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乖》 第1章 暴雪之下 夏竞折死了。 许昴清也不想活了。 许昴清离家出走那晚,带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行李箱,拿走了一部分稿费,剩下的一半留给父母。 他是个畅销书作家,夏竞折是他的第一个读者。 成功出版第一部小说后,他们在绵长的夏夜里在海边奔跑,兴奋的牵住彼此,学着远处的情侣,紧紧拥抱。 夏竞折去世后,许昴清没有留下任何一件可以纪念爱人的物品,就连他们确定关系的戒指,也放入了夏竞折的骨灰盒内。 夏竞折告诉许昴清,绝对不能因为他的死而自杀。 许昴清痛苦地答应他。 坐在国外可以开窗的火车上,许昴清望向窗外陌生的环境,鲜绿的风景让他忘记了饥饿。 一年后,许昴清在北国深耕出了一部爆火的作品。 他把出版的事情交给编辑,半个月后,又一个人搬到了北国最南边的唐托小镇。 不是换一个生活环境,而是找到除了不为爱殉情,也能活下去的依靠。 唐托冬日的雪是北国最美的风景,万里的雪白,一座古老而又神秘浪漫的小镇,是各国游客钟爱的暂住地。 每年11月,离唐托最近的西马西都会有极光出现。 杰卡是许昴清在唐托小镇认识的第一个华裔,杰卡不让许昴清喊他的中文名字李忧,可许昴清总是在醉意上来时,当作各国游客的面,用中文不停喊李忧给他唱歌。 即使杰卡不喜欢别人喊他的中文名字,可每次还是会拿出吉他,现场为许昴清即兴一首。 这几天小镇上的暴雪总是下不停,酒馆成了游客的常住地。 杰卡收走许昴清桌子上的酒杯,推着他往前台柜走,“替我看会儿酒馆,我去后面超市拿点东西。” 一杯酒上来的醉意不足以让许昴清的脑袋不清醒,他给老外开了几瓶酒后,打算等杰卡回来就和他道别。 杰卡的徒弟霍恩喜欢站在门口,为即将进来的客人开门,并送上一帕干净的毛巾,他和许昴清说这是唐托商店对客人的礼仪,是温柔的尊敬。试想,在风雪缠身的时候进到温暖的店内,立马有人地上干净的毛巾擦掉落身上的雪,该有多么欣慰和幸福。 许昴清看他是个热情且有爱的人,只是笑笑,不评价什么。 霍恩在落霜的玻璃后看到三个亚洲长相的人过来,立马开门,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了中文,他用蹩脚的中文欢迎:“你们好,请进,里面有酒还有热水。” 苏承宇接过干净的毛巾,打掉身上的雪,扭头对身后的人道:“霖哥,这家酒馆看着不错,问问他们有没有吃的吧,我都快饿扁了。” 霍恩也要给关北霖毛巾,他抬手拒绝,“我和他用一个。” 霍恩懂点中文,但不多,但看手势明白了,点点头。 “陆朗,你英文好,你快问问他们有没有吃的,我真的饿的不行了。” 苏承宇晃着陆朗的肩膀让他赶紧问。 陆朗架不住他的摇晃,用流利的英文问霍恩,霍恩说有,但是吃的有限,怕他们吃不惯北餐。 “只有面食。”陆朗转述霍恩的话。 苏承宇说:“这时候就别管有什么了,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霍恩递给他们单薄的一张菜单,陆朗和苏承宇点完餐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陆朗大声问往里面走的关北霖,“霖哥,你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关北霖不理会他,径直走向柜台那边。 “请问,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关北霖冲许昴清一笑,略有些局促地掏出黑屏的手机。 门打开的那一刻,许昴清的视线就被夺走了,他僵直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关北霖脸上。 一张和夏竞折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连看他的眼神也和夏竞折相差无几。 关北霖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愣住的许昴清,又重复一遍问话。 许昴清半晌才回神,他根本就没听清楚刚才关北霖在说什么,又怕对方看穿他的慌乱不安,转移话题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 关北霖挑了下眉毛,双臂枕在柜台上,凑近说:“这里喝酒闲聊的都是外国人,只有你是亚洲面孔,当然,你也可以不排除我有猜的可能。” “你刚才要什么?”许昴清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关北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手机屏幕。 许昴清在柜台上左翻右看,不记得杰卡会把充电器放在这里,只好从一侧包里拿出自己的给关北霖。 “谢谢。” 关北霖把手机插头插入了柜台放电脑那边的插线板上,转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自报名字,“关北霖,中国人。” 他的手指了下手机,给许昴清递了个眼神。 在许昴清说会帮他照看后,他才去两个朋友那边。 杰卡回来看见许昴清小脸煞白,吓得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阿许,你怎么了?” 许昴清定了定神,“也许是酒的问题。” “可你今天才喝了一杯啊。” “最近睡眠少,也可能跟这个有关。” 杰卡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但许昴清见到那张消失了许久的脸后,双腿如灌铅,他眼睛盯着关北霖的手机说:“再等会儿吧。” 杰卡很愿意许昴清帮忙,每一次只要他一来,店里的生意就会比平时好上几倍。 甚至之前杰卡还提出让许昴清除了写作之外,可以过来兼个职,薪酬虽然没他的稿费高,但绝对也不菲。 另一边,陆朗不时朝许昴清看,但又不确定,翻开手机,偷偷比对了几下。苏承宇问他:“你看什么呢?” 陆朗道:“我好像看见了我喜欢的作家。” 他见苏承宇一脸疑问,补充说:“就是国内目前最火的那本小说《越城》的作者,笔名叫山域。” 苏承宇惊呼:“你还认识他?” 陆朗让他小点声,“我当然不认识他,不过我读过那本小说,还有他其余的作品。前段时间我还看过他编辑发的访谈录,里面就有一张他的照片。”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怎么觉得很久前我见过他。” “也许你们有缘也说不定。” 苏承宇怂恿陆朗去要签名,但陆朗怕认错,不敢,而且现在是在国外,怎么会那么凑巧就遇上了喜欢的作家呢。 关北霖插话:“你们今晚想露宿街头?” 苏承宇憨笑:“不想。霖哥,你不是订好酒店了吗,怎么还问这个。” 关北霖边吃边道:“手机关机前退了。” 苏承宇听完犹如晴天霹雳,都结巴了,“霖、霖哥,外面可可是在下暴雪,酒店本来就不好订,你怎么还给退了?” 陆朗没苏承宇那么直接,而是问:“那家酒店不合适?” 关北霖吃完用纸巾擦干净嘴,“坐地起价,不惯着他们。” 陆朗问:“还有其他的酒店吗?” 关北霖起身,“手机在充电,我去搜搜。” 杰卡好奇今天的许昴清怎么会这么听他话在柜台前待着,甚至像往常那样调侃了他几句,他也没有急眼红脸,反而好脾气地接过他手中的调酒杯,闷声调制拿手的酒。 “还别说,你这调酒的技法,看着挺专业,今儿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上次还和霍恩说,就算请不来你这尊佛,也要把这手艺偷过来。”杰卡在许昴清转身拿杯子的空当,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品尝,许昴清不理会他。 关北霖依靠着柜台,盯着杰卡手里的酒:“也给我来一杯。” 我来啦[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暴雪之下 第2章 隔壁租客 杰卡眼睛瞟向转过身后在倒酒的许昴清,本着不扫客人兴的原则,对许昴清嬉笑问:“这么好喝的酒,也给故乡的人尝尝?” 许昴清不抬眼,倒完一杯酒,推到杰卡手边:“随你便。” 杰卡敛气说:“那我就当你同意了。”立马把酒端起来给关北霖,顺便说:“都是中国人,这杯免费,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关北霖接过酒,低头先是用鼻子嗅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大口,发自肺腑地说了句:“味道不错。” 接着他问:“这酒有没有名字?” 杰卡惋惜地说:“本来我给它起了名字,但是……”他有意在说话的时候盯许昴清的微表情变化,看着老友冷着脸,立即说:“诶,百八十年还喝不了一次,说什么名字不名字,您觉得好喝就行。” 他看关北霖长得白净,说话时虽不含笑,但眉眼俊朗,气质倒有点酒馆外那皑皑的雪色攒出来的,便好奇打听:“你是中国哪里的?” 关北霖轻轻将酒杯放下,“平城。” 杰卡眼睛亮了亮,“巧了,我这朋友也是平城人。”他冲许昴清挑了下眉,又使眼色看了远处苏承宇和陆朗:“你们这是来唐托旅游?” 关北霖不否认:“一直想来唐托看极光,最近才安排上行程,紧赶慢赶算是今天到了,就怕错过这一次,再也看不到了。” 杰卡拍了下自己的胸脯,“我叫杰卡,华裔,老家是江城那边的,我在唐托也待了七八年了,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可以推荐给你们。” “是吗,”关北霖拿起自己的手机,边开机边道:“我们过来的匆忙,还没订好酒店,有没有合适的酒店推荐。” “酒店啊?”杰卡认真想了想,“这段时间唐托的酒店和民宿基本上都爆满,剩下的就是一些长租的了,恐怕不……” “长租也没问题。” 不等杰卡说完,关北霖说。 “我记得你那里有一两间空房子啊。”杰卡凑到许昴清身边小声说。 “不是我的,是房东的。” 许昴清刚才听到关北霖说自己是平城人时,那张脸带给他不少激动。 “你打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杰卡极力在国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热情大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许昴清情绪之下的波澜。 “租金不是问题。”关北霖对许昴清说。 许昴清找到手机上房东的联系号码,给关北霖看,“你可以联系上面的电话。” 关北霖输完房东手机号,在许昴清抽回手机时抬头问:“你电话多少?” 许昴清与他视线相对,对他的直接有些吃惊。 一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异国他乡,又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阿许,你就把电话给他吧,万一联系不上你那房东,联系你也行啊。” 在杰卡的怂恿和热情下,许昴清给了关北霖手机号。 他看关北霖的手机已经充了一半的电,于是说:“先到这吧,我还有事。” 在关北霖拔了充电器后,许昴清收拾好自己的小包,也没和杰卡说再见,直接走到门口的伞架处,拿了伞,推开门往大雪中走去。 杰卡嘴里嘟嘟囔囔:“成天一个人独来独往,能有什么事,离开也不找个像样的借口。” 杰卡说完,对关北霖笑道:“酒馆晚上十二点打烊,现在时间还早,您自己随便看看。” 关北霖拿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酒一口饮下,“不用了,谢谢。” 从杰卡酒馆到出租屋,走路需要二十分钟,然而许昴清觉得突然在某一刻,这条路变得很长很长。 他明明走得很快,却每每抬头时都没走到目的地。 即便他此刻明白今晚见到的人和夏竞折是两个人,但回想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清楚地感知到那份被他埋藏在心底的痛苦,迫切地想要冲出胸膛,直到落地生根。 关北霖的出现搅得他再一次回想起夏竞折的死。 想到那个无尽的长夜,他抱着夏竞折的遗物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呆滞,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彻底且甘愿让活生生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地狱。 他回到出租房,没有开灯,走到窗户边坐了下来,编辑的电话打过来好几个,他都没接,微信消息弹出界面,他扫了一眼,是一条让他改稿的消息。 这个手机里,除了杰卡和编辑两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和黑暗下的房子一样死气沉沉,好像随时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更糟的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极度的失眠,以前还能靠着助眠药睡上五六个小时,现在完全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夏竞折的脸。 杰卡已经为他出来不少力,无论是在唐托的吃住安排还是心理调节上,杰卡都像一位大哥哥一样,以最炽热的真心对待他。 新书差几万字就能完结,他能明显感觉到这本书是在用某种余热来支撑着,也像续命丹似的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 开了灯,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回复完编辑消息后,将一些人物细节完善了一下,把写好的几章更新一下。 刚弄完那些,他忽然听到门外很大的说话声。 “霖哥,这地儿怎么看也不像是酒店啊,我们不会是被那个老外糊弄了吧?” 苏承宇左顾右盼,紧紧拽着陆朗的书包带。 陆朗:“你抖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一看就有人在住。”他指着走廊里的日常生活用品。 苏承宇胆小,“我知道有人住,但是什么人在住就难知道了,这万一有几个威猛高大的外国人,脾气再暴躁些,那我们也打不过他们啊。” 关北霖已经找到了房东给门牌号,用钥匙打开了门,回头对他们两人道:“行了,乱七八糟的。既然要待一个月,住酒店哪有这划算,陆朗,你把包给他,那么大的人了,还怕鬼。” 陆朗照做,把苏承宇的大背包扔给了他。 苏承宇努嘴:“陆朗,连你也欺负我。” 陆朗和关北霖进了房间,开了灯,发现这两间屋子打扫的很干净,有床还有书桌,还有沙发,连放衣服的衣柜都有,还有暖气,两个卫生间也很大没有异味,确实比酒店都好。 “陆朗,你和苏承宇一间房,我睡这间小的。” 陆朗放下行李,到里间看,有两张单人床,房间地板上干净,桌子上日常用的物品整洁,他这人有洁癖,不过看到这些也很满意了,于是道:“我没问题。” 苏承宇看到床,兴奋的跑过去躺上了,享受着嘻嘻说:“霖哥,兄弟错怪你了。” 关北霖轻哼了哼,“洗洗睡觉。” 陆朗关了房门,关北霖坐在自己房间看手机,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许昴清没想到关北霖三人真的要会来他的隔壁居住,过一会儿听到门被敲了几下。 他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从来没人敲过门,也没有人找过他。 独居并没有让他恐惧,敲门也没有让他畏惧,但他的心就是狂跳不止。 “我是关北霖。”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但许昴清却觉得已经被心里某个东西刻在了脑海里。 他小心翼翼地开门,关北霖穿着一身简单的宽松运动衣,头发也吹得半干,浑身散发着某种沐浴露的香气。 “我问了房东,他说你就住在隔壁。” 许昴清不忍心看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门外,“嗯,请进。” 关北霖毫不客气地进门就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许昴清转身去给他倒热水。 许昴清身形削薄,忍受不住刚才门外的凉气,打了一声喷嚏,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打扰你吗?”关北霖接过热水后,指了下亮屏的电脑。 许昴清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处理完了。” 气氛凝滞了几秒,许昴清见关北霖好像也是真的有点口渴,尽管水还有些热,他还是喝下了大半杯。 许久,许昴清问:“有什么事找我吗?” 关北霖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认床,睡不着觉,出来透透气,看你还亮着灯,就试着敲门看看你睡着没有。” 许昴清敏锐地察觉到他在撒谎。 不清楚关北霖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许昴清谨慎地想了想回道:“我作息晚,不会睡那么早。” 关北霖抬眼看四周,迅速扫视完了一圈,“你这房间的个人物品倒是不多。” 许昴清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一个人住,用不了太多东西。” 关北霖起身走到房间里书架前,一个只放几十本书的小书架,随便拿了一本翻了两页。 “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回去读。”许昴清见他翻了几页后一直停留在他写满笔记的那页。 关北霖耸肩笑笑:“文史类的书读起来太令人头疼。” 他说完,拿起许昴清两年前出版的一本科幻小说,也翻了几页,合上书本,手指在作者名上说:“我对他的书感兴趣。” 许昴清:“抱歉,这本书我不能借给你。” 关北霖脸上丝毫不生气,“这没什么,不用道歉。” 这么久以来,许昴清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黑夜,突然在半夜房间内出现另一个人,何况那张脸还和夏竞折的一样,他深觉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椅子坐着有些硬邦,白开水苦涩,钟表像坏了,时针和分针完全没有变化,客厅的空间骤然缩了不少,他没迈开腿走就觉得快要碰到关北霖的后背。 似乎还有一双神秘的手扯下了一层黑纱罩他的眼间。 不知不觉心跳过快,呼气也透不上来,身上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在脑袋清醒的最后一秒,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关北霖扔下书朝他奔跑,并伸出双臂。 意识涣散后,他陷入一片黑暗,房间像一艘飘摇的小船,载着他在茫茫的白雾里航行。 第3章 特洛小城 许昴清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早上10点整,他第一次醒这么晚,意外睡的不错。 “醒了?” 许昴清吓了一跳,这反应被关北霖收在眼底。 他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昨晚…… 对了昨晚他好像晕了过去,但是晕了后发生什么了? “我昨晚是怎么了?” 许昴清坐起来,其实第一句话想问关北霖为什么还在他房间。 “嗯,你昨晚有点低血糖,我给你喂了点从国内带的药。”关北霖指了下桌子上的葡萄糖瓶子。 不记得,没印象,甚至觉得昨晚睡得挺香。 许昴清客气地说:“谢谢。” 关北霖从沙发上起身,毫不避讳地坐在许昴清的床上,“昨晚我几乎没合眼,守了你一夜。” 许昴清没立马应声,他不觉得对方像是一整晚没睡觉的样子,反而精神焕发,比晨跑回来的人都要表现的兴奋。 “那你现在回去赶紧睡吧。”许昴清觉得自己平时对人也挺和善的,但见到关北霖总是沉不住气,昨天情绪那么不同,也就是神经大条的杰卡没有看出来,他都怀疑关北霖是看出了什么异样昨晚故意敲门的。 “还有其他事吗?”他看关北霖没有起来,坐在他旁边,浑身散发淡淡的薄荷香,一副在琢磨他的表情。 “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许昴清用手贴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有点热,“你看错了。” “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和朋友刚来唐托,也没做什么旅游攻略,外面雪停了,我查了天气,明天也没雪,这样吧,就当作还我个人情,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出去。” 关北霖手中拿着他写的小说,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放到他床边的小桌子上,说话时的语气直接,不容许昴清拒绝一样。 “我没时间。” “那后天。” “后天也没时间。” “大后天也可以。” “我…”许昴清目光不自觉落在关北霖脸上,快速别移开视线,但又十分想念这张脸,还是忍不住盯着看。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关北霖说。 “为什么?” 关北霖低头看了眼手表,起身了,“不为什么,单凭昨晚我陪了你一整夜。” 这话说得虽然没错,但许昴清觉得换个人他或许不用对方来说,就想要答谢人家,吃个饭,出去走走都可以,只是关北霖不行。 应该说是他顶着那张脸不行。 关北霖身高比夏竞折高出不少,两人声音完全不一样,夏竞折少年音,关北霖偏叔音,与人沟通时,夏竞折从来不会这么直接,都是淡淡的,懒懒的,让别人主动。 “我们才刚认识。”许昴清说。 关北霖刚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没有及时应声,过了一会儿很缓慢的侧过身子,说:“那不重要。” 这种无理且带点霸道的约时间让许昴清两三天的心神都没有定下来,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他开心接受,另一个告诉他,越是和关北霖接触,越是让他再一次回忆起夏竞折的死。 他去杰卡的酒馆,魂不守舍的,打碎了杰卡最宝贵的一瓶酒,可把杰卡心疼坏了,一个劲儿的蹲地上可惜。 直到许昴清说赔他,他才佯装心疼地收拾地上的玻璃渣。 第三日到了时,关北霖竟真的在楼下等着,还朝着在雪地上独自行走的许昴清摁了好几下喇叭。 关北霖开了辆雪地车,他坐在主驾驶上看到许昴清过来后掐灭烟蒂。 许昴清想当作没看见绕过去,那喇叭声吵得他想走快也走不快。 车后座上的苏承宇实在是听不下去,下车走到许昴清前面,“你好,你看见了我霖哥那个王八蛋是个偏执狂,你不上车,我们今天大概率是玩不尽兴,你有时间就一起去吧,什么也不用花费,我霖哥请客。” 许昴清手里依旧拿着他用了许多年的小背包,婉转拒绝:“我对唐托也不太熟悉,给你们提供不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苏承宇笑笑说,“我朋友陆朗提前做好了安排,他是个人工智能,什么事都难不倒他,路线和地点他早就选了,而且都是最划算的。” 许昴清被他推着往车那边走,“我真的不适合。” “什么适合不适合,都是中国人,还能玩不到一块?” 陆朗见许昴清和苏承宇过来,主动从副驾驶下来,对许昴清说:“坐副驾吧,我去后面。” 许昴清许久没有结识新的朋友,就连杰卡,他们也没一起出来玩过,都是许昴清想出去走走了,一个人在小镇街上随便走走,看看雪,看看人,看看结冰的湖面,有时候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盯着枯树枝都能失神半天。 车子的方向不是去离唐托最近的西马西,而是去了北国最浪漫的城市特洛。 开车需要两个小时。 在路上,就避免不了互相简单介绍和了解。 来了唐托小镇第五日,陆朗和苏承宇才知道住在隔壁的中国人叫许昴清。 陆朗夸昴字取的真好,象征光明和力量。 苏承宇道:“陆朗,你这夸人的话也太肉麻了。” 陆朗露出随和的笑容,“我不是谁都夸赞的。” 苏承宇回想在北国遇到陆朗的时候,“是啊,你可是隐藏的很深,搞得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不近人情的面瘫脸,结果是个别别扭扭的闷骚男。” 说完,苏承宇哈哈大笑,许昴清也被逗笑。 关北霖在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座的两个人,又用余光看了下许昴清,“他们日常就是这样。” 许昴清认真道:“朋友之间开玩笑不奇怪。” 苏承宇好奇地问:“那你怎么一个人住在唐托?” 许昴清从来没有和人聊过这个话题,在北国其他地方暂住的时候房东问他没说,杰卡也问过他几回,他也没正面回答。 陆朗敏锐地察觉许昴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道:“唐托这个小镇在北国是出名的安逸自由,来旅居也很正常。” 关北霖道:“苏承宇,你如果也想一个人住,我和陆朗可以再租个房子。” 苏承宇努嘴:“霖哥你过分了啊,谁说我要一个人,一个人多孤独啊。” 陆朗咳嗽一声,苏承宇改口:“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哥你别误会。” 许昴清被他喊哥,极为不适应,但无法真的接受自己也在夏竞折去世后一直在忍受孤独的事实。 “没事,我不介意,或许一个人待久了,早就习惯了孤独,慢慢觉得反而也是好事,不用社交,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苏承宇问了许昴清的年龄,得知他已经三十二岁了,八卦问:“许哥结婚了吗?” 陆朗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怎么说话不经大脑思考,人家前一句才说习惯了孤独,怎么问出了这么蠢的话题。 “没有,我没结婚。”许昴清好脾气地回。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昴清垂眸,心中的世界在夏竞折去世后就陷入了黑暗,他早就没有办法再喜欢上另一个人,他也拒绝和新的人接触,更谈不上进一步聊到情感,再产生新的爱。 他说服不了自己接受夏竞折的离去。 “我……” “苏承宇,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关北霖打断许昴清的话。 “霖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关北霖转着方向盘,侧目与许昴清对视。 许昴清仓惶移开视线。 而后,关北霖说:“我喜欢不喜欢我的。” 第4章 雪地露营 许昴清听到关北霖的话后坐直了身子,眼睛看向窗外的风景,但内心被他的话弄的不知道该怎么放手,就只好紧紧地抓着安全带。 从他们三人的聊天中他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关北霖和苏承宇是发小,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陆朗和关北霖是高中以及大学同学。陆朗大学做了交换生,目前在北国读博。苏承宇是个富二代,大学毕业后就在北国工作,说起来只有关北霖一个人是一周前才到的北国,然后三人约定了时间来唐托小镇看极光。 许昴清的日常除了写作,就是盯着遥远的天际线出神,去杰卡的酒馆大多也是他给他发信息,用的最多的理由就是新到了一批好酒。许昴清知道,那是杰卡自己胡乱用酒勾兑的,喝完让他非常的头疼,杰卡这时只会心虚笑笑掩饰过去。 苏承宇在车上吵着到了地方,要找个地方喝酒,许昴清不明白他说完关北霖为什么会看向他。 许昴清的酒量也不过是在夏竞折去世后练了出来,但他不喜欢和刚认识的人喝,最担心不是酒的问题,而是怕自己喝多了说出乱七八糟的话来。 “来过特洛吗?” 在许昴清愣神时,关北霖突然问。 他摇摇头,“没有,我不会开车,也不喜欢坐火车。” 这时,他看到前面的车都停了下来。 原来是前方道路积雪太多,路上堵了。 关北霖让许昴清和苏承宇待在车上别动,他和陆朗去看前面的具体情况。 他们下了车,踩着厚厚的积雪去问一个在路边张望的外国人,许昴清只看到陆朗在说些什么,关北霖面色阴沉地抱臂在一边。 他以为是陆朗英文好,所以关北霖不说话,谁知,那个外国人一看他们是亚洲面孔,立马表情不对劲,带了些嫌弃的颜色,随后关北霖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外国人才和他们解释前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时,苏承宇趴在他的坐椅后说:“霖哥脾气不好,所以一般遇到什么事,都是陆朗说,如果对方脾气还可以,霖哥是不会多嘴的,但对方如果脾气不好,霖哥就上。” 许昴清觉得苏承宇在路上虽然话不少,但是他这个人心思也有细腻的一面。 许昴清道:“是这样啊。” 苏承宇继续说:“我和霖哥认识这么多年,也就近几年他才收敛了些他那火爆的脾气,以前他上学特别不安分,逃课打老师,霖哥的家里人都烦死他了,整天的闯祸,甚至霖哥爸爸都打算把他丢到老家给他外婆养着了,还好霖哥的奶奶疼爱他,死活不让他搬去乡下。” 许昴清其实不愿意和他说太多,原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拉上车的,就只是不想欠着关北霖人情。 几分钟后关北霖和陆朗回到车上,车开门刹那,阵阵的冷气扑到许昴清身上。 “陆朗,那老外怎么说?”苏承宇迫不及待地问他。 陆朗弯腰拿纸巾擦掉靴子上的雪,又擦了下手,“没什么,就是堵车,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要等的话或许两三个小时,也有可能五六个小时。” “那现在怎么办啊?”苏承宇有点不开心。 关北霖慢慢倒车,“换条路。”他倒车原路开了一里地,来到那个岔路口。 “不是,霖哥,这是去特洛的路吗?你可别搞错了。” 陆朗低头看着平板,搭话:“那倒不会,就是绕远了些,费点时间。” 有了陆朗的话,苏承宇安心了,瘫在车后座,“行,我就相信你们,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去哪里玩什么,能出来到处走在我就心满意足了。” 关北霖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爸又让你相亲?” 苏承宇咂嘴感叹:“他想直接跳过这个步骤。” 陆朗好奇:“什么意思?” 苏承宇:“他想直接抱孙子。” 关北霖和陆朗相视后浅笑,许昴清刚才低头在看编辑给我发的文件,只听了个后半句,没办法附和,也不想附和,便继续低头看手机。 这条路有车痕,看样子不少人路过,但因为绕着一大片森林,很多人怕有野兽出没,所以不愿走。 北国的白昼短,天色暗的快,这一条路夜深后就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 除了他们这辆车,还有其他的游客,所以一看到有人在雪地里扎了帐篷,他们也便在附近扎了帐篷,等到天亮再出发。 许昴清没有任何野外露营的经验,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捡拾些枯枝用来烧火做饭。 两个帐篷搭好后,关北霖去车上拿了可以做饭的工具,陆朗负责做饭,苏承宇拿手机在转圈拍照。 吃完饭后,许昴清坐在石头上仰头看星星,这里的星星很美很亮,他看得有些入迷。 “要喝水吗?” 关北霖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保温杯。 “谢谢,我不渴。”许昴清说。 关北霖顺势坐在许昴清的身边,也学他抬头看星星。 森林雪地的风很平静,吹起一层白雪,许昴清坐得不自在,刚要起身,关北霖抓住他的手腕。 “这么害怕我?” “不,不是。” “那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走?” 许昴清被他抓的不知所措,却又没有他那么大力气。 “没想走。”他狡辩。 就在这时许昴清想起来在车上苏承宇对关北霖的评价。 关北霖顶着一张和夏竞折一样的脸,却和夏竞折是完全相反的性格,我不禁有了一丝好奇心,他疑惑:“我脸上粘饭粒了?” 他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苏承宇他们呢?”许昴清回头看帐篷前面不见他俩人影。 关北霖整个人非常的松弛,挨着他坐,“被对面帐篷的外国人喊去帮忙了。” 许昴清:“嗯。” 关北霖见他淡淡的,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和他说:“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许昴清愕然。 关北霖笑了笑,“想什么呢,我是说两个帐篷,陆朗和苏承宇在左边那个,我和你睡右边的。” 许昴清也怕他误会什么,连忙道:“我入睡的比较晚,怕会打扰到你。” 他笑说:“你忘了,我也认床。” 苏承宇是跑着回来的,有点惊魂未定,一直拽着陆朗的胳膊,陆朗吃痛的推开他。 他们说,他们刚才帮对面帐篷里的人般了东西后,就顺着车痕走了很远的路,远远发现一处发着荧绿色光的地方,就好奇去看,结果没看到具体是什么地方,反倒看到有一只野兽,也说不上是什么动物。 许昴清担心今晚的安全,陆朗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用担心,那离这很远。” 时间不早了,他们两个进了帐篷休息。 许昴清踏进帐篷,看到已经躺下的关北霖,担心变成了紧张不安。 第5章 冰块融化 关北霖闭着眼睛,枕头边放着纯音乐,乐调听着有点伤感,让人陷入无尽的思念中。 许昴清进去后左看右看,帐篷里倒是不冷,就是他不知道怎么躺。 一张厚厚的、灰色的毯子在关北霖身子下面,留给许昴清的空间虽然大,但一想到要和夏竞折那张脸一样的人躺一块睡觉,许昴清的心就突突直跳。 关北霖的皮肤非常白,不说话的时候自带逼仄的气质,不是生人勿进,是对一切人和事都以极致的冷静对待的感觉。 这样的人,许昴清想不通为什么在认识他几日时就把他当成朋友一样相处,甚至拉着他一块出来。 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愣神了一会儿,许昴清才裹上另一边的厚毯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心不在焉地闭上眼睛,帐篷里外的任何动静都被收在他的心里。 这么冷的雪天,他似乎听到了湖面冰块融化开裂的声音。 “我小时候最喜欢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等着大人迟迟不见我回家,然后出来着急的找,那让我觉得我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 关北霖转过身,面对我说。 许昴清没动,“那后来他们找到你了吗?” 关北霖轻笑了一声,谈不上高兴不高兴,“他们总是太蠢,根本不知道我藏到了哪里,每次我都待到天黑,实在是饿得不行,就自己出来了。我爸见到我不先问我去了哪里,有没有吃饭,直接就拿棍子打。”他叹了叹气,“他越是什么也不问就打,我越是什么也不说。后来我再躲,他们也不找了。他们太没意思,之后我再也不喜欢藏起来。” 许昴清回想起自己离家出走后,国内的父母和同学朋友,他谁也没告诉,只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是不是也算作把自己藏了起来? 读大学时,许昴清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长得好看,声音温柔,还有一说话嘴角有两个小梨涡在动,慢慢悠悠,让心情浮躁的人听了能马上安静下来,所以不少学姐学妹都向他表白。他那时成绩又好,得了许多奖学金,还参加志愿活动,上了电视,学校校园论坛上关于他的讨论就占了一半。每次校园里有大型活动,他上台主持,结束后就非常想躲起来。 人群围绕着他,把他围得死死的,水泄不通,他一开始不知道自己不是个直男,以为也像别的男生一样喜欢女生,是夏竞折的出现,他才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 夏竞折是他宿舍对面室友的朋友,他们在一个学校,但大三的时候才有交集。 再后来,每次被人追着要合照,夏竞折都会牵着他的手跑的远远的,躲起来。 关北霖放的音乐太容易让他陷入回忆中,他侧过身子,迎上关北霖的目光,道:“你很喜欢这首歌?” “不喜欢,太伤感。” 许昴清:“……” 许昴清搞不懂他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听。 但没这样问,而是说:“如果不喜欢那就换一首吧,晚上伤感的歌听多了不好入睡。” “你很有经验?” “嗯,也算吧,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晚上睡觉前我不听歌,就闭上眼睛静静听周围的声音,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 关北霖坐了起来,把衣服当成靠枕,扭头盯着许昴清,“要玩个游戏吗?” “我们两个人能玩什么游戏?” 关北霖挪了下位置,更靠近许昴清,打开手机,把二维码给他看。 “你加我,微信摇骰子,真心话大冒险。” 许昴清犹犹豫豫,手放在手机上,迟迟没有打开。 “放心,大冒险绝对不会让你去雪地里抓熊。” 许昴清被他逗笑,想了一下,把微信打开。两个人加上好友,关北霖立马发给他一张太阳的表情。 “规则呢,很简单,先说惩罚,再看点数。我猜单数,你双数。” “谁先?” 关北霖挑了一下眉,“你不想听什么惩罚?” 许昴清差点忘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关北霖:“真心话吧,‘为什么要来北国?’这个问题不难吧?” 许昴清:“不难。” 关北霖先出骰子,点数是双。 他不假思索地道:“有两个原因,一是找人,二是旅游。” 许昴清听苏承宇说关北霖来北国找了陆朗,只是没想到他的发小和高中同学也认识,所以三人才约定一起出来旅游。 “下个问题,还是真心话,‘打算在唐托待多久?’”关北霖继续说。 这次是许昴清先开始。 骰子是三,单数。 许昴清没有关北霖回答那么干脆,他来唐托大概已经有五个月的时候,除了饮食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不用无聊的社交,不用应对各种小说出版后的访谈,以及不会因为走在平城街道上思念就开始疯长。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不知道我会在唐托待到什么时候,也许一个月后我就离开了,也许一两年也说不定。” 关北霖盯着他,“国内没有你留念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或人?” 许昴清摇头,知道这个问题也没有办法和他说。 “抱歉,我个人的私事。” “成,那就不说这个,下一个,大冒险,输了的人要亲一下旁边的人。” 许昴清已经不是愕然了,是震惊,“这……这不行。” 与此同时关北霖已经点了下骰子。 单数,五点。 “你输了。”关北霖道。 许昴清并不了解他的目的,低头,手指扣在手机上,指尖都泛白了。 关北霖又点了一下骰子,“六点,双数,我输了。” 这下子彻底把许昴清弄得不知所措,眉梢眼角都闪着紧张错愕。 和夏竞折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关北霖在他迟迟没开口时,靠了过来,两人呼吸近在咫尺。 “输了就得认账。”他说。 许昴清抬头刚要拒绝,忽然关北霖快速灭灯,扑在他的身上,声音放得极低:“别说话。” 他想挣扎,被完全锢着,一点也动弹不了。 就这许昴清要推开身上的人时,听到外面低低沉沉的兽吼声,并透过帐篷的看到一个比成年人高出不少的影子。 是只棕熊。 也许是只出来随便溜达的熊,没过多久就离开了,附近也没有什么尖叫的声音,大约有人在睡觉,根本就没注意到有熊出没。 帐篷里的氛围开始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关掉的灯没有再打开,只能模糊地看到对方的轮廓。 一模一样的脸让许昴清看得入神。 他的眼睛酸涩起来,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 关北霖的呼吸轻轻扫在他的脸上。 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突然,许昴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翻身压到了关北霖身上。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手也不受大脑控制,像被施了魔咒,轻轻抚摸上关北霖的脸。 潮水似的思念在此刻汇涌到一起,河道过窄,全都溢了出来。 那些被他故意埋起来的羁绊乱成一团糟,忽然刨出来,怎么也理也理不清,太折磨他了。 他的眼泪滴到了关北霖眼角。 吻下的唇被身下的人用手挡住。 “许昴清,你看清楚我是谁?”关北霖声音低沉又有哀色。 “夏……”许昴清颤抖着说。 关北霖立即拿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放到他们旁边,把许昴清从身上翻下来,死死摁住他的肩膀。 “看清楚,再说一遍!” 许昴清小声啜泣,哭到视线模糊,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尽管关北霖右手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他的眸子里都是那张脸。 “……我是谁?” “别让我想起他,好吗?”许昴清胸膛剧烈起伏着,“我好难受,好难受啊,你为什么要进杰卡的酒馆?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我已经在努力忘掉他了,我真的不想再想起他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生活,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吃饭,我忘不掉他!我好想他。你是来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吗?我都逃到了这里,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你想让我立刻为他死了吗?” 许昴清感觉到头疼欲裂,“他不让我自杀,但是不知道我一个人活着有多么痛苦。” 关北霖见他情绪逐渐失控,怕惊扰到陆朗和苏承宇,便立即穿好衣服到车上。 他也像疯了似的踩油门,直到一处空旷无人的雪地才停下。 车停了下来,后座许昴清的情绪还没完全稳住。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抬眸问。 关北霖从主驾驶下车,到车后座,紧紧贴近他。 “让你履行惩罚。” 带着薄荷糖味的冰凉薄唇吻了过来。 许昴清瞳孔微微缩紧。 反抗无济于事。 一张巴掌大精巧的脸蛋在逐渐变得通红,嫩白的脖颈慢慢也变成粉色,细长的手被反握住。 一场热吻就像燥热的夏日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狂雨,虽然极端窒息,但会刺激中枢神经,使人兴奋。所有寂静全被打破,仿佛有一刻,灵魂产生了共鸣,却又害怕被仰翻的东西落下去砸到自己。 第6章 柳柳扶风 八年前,平城吉祥小区胡同口拐角的凉亭里,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左手搭在栏杆上,右手拿着一个老冰棍敷在嘴角。 他嘴角被人打了两拳,嘴皮磕破在牙齿下,渗出了血,一遇老冰棍是又凉又疼,肚子里还一肚子气。 “药比这个好用。”陆朗伸手,递给关北霖一瓶治疗擦伤的药剂。 关北霖把药接过来隔手心里看,然后塞回去,“我不要,我就疼着,你刚才真不应该拉我,我不那小子的门牙打下来我就不姓关。” 陆朗穿着和他同样的校服,但是格外显得板正又严肃。 “这个月你妈被班主任叫去三次了,你还想让她在家长会上难堪?” “别人在我面前犯贱,我能忍?还有,你怎么老是拆我后台,每次都到关键时刻胳膊肘就往外拐,他嘴贱骂我就算了,你看看你,说那几句好话有屁用!人家压根不领情,被骂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 陆朗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接起电话:“嗯,好,我一会儿回去,可以,不放辣就行,不,还有一个同学。” 关北霖挑了下眉头,“你妈让你回去吃饭?” 陆朗点点头。 “行吧,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我也要回家挨训了。” 陆朗:“给叔叔或阿姨打个电话,今晚在我家吃吧。” 关北霖手指向陆朗点了两下,两人相视一笑。 “不用,他们不管我晚上在哪撒野。我就喜欢你妈妈做的饭,比我妈做的好吃一百倍。”关北霖兴致勃勃地站起来。 他偷偷凑到陆朗耳边,贱兮兮说:“让我在你卧室帮你作掩护,防着你妈突击查你学习情况,给你那初恋小女友发短信?” “我不喜欢她,而且,我就不能单纯邀请你来我家吃饭?” 关北霖把外套搭在肩膀上,“行了兄弟,男人的心思,我懂。” 陆朗嫌弃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两人往胡同里走,关北霖看看四周,终于把心底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你家不是也挺有钱的嘛,这老破小是你爸妈以前艰辛创业时住的?” 陆朗:“为了离学校近一点,租的。” 关北霖差点被坑洼不平的路绊倒,“这也是你妈能做出来的。” “嗯,我妈为了我的学习,可以做任何的事。” 关北霖讪讪:“不过你也懂事,学习又那么厉害,阿姨的努力没有白费,不像我,有家和没家一样。” 陆朗的妈妈虽然不喜欢关北霖的成绩,但喜欢他的性格,活泼又会讨长辈喜欢,和陆朗完全不同,陆朗虽然成绩拔尖,但性格太闷,不喜欢主动和人讲话,就算是自己的爸妈也只在饭桌上多说一句,余下的,都是问他一句他答一句。 关北霖饭桌上活跃旺盛,除了没把陆朗的在学校被女生追表白的事抖出来,全班的八卦和老师们之间的那点家常全都讲了出来。 陆朗妈妈每次听都像听说书段子似的,乐得合不拢嘴。 “阿姨,不用让陆朗送了,让他好好学习吧,我是个男生,走夜路什么的不会有事。” 陆朗妈妈在门口道:“小关啊,那你到家了给小朗发个信息,让他知道你安全到家。”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关北霖冲着陆朗挥手,“走了。” “嗯,路上小心。” 因为老破小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所以陆朗和他妈妈听到楼梯脚步声远了后才关门回屋。 晚上十点的小区附近没有太多人,零零散散,只有一两个骑电车回家的路人。 关北霖摸了摸吃撑了的肚子,又下意识碰了下嘴角,嘶了一口凉气。 嘴里骂道:“王八蛋,下手真狠。” 他从胡同口出来往南的那条小路走,两边是垂柳,夜风一吹,弯弯娆娆,别有一番滋味。 最粗的那棵柳树下有个男生扶着树,身子摇摇晃晃,一动一扯,掀动上衣,露出腰间的雪白,纤细的腰肢,不近看,还以为是个女生。 在男生快要栽下去时,他疾步跑过去揽住,“喂,你没事吧?” 浓烈扑鼻的酒味,混合着男生身上的味道,格外的好闻。 许昴清在迎来了人生小有成就的一本书后受到了许多读者的关注和喜欢,由于把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写书和看书上,忽略了夏竞折的感受,两人第一次大吵大闹,夏竞折生气的把许昴清送他的生日礼物摔了,许昴清觉得他不在乎了,负气提了分手。两个人共同的朋友楚嘉劝他们不要意气用事,两人都不愿意低头。 这几天夏竞折没回出租屋,也不回电话不回消息,许昴清一个人跑出去买醉。 他甚少喝酒,没两杯就醉了,打了一辆出租车,又没说清位置,人家就把他放在了十字街口。 整条街,除了柳枝的晃动,连个车影都没。 关北霖又重复问了一遍。 许昴清迷迷糊糊间抬头,然后眼泪决堤似的喷出来,扑在关北霖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关北霖被吓了一跳,推开他,但随后又被抱住,又推开,又抱上,反反复复,折腾了一脑门子汗,最后只能妥协,任由怀里的人死死抱着。 “干什么?大晚上碰瓷呢?” “你不生气啦?” “生气?我当然生气,看着身板挺瘦,手上劲儿可不小。” “可、可是你回来了呀,你之前说过只要回来找我,就代表不生气了。” 关北霖摸不着头脑,“什么跟什么。”他掐着许昴清的下巴,让许昴清抬头看他说话,别把呼吸都喷在他脖子间,怪痒的。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许昴清抬起头,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下方因为喝酒的缘故,像涂了两坨腮红,粉粉的,宽松的运动上衣滑落到肩膀,露出锁骨,精致小巧的脸蛋,薄薄的唇,正睁着微微上翘的眼睛凝视着他,眸子里些许春色。 关北霖扶在许昴清腰间的手慢慢收紧力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怔住。 就这么深深被那股春色吸引住,想移开也移不开了。 这时,许昴清兜里的手机和身份证滑落出来,关北霖捡起身份证看,正在他怀里嘟嘟囔囔的人比他大了六岁。 许昴清在他怀里失去了平衡,马上要歪倒在地上,关北霖赶忙屈膝把他搂在怀里,随着柳枝摇摆的声音,他的内心也有一处被挑了起来,摇摇晃晃,也似一场骤雨,迅速落了下来。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关北霖竟然觉得自己不愿意说出这句话。 许昴清掏出兜里的钥匙放到他手心,嘟囔:“笨蛋,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我们家就在…” 由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关北霖不得已凑得近近的,这一靠近,他连许昴清的睫毛似乎都能数出来。 弄清楚了怀里的人和陆朗一个小区,关北霖背着他,熟悉地找到哪栋楼哪间房。 “我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我的压力也很大,我只是想多写些,挣了钱…我们就换一个大房子…你说好不好?”许昴清在关北霖的背上自说自话。 关北霖插进钥匙,钥匙扣有点生锈,“这,怎么搞的,坏了?” 许昴清拽了下他的头发,“你还没说好不好呢,快说啊。” 关北霖敷衍地回:“好好好,换大房子,你想换多大的都行。” 捣腾一分钟,终于开了,关北霖深呼吸,真热啊。 他把许昴清放下来,“站直,别动。” 许昴清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乖乖的,不动,你不许撇下我一个人。” 关北霖推开门,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收拾的精致又干净,没有太多的家具,客厅只有一个双人沙发和冰箱,另一面墙面书架靠着,放了几十本书。 借着窗外的月色,他刚把钥匙放到玄关的挂钩上,身后的人又抱着他不撒手,像只小猫蹭着他的后背。 “我好想你啊,我们不吵架了,以后都别吵架了,好吗?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回电话,我好伤心,不回我信息,我联系不上你,真的好担心……” 咕噜咕噜说了一大推,关北霖弄不开锢着他的手,侧着脑袋说:“你打算就这么抱一夜?” 背后的人摇摇脑袋。 房间没有亮灯,因为关北霖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被许昴清抱着,手机又不好掏出来。 他直接道:“你不松手,我又要生气走了。” 这话一说出来,身后的人虽然松了手,但一动不动。 他知道醉酒的人说了那么多,最害怕的就是听到生气离开的话。 “刚才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现在怎么不说了?”他道。 刚一转过身,许昴清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踮起脚尖,在暗色里吻上他的唇。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但怀里的纤细腰身又如此的真实。 关北霖的嘴角被许昴清不小心碰到,他蹙了一下眉。 突然想起来他是在别人的家,吻着别人的爱人,立马伸手推开。 他后退,许昴清靠前,他再后退,许昴清还靠前,始终不肯离开。 关北霖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失了重,摔在地上。 幸好是地板,不至于摔得太疼。 许昴清趴在他身上,手摸着他的脸,继续吻着。 难离难舍,缱绻万分。 紧紧抱在一起,感受彼此的体温。 关北霖不知道吻了多久,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跳个不停。 “夏竞折…” 关北霖大梦初醒,根本顾不上狼狈,推开许昴清,急匆匆跑了出去。跑到很远的街上才敢回头,弯腰扶着双膝大口喘气,摸摸嘴唇的触感,自责自己今晚到底对一个陌生人做了什么? 他靠在墙上,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 本章和下一章都是回忆。 有小伙伴在看的话可以多多评论呀[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柳柳扶风 第7章 梧桐叶落 这晚之后,关北霖有两个月没有再去陆朗家,也没有再闯祸,这让陆朗感到意外,但在班上看关北霖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便以为是关北霖爸妈是加强了对他的管教。 这天放学后,陆朗骑着单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关北霖突然从胡同口探头冒出来,差点让陆朗从车上摔了下来。 他问关北霖干嘛像避猫鼠一样避着别人,关北霖只说最近得罪了人,不敢露面,宁可做贼似的躲着,也不想被人看见。 其实他是怕在陆朗的小区里碰到许昴清,只是,在单元楼前,许昴清迎面向他们走来,并没有看他们, 反而,关北霖把自己搞得面壁思过一样,还偷瞄许昴清。 陆朗以为他俩认识,就要上前去打招呼,关北霖拉住他,让他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就这样,关北霖总是在放学后偷偷跑到陆朗小区胡同口猫着,甚至到最后连陆朗走过来也不打招呼,斜挎着书包,戴着黑色帽子,眼睛转的比贼还快,陆朗见他这样也不说原因,开始还能陪他在楼下坐着,后来发现关北霖什么也不干,就是坐在拐角,说他在等人,他又否认,陆朗也见怪不怪地看到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家学习去了。 突然有一天,关北霖对一所知名大学非常兴趣,明明自己每次考试都是和倒数第二争高低,那段时间每天都在课堂上认真听课,下课后还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题,问陆朗最多的就是那所大学的分数线和有没有不用高考也能考进去的办法。 陆朗以为是他父母要问的,既然那所学校也是自己的目标,所以就把对那所学校的了解全都给关北霖说了。 后来班主任在课堂上让写自己心仪的学校,都高三了,有了目标动力也就大些。 全班得知关北霖和陆朗是一所目标院校时,除了陆朗,全班哄堂大笑,连老师都劝他要量力而行。 又过了几个月,当关北霖从倒数第一到前二十名时,班主任对他大为赞赏。 陆朗把自己经常请的家教老师介绍给了关北霖,关北霖求之不得,央求爸妈给了他一笔补课费。 和陆朗一起补课时,关北霖听得非常认真,陆朗问他为什么突然对学习感兴趣了。 他只说那所学校不错,他对学校的食堂很感兴趣。 陆朗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便什么也不问了。 许昴清那晚之后第二天,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不记得自己怎么开的门,也不记得早晨为什么会躺在地上。 夏竞折是半个月后回的出租房,他们两个什么也没有把之前的矛盾搬出来再掰扯掰扯,而是定下一个有问题必须当天解决的规定。 而关北霖感兴趣的那所学校正是许昴清的母校,是关北霖一起上网逛论坛时,找到了许昴清的一切论坛讨论。 高考结束后,关北霖像是住在陆朗家一样,每天早上不来,中午来,中午不来下午来,总之,来了之后就趴在窗户前看小区门口,仿佛一躯望夫石。 望的时间久也不疲惫,然后又突然在某一瞬间低头自笑,笑完才意犹未尽地离开阳台窗户。 夏竞折的母亲病重,他不得不回老家照顾一段时间,许昴清觉得自己的工作在哪里都可以,但夏竞折不同意,说他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就提出了分手。 许昴清舍不得,但又没有办法挽回,所以只好回了自己家,隔绝一切人和事,专心写作。 而陆朗发现,关北霖千辛万苦考上了目标大学,似乎并不开心,在他家待了好几个月,每天都是高兴来失望走,再后来失望来失望走,都快抑郁了。 夏竞折在乡下照顾母亲几年,母亲去世后他又回到了平城,依旧租了之前的房子。 这时的许昴清已经有了一些知名度,夏竞折又回来后,两人又重新联系上。 这期间,许昴清没有开展新的感情,而夏竞折也没有心思。 关北霖大四那年盛夏,陆朗去了国外做交换生,他也忙着备考研究生的事情。 陆朗家的原房东欠了债,陆朗妈妈看不下去,便买下了那套房子,因为距离高中近,所以租给了那些陪伴高三学子的家长。 虽是盛夏酷热,街上却也有飘落的梧桐叶。 关北霖接到陆朗的电话,老房子里有一些东西一直锁在柜子里,需要他寄给陆朗。 关北霖刚到吉祥小区附近的平安大街上就看到眼前黑烟滚滚,像一双魔爪笼罩在上空。 许许多多的人围在前面,警察拉了横幅,消防车闪烁着亮灯,所有人的视线被一阵剧烈的爆响震的弯腰曲背。 小区里陆陆续续有医生抬着担架出来,担架上的人皮肤烧焦,衣服烂在身上,哭哭啼啼的家人受不住打击悲痛被警察扶着。 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往浓烟方向跑去时,关北霖心顿时被揪了起来,他想冲进警戒线,被警察呵斥往后退。 他哪里肯服从,三个警察都没有摁住他。 “5号楼6层燃气爆炸,上下几层住户家里都受到了牵连,这火势这么大,十有**都活不成了。” “这是老小区,有不少住户都违规安装,前几天我有个朋友还向我打听,哪里有便宜的燃气管子,想自己换。” “唉,这也是那些人的命吧,谁知道燃气会爆炸呢。” “消防车都来多久了,火势还没下去。” 关北霖听到这些话,冲进警戒线内,想要去追上那抹身影,然后却刚跑几步,停在原地。 许昴清呆呆立在担架前,担架上的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他敛声闭气抖着手慢慢抚摸那人的脸。 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是希望他勇敢的活下去,不要自杀。 许昴清心痛的点头。 几分钟后医生宣布死亡时间,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像被抽空了灵魂。 这时有另一个男生匆忙跑了过来,“许昴清!” 许昴清木木扭头,“楚嘉,你帮我看看夏竞折…看看他怎么样了,好不好?” 楚嘉对上医生的视线,医生摇摇头,楚嘉哭了出来。 “已经……”楚嘉哽咽,“人已经不行了。” “不行是……什么意思?” “不行……不行就是死了,夏竞折他死了。” 许昴清眼泪无声落下。 “夏竞折死了……” 他重复一遍楚嘉的话,情绪瞬间崩溃。 关北霖远远站在那里,目光一直在许昴清身上,一刻也没离开,看着他崩溃不已,看着他发疯搂着夏竞折的尸体,看着他到处问医生为什么不救人,看着他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