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记者》 第1章 初到月港(一) 已经能看到对岸的下城区了。 与其他翘首向岸上投去好奇目光的人群不同,站在角落让路的孙不器耷拉着头,专心地守着自己的行李。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下城区是包容的代名词。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地方像它这样繁荣与萧条并存,文明守序与混乱暴力共生。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孙不器才提着行李穿过狭窄逼仄的船舱走廊。站到甲板上时,铺天盖地的声音朝着她袭来——下城区给孙不器的第一印象是,热闹。 摇帽子举牌子来接人的,扯着山歌一样的调子喊名字;卸货搬货的,对上水泄不通的路一点办法也没有;穿着制服的人在艰难地维持秩序,但这种时候,哪怕只是肩膀一碰眼眶一瞪也足以点燃怒火,引起一场小混乱。 孙不器脸上有些发白,由于长时间待在海上,原本很少晕船的她,来的路上已经吐过好几回了。 她可不想现在下船像只被卷入波浪的海鸟一样,被人浪推着走。所以,孙不器左望望右看看,在甲板上寻了一块位置又坐了下来。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本子和笔,写下这段文字。 315年4月19日上午10点12分,经过两天一晚的航行,我终于到达下城区月港市。 然后,她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家人得知她被外派到下城区时几乎吓得晕厥过去:“你打小就在主城区长大,去到那种混乱不堪的地方还有命回来吗?新闻中心凭什么派你过去,就算是工作,也一定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家人瞒着她去日则新闻媒体中心闹了一场,得到的回复是:要么辞职,要么去! 无情的狗资本家。 这是发小戚意山的原话,也是她的心声。 辞职是不可能的。 主城区的和平稳定吸引着每个人削尖了脑袋也要留下来。在那里,失业则意味着被淘汰,因为每一个岗位后面都跟着无数眼馋觊觎的人。没有任何人敢存有下一份工作更好的侥幸心理。 在意识到外派到下城区的事情无法改变的下一刻,孙不器立马花了一半的积蓄购买了战斗力训练课程。 只是。 孙不器无奈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基础数值。 【姓名:孙不器 职业:日则新闻媒体中心,记者 攻击力:30 防御力:60 生命上限:90 体力上限:90 精神值上限:85 技能:无】 “月兔,这根本不合理!”孙不器气急败坏地跟自己的人工智能讨价还价,“我锻炼了体术练了枪,还在一场武术较量中赢了一名教练!!!攻击力怎么可能只有30!!!” “月兔正在复核中……”月兔柔和的机械女声在脑中响起,“抱歉,月兔的复核结果显示数值并未有错误。月兔的中央处理器链接盘古,若有疑义,请以文书的形式递交人工智能数据中心。” 盘古是在几百年前就被创造出的人工智能,经年迭代更新下,几乎成为了整个主城区的大脑。大至军事经济,小至路边的一台自动购物机都会归溯到盘古的数据库中。 自从盘古诞生以后就从未出错。可以说比起怀疑盘古,人们更愿意怀疑自己。 于是孙不器只能认命地接受自己花费一半积蓄做了一场无用功。 新闻中心应该有安排人来接她。只是孙不器一直没有从月兔那里等来接头人的消息,反而收到了妹妹孙拒弱的短信。 “姐,你到了吗?借我点钱。” “咦?” 孙不器觉得奇怪。妹妹是日则大学的学生,平时补贴很丰厚,她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怎么会突然向自己借钱呢? “出什么事了吗?你要借多少。” 等了一会儿后,妹妹发来了短信。 “没出事,只是想跟着同学去报名巡猎者。得先交钱进行训练才能有资格参加遴选,我攒的钱不够。” 巡猎者是保护主城区、处理污染源和猎杀变异生物的组织。由于工作具有危险性,待遇福利一直是主城区的第一梯队。一家人中只要有一人加入了巡猎者,哪怕是当后勤,也能凭一己之力养活一大家子人。 当初孙不器差点就加入巡猎者了,只是她差点运气,她毕业那届巡猎者并不招人。现在妹妹有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可能不支持,估计了数字后还多转了一些钱,让妹妹买点东西回去多看看父母。 “我晓得的。姐你现在不在家,爸妈那边我会多回去照看。” 看来她离开家后妹妹也成长了一些。明明以前还是一个放假宁愿和朋友出去玩也不愿意抽一天回家的人啊。 迟迟没有等来接头人的联系后,孙不器决定先下船找点东西吃。她肚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无偿送给大海,现在饥肠辘辘,她已经闻到码头飘上来的食物香气了。 踩上下城区的土地后,孙不器有了些自己被“流放”的实感。 抬眼向远处望去,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下是成片的贫民区。曲折阴暗的巷道是滋生犯罪率的温床,孙不器不由握上了腰间的枪。 腰间的枪是最新型号,NG103E型。NG是民用弹匣型号,E则意味着发射出的子弹不但可以伤害变异生物,还可以伤人。 这里不是平静的主城区,除了戒备污染变异生物,她还需防备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 若不是因为她被外派到下城区工作、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到这把枪。 这把枪是发小戚意山送她的礼物,价格昂贵。戚意山对她说:“一定要活着平安返回主城区!” 会的,我一定会的。 孙不器下定了决心。 她一定要写出足够优秀的新闻,为自己返回主城区添加谈判筹码。 码头上有还没收摊的早餐店,竹屜蒸笼里冒出喜人的热气,外面则摆着油条豆浆之类的吃食。科技无论发展到何种程度,食物还是老味道最得人心。 孙不器凑过去看,早餐店的婶子手里拿着块抹布擦手,热情地招呼她:“小妹,要吃点啥?有鲜肉包、笋包、糯米鸡。时间不赶的话可以到店内吃小米粥。” 不知道下城区的物价怎么样…… 她的积蓄被训练课程的销售骗走一大半,剩下的那些还得满足在下城区的生活呢。新闻中心的外派工作不安排住所,她得自己找房子租。 “姐,来两个馒头。”初来乍到,能省则省。 大婶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她只买两个馒头露出不悦的神色。熟练地从竹屜里捡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放袋子里,递给她。 “小妹,瞧你不像是月港人。咋到这儿来了。” “来这里办事。刚下船,有点饿了。” “哦,要待多久啊?”现在这个点吃早餐的人不多,大婶也有时间跟她聊闲话,“有地方住吗?” “还没呢。”孙不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婶的眼神一亮,一手伸入面前围裙的兜里手脚麻利地掏出一沓纸片:“有事打上面的电话,说是我介绍的,能给你房租打折。” 诶?小广告真是无处不在。 孙不器接过那一沓名片:“姐,月港有什么好玩热闹的地方吗?我刚来想到处看看。” “好玩热闹的,那就是中央大街了,高峰期进去走一圈出来鞋底都得挤掉。你要去?我这里还有……”大婶说着又要从围裙兜里掏东西。 孙不器赶紧摆手;“不不不,我不急着去。”姐啊,发传单也没有这样发的啊,老板会结算给你工资嘛。 “嗨,姐还能害你吗?”大婶嗔怪地瞅了她一眼,俨然一副老熟人的热络语气,“你想找乐子还是看风景?找乐子去百灵鸟大剧院,里面歌剧话剧二人转一应俱全,随便扯一个人都能给你来一段儿。若是想看风景,必须是达令港,那里有夜市,看海景的同时还能撸两串儿。海景配烧烤,那才叫地道月港味儿!” “好好好,谢谢姐。”孙不器默默记下这几个名字。 中央大街,人多热闹。里面有百灵鸟大剧院,可以看戏听歌剧。 附近有达令港,看海景吃烧烤。孙不器看都有烧烤摊了,估计是傍晚人最多,晚上倒是可以去看看。 “小妹,现在要去中央大街吗?姐帮你叫车啊!” 会不会是黑车啊!姐,我虽然看着不像是本地人,但我真没多少钱可以骗啊! 孙不器大大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姐,这馒头做得真好吃啊!” “可不是!”大婶一脸骄傲,“正宗月港大馒头,不加一粒白砂糖!你尝着是不是甜的?” “嗯嗯,真甜。”孙不器猛猛点头,“这里离中央大街远吗?” “路程一个多小时吧。” “那还可以啊。”孙不器又咬了一口大馒头。 大婶眼巴巴地看着她。 “姐,给我吧。有需要我一定打电话。”孙不器接过了大婶手中的卡片。 “一定要记得报我的名字!” 孙不器赶忙点着头逃了,来不及问大娘叫什么了。跟她多说一句话,孙不器感觉自己的余额数字都被人惦记了。 逃离了早餐店,孙不器环视四周打算找一个显眼地儿等接头人。猛的一个穿得体面得当的老太太从她面前走过去,那老太太拖着一个28寸的行李箱走得健步如飞。 难怪刚才早餐店的大婶第一句就问她是不是月港人,这么一看,外地人在这里还真扎眼啊。 月港人多穿黑灰白,要么就是蓝色深棕。只有外地人才会穿得五颜六色。 孙不器低头看自己的一身黄色裙子,看来得安定下来后首要的事就是得先给自己置办几件衣服了。 孙不器正等着人,到处看的眼神不可避免地落回了刚才的早餐店。 只见那大婶依样画葫芦地对着另一个客人塞小广告,那客人嘴上堆笑答应着,猛的对着一个方向招手喊道:“诶,我在这儿……嘿嘿我朋友来了,大姐你家东西味道真不错下次我来这里还找你买东西。”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孙不器眼睛瞪大。学会了! 眼见着人没等到日头也烈起来,连早餐店的大婶都收摊儿了。这人还来不来了。 难道有事儿耽误了? 可惜主城区和下城区的人工智能并不互通,要想打电话还得先当面解开和对方的沟通权限限制才行,不然她现在还能给对方打个电话。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孙不器提着自己的行李,跌跌撞撞的,顺着人流的方向走出了码头。 码头外面就更热闹了,四通八达的路上,每条路都有司机凑到提着行李的人面前热情地招呼问去哪儿。 “中央大街去不去?坐啥环城地铁,我这光速摩托一溜烟的功夫就到了,只收你二八八,祝你发发发!” “大哥大姐,行李这么多坐我的未来的士多方便,整个月港市,只要你报的出地名我就能准确地把你送到地方。” “抢啥客抢啥客,没看见这个人我已经搭上话了吗?故意找茬是不是、来来来我们到旁边较量较量——” 出于记者的习惯,孙不器很自然地开始观察着四周。又看见了那个衣着光鲜拖着28寸行李箱的老太太,好几个司机聚上去跟她推销,老太太全没搭理,径直坐上了停在角落的一辆灰车离开了这里。 孙不器望着老太太离开的方向思索了会儿;“月兔,帮我调出下城区月港市的城市路线。” “月兔得到指令。现在你的面前就是月港市的城市路线图。” 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一副城市路线路,随着孙不器的意念控制自由地放大缩小。她注意到,老太太离开的方向通往一个地方——中央大街。 看来真是个好地方,人人都想去。 她必须得走一趟了,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故事,这么好的机会身为记者怎么可能放过。 “大哥,中央大街多少钱?”孙不器在一群司机中挑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人走过去。 大哥脸上堆着笑;“去百灵鸟大剧院还是达令港?” “这里的人往中央大街大多去这两个地方吗?” “妹子我看你是外地人,外地人除了这两个地方去别处也不安全啊。” “那我去达令港吧。”刚才在地图上看见,月港市的新闻社离达令港更近,初来乍到还是先报到再说吧。孙不器搓搓手,为难地说:“哥,我身上钱不多,路费能不能便宜点?太贵了我付不出那么多钱。” “妹子,你来自主城区吧。买得起新型手枪还付不出我这点路费啊。”大哥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正好也要到达令港吃烧烤,顺路带你过去就是了。” “谢谢哥,多少钱啊?” “……给个二十吧。交个朋友,以后有人跟我抢单约架,你可得带着这把枪过来给我撑场面啊。” 孙不器苦笑:“哥,我是个守法公民。” “又不是真让你开枪,吓唬吓唬人就行了。”大哥不争气地瞥了她一眼,“上车吧,坐稳了系好安全带,跌了碰了可别找我要医药费。” 大哥一路飞驰无视交通规则,孙不器在车内颠得五脏六腑移位,只是比起难受她更怕自己死于交通车祸,那才是死不瞑目。 还好,大哥开车虽野却很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达令港。 “大哥……”孙不器扶着车顶大喘气还不忘记者本能,“天色这么早就来达令港吃烧烤啊。” “嘿不早来连个落脚点都没了!”大哥给了她一个眼神,“达令港的蓝调时刻,哪怕是你们主城区的人见了也得惊艳。” 蓝调时刻是指日出前,或者日落后天空呈现静谧蓝色的短暂时刻。 “蓝调时刻?我以前也见过。” “达令港的蓝调时刻跟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只要你见过就懂了。”大哥的话里有了那么点语重深长的意味在,“下城区没有那么多恢复精神值的娱乐。在达令港吃烧烤看蓝调时刻,是整个月港市人共有的习惯。富人和穷人,老人和小孩,不论你是谁只要站在达令港。达令港平等地对待所有人。” 提高和恢复精神值在这个世界很重要。 世界上存在变异生物,那种东西除了伤人,还会产生污染。 污染是潜移默化的。如同看了一部恐怖电影后情节作为记忆存在于人的大脑中,人必须需要借助时间淡化记忆,正如他们需要娱乐来提高精神值抵御污染。 主城区的所有娱乐方式都被政府垄断,如果你需要提高和恢复精神值,必须花钱购买娱乐或者购买恢复药剂。记者生产出的资讯新闻,也是娱乐方式的一种。 平等慷慨地赠予所有人的娱乐方式吗?她以前倒是不知道下城区存在这件事情。也许可以作为素材用到。 孙不器感觉这大哥还挺健谈,人也比早餐店的大婶实在多了,便又问: “哥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便宜的房子租吗,我听说月港市人杰地灵就自己一个人过来玩了,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去哪儿,您能不能跟我推荐推荐?” “便宜地方到处都是,在月港市富人过得好对穷人也很包容。”大哥指着一条巷子,“你进去左转到头右转三百米再右转,里面有个兰州拉面馆,他楼上有出租。” “左转到头然后右转左转?” “不是,是左转左转右转。” “左转左转,然后……” “小姑娘年纪轻轻记性咋那么差,大又多兰州拉面馆就是了。这时间被你一耽误,我还没找到一个好位置呢。” 孙不器好声好气地送大哥离开了。 她记性当然不可能那么差,只是故意试探大哥是给乱指路打发她走。 路线是假的,但那个大又多兰州拉面馆应该不会错,人在情绪产生波动的时候通常无意识地说出真话。刚才大哥被她绕烦了后脱口而出这个名字,看来是真有其地。 跟着月兔规划出的路线图,孙不器找到了月港市的新闻社。 只是,孙不器再一次怀疑起月兔的数据出错。面前这个分明是一个小卖部啊? “老板?” “烟酒左边走,吃的中间走,生活用品往门外走,这里不卖。” 孙不器默了一默。 “老板,这里是日则新闻媒体中心月港市分社吗?我看地址跟这里对上了。” 柜台后冒出一个半机械化的人头,防真眼转动的时候有滋滋机械声:“身份证明。” 孙不器让月兔调出自己的记者证明给老板看,于此同时自己默默观察起老板来。 老板大半个身体掩藏在柜台后面,露出来的脑袋和肩膀有一半已经被改造换成了机械。像他这样与机械共存的人一路走来孙不器看见不少,只是像老板占比这么大的人还是少见。 在主城区——所有人都很忌讳将自己的身体替换成机械零件,他们对自己的原装身体看得很重要,很多人宁愿保持残疾也不愿意安装上机械义肢。当然,这种任性有政府托底保障。 但在混乱危险的下城区,身体残缺跟不想活了没什么两样。 “那里。”老板冷淡地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孙不器礼貌道谢,往老板指的方向走过去对着一面墙陷入沉默。 “那个不好意思,老板,暗门不是人脸识别开的吗?”孙不器开口问道,“还是说我需要先录入人脸信息。”主城区的数据跟这里不互通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个屏幕,手掌贴上去。” 孙不器照做了。 屏幕亮起,光线扫描识别她的掌纹信息,显示数据查询、核对、录入、建立…… 孙不器耐心等了半天也不见有暗门打开,正嘀咕着一个新闻社有必要做得跟情报局一样保密时—— “你怎么还站在那里?” “诶,我在等……” “你已经打完卡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尽管一半脸变成了机械,孙不器也能从他脸上看出“你没事吧”的关爱智障的情绪。 “堂堂月港市新闻分社就是这么一个小卖部!!!” 孙不器震惊不已。不是她不稳重,而是在主城区的日则新闻媒体中心可是占据了足足七千亩土地,怎么在月港市就如此落魄! “不不不……” 孙不器的眼神中浮现出希冀。 “这个小卖部是我的,那块屏幕才是新闻社的。” 希冀破碎了。 …… 爸爸妈妈,一定是我在踏上下城区土地的那一刻精神值就被污染到负数了吧!不然我怎么会听到如此荒谬的话。 “你是新闻社的人吗?”孙不器艰难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是啊。” “新闻社允许员工有副业吗?”在主城区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 “谁说是副业了。”老板义正严辞地纠正她,“小卖部是我的主业,新闻社才是副业。” 月兔!月兔!!!快点核对我的精神值,我感觉自己被污染得很严重了。 月兔一直很安静,这意味着她的精神值很稳定,并没有污染到产生错乱的程度。 “新闻社还有其他人吗?”孙不器问。 “……恩,我还见过……”老板的原装眼和机械眼一起将目光落在孙不器身上,“你。除了我和你,没见过其他人了。” 下城区的环境比她想象的还要险恶! “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你好,我叫孙不器,是日则新闻媒体中心的记者,现在被外派到了月港市……新闻,社。” 孙不器觉得自己讲出新闻社三个字的时候简直是在昧着良心。 见孙不器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老板倒有点对她另眼相看了:“我叫黄玉麟,是这家小卖部的老板。” “以后你每天早上都得到那块屏幕那里打卡,下班随便。对了,你现在还没地方住吧。”黄玉麟的目光落在孙不器脚边的行李上。 “恩,我打算等会儿到大又多兰州拉面店看看,听说那里楼上有出租。” 黄玉麟的半边脸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显露了他的整个身体。 比孙不器想象的情况好了一点,不是半个身体都被改造成了机械,而是只有左手被换上了机械义肢。双腿和右手还是原装,穿着衣服看不见,不知道内部有没有改造替换过。 “带上行李跟我走。” 黄玉麟示意孙不器跟上,打开了小卖部的后门。在那里,停着一辆造型很拉风的鬼火摩托。 “黄哥你人真好,还特意送我过去。”孙不器戴上他扔过来的头盔,有点感动。 “黄哥还有更好的地方呢。” “什么?啊——” 一阵风驰电掣后孙不器晕乎乎地站在了大又多兰州拉面馆前面,抱着树干呕。 她觉得自己的抗晕车能力在来到下城区后下降为零,当初她可是跟着同事开车横贯大陆跑新闻都没事的人啊。 谁知道来到下城区后,硬扛过了马路杀手,却又栽在黄哥的摩托上。 黄玉麟熟门熟路地从店里的桌子上拿了一包纸巾,晃到孙不器面前蹲下:“妹子,你真的要在这里租房吗?” 孙不器抽了几张纸巾擦嘴,艰难地回答:“我得先看看房子。” “还看啥啊,方圆百里都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的房子了。离小卖部又近,你早上打卡多方便,多睡几分钟不好吗?” “说得也是。我对房子要求倒是不高,就是房租……” “只要你租下,黄哥帮你谈一个优惠价。” “那就谢谢黄哥了,对了,黄哥你跟这里的房东很熟吗?” “谈啥熟不熟的,发挥一下想象力!这里的房东就是你哥!” 孙不器再一次沉默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巾,发挥了一下想象力:“呵呵呵,哈哈,黄哥你真是家大业大啊哈哈,该不会这家兰州拉面店也是你的吧哈哈。” 黄玉麟微笑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孙不器的无语以肚子叫的方式外化了出来。 “妹子你饿了啊,哥给你下碗面。” “不了黄哥。”孙不器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黄哥,你这里有馒头吗,给我来两个。” 社会太复杂,还是馒头最单纯。 “有,黄哥给你拿两个正宗月港大馒头。” “不加一粒白砂糖吗?”熟悉的口号才刚从早餐店大婶那里听过。 “当然加了啊,不加怎么甜!看你是熟人,黄哥给你拿糖多的。” 女主的名字出自“君子不器,周而不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到月港(一) 第2章 初到月港(二) “到别处再也找不到这么个实惠地儿,床被子柜子桌子一应俱全,原本打算做个小旅馆。你要是有心,每日多给30块我把你的三餐都给包了。” “房租多少呢?”孙不器拘谨地摸了摸口袋,想起现在都是电子支付,又顺手将手插进裙子兜里。 “你黄哥还能坑你吗?一月七百,住得久还更优惠。”黄玉麟的机械眼滴溜滴溜地转,“你这次来住多久。” “先租三月吧,要是合适我再跟你续租。”价钱倒是合适,孙不器说着引黄玉麟往楼上走,“黄哥把门开开,我先把行李放进去。” 黄玉麟跨先一步走在前面,在二楼的一扇门前停下把门打开:“二楼就住着你一个人,旁边这个门是杂物间,放点装修剩下的木头之类的。” 二楼的楼梯口夹在兰州拉面馆和另一家住户之间,她租的房间从楼梯上来后往右走就是了。整个二楼就两扇门,除了她这间就是黄玉麟说的杂物间了。 孙不器往房间里望,正如黄玉麟所说有床有柜子有桌子,不大的房间还划出来一块地装修了卫生间,旁的再多也没有了。 房间有一扇大窗户,望出去是一片废弃了的菜地,长了几株半人高的荒草。菜地对面是另一栋居民楼,窗户外拉的绳子上晾着半干的衣物,瞧着像是住了一家人。 多亏了这扇大窗户,房间的采光不错。 找黄玉麟借了扫帚抹布把房间清理了后,孙不器把自己并不多的行李从行李箱里整理了出来。想起自己今天因为身上这身黄裙子百分百被遇到的人认出是外地人,便又借着还扫帚抹布的时候向黄玉麟问了附近的商店在哪儿。 “要出门?”黄玉麟就坐在兰州拉面馆里给自己的手臂上机油。 “是啊,我去买点生活用品,顺便再买身衣服。” 黄玉麟给她指了路:“你初来乍到不到处逛逛?” “黄哥你有推荐吗?我只知道百灵鸟大剧院和达令港。” “你来的时间短倒是打听出不少事儿。那两个地方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全当看个新鲜有趣。只是有一点晚上别太晚回来。” 黄玉麟告诫得认真,孙不器听了心里也不免咯噔一下:“怎么?会出事吗,我见这附近来来往往住的人挺多。” “人多就安全了啊?那人人挤破头想去的地方就不是主城区而是这里了。” “好嘞谢谢黄哥,我一定赶在晚上前回来。对了,黄哥你说的包三餐是几点开饭?” “五点。” 孙不器看了下时间:“这么早,可是现在都快两点了。” “错过了时间不留饭哈。” 不留就不留,咱包里还剩了一个半馒头呢。 孙不器先去了黄玉麟指的商店将生活用品和衣服都买了,回去把东西放下再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后背上自己的小包出门。 她下楼的时候见黄玉麟还待在兰州拉面馆,因为不是饭点没人来吃饭,黄玉麟便背贴着墙哼哧哼哧地做深蹲训练。 “黄哥,我先出门了。” 黄玉麟没应声,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孙不器告别了黄玉麟,跟着月兔的导航七拐八拐地从巷子里绕到了大街上,寻了一个最近的地铁站口走了进去。 时间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她打算先去百灵鸟大剧院,再去达令港看蓝调时刻。今天黄玉麟那顿晚饭是铁定赶不上了,不过她出门把枪也带出来了,走夜路遇见一般的危险倒也不怕。 既然是剧院肯定是看戏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景,有什么角儿。 孙不器在地铁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正打算让月兔替自己查查百灵鸟大剧院的资料。赶巧的是,紧接着有几位年轻女孩嘻嘻哈哈上了地铁,坐在了她身边。 “云雀几日后那场《你和我和他》的票你们抢到了吗?我昨天掐着点进去居然抢到了一张,可惜在后排得带望远镜才能看见云雀的脸。” “天呐你怎么抢到的啊啊啊明天我去你家,你帮我抢抢试试。” “好啊,不过云雀这个月的剧院票很难抢,我也是运气好才抢到了一张。” “如果时间倒回到一个月前我一定赶紧囤几张云雀的剧场票。那时候她的票甩卖都没人要,还是套着其他演员的票才有人多看几眼呢。谁能想到现在她是百灵鸟大剧院最热门的演员。” “对啊,那个时候囤了云雀门票的人现在肯定赚翻了!” 真稀奇。听起来这云雀是百灵鸟大剧院的一名演员,一个月前还是无人问津,现在却一票难求了。难道是有什么奇遇? 孙不器在旁边听了几耳朵来了兴趣;“你们好啊,刚才我听你们在讲云雀,你们也是她的粉丝吗?” 几位女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的人说:“你是云雀的粉丝?” “是啊。”孙不器认真地点头。 说话的女孩发出了快乐的笑声:“那你说说你喜欢她的什么戏?” 这还不简单,孙不器讲刚才听到的《你和我和他》说了出来。话说回来这名字取得关系够复杂。 女孩捂着嘴笑:“那出戏现在还是另一个演员在演,云雀的初登场要几日后才开场?你说说,你到哪里去看的戏?” 说瞎话被拆穿,在几个女孩的笑声中孙不器也不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是刚才听你们说了云雀的奇事,一时心里起了好奇才搭话。我听了几耳朵稀里糊涂的,你们跟我仔细讲讲呗。” 孙不器对着几位女孩子撒娇。 “其实云雀的事情我们知道的跟别人也差不多。大约二十多天前,剧场原定的演员嗓子出了问题,云雀作为B角替换上场,结果唱得惊为天人一下子就打出了名声。”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孙不器搭话道。 “你肯定是不常看歌剧。若云雀真唱得那么好,能在剧院待了二十多年还只是B角吗?” “二十多年,那云雀得有多大了啊!” 孙不器虽然懂得不多,但这歌剧动辄几个小时唱下来,年纪大了身体恐怕也吃不消啊。 “云雀打小就在剧院唱歌了,小时候演童角。听我爸妈说,小时候的她还更有天分些。只是长大后不知怎么的,歌声听起来有些死板。” “是不是突然开窍了,所以唱好听了?”孙不器马上接了话头。 “开窍哪有那么简单。”一位一直没有出声的女孩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听说,云雀是跟那种东西做了交易。” “你从哪里听说的?”孙不器不解。因为其他几位女孩瞧着也是跟一头雾水。 “我也是偶然从月港的旧报纸里面看到了。十几年前也有一个演员跟云雀有着差不多的经历,结果后面人慢慢变得呆呆傻傻,在某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消息,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说的那种东西是什么?”孙不器追问。 “我,我不好讲。”女孩十分为难的样子,“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傍晚去达令港就知道了。” 见女孩实在没有要说的想法,孙不器也不好追问了。 “看来得想办法见云雀一面。”孙不器呢喃着。 “你去见云雀?”一个女孩子听到她的低语,笑道,“云雀现在一票难求,又怎么会见你?” “别的人我不知道她见不见,但或许她会愿意见我一面。”孙不器对这个还是有一点自信,“因为我是一名记者。” 并且是从主城区来的记者。 也许这位声名鹊起的歌星对在主城区拓展粉丝感兴趣呢。 百灵鸟大剧院经理的电话很好找到,孙不器打了电话自报身份后,经理谨慎地说要去问问云雀的意见。 孙不器在百灵鸟大剧院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墙上的海报上云雀美艳动人神采奕奕,怎么看都不像是与“那种东西”做了交易。 虽然不明白那种东西具体指的是什么,但能让人这么讳莫如深,九成九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快就有人出来找到孙不器,说云雀想见她一面。 引路的人将孙不器带到后台二楼后就离开了,然后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出来带着她往里走。 “小妹妹,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啊。”雇佣童工不知道在下城区犯不犯法。 “我是云雀姐姐收养的养女,跟在身边作为她的继承人培养。”女孩年纪虽小却并不认生,“而且我已经十二岁了,已经可以登台演出,不算小了。” “你的天分一定很高吧,才能被云雀看中从小培养。”孙不器奉行出门在外嘴甜不坏事的道路,对着一个小女孩说起好话来也丝毫不吝啬,“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们都叫我丫头。” 丫头停在一扇门前,举着手敲了三下门,孙不器还没听到里面有动静,丫头就直接把门打开了。 这是一间化妆室,房间的一面墙上全贴了大镜子,下面摆了整整一排化妆品。云雀闭着眼睛躺在化妆室里的按摩椅上。 整个房间除了她,没有别的演员。看来这是她的专属化妆室。 “你是主城区来的记者?”云雀从按摩椅上起身,丫头已经走了出去替她们关上门,“怎么会跑到月港来?” “因为工作原因调动。”孙不器在进门前就将记者证从包里掏出来挂在脖子上,这东西在主城区用不上,一切有盘古在。 但来下城区前她特意办了一个,现在果然用上了。云雀在看到她胸前的记者证后,明显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主城区也有人喜欢听歌剧吗?”云雀从按摩椅上起身,孙不器注意到她个头很高,“随便坐吧,要喝什么?” “橙汁就行。” “没有。” “茶也可以。” “也没有。” 孙不器想快点过去这个话题:“你随意倒点就行了。” “那就白开水吧,我只喝这个。”云雀倒了两杯白开水坐到孙不器对面,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翘起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主城区听歌剧的人并不多。”歌剧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人的耐心很少,如果是为了恢复精神值有更多其他选择,“但那是没有听到过云雀小姐的歌声。我敢保证,如果你的歌声传到主城区去,一定会风靡全城。” 云雀露出满意自傲的神色。 孙不器稍微有些失落,云雀居然没问她听过她哪些作品。可惜刚才在门口临时抱佛脚背的词没用上。 不过这样看来,云雀似乎对她的歌声真的很自信。 “云雀小姐,外界盛传你在一月前有奇遇?”孙不器注意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云雀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请问你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传奇故事可以很好地助你打开名声。” “你的采访真的会在主城区报道吗?” “当然。”孙不器说,“我的记者证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想再也没有任何新闻能超越云雀小姐带来的关注度。” “记者小姐,你从主城区来,那你去过达令港吗?” 又是达令港? “我还没有机会去。”孙不器回答。 “达令港的蓝调时刻很有名,应该去看看。”云雀陷入那天的回忆中,眼中散发出精奇的光,“那天,这句话萦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于是我就在工作结束后一个人到达令港散步。我记得,临近傍晚时分。” 还好没嘴快接话,差点就以为云雀在跟她说话了。 孙不器收敛心神,让月兔开启录音,投入到了云雀的述说当中。 “达令港的蓝调时刻我从小看到大,再惊艳的景色看多了也觉得习以为常。所以那天我并没有停下脚步看风景,而是沿着港口随意走着。记者小姐,在达令港的海面中心伫立着一座雕像。据说那座雕像是从前巡猎者斩杀的污染物死后化成的,本来想清除,但经过检测后发现只是普通的石块,又刚好在海面中心,便留了下来当作一个地标建筑。其实也只是那些人偷懒不想清理的借口罢了。” “你说那是一座雕像,那么雕刻的是谁?”孙不器问。 “遗留下来的石块并没有经过工匠雕刻。”云雀说,“刚开始只是普通的石头,后来有人说看着像一个人在朝着天空伸手,也有人说看到了鸟在捕捉海鱼……反正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而那天,我看到了在歌唱的人鱼。” 难道雕像里有没被检测出的污染源? 这是孙不器的第一反应。但很快她就否定了,污染源的存在是大事,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那座雕像有问题。 “我听到了人鱼美妙的歌声,那种歌声……似鬼魅又似天籁,仿佛唱入了我的心里。我不由热泪盈眶地朝着那座雕像走去,前一刻还觉得吵闹的环境立马寂静了下来,我只能看见歌唱的人鱼。” “你说看见?”孙不器向云雀确认,“这种看见是一种比喻,还是说你真的看见了?” “我看见了。”云雀斩钉截铁地说,孙不器的手臂上冒了一圈鸡皮疙瘩,“我听着那样动人的歌声就想啊,如果是我的该有多好。鬼使神差地我就开口问了。人鱼的歌声停了,它指了指自己和雕像底座融为一体的鱼尾……我明白它想跟我交换。我没有犹豫地点头了,不就是双腿吗?换上两根机械义肢照样能健步如飞。” “然后你拥有了人鱼的歌声。”孙不器的目光落向云雀的双腿,并不是机械义肢,“咦?” 孙不器抬头正要问云雀,却看到云雀的脸突然间变得很奇怪。她定神仔细看去,好像,好像? 是因为妆太浓的原因吗?她怎么觉得云雀的脸突然变得抽象起来,得发挥想象力才能努力拼凑出一张人脸。 她越眨眼想认真看,就越看不清楚。然后在某一刻,她突然把云雀的脸看成了一个咆哮的鱼头! “云雀!”孙不器身体往后退惊恐地喊了一声。 “嗯?”云雀的脸没有任何异样,露出疑惑的神色。 孙不器甩了甩头,一定是今天太累眼花了:“没什么……你得到了人鱼的歌声所以才在演出时一鸣惊人对吗?但是,为什么你的腿没事呢。” “对啊,所以其实我是在做梦吧。”云雀呵呵笑道,“根本没有人鱼的歌声,这就是我原本的嗓音啊。” 云雀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开始陶醉地唱起歌剧来,刚开始还是低吟浅唱,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刺耳。 尖锐的音调让孙不器不得不暂停采访用双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跟钻头一样直往她的脑袋里钻。 【警告!警告!月兔监测到你的精神值降低到80……75……70……警告!警告!请尽快远离污染,若你的精神值持续下降将失去理智陷入混乱!你的精神值仍在下降中,69,68,67……】 不可能,我怎么会!死在这里! 月兔警报一样的警告声在孙不器的脑中响起,挣扎中她看见云雀刚才倒的白开水。 祖宗保佑,希望那是热水。 孙不器顶着耳朵失聪的危险松开一只手打翻了水杯,任凭滚烫的热水浇在自己的手背上。 手背灼伤的痛感将她从污染中暂时拯救了出来,不过几秒的反应时间,孙不器毫不犹疑地掏出自己随身带的手枪,用枪背狠狠地朝着唱歌的云雀砸过去。 她晕了过去瘫倒在地上。 没有时间理会云雀,孙不器夺门而出,看见丫头蹲在门口。看见她出来,丫头一脸木然地站了起来。 “你,你听见什么了吗?” 丫头摇了摇头。 孙不器捂着发痛的脑袋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草率了。 本以为最坏的情况就是碰上异化生物一枪崩了就能解决,没想到居然是污染。 活人也能变成污染吗?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情况啊!面对面撞上污染差点儿就让她神经错乱了。 不过,孙不器惊魂未定地想:能对她造成如此大污染影响的云雀,现在还能算得上活人吗? 达令港的雕像,又藏着什么秘密呢? 孙不器看了看时间。下午5点21分,月港的日落时间为六点半。 距离达令港的蓝调时刻还有一个小时。 孙不器蹲在百灵鸟大剧院的门口,无视路人好奇的目光,啃着刚从包里拿出的冷馒头补充体力。 我一定要找出写出大新闻,成功回到主城区! “哟大妹子,几个小时不见。你被抢劫了吗,这么落魄?” 一个眼熟的人影停在孙不器面前幸灾乐祸地调侃。 孙不器忽略那人语气中的揶揄,心里满是见到熟人的安全感。她咽下一口冷馒头,神神叨叨地说:“大哥,你撞见过鬼吗?我刚刚撞见了。” 孙不器添油加醋地将刚才自己的遭遇跟在码头载她来中央大街的大哥说了,着重描写了自己的可怜巴巴和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形象。 “你把云雀砸晕啦?现在人家还躺在地上。”大哥一脸稀奇。 “我的精神值都降了两位数了,再不敲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了。”孙不器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那你也不能把一个小孩子留在那里啊!万一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云雀有危险呢。”大哥试图从道德上谴责孙不器。 “我站都站不稳了,丫头却若无其事。我猜她或许是跟在云雀身边久了已经产生了抗体。” 大哥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你这么有正义心的话,大门就在那边。” 大哥眼神飘向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百灵鸟大剧院大门,咽了咽口水:“谁有空跟你这个小孩胡闹,我点的烧烤快烤好了。” 大哥抬脚要离开,裤子却被一只手抓住。 “是在达令港吗?”孙不器默默地揉了两下自己刚咽下两口冷馒头的肚子,“我今天还没吃上一顿正经饭呢。” 大哥无语望天:“小妹妹,你现在最要紧事情就是回家睡一觉恢复理智。” 孙不器笑了出来,松开了抓着大哥裤脚的手:“跟你闹着玩呢。刚才我真被吓到了,跟你说了会话已经缓过来了。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你不说要去达令港吗?” “等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没人绊住脚步大哥继续离开,一步三回头狐疑地去看孙不器。然后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对她喊道;“大妹子,我们一天见了两回也是有缘分。我请你吃一顿烧烤吧。” 孙不器笑开了:“谢谢大哥了。烧烤我就不吃了,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咱俩有缘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孙不器。” “黎艳先。”大哥懒洋洋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真不吃烧烤?” “不吃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去办一下。” “行吧。” 黎艳先是个爽利人,确认孙不器不是在客套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孙不器估算了时间,如果不耽误时间回家一趟再赶去达令港正好能赶上蓝调时刻。 她的精神值经刚才一遭临近危险值,她必须回去打一剂恢复药剂才行。不然,若是再碰上什么变故,怕是真的要神智错乱变成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