圆台,一圈圈座位呈阶梯状围在圆台外层,座位上的灯光很暗,聚光灯全部集中在圆台上,好像在等待什么万众瞩目的人出现。
这让姜榆想到了古罗马的斗兽场,观众就是这样坐在高台上看中间的角斗士战斗,看到血和死亡时,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这个拍卖现在看起来有些奇怪了。
姜榆跟着姜山交际一番后,在第三排落座,她的前面没有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圆台上的情况。
十分钟后,一位身穿西装的男人站上圆台,他身前没有主持台,手里也没有拍卖锤,比起拍卖官反而更像个电视节目主持人。
他面带微笑,大声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为保护猎人隐私,接下来所有拍品的所属人均为匿名,但请诸位放心,双方的信息我们都会做保密处理。”
姜榆不解,猎人?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起第一件拍品:“他是一个月前捕捉到的兔兽人,来自于一号猎人。兔兽人温顺敏感,但胆小怕人,适合日常观赏。我们先一起来看看他的样子。”
姜榆彻底懵了,这个主持人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阶梯座位的最下层是一扇扇门,在主持人说完这段话后,其中一扇门打开,三个人推着一个巨大的笼子上了圆台。
笼子大概有2米高,中间坐着一个男孩,姜榆只看了一眼就瞪大眼睛。
那个男孩和其他人区别不大,只是更漂亮些,但他的头上有一双让人难以忽略的……兔子耳朵,仔细去看的话,还能看到他身后有个小巧的白色尾巴。
姜榆呆住,她的世界观遭受到了冲击,比临野亲口承认自己是非人类时还要猛烈。
她不是生活在科学世界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姜榆摇摇头,一定是这男孩戴了仿真兔耳和兔尾,一定是。
可接下来姜山的话就将她的世界观彻底击碎。
“怎么样,新奇吗?”他问。
姜榆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你是说他戴的兔耳朵……吗?”
“哈哈哈,”姜山被她逗笑,“小鱼,这些可都是真的。”
姜榆:“啊?”
场上的人不多,他们大都对此见怪不怪,一看就是常客,只有姜榆一副缓不过神的样子,姜山便给她科普起来。
除了人类和普通动植物之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类人生物,他们有着人类的外表,但同时还有一些属于动物的特征,人类称呼他们为兽人,根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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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的动物特征在前面加上动物名,比如这个男孩有兔子耳朵和尾巴,就叫他兔兽人。
这些兽人特征各不相同,有的美丽温顺,有的凶猛残忍,他们像人又不是人,怪异、新奇。
他们的来历、生活的地方无人得知,与人类社会也并无往来,但在极少数情况下,会有一些兽人误入人类社会,并迷失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
有的兽人能幸运地回去,有的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被迫留在人类社会。
兽人会隐藏自己的动物特征,但在某些时候,他们的兽性会遮掩不住,并因此暴露自己。曾有人发现了一个兽人,把他当作畸形卖出高价。
这种事越来越多,后来,猎人应时而生。
他们做的就是捕捉这些误入人类社会的兽人,再把他们卖出去,美丽温顺的用来观赏,满足人猎奇的心理,凶猛残忍的就用来做见不得光的事。
“捕捉?”姜榆问道。
“猎人们有种手段,可以将兽人和另一个生物的性命关联,这样一来,这些兽人为了活下去,就不敢逃跑或做出伤害主人的事,这就是猎人的捕捉。”
这场拍卖会时间不长,就如姜山所说,留在人类社会的兽人极少,能被抓到的就更少,哪怕距离上次拍卖会已经过去一年,这次也只有3个兽人参与竞拍,最后他们都以天价被带走。
最后两个兽人分别是狮和虎,拍卖结束后,竞拍人当场让他们在圆台上进行了场角斗,他们打得很激烈,血溅到姜榆身前的座位上,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真的穿越到了罗马的斗兽场。
直到回了家,她还没完全接受这件事,姜山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他摸摸姜榆的脑袋,温和地说:“去休息吧,下周易少邀请你去游艇玩,我已经答应了,你做好准备。”
难怪要带她出来“放松”,原来是已经做好别的打算,想让她尽快恢复好。
姜榆轻轻点头,回了房间,一关上门她就径直走向窗台旁,从盆栽里取出手机。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尝试,出门前她把手机用透明袋子装好,藏进土里,只留下了摄像头在土外,枝叶再一遮挡,几乎完全看不出来。
她不确定做这些时有没有人在偷偷看着,如果这次还是没能成功,她就暂时放弃了,毕竟马上就要有更重要的事等她处理。
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她充了会电才打开,找到相册,点开最新的视频,有3小时的记录,她开了倍速翻看。
前面两个多小时什么内容都没有,姜榆垮了身子,以为这次也失败了。
然而在最后十分钟里,镜头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他像个鬼魂一般悄无声息进来,直直地走到床边躺下,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姜榆看着他躺了八分钟,然后视频里出现了声音,是她和姜山在门前的对话。
所以手机是她进入房间后才没电关机的。
姜榆继续往后看,在他们对话期间,床上的人也没有动静,房门打开,她看到了自己的衣角,视频到此结束。
而床上的身影在门把手往下按动时终于有了动作,他翻身而起,迅速躲进了衣帽间。
姜榆慢慢转过身,看向背后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衣帽间。
……他现在,就在里面?
13. 同床异梦
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房间里藏进一个男人,一般人的第一反应是跑并报警,但姜榆没有,她蹑手蹑脚靠近衣帽间。
虽然视频里有些区域被叶子挡住了,但剩下的足以让她看清,进她房间的就是临野。
刚才她看视频的声音很小,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吧。
比起恐惧和害怕,姜榆现在更多的是期待,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紧张和兴奋感,之前都是临野神出鬼没地戏耍她,现在终于轮到她来当抓老鼠的猫了。
今天她见过了兔子、狮子、老虎的兽人,临野会是什么呢?
衣帽间的门没有锁头,是最普通的两扇推拉门,姜榆怕惊动里面的人,用最小的力度推开一侧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走过一排衣柜,进入最深处的换衣间,前方有个人正背对着她埋头在做什么。
衣着和视频里看到的一致,是临野,但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正晃来晃去,头上也有两只白色耳朵竖着。
姜榆本来只是让临野也体会一下被人抓住的感觉的,没想到会看到他的动物外表。
一瞬间,她脑袋里闪过许多个念头。
他是什么?
狐狸?不,他的耳朵和尾巴更圆钝,不够尖锐。
猫?也不是,他的尾巴看起来不够柔软。
这个颜色和形状,难道是……狗?
惊讶之下,她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动静,临野的耳朵和尾巴倏地消失。
他转过身,目露凶光,怀里还抱着姜榆的衣服,而且是她出门前刚换下还没来得及送去清洗的那件。
四目相对,临野的耳朵红红的,身体微颤,凶狠的眼神里还有些不知所措,姜榆突然尴尬起来,明明是他偷溜进来,怎么这幅表情,搞得好像是她在偷窥一样。
如果是人抱着她的衣服猛吸,姜榆会骂他变态,但如果把这个行为代入狗狗,似乎又有些合理了。
以前她几天不在家时,小白就喜欢从洗衣房翻出她的衣服,整日睡在上面,因为衣服上有她的味道。
小白是因为喜欢她才这样,临野是因为什么?他那副凶样不像是会喜欢她的人。
她盯着临野的脸想得专注,没注意到他已经濒临爆发。
“看够了吗?”临野攥紧衣服,声音低低的。
姜榆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难得见到他羞愧又尴尬的样子,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场面诡异起来,作为被侵害隐私的人,她反倒给侵害者找起理由:“你来找我是想好要我兑现什么了吗?”
既不提他的耳朵尾巴,也没说衣服的事,还解释了为什么进入她的房间,姜榆都觉得自己太贴心了。
临野没有立刻回答,还是那副表情注视着她,良久,他丢开衣服,嗯了一声。
晚上十点,到了姜榆睡觉的时间,她和临野并排躺在床上。
从临野提出这个要求,她答应下来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就这么沉默着洗漱完,关灯上床。
姜榆飞快地撇了旁边一眼,黑暗中看不清他有没有闭眼,只能看见他和自己一样板板正正地躺着。
这个人好像格外喜欢和她一起睡觉,盖着被子纯睡觉的那种,在她家里是,在庄园是,现在也是。
虽然不确定临野究竟是什么想法,但她可以肯定,他喜欢自己的味道。
是狗的话,好像也能理解。
她清清嗓子:“我睡了,晚安。”
“嗯。”
姜榆闭上眼,脑子里却全都是刚才在衣帽间的惊鸿一瞥。
现在她完全彻底地接受了世界上有兽人存在的事了。
除了惊讶外,姜榆对临野的身份没什么别的想法,她不缺钱,也不猎奇,更何况兽人似乎已经活得很艰难了。
她甚至开始脑补起临野在社会上举步维艰、东躲西藏的日子。
人是个奇怪的生物,一旦知道对方曾经过得很惨,就会生出同情心,之后再看他凶狠的样子时恐惧会大大降低,就像她总是装乖示弱一样,都是自己的生存法则。
姜榆脑补完后,对临野没了害怕,反而有种奇怪的怜惜,是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
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做朋友。
自从小白没了,她很久都没有接触过活的小动物了,要是他们熟络起来,她还能摸到他的耳朵和尾巴。
温热的、软软的、像棉花糖,一定很好摸。
姜榆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让他把尾巴露出来摸摸。
在她身旁的临野耳朵微动,听到了她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姜榆的兴奋,心里只飘过一个念头:她果然还是害怕。
离开庄园后,他独自冷静了几天,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轻轻的一吻。
这个女人愚蠢又怕事、善良过头,还欺骗他,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但他为什么还在回忆?
也许是一开始他们的相处就出了错,他不该留在她家,不该在她哀求时答应她的请求,也不该在她触碰自己时鬼迷心窍。
是他的容忍和默许让她以为能在他手下逃过一劫,还越来越放肆。
他早就应该远离她。
临野溜进她的房间,看着她熟睡的面庞,闻到熟悉的味道时,心里平静下来,所有的狂躁消失殆尽,某种不知名的欲望得到了满足。
他再次确定,自己对她的味道、对她的触碰上了瘾。
今晚一见面他就在姜榆身上闻到了别的味道,她的衣服上有滴血,那是来自其他兽人的,她知道了兽人的秘密。
不仅如此,她也发现了他的秘密,她看到了他的耳朵和尾巴,知道了他是怪物,这个胆小的女人一定会被吓到转身就跑吧?
如果她跑掉,他就放弃这怪异的瘾,追上去,亲手杀了她。
他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就那样一直盯着他,眼神坦荡,没有一丝恐惧。
临野第一次感觉到目光是有形的,她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头顶和身后,最后定在他脸上,似乎要看穿他的伪装。
尽管已经藏起了耳朵和尾巴,他却还是感觉到了……羞耻。
这种从未有过的羞耻让他无法呼吸,身体甚至有些颤栗,最后他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难堪的场景。
那时她的表情毫无破绽,临野都要以为她不怕怪物了,但现在从旁边传来的剧烈心跳声告诉他,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与其等着她找来猎人,不如现在就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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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临野抬起手,身旁的人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纯白又圣洁。
他顿了顿,最后抓住被子盖在脸上,让这味道完全把自己包围。
接下来的几天,姜榆的生活恢复了正常,房间里不再丢失东西,没有人再在暗处窥视她,虽然这是好事,但她反倒有些不习惯。
姜榆看向窗外,又是一轮满月,不知不觉间距离她捡到临野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让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以后再也不随便否定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了。
很快到了易天川邀请她出游的日子,刚刚入夏,海边还不算热,姜榆一登上游艇,就有人迎上来。
“好久不见啊嫂子。”
“我上次没去易少生日宴,在这祝你和易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起哄的人特意强调了这四个字,其他人联想到什么,嬉笑起来,姜榆没有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笑声慢慢沉寂下去,男人意识到她生气了,但在他看来,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哪至于要道歉。
以前姜榆会忍过去,但现在她忍累了。这些天里她偶尔会想为什么自己不能像路霞一样,和姜家鱼死网破,或许彻底解脱之后,她会和路霞一样快乐。
双方僵持不下,一片沉默中,易天川的声音出现:“都围在这干什么呢?”
他是这场游艇派对的组织者,是绝对的主角,众人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道。
易天川这才看到姜榆,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小鱼儿,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说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姜榆不说话,固执地盯着那个开黄腔的男人。
易天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人:“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悦,刚才还很有骨气的男人迅速低头,他讪笑道:“和嫂子开了个玩笑,是我的错,不好意思啊。”
“我自罚一杯,嫂子别生气。”他灌了一杯酒,因为速度太快被呛得直咳嗽。
“行了行了,”易天川挥挥手,替她原谅男人,“下不为例。”
男人连连点头。
说到底,易天川只是需要一个家境不错,地位不是太高的女人做妻子,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还漂亮懂事就更好,姜榆完全符合需求,所以才会被他选上,他们之间连朋友那种情谊都不存在的。
所以他完全不在乎那个男人对姜榆做了什么,只要肯道歉,给足面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外面太阳晒,先进去,”易天川搂着她的腰,一边往船舱走,一边说,“生气就不好看了,笑一笑,今晚有好东西看,别让一点小事破坏心情。”
哄一下是情趣,哄多了会变成不耐烦,姜榆故作别扭地回答:“好吧,我原谅他了。”
“这才对嘛。”易天川奖赏似的又亲了她脸颊一下。
姜榆咬牙,被恶心的。
“热,”她挣开腰上的手,远离了他,在他不高兴前赶紧问道:“今晚要给我看什么?”
说起这个,易天川脸上带了些得意:“晚上你就知道了,保证是你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姜榆期待地看着他,实际并不怎么感兴趣。
她想再新鲜也不会比在拍卖会上看到的新鲜了。
14. 被捕
晚上十点,姜榆来到宴会厅,除了她之外,还有数十个年轻男女,都是易天川邀请来玩的“狐朋狗友”。
见人到齐了,一个游艇管家模样的男人站上舞台:“各位少爷小姐晚上好,马上就是我们今天最后一个项目——易少为大家准备的惊喜了,大家期不期待?”
下面一阵欢呼:“期待!期待!”
“话不多说,惊喜马上就来!”管家手掌伸向舞台一侧,众人顺着望去。
然而等了许久,舞台后方没有任何动静,有人发出质疑:“怎么了?惊喜呢?”
“这是干什么呢?”
“让我们看空气吗?”
当众丢了面子,易天川的脸黑下来。
管家尴尬地救场:“各位少安毋躁,我去看看。”
这时有一人从舞台后匆匆跑到易天川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姜榆和他离得近,听到了些“不配合、没成功”的话。
易天川勃然大怒:“我管他出了什么问题,今天要是不出来,他就别想干下去了!”
那人抹抹头上的虚汗,连连称是。
他这一发火,宴会厅安静下来,无人敢说话。
片刻后,管家再度登台,脸上洋溢着小笑容:“各位久等了,惊喜马上出现!”
话音刚落,有两人推着一个用黑布罩着的巨大物体出现,行至宴会厅中央,那两人退下。
底下的人看着黑布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
“还盖着,这么神秘?”
“快给我们看看!”
易天川满意地勾起唇,放下酒杯起身:“我来。”
他挥退正准备过来的管家。
“看好了!”易天川抓住黑布一角,大力掀开。
一个精美的笼子露出来。
周围一片哗然,有人夸张地惊叫出声。
“天呐,那是什么?”
“他是怪物吗?”
“假的吧,肯定是戴的假的!”
本来无所事事的姜榆也看过去,这一看惊得她张大嘴巴。
笼子里的身影正是几天不见的临野。
他闭眼侧躺着,耳朵露在头顶,尾巴耷拉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毫无声息的样子,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姜榆都怀疑他已经死了。
他……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易天川瞥了眼笼子里的人,见到他身上的耳朵和尾巴,更加得意:“当然是真的,我易少怎么可能展示个假货。”
又是一阵哗然,有人问:“可以摸吗?”
笼子后面立马窜出来一个年轻男人,他疯狂摆手:“危险!不能摸!”
接着他又转头朝易天川解释道:“易少,真不能摸,会出事的。”
“行了行了,”易天川瞪他一眼,“听他的,都别摸。”
这个惊喜够惊、够喜,所有人在笼子旁围观,对着晕倒的临野啧啧称奇。
姜榆没有凑过去看,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周围空荡荡的,让她格外显眼。
易天川大跨步走过来,他被那群人一通吹捧,这会脸色红润,已经飘得忘乎所以。
“小鱼儿,怎么不过去看?”他揽上姜榆的肩膀。
姜榆笑得勉强:“突然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
“有点胃疼,没事,我回房休息会就好。”
易天川也不强留她:“行,去休息吧,等会我来找你。”
说完,他轻轻捏了把姜榆的腰,暗示意味十足。
“好。”姜榆故作羞涩地推开他,独自离开。
她在房间里纠结了很久。
姜榆扪心自问,她不算坏但也不是什么完全善良的好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她绝不可能再给自己找事做。但是话又说回来,她现在的处境不算特别糟糕,抽空去救个人也不是不行。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去救临野?
在她纠结的时候,易天川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压住姜榆:“小鱼儿,想死你了。”
“等等,”姜榆矮身躲开,拿出准备好的红酒,朝他眨眨眼,“尝一口,我特意带给你的。”
“是吗?”易天川以为她在和他玩情趣,邪笑着端起酒杯,“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怎么样?”
“好喝。”
姜榆笑得更开心:“那就再喝两口吧。”
易天川一饮而尽。
酒里放了安眠药,是前段时间她说做噩梦时医生开的,姜榆一颗没吃,把药全部留了下来,等的就是今天。
药混合着酒,效果发挥得更快,不等易天川开始动手动脚,他就沉沉睡去。
姜榆把酒杯销毁,在房间静坐了会,起身出门。
她穿过长廊,上到三楼,停在一扇门前,抬手敲了敲。
“来了。”伴随着匆匆的步伐声,门被打开,里面是晚上那个不允许摸临野的年轻男人。
他不认识姜榆,面带疑惑:“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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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少的未婚妻。”
五分钟后,姜榆坐在沙发上,男人给她端来一杯茶水:“不知道您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男人名叫徐九,是个猎人,姜榆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来打探一下情况,要是容易的话就救临野,要是麻烦的话就算了。
她开门见山地问:“今天晚上那个兽人,我很感兴趣,你开个价?”
一听这话徐九立刻来了精神,他们做这行的遇到合适的买家也不容易,虽然兽人稀缺,但能支付得起价钱又愿意买兽人的买家更少,大多数都是来看个热闹,没想到今天上门来问的。
果然今天来这里是对的,他正高兴,转瞬间又想到了什么。
“……姜小姐,我也很想卖给你,但是我这个人很有职业道德。是这样的,这个兽人出了点问题,你能再等段时间吗?”
“什么问题?”
徐九犹犹豫豫不肯说,姜榆冷下脸:“不给我面子就罢了,连易少的面子都不给?既然你这么没诚意,那就算了。”
她作势要起身,徐九赶紧拦住她:“哎等等,算了算了,姜小姐,实话告诉你,这个兽人,我还没有完全驯服。”
“驯服?你都把他抓起来关在笼子里了,还没有驯服?”
“没这么简单。”
姜榆突然想到之前姜山告诉她的:“你还没和他绑定性命?”
徐九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惊讶地点点头:“原来姜小姐也是个懂行的。”
姜榆不为所动:“你不是专业的吗?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徐九叹气,“我也不和你说场面话了,姜小姐,我还缺一样重要的东西,一时半会是真的没办法。”
“什么东西?”
“一颗牙。”徐九重复道,“一颗来自这个兽人的牙。”
姜榆不耐烦:“你从他嘴巴里拔一颗不就行了。”
“不行,”徐九四下望了眼,确定没人后凑近姜榆,神神秘秘地说:“必须得是他亚成年时换掉的那颗犬牙。”
那不就是……
“乳牙?”
“没错!”
“等下,我去趟洗手间。”姜榆突然起身。
说得正起劲呢,徐九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但还是给她指路:“哦,那间就是。”
姜榆进了洗手间,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
一颗牙齿。
没猜错的话,徐九要找的东西,就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