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美人改嫁凶悍军官[七零]》 第1章 第1章 1972年初春，沙市钢铁厂家属院。 一个穿着齐整中山装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趁着半晌午人少，脚步匆匆朝张厂长家的院子而去。 他面色涨红，按捺不住激动，掏出钥匙开锁的时候手指颤抖，想到等会儿美人在怀的场景，忍不住喉头攒动，眼神中尽是淫邪之色。 张厂长家小儿子张旭东五年前娶了一个美娇娘，虽然是个乡下村姑，还疑似是个哑巴，但肤白貌美，杏眼琼鼻，眉目如画，简直比那资本家小姐还漂亮，关键是性子软和贤惠，嫁到张家五年任劳任怨伺候公婆兄嫂以及家里六七个侄子侄女，可大家一想，一个村姑嫁给厂长家前途无量的小儿子，简直是家里烧高香了，还不得好好表现？ 但家属院极少人知道那张旭东迷恋一寡妇，冷落家中媳妇，娶回来完全当个摆设，结婚一年分房睡着，要不是张旭东的妈使手段下了药，强迫儿子与儿媳李蓉同房好生个孙子，李蓉嫁过来完全是守活寡当保姆，关键还没有一分钱！ 李蓉嫁过来仅仅享了怀孕那几个月的福，等生下女儿小圆后，张厂长两口子立刻变脸，张旭东因为背叛了心爱的人以及误会是李蓉用下作手段勾.引她，对她厌恶至极，恰好厂里有两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他占了其中一个到邻省上学，而那寡妇二嫁也在同一个省，因此他时不时偷摸给寡妇家献殷勤送钱票。 工农兵大学学制三年，今年六七月张旭东毕业，而寡妇开大车的二婚男人出了意外，他用尽浑身解数打动了寡妇的心，与其勾搭有了孩子，现在和家里人抗争着和李蓉离婚，好腾位置娶寡妇进门。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也就是钢铁厂工会主任徐伟忍不住肉疼，他和张家人以及李蓉的爹娘商量好了娶李蓉进门，他四十七岁，能娶个差不多是黄花大闺女的二十三岁漂亮媳妇进门，还能照顾前面三个老婆留下的五个儿女自然是开心的，但花出去足足四百块，给了李蓉娘家二百断绝关系以及张家六十块！这心情自然畅快不了。 于是徐伟昨天刚给出去钱，今天便和张厂长一家商量着上门讨些好处，也是为了之后的事情好办。 门内，李蓉收拾好家里，端着一大盆脏衣服到院子里，小圆心疼娘，吭哧吭哧抱着一个塞满衣服分量不轻的盆子跟在后面，迈门槛的时候踉跄一下，差点朝前面栽去。 “小圆！” 李蓉神情恍惚正想事情，听到动静连忙转身扶住女儿，把盆子接过来，眼神担忧上下查看女儿有没有受伤。 “娘累，小圆痛痛！” 三岁小女娃白净漂亮，因为营养不良脸颊没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小孩子敏感地察觉这几天家里气氛不对，紧紧抱住李蓉细软的腰肢，脸上惶恐不安，却又克制着不想让她担心。 李蓉长着一张资本家大小姐的脸，但从小没享过什么福，手掌粗糙有厚厚的茧子，在娘家要下地干活，如今整天洗刷做饭比娘家的日子好过一些，吃得也精细些，但她越来越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偶尔空闲的时候抱着女儿仰望树上的麻雀出神，一大一小像两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李蓉把小圆抱到木盆旁边的小凳子坐下，从屋里拿出木头娃娃让她自己玩儿，她动作麻利地洗衣服，时不时扭头看看小圆，母女俩早已形成默契，相视一笑后各忙各的。 “娘看！小团穿漂亮裙子！” 木头娃娃小团是小圆仅有的玩具，她可珍惜了，堂兄们不会抢她的娃娃，但几个堂姐肯定会抢，不管喜不喜欢也会下意识抢夺，所以她只有和妈妈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悄悄拿出娃娃玩。 李蓉从小跟着姨婆，也是村里的老裁缝学做衣裳，嫁到城里头两年人生地不熟，直到生下小圆，在医院无人照料时，她偶然认识一个善心的女公安周悦，二人成了朋友，帮了她不少忙。周悦性格开朗结交朋友广泛，之后还给她介绍了不少活计，而剩下的零星碎布头刚好给木头娃娃做衣裳。 母女俩其乐融融之际，徐伟动作极轻地打开门、合上，蹑手蹑脚朝李蓉的方向走过来，眼神黏在她身后不经意露出的那节白到晃人的细腰上，渐渐地呼吸粗重暴露了身形，看到李蓉惊恐到破碎的眼神，他更是心痒难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水盆翻倒，浸湿的衣裳凌乱散在地上，小圆吓得哇哇大哭，李蓉身体僵硬，脸色惨白，拼命挣脱徐伟的钳制。 “臭丫头片子！给老子闭嘴！” 徐伟生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人，眼瞧着李蓉从他手里挣脱，他没继续纠缠，而是伸出手朝小圆抓去，结果脑袋上被倒扣了一个铁盆，“梆”的一声重响，震得他脑袋生疼，他本性暴虐，平时伪装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 李蓉力气不小，把铁盆扣在徐伟头上的同时赶忙将小圆抱到怀里安抚，一边跑去几步远的杂物房取出一根长棍防身。 “张旭东都不要你，和寡妇生出儿子了，你还给他守着呢？你马上是我徐伟的媳妇儿了，我为了娶你个破鞋花了足足二百六，你婆家和娘家大哥贪心不足的东西可是明码标价把你卖了，你好意思给我摆出一副死人脸？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徐伟气到不管不顾，把背地里那些腌臜事全说出来了，在他看来李蓉已经是他板上钉钉的老婆。 李蓉连日来惴惴不安的心沉到了底，听到婆家和娘家大哥的所作所为，她整个人像是浸泡在黄连里，苦到她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心脏甚至四肢百骸都在疼。 美人无声落泪，眼神彷徨凄楚，看得徐伟一阵热血沸腾，怒气消散得差不多，脸上露出几分和善。 “你那婆家和娘家都不是人，不过已经提前说好了，你嫁给我以后不用再和他们联系了，只要你伺候好我和家里几个孩子，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过这丫头不能留在家里吃闲饭，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徐伟发现李蓉很在意这个女儿，怕她之后偏疼亲生的苛待继子继女，于是毫不犹豫决定卖掉小圆，甚至想着小丫头漂亮说不准能卖个好价钱回回血。 “坏人！悦悦姨姨救救！” 小圆在李蓉怀里呲着牙恶狠狠瞪向徐伟，在她心里遇到坏人要找公安姨姨周悦，于是下意识喊出来，恰好给六神无主的李蓉提了醒。 “谁也救不了你们！李蓉，结了婚却守活寡的日子不好过吧？我不嫌弃你，结了婚我每个月给你两块钱零花，还有男人疼有什么不好的？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徐伟说得唾沫横飞，把自己说激动了，深深觉得自己是绝世好男人，唯一遗憾的是他一人唱独角戏，李蓉是个哑巴美人，还冷冰冰的。 徐伟步步紧逼，李蓉抓着木棍的手都在发颤，她把小圆推开，一开始胡乱挥着棍子，渐渐找回手感重重砸向徐伟。 徐伟一开始没在意，挨了几下发觉李蓉的防身术是专门练过的，他凭借男人天生的力量优势试图压制李蓉夺下棍子，结果手腕骨差点被打折，只能狼狈地躲闪。 李蓉抓着木棍的手指泛白，力气快用尽了也不撒手，而小圆呼哧呼哧不停捡来石头偷袭徐伟，母女俩反抗的架势激怒了男人，他不顾疼痛使劲夺过木棍扔到一边，贼心不死扛起李蓉朝屋里去，结果走了没几步，刚跨过门槛，太阳穴一阵刺痛，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李蓉那一胳膊肘的力道用到了极致，随着徐伟倒地，她也狼狈地脸着地摔在一旁，额头磕在门槛上血流不止，细嫩的脸颊殷红一片，她顾不得处理，匆忙起身将徐伟锁在客厅，她抱起小圆跌跌撞撞跑去公安局。 李蓉不喜出门，路上不少人看到她满脸血，吓得不敢上前，甚至辨认不出她是谁，而李蓉眼前一阵发黑，倒是没有猝然见到生人心慌气短的症状，跑到公安局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公安同志们见到她的模样吓一跳，神色肃然围上来询问。 “周悦，周悦……” 李蓉见到生人尤其是男人下意识抵触，面对徐伟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和体力，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地，怀里还牢牢护着小圆。 “叔叔，救救我娘！哇哇哇……悦悦姨姨！” 李蓉一脸血吓到了小圆，她不停地用小手给她擦，结果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时间以为她再也没有娘了，吓得小身子哆嗦，哭到哽咽。 周悦昨天从京市出差回来，正打算中午去看李蓉母女，下楼看到闹哄哄的，清晰地听到小圆的哭声，她疾步走上前扒拉开同事，看到面前一幕瞳孔睁大，一把抱起李蓉朝医院跑去，小圆小短腿紧跟在后面，发现自己跟不上，大眼睛一转，看到同样熟悉的公安叔叔顾侦，小手张开让他抱。 顾侦是公安局副局长，和周悦是两口子，刚打算开口问媳妇儿发生了什么，看见小圆后意识到周悦怀里的人是谁，不再多问一把捞起小圆跟上去。 到了医院，医生给李蓉处理伤口，夫妻俩和小圆在外面等，从小圆磕磕绊绊的话语中二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怒意上涌。周悦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些畜牲宰了，紧紧抱住小圆安抚，顾侦额角青筋直跳，叮嘱几句后大步返回公安局，带人到张旭东家抓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此时钢铁厂家属院，张旭东一大家子在国营饭店吃了饭，想到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慢慢悠悠朝家走去。 张胜利和徐凤两口子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最疼的自然是小儿子张旭东，这几年因为他的事经常大动肝火，现在不得不想开了，乐呵呵抱着小孙子逗弄。 他们身后，张家老大老二两家面色不好看，想到贤惠任劳任怨的弟妹马上是别人家的了，而新弟妹是个名声极差的寡妇，仗着生了个儿子还没嫁进来就要狮子大开口要了三百块钱，还得给她弟弟搞个工作！别说结婚还得备齐四大件！ “旭哥，我给你生儿子可是遭了大罪，你可不能对那母女俩心软！说好了等会儿赶她们出门，我们俩结婚给儿子上户口的！” 于慧抱着张旭东的胳膊，趁着大中午没人注意踮起脚亲了他一口，娇声说着。 张旭东一米七不算高，文弱清秀长相，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在于慧面前永远是温柔软和，对她几乎到了迷恋言听计从的程度，原本对李蓉母女那一点点愧疚顷刻间消散，忙不迭伸手发誓保证。 “慧慧，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可不就是想娶你吗？我们现在有了儿子，马上是一家人了！” 于慧心满意足，垂眸的瞬间闪过一丝得意。 一行人走到家门口，果然看到大门上的锁被打开了，料想到里面画面不堪入目。一进门，他们先把一群孩子们安顿好，剩下的人到正房客厅抓奸，虽然疑惑正房居然朝外锁着，但没有深想，尤其是听到里面奇怪的哼哼声后。 “贱人！我们张家哪里待你不好了？给你吃给你穿的，你居然敢勾搭人？” 张旭东为了在于慧面前展现男子气概，加上他心里有那么点微妙的不舒服感，七分的怒意被他展现出十二分，抄起院子里的木凳冲进去。 而徐伟手腕疼、脑袋疼，身上被李蓉用棍子砸到的地方后知后觉开始犯疼，刚醒来慢腾腾坐起来，忍不住痛意直哼哼，猝不及防被张旭东又砸了几下，凳子腿上的木刺扎入脑袋和太阳穴，一口气没提上来再次昏过去。 此时顾侦带着人冲进来，看到张旭东行凶，其他人骂骂咧咧抓奸，他当即一声怒喝，派人把一家子人全部拷起来带回去调查。 正值下午上班时间点，厂长一家子和工会主任被公安拷走的惊天大消息在家属院炸开了锅。张家人虚伪惯会做人，张旭东和李蓉婚后夫妻关系不和愣是没传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倒是小儿媳柔顺但性格有缺陷，小儿子一表人才可惜娶了个生不出儿子的村姑等言论不时传出来。 恰巧的是钢铁厂副厂长家的儿媳几个小时前疑似看到了李蓉，稍微一琢磨当即确定那人是她，剩下的事情自然而然想明白了。 “那大学生身边怎么跟着个妖妖艳艳的女人？你们记得不久前看到一个一脸血往出跑怀里还抱着孩子的女同志吗？那不是张家小儿媳吗？” 此话一出，不少和张家不对付的人附和，虽然暂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七嘴八舌还真猜对了不少，张家人顶着一道道鄙夷的视线恼羞成怒，奈何在顾侦等人的控制之下不敢说话，垂着脑袋面如土色。 医院里，李蓉额头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目光空洞茫然，看得周悦心疼不已。 周悦和李蓉认识两年多，李蓉的性子腼腆喜静，加上她工作忙，所以隔几个月到张家去一趟，每次去了张家人热情招待她，她确实看出张家对李蓉嫁过来只生了个女儿有意见，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除了多为李蓉介绍些做衣服的活计，给母女俩送些吃食礼物，其他着实做不了什么。 到如今张家人对李蓉没有丝毫愧疚，话里话外埋怨不少，觉得她不识好歹，关键是五年前李蓉和张旭东只在父母的张罗下在李家所在的向阳大队开了结婚证明，根本没领结婚证！张家上面有靠山，徐伟那个工会主任也不是吃素的，李家人卖女儿拿了不少好处，事情闹大了伤害最大的还是李蓉。 “……阿蓉，你还有小圆。我和顾侦会帮你讨一个公道。” 李蓉静静听完事情的处理结果，得知娘家大哥大嫂来了一趟公安局是为了给张家人澄清，并且把当初的结婚证明作废，半点没有顾忌她这个妹妹，心里犹如一潭死水。 “娘，小圆和娘一起！” 小圆窝在床脚累得睡着了，现在迷迷糊糊醒来张开小手要抱她，李蓉掩下诸多情绪，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乖哄。 公安局和妇联的人和张家人经过一下午的交涉，最终决定给李蓉母女二百元补偿，他们不想让李蓉好过，于是给了徐伟二百六和“彩礼钱”两相抵过，徐伟差点搭上命，如今不敢有花花肠子了，不过同样不想让李蓉好过，深知李家人贪得无厌的性子，和张家人一拍即合。 李蓉和小圆在医院住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在周悦的陪同下到张家收拾了衣物，小圆只惦记她的木头娃娃，看到娃娃脏兮兮地落在院子角落但没有被人丢掉，抿唇露出浅浅的梨涡，蹬蹬蹬跑到水龙头那里冲洗。 “你个小傻子！你和你娘都要被赶出去了，你还一心惦记这个破娃娃！” 今天是休息天，张家人除了张旭东和于慧出去准备结婚的东西，其他人都在客厅坐着，看到李蓉回来神色各异，但有周悦在场谁也不敢乱说话，孩子们倒是没有顾忌，还因为母女俩要离开心里不舍，不过平时嚣张跋扈惯了，说话夹枪带棒的。 小圆除了在李蓉面前活泼些，在其他人面前总是绷着小脸，不想说话，她没有理会哥哥姐姐们的目光，把木头娃娃冲洗干净后爱惜地放在她的小挎包里。她不知道跟着妈妈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但能和妈妈在一起怎么都是好的！ 张家几个孩子看到小圆和以前一样呆呆傻傻的，心里堵得慌，不过还是把昨晚攒在一起的糖、饼干以及零零碎碎总共六块钱零花钱强硬地塞到她的挎包里。 小圆眼神亮晶晶地瞅着包里的大白兔奶糖，忍不住咽唾沫，家里爷爷奶奶才不会给她糖吃，但大哥和大姐会偷偷给她塞糖和糕点，这次多了些但她皱着眉头稍稍犹豫一下还是安心收下了，也许是因为她要离开所以给的多吧？与此同时她杏眼警惕地看着另外几个总叫她小傻子、小哑巴的哥哥姐姐，生怕他们抢。 “小圆，小叔不是好东西，你让小婶别因为他伤心难过，他不值得。” 小圆猝不及防听到大哥这话，歪着脑袋，片刻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在她心里十六岁的大哥是最聪明的人，还经常帮她和妈妈干活，他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大哥，小圆记得！” “原来小哑巴会说话啊……” 几人怔愣片刻嘀嘀咕咕，被大哥凉飕飕的眼神盯得捂住了嘴巴，等他们想继续和小圆说几句告别的话时，小姑娘头也不回跑去找娘了。 李蓉和小圆的衣物不多，一个蛇皮袋完全装得下，她垂着眼帘走出阳台隔出来的小间，对住了好几年的地方说不上留恋，但突然要离开面临未知的以后，心里是慌乱无所适从的。 客厅里张厂长两口子招呼周悦，别管心里怎么想，周悦是公安局副局长的媳妇儿，他们不能得罪甩脸子。但张老大张老二两口子心里不平衡，忍了又忍还是心疼平白给出去的钱，加上于慧得寸进尺要求这要求那的，不敢对掌管财政大权的爹娘抱怨什么，此时他们看到李蓉从房间出来面面相觑，片刻后张大嫂和张二嫂默契起身走过去，压低声音一股脑发泄到李蓉身上。 “三弟妹，不是大嫂说你，你嫁过来不用上班，每天照顾一下孩子做做饭，日子不要太轻松，三弟这事做的不地道，但归根结底不是你笼络不住男人的心吗？还生不出男娃，这才让外面的狐狸精钻空子……” “对啊，白瞎这么张脸蛋了，人家徐主任能看上你，你居然不知道珍惜，瞧瞧回了娘家，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好日子，你那几个吸血的兄弟估计又磋磨着把你卖到哪家换好处呢。” 张大嫂和张二嫂一唱一和，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由得尖利起来，一开始她们觉得大家想出坏掉李蓉的名声，让她嫁给徐伟的主意丧良心，但转念一想，李蓉又不出门，名声怎么样又如何？起码嫁给徐伟依旧住在城里不用回乡下受苦，挪个窝继续过日子呗，谁知道李蓉性子这么烈！非得撕破脸！ 奈何两人说得热火朝天，李蓉除了脸色越发苍白，表情麻木一声不吭，简直一拳打到棉花里。 “和着你们觉得被婆家设计坏了名声还得反过来感谢不成？阿蓉这几年帮你们照顾孩子没有付出辛苦吗？大家都是女人，说这话你们良心过得去？” 周悦为人泼辣，又长着一双看起来很厉害的凤眼，常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此时身上的气势扑面而来，把张家大嫂和二嫂吓成鹌鹑哪里敢说什么风凉话？ 李蓉看起来柔弱可欺，但骨子里是强硬的，她在张家闷声不吭干活是为了能和女儿有个栖身之所，但经过这么一遭，对平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前公婆彻底心冷，至于张家在家属院被人议论纷纷，再不复以前的好名声，她不光不愧疚，还觉得他们活该！ 她路过张厂长夫妻身边，挺直脊背，清凌凌的目光径直看过去，片刻后抱起小圆头也不回离开。 “她那眼神什么意思？质问我们？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害得咱们家丢了脸，成了钢铁厂的笑柄，她还有脸了？” 徐凤当即暴跳如雷，指着李蓉的背影吼叫发泄，张胜利抽着烟愁眉不展，思索接下来怎么平息厂子里各种议论。 李蓉知道娘家肯定一团乌烟瘴气，把坚持送她回娘家的周悦劝说离开，她带着女儿坐汽车回向阳大队。她不喜出门，若是遇到必须出门的时候，总是肥大的长衣长裤遮得严实，脸上裹着面巾，即便如此，露出的那双莹润美丽的杏眸常常引来人的注视，她一路上垂着眸子紧紧搂着小圆。 直到下车她才松了一口气，母女俩走到家门口，看到婶子大爷们在门口看热闹劝架。仔细一听，原来是李家在闹分家，李成梁和王美丽要把大儿子一家分出去，以后跟着小儿子一家过，现在房子干粮工分等算得差不多了，倒是开始争李蓉母女跟哪边。 这事听起来荒缪，老两口分家大多都是跟着大儿子，但李家大儿子两口和张家人串通把自己妹妹买了，李成梁把大儿子暴打一顿，干脆决定分家。 因为二百块被李老大两口子拿来凑钱给儿子买工作，李老大家一贫如洗，他们想养着李蓉母女好把那钱赖过去，至于怎么个养法就另说。李成梁老两口哪里不知道大儿子一家的想法？女儿已经够苦命了居然还被她大哥大嫂算计榨干价值，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怎么忍心？ 第3章 第3章 “我苦命的闺女，你大哥是个畜牲，爹娘对不起你啊！” 王美丽察觉到熟悉的身影，定睛看过去看到捂的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杏眼的李蓉，心疼地疾步上前把她搂到怀里。 李蓉生生咬着唇，直到发白，颤抖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杏眼朦胧噙满了水雾，唇齿间泄露出哽咽委屈，连日来克制的情绪顷刻间坍塌。 结婚五年，娘家人几次进城去看她，但不让她回来，生怕大队的人知道家里女儿婚后过得并不好，嫁到城里人是去给婆家人当保姆的。李蓉也害怕一个人出门，更怕小圆丢了，这一次回来竟然是离婚归家。 李家分家闹剧足足闹了一下午，最后是李蓉默认跟着爹娘一起过日子，至于那三百块钱需要李老大家每年拿一部分工分换钱以及三分之一的粮食来抵，直到还清，并且由大队的人直接交到李蓉手上。 大队一般不会掺和家务事，但李蓉把家务事闹到了公安局，公安局副局长顾侦亲自出面提出的建议，大队长哪里敢阳奉阴违？甚至以后李老大一家子不光在大队抬不起头，还要干最累最重的活。 李蓉在向阳大队安顿下来，李成梁和王美丽跟着李老二住到东院，他们一致决定让李蓉母女住最敞亮的屋子。 说来当年张家为了让小儿子从对寡妇的迷恋中回心转意，给了李家一百五十块高彩礼，其中一百加上家里的全部积蓄用来盖了新房，李蓉婚后这几年，李家人没占上大便宜，但小便宜拿了不少，李蓉住大房间说到底是应该的。 李蓉比嫁人之前更加沉默了，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门做衣服和一些头饰小包，小圆被二舅二舅妈家的几个表哥表姐欺负过，她不想让妈妈担心，于是躲在屋里陪她。 李翔和杜芬当二哥二嫂对此没说一句闲话，反倒态度和善的不得了，还故意放高声音把家里几个孩子教训了好几次。李蓉待在屋里听得清楚，但没有出去说和，对此置之不理。 “小妹这是怨上了大哥一家，说不定爹娘和咱们也被牵连上了……” 杜芬在院子里小声嘀咕，声音说小不小，反正除了屋里的李蓉母女，其他人都听到了。 “你别胡咧咧！阿蓉心里苦，以后带着小圆可怎么活？” 王美丽皱眉，眼神警告二儿媳后不自觉开始发愁，李成梁啪嗒啪嗒抽旱烟，这时候没说什么，倒是晚上和王美丽商量过阵子给李蓉相看个人家。 “阿蓉年纪不算大，带着个女儿总归好嫁的，放低条件总能找到称心的，不然把小圆送到张家去，她们家养个女娃不费事。” 王美丽心里嘀咕李蓉怕是根本不想改嫁，更不会丢下小圆，可李成梁说了这话完全是下定了主意，她性子软弱，一向以男人为天，即便心疼女儿却不可能为了女儿反驳男人。 —— 海浪岛军区家属院。 “哥，你说程叔买的花裙子和头绳是给谁的呀？我昨天居然看到冷阎王笑了，吓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郑清朗表情夸张，还跟触电似的抖了几下身子，朝着郑清明挤眉弄眼，他长相随了亲爹，是个俊俏爱笑的黑皮小子，而哥哥郑清明冷白皮总板着脸，眼神唬人，性格成熟稳重，两人完全不像只差了半小时出生的双胞胎。 兄弟俩六岁，他们从小跟着爷爷在京市军区大院长大，小小年纪自理能力惊人，无奈一年前郑老爷子被调查控制了自由，于是兄弟俩被送来边疆和父母生活，不到两个月，父母去执行秘密任务失联生死不明，不久后，组织上宣告二人牺牲，程锦收养了兄弟俩。 程锦性格冷硬，沉默寡言，虽然五官俊朗，身姿颀长挺拔，却是军中人尽皆知的冷阎王，前几天执行任务右眼角留下一道狭长狰狞的伤疤，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凶悍，家属院老人妇女小孩几乎躲着他走。 兄弟俩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在京市的时候见过好几次面，不提程锦时不时跟他们寄礼物，继见不到爷爷，失去父母后他们成为养父子，兄弟俩对程锦除了喜欢更多了依赖。 “程叔都二十八了，再不开窍估计要打光棍一辈子了，有喜欢的女同志是好事啊！” 郑清明正收拾他和弟弟的行李，扭过头撇他一眼，嫌弃他一惊一乍。 恰好此时，外面汽车刹车声响起，紧接着兄弟俩八卦的对象疾步回来，面色凛然，神情夹杂着愤怒心疼等他们看不懂的情绪，二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夏然而止。 “程叔？出什么事了？” 郑清明话没说完，程锦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大包，把他们的行李迅速塞进去，一手抄起一个孩子，不过眨眼之间坐上车飞快赶往码头乘船。 登上轮船，兄弟俩才知道原本订好下周去沙市探亲提前到了今天，郑清朗好奇心重，忍不住想问什么，被哥哥郑清明杵了一拐子不情不愿闭上嘴巴。 程锦自接到顾侦的电话，听说李蓉的事情后心神不宁，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一路上较以往更加沉默，不住地摩挲一个旧到发黄的手帕。 “咦？这不是芙蓉花吗？去年院子里结出好多呢！哥，你看！” 郑清朗坐不住，凑到程锦跟前，看清楚后激动地拍他哥的胳膊，挤眉弄眼傻乐，郑清明扶额暗骂一声蠢弟弟没半点眼头见识，不料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芙蓉花。” 李蓉在帕子上绣完最后一针，怔怔看着上面的芙蓉花。 “娘，花花漂亮，一朵、两朵、三朵……” 小圆靠在李蓉身边，手指着上面的花，数完仰起小脸，澄澈的大眼睛满是求夸奖。 “小圆最聪明了，这是……芙蓉花。” 李蓉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将手帕叠好放在她的口袋里。 回到娘家的三天里，一切看似平静，但二嫂一天好几趟带着孩子进来四处打量，瓜分了小圆的饼干，昨天更是话里话外介绍她娘家表弟，明摆着想让她嫁人。 “诶？怎么把门插上了？阿蓉啊，你看二嫂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咚咚咚的拍门声响起，小圆不高兴地撅嘴，饼干和大半袋糖果放在外面被抢走了，剩下的六块糖一定要保住！她跟小仓鼠一样把糖果以及钱藏到床下李蓉锁着的木匣里，拍了拍小手跑去开门。 杜芬差点摔个大马趴，扶着门框稳住身子忍不住想朝小圆脑袋拍一巴掌教训她。 “二嫂，有事？” 李蓉把小圆揽进怀里，不让她看到杜芬充满恶意的眼神，说话的语气没有前几天的温和。 杜芬一下子反应过来，神情变幻，僵硬了一顺恢复满脸笑意。 “你瞧瞧这布拉吉多好看！听说城里姑娘最喜欢了，我那远房表弟现在改头换面，可不是以前惹是生非的小混混了。我跟你说，你二哥最近跟着他倒腾东西赚了不少钱，你要是嫁给他可不是吃香喝辣吗？” 杜芬知道倒买倒卖不宜声张，说到后面捂着嘴声音压低，眼神警惕地朝外看。 李蓉内心一阵烦躁，冷下脸来。 “我不需要你和二哥养，其他事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主。” 李蓉话少得可怜，要不是实在厌烦眼前这一切，不得不把话说明白，省得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恨不得当个真正的哑巴。 杜芬习惯唱独角戏，乍一听到哑巴小姑子说这么长一句话，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小妹，爹娘不会由着你的，他们顾忌你刚离婚没张罗，早晚有一天会提起。你别以为自己还是十**的大闺女，男同志争着娶你，那张家是城里人，但把你当回事了吗？要我说我表弟看得上你，你该庆幸……” “二叔二婶儿，不好了！翔子被革委会的人抓起来了！” 下工没一会儿，刺耳的惊叫声打破宁静，李家大伯在城里上班的儿子李强自行车蹬得飞快，满头大汗闯进来丢下一颗惊雷。 杜芬顾不上找李蓉的茬，神情惊恐无措，瘫软在地哭天抹泪。 原来是李翔和杜芬表弟合伙在黑市倒卖东西，不过几天功夫，李翔点背让人逮个正着，如今免不了被抓去劳改。 李成梁和王美丽最疼小儿子，一听这消息觉得天要塌了，着急找大队书记李老大一家子以及大儿子过来商量怎么办。 两家的男人当即借了大队的拖拉机进城打听事情，杜芬坚持跟着去了，李蓉在家安抚孩子们，心里一阵发愁，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孩子们睡下了，李蓉坐在堂屋等着，直到夜里九点多，拖拉机开回来，门口脚步声响起，杜芬似一阵风跑进来，扑通跪倒在李蓉面前，李蓉不知道发生何事却是感到心惊肉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妹，现在只有你能救你二哥了，那革委会主任说了只要你愿意……陪他……你二哥三个月后就能出来了……” 李蓉耳边嗡鸣，挣脱杜芬紧攥她胳膊的手，双手撑在桌边，缓缓抬眸看向其他人。 “阿蓉，咱们真是没有办法了，你得罪了钢铁厂工会主任徐伟，那人和革委会的认识，所以……” 李大伯撇过脸，不忍心说下去了。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去解决！” “阿蓉，娘也求你了，救救你二哥吧！” 深夜，李蓉抱着小圆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家门，漫无目的朝着夜色汹涌处走去，眼前看不到一丝光亮，她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也许点头了？ “爹娘，等二弟回来咱们还是别继续分家了，小妹这次肯定要和咱们离心了，做这些没用了……而且那革委会主任名声不好，听说有暴力倾向，有好几个女同志……没了，小妹估计也……” 李蓉弓着身子捂住耳朵，她怎么不是个聋子呢？为什么要听到这些？她又做错了什么？ 反抗是不应该的吗？是她错了吗？ 不知不觉，李蓉走到山脚下湍急的河流边，她短暂停顿了一瞬，眼神彻底陷入空洞死寂，毅然决然朝前方走去。 “小圆，别怕，娘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