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穿越成断袖皇帝的鸟》 第1章 囚我 “不用等我了,满城风雨,我也不会为你停留。”——题记 下班路上,碰到算命的,那叔只是摸了一下我的手心,就一脸迷迭地盯着我的厌世脸。 我已经准备好了,摆烂道:“说吧,还得当多少年牛马,老子才能实现财富自由。” 算命叔却万分兴奋地告诉我:“你有大发达命!” 他问我:“你是不是经常想象成一只鸟,自由自在快快活活的,大富大贵养尊处优的。” 我说:“当然!of course啊!” 叔微微一笑:“事与愿随。” 不想,两分钟后,我蹦蹦跳跳的过马路,就在那叔的注目下,被车撞飞了。。。 我手里提的撒了孜然粉,挤了两圈番茄酱的淀粉肠,还有奖励自己的,豪华版麻辣烫就**裸地死在亮堂堂的柏油路上。 从这之后,我五年都没有尝过那个味道。 因为,我成了一只鸟。 我踏马真成了一只鸟? 那叔是不是没学过语文,老子说的是想像一只鸟一样,不是,真把老子变成一个小不点啊! 老子成了皇都里的一只鸟。 好吧,准确来说,是某个皇帝的鸟,简称皇鸟。 呃……历史不好,我也不知道那个皇帝他叫啥,只知道他挺不开心的。但是遇到我,他不可能不开心,因为我开口说话啦。 我被车撞后,过了好久才悠悠醒来,低头看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浑身亮堂堂的金丝羽毛,未免也太扎眼了吧。 老子三十年含蓄谦虚的人品都体现在衣柜里纯色调的灰白黑了,如今真是难堪。 哎,淀粉肠和麻辣烫还没有吃呢,时空倒退几百年之久,饿得我鸟胃疼得厉害,想尝尝这鸟食啥味。 “呸呸呸,真跟鸟屎一样!” 我张口就叫道:“哎呀妈,给点水呗老兄!干死我了!”盘子里的饭太干了,水也快见底了,我的嘴巴太尖太丑了,吸不了水,我被关在笼子里,也没个石头让我学学乌鸦啊。 而那个皇帝正站在正黄门中间,京城烟雨朦胧,他一个人站在门里,连背影都在流泪,他刚刚和大臣们痛吵了一顿,我鸟梦里都听见了,他的妈咪好像也气哄哄地赶过来骂他了。 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体,被那辆银色轿车撞得天花乱坠,我生觉得胳膊腿都没有了知觉,尤其是我的右胳膊,我正想骂爹呢,只见金笼外,呼呼地闪进一帮紫衣人,团团包围住那个皇帝。 他们叫道:“杀了他!” “杀了他!他非死不可!” “皇上快做决定!” “民心惶惶,他不能再留了!” 这是要逼宫吗? 这么刺激的吗?玩剧本杀马嵬坡呢? 那我岂不是要玩完了!不,不,不! 我叫道:“我是穿越来了的!哎呀吗,亲,我可以帮你们!我可以当国师!我学过历史,虽然不好···但是皇帝老儿我可以帮你啊!!喂!亲~” 没有人理我。 因为他们正忙着张牙舞爪呢,把一封封长卷奏书塞到皇帝脸上,哪怕跪在地上,带着玉戒的手还不停地脱拽着他的黄袍,涂脂抹粉的老脸戴着官帽,不停去蹭他的膝盖,使劲擦本就没有的眼泪和鼻涕,像无知而顽劣的群童折磨着他,叫唤地比我都难听:“皇上!皇上!皇上啊!” 团团簇拥,四面八方都是。 哪怕皇帝无奈仰头看天,也有一只金龙震慑着他。 不像是解惑答疑,更像是质问逼迫,因为他是皇帝,站在那个位置,就要承担一切。他被架在那个明晃晃的位置,所有视线的交点。 我正被眼前的一切磨得眼花缭乱时。 皇帝只闭上双眼,道:“让他来。” 便是鸦雀无声,众人暗暗窃喜,嘴角微勾地告退了。 又有人来。 那人却没有走进殿里,只跪在殿外,而且相隔的很远,但是,我还是闻到了浓厚的烟火炮弹味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将军,心想:向来上学时PPT上的历史人物皆是肥头大耳、须长面黑的,我不由得昂起脖子,想瞧一瞧,不想,看过去好像是个小白脸啊? 他是……发明家哈? 他下跪说些什么。 皇帝立刻勃然大怒,让他快滚。 那人走后,大殿终于再无他人。 “我给你换成樱桃,好不好?”那个皇帝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挣扎着挺起胸脯,用两条看不见的短腿站起来,欢欣叫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他缓缓转身。 我不由愣住了,他却是很年轻,比我想象中要年轻的多。 刚才那群老臣把他的衣袍弄得很皱,所以显不出他的身姿,此时回头竟是个英气天子,但是天子哭得厉害,似乎听闻了什么死讯一般。 他并没有流泪。 但是,我就能感觉到他的泪水,在倾泻,他的喉头一哽一哽的,我的嗓子都被他无形的泪水化湿了。 “水待会儿让人给你续上,先吃樱桃,好不好?” 我只得慌忙答道:“好好好,有什么就来什么吧。你别难过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把我的笼子轻轻取下来,然后从殿后的一间侧房里拿来一大盘,水盈盈的、比我头还大的红樱。 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吃吧。” 我与他成了好友。 他倒是问了我:什么是穿越。 我只说,我瞎说的! 我见他被大臣逼成那个样子,想来也不会在位几日了,还不如给他说话唱歌,哄得他开心了,在他死之前把我放出去,让我痛痛快快地绕这个时代的天地,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这才是鸟生啊! 阿皇见我喜欢吃樱桃。 他居然笑了。 我不懂他笑的意味,毕竟我咋咋呼呼地给他讲话,也没见他有多稀奇。 我想到了,鹦鹉就是可以学人说话的,所以阿皇也没多放在心上。 闲暇时分,我也经常立在他的案头,看他批阅奏章。 前线的战报和敌国的投降书,一片一片的,薄薄的纸却镌刻着年轻帝王的雄才伟略。 我称赞阿皇的英明神武,不得不想,自己瞎了鸟眼,这人分明是可抱的大腿啊。 阿皇只淡淡笑道:“不过寻常。” 阿皇非常自信。 直到,有人送来一张竹叶简纸。 他差点把它捏碎。 我看到了,那人给他写的是: “不用再等了,满城风雨,我也不会为你停留。” 那张纸被阿皇愤怒地扔到殿上,它被上朝的大臣踩来踩去,被公主娥妃指着笑来笑去,最后还是他年轻无比的母后太皇太后“惋惜”地捡了起来,贴到阿皇每日都可以看见的地方。 她含笑劝他:“哀家早劝过皇上,如今可是灵验了,他的字就贴在这儿,也算是给皇上一个警醒,免得皇上一入情海又有他心。” 皇上也时常盯着那张布满污痕的青色纸帛,上面细细工整的小楷,每每映在阿皇复杂的双眸中。 可是,几个月过后,我就先不耐烦了。 因为阿皇他只让我吃樱桃,我也不喜欢吃鸟食,就非那樱桃不可了。 可是,阿皇却每日减少喂我的樱桃数量,他称:冰窖里没有多少樱桃了,秋儿,只有宫外还有些。 是的,阿皇给我取名叫秋儿,我很喜欢。 他道,京都北边是一片荒山,那里面说不定就有樱桃,但是没有人能进去。如果我还想吃的话,就要治好我的翅膀了。 阿皇鼓励我多飞一飞,他会把我放出笼子,让我在宫殿内扇扇翅膀,刚开始我的手臂还是很痛,飞不起来,其实主要原因是我根本就不会飞,但是阿皇不在乎,说一定可行的,便积极请太医为我医治,还让别的小鸟陪我一起慢慢飞,直到我可以在风雨中翱翔。 又过了许多日,阿皇下了朝,我欢喜地扑入他的怀中,告诉他:“阿皇,我能飞了!我能飞得很远了!” 阿皇也很高兴,他用温暖的掌心托着我,登上最高的城墙,指向北方那片密林幽幽,道:“那里就有数不清的樱桃,秋儿,去那儿吃个够,再回来吧!” “好!” 我展翅划风,直奔那里,半个时辰后便抵达,人确实很难进入,不说沼泽瘴气,且看那怪石嶙峋的荒山就骇人不已,而我只钻于翠叶下贪食那色若红玉、酸甜过瘾的樱桃,有时我也会揪下好几串硕大无比的珍品带给阿皇。 阿皇尝着很开心,还问我有没有见到什么有意思的人。 “人?倒是没有啊。那里很荒的。” 阿皇的笑容忽然凝固,他嘴里明明塞了好几个樱桃核,可是他却出神的把它们全都咽了下去。 我慌了,道:“阿皇你别难过,你是不是想出去看看,只不过……”我悄悄看了一眼帘幕后的女人,低声道:“我以后吃饱了,就多在那周围转转,替你看看新鲜有意思的东西,不让你天天烦闷。” 阿皇从重重叠叠的奏章中伸出一只宽广厚重却十足苍白的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他悄悄掀开坐垫,拿出一根素银钗,估计是哪个宫娥的,他轻轻把龙袍划开几缕金丝,抽出来,系到我脚上,压低声音,坚定的说:“你,就是我。” 阿皇他没有说,朕,而是说了我。 我明白他的不易,便细心留意那片密林,但是,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啊,只有个别农夫啊! 那农夫日日在这里,埋首开垦荒地,我想看清他的模样,便绕着他飞了几圈,我叫唤了一声:“嗨伯伯,抬个头呗!” 他就挥舞起锄头,我吓得躲闪开来,下一秒,他注意到我脚踝上的金丝线。 我高声叫道:“没见过吧!这可是当今圣上赏的,龙须线哎,那可是从龙袍上割下来了的!” 第2章 囚他 “你当真遇见一个人!还给他说了话!” “是啊。” “那你明日继续去!” 其实,是我骗了阿皇。阿皇不知道我的难处,我其实见到别人都说不出来人话的,出了这城墙,我便就是一只普通的鸟,说的也是鸟语。 嗐,算了,骗骗阿皇吧。 他每日除了上朝批折子,就是登上城墙眺望北方,我还好过他,起码能翻过这铁墙。 阿皇很喜欢养鸟,还不夸张地说,他很喜欢养我,总是给我系上各种各样精致华丽的丝线,让我在大殿空地上甩着翅膀自由翱翔。 阿皇说我像凤凰。我很开心。 “秋儿,来,飞过来,真好。今日微雨,朕给你系雨青色好不好,夜雨染成天水碧,告诉你遇见的那个人,朕心犹如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对!咱秋儿背过啊,你就这么告诉他,朕等他!等他回来与朕共剪红烛。” “秋儿来,今天系赤红色的,温八叉的《杨柳枝》可背过没有?” “温八叉是谁?” “唐代的诗人啊,温庭筠,温飞卿。” “你早说是他啊,我知道啊,可《杨柳枝》我没背过。” “那朕教你,记住两联: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 “哎呀妈呀我几道!入骨相思知不知!早说最后一句啊,几道几道,我还知道王维诗里的红豆!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啊。红豆生南国……” 阿皇的手撑住他疲倦的脸庞,微笑看我在案台上昂首挺胸嗷嗷背诗,仿佛看见我将这些情诗说与那人听的画面。 他一定会冷着面孔,但却红着脸。 阿皇的精神头好了好些,我很开心,给他翻江倒海地把全唐诗背了一遍,当然我只记得名句。 嗐,转眼,等我飞出宫,我就没有那么开心了。因为我真说不出来人话,我只会说鸟语,我叽叽喳喳的在密林里背诗,只会引来一群麻雀乌鸦的非议。 这里只有没有见识的野鸟和一个农夫。 拜托,我可不敢靠近他,他扛个锄头,说不定我搅了他的事情,他会干飞我,把我煎了吃。 说不定,这片樱桃林就是他种的,我日日来吃,还是避着他好。 很快,阿皇的精神又弱了好些,他强撑着给我系上金光闪闪的丝带,他有气无力道:“秋儿,你是黄色的小鸟,今天系黄色的好不好。” 我哄着他,依旧开开心心的叫道:“好啊好啊。这个很漂亮的,阿皇今天咱们要背什么诗啊?” 阿皇说出口了,我的精神也弱了。 阿皇说:“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们要打仗了! 我心里很慌,虽然阿皇对我很好,可是王朝更迭实在吓人,我是不是要和阿皇走到尽头了,阿皇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那个太皇太后实在可恶,都什么时候了还搜身!每次我飞出宫前,她都要亲自检查我,我的嘴巴、羽毛,甚至连□□都要掰开看一看,这还能藏什么东西吗? 我真恨不得喷她一脸樱桃粪浆。 今天阳光很好,算了不理她了。我系着金带,在林间的光线中,真的很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凤凰鸟,正当我孤芳自赏时,突然有一只手钳住了我!!! 我啊呜啊呜地叫着。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又:“啾啾啾啾。” 他继续弹琴。 我一个白眼恨不得把自己翻过去。 拜托,我只是吃了你几个月的樱桃,我的主人可是皇上耶,你胆敢把拴住我脖子的麻绳解开,我就敢去皇宫里要一袋金子感谢你! 我叫道:“农夫大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阿皇他需要我,我要回去陪着他,给他讲故事呢。” 他却一个劲儿弹琴,我不耐烦了,那么大声,不知道要打仗吗! 这里空谷回响,他的房子更在一个山洞中,随手一拨,便悠悠千里,阿皇告诉过我,北方要发动战争,很快就会打到这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得住。 北方,那不得先经过这里?我天哪,我想回去! 本宫要回宫! 可这个农夫日日只知道垦地埋线,写诗弹琴,真是逍遥啊。 只不过他走到哪儿,都像栓狗一样拴着我。我真服了。 一日,我实在受不鸟了,突然灵光一闪,哎呦我怎么忘了,我会写字啊!他又在弹琴,我扯着脖子,抓起他的毛笔,用力在宣纸上写着:“战,争”。 他皱了皱眉。 我肚皮一翻,完肚了!完大肚了!我不会写繁体字…… 你瞧瞧,平时劳资也是会收藏一些繁体字写法的短视频的,但是从来没有看过第二眼。 他淡淡一瞥,觉得我又在胡闹,把绳子勒得更紧了。 我实在不想再和这个哑巴呆在一块了,便奋力扯绳子,表明我的决心,不想绳子那头拴在木桌上,他又在一侧弹琴,木桌一动,古琴便摔倒在地,极其脆弱的磕开了。 里面有着一块牌匾。 他心疼地取了出来。 我不敢动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趁他擦拭牌匾,我悄悄探头探脑过去看,牌匾上刻着一句:“不欲风上振八裔,苦等阶下降黄袍。” 我瞧得仔细,这细细工整的小楷字,是这个农夫的字。但为何要藏在琴里?这里只有他自己,还有一个我,难不成什么心事,连个鸟都不愿意让它知道。 很快,我就没心思想了,因为我听见炮火声了! 他生要炸死我! 炮火弓弩声急急逼近,他却拽起断弦,生生嘈杂地弹奏起来。 引来数不清的,穿着淡绿色铠甲的士兵逼近,而他用涂了硫磺的杉木条点燃起拴在古琴上的麻绳! 这一条麻绳倒不是通往我一掐就断的脖子的,他还没有那么恶毒,而是通往他日日垦土、日日理埋的一条麻线! 我只知道,这个农夫不种瓜果蔬菜,只会刨土埋线,现在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想炸死我们!包括外面荒山中的几万名士兵! 当我被尘土覆盖,生要觉得又要死一遍时,不想自己再次进入一座皇宫,又开始养尊处优,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穿越。 “哎,你要囚禁他,偏偏又关我这个鸟干什么啊!我要走,我要远走高飞,我要找我的诗和远方!” 我冲那个皇上叫道。 谢涯屏自然听不懂我说的话,除了阿皇家,这个世界就没有听得懂我说话的人。 但是,谢涯屏人很好,他虽然也是个皇上,但不是阿皇那般日日愁苦的人,他的国家很富强,他也有数不清的樱桃供给我吃,他也有数不清的宠爱给柳承轩。 是的,那个该死的农夫叫柳承轩! 他早知道会有军队打来,早早埋了一山的火药。我天哪,怪不得炸开时,我生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谢涯屏把他从山洞中挖出时,见他怀抱着我和一把断琴,就把琴扔了,把我和他一起囚禁起来。 谢涯屏的兄弟庆王并不喜欢柳承轩,当场就要杀了柳承轩,因为他漫山的火药炸死了他们三万精锐军士,阻挡了他们进军吴国的脚步。 庆王看土地的眼神,真是那种**裸的,极度想要占用,那种缺少缺乏感,勾搭感。 而皇帝谢涯屏却对柳承轩这个农夫爱到极致。 也难怪,我炸醒后的第一眼,就看见谢涯屏揭下柳承轩灰黄的假面皮,露出倾城倾国的娇好容颜,真是好看到惊心动魄,华美的马车一颠一颠的,我看着柳承轩的脸庞也不觉失了神。 他身姿婀娜,晕倒在谢涯屏怀中。 而谢涯屏不顾旁人的劝阻,自己灌了半壶药,用嘴一点点喂给柳承轩。很强副作用的药,他也没有丝毫犹豫,亲自为柳承轩脖颈出血处,敷上药。 柳承轩这才救活了过来。 谢涯屏很喜欢柳承轩,也连带着喜欢我。 我这个工位上的牛马,什么时候被两任皇帝接连宠爱过? 而这时,整个国家上下也开始流传出:“举子死,承轩兴”的话。因为他,皇上日日沉迷美色,不理朝政,有治国良策的大夫,统统传来作诗填词。 谢涯屏宠爱柳承轩,日日陪伴他左右,为他请来国中最有名望的诗人,为他填词;找来最有才华的优伶,为他作曲编舞,只因柳承轩以前是吴国的一位青楼人士。 柳承轩脸上却没有一点笑容,皇上不停地问他,还需要他做什么吗? 他想了许久,才道:“想种树。” 他便又扛起锄头,在国境各处种下杨树苗。 皇帝谢涯屏见他愿意,连带着将重要的地图都赐予他。 我等待柳承轩心动,却不想等来了他的叛变。 我亲眼看见柳承轩在夜半三更偷跑了出去,他明明看见我跟上去了,还是旁若无鸟的脱光了衣服。月光下,我见他和另一个男子互相**的站在大桥上,从背后被进入,两人一面尖喘着,一面不停争吵,又分秒必争地拥吻,空谷回响。 迷荡不已。 我扯着脚上的金链,踉踉跄跄地回到笼子。 脑海里只有阿皇。 我这个鸟看得都比人清楚。 “柳承轩你居然是这么个人!谢涯屏也不孬啊,你就这么利用他、背叛他。” 我一见他扛起锄头,就知道他在蓄意报复谢涯屏,他一定会害他亡国灭家的! 可柳承轩还常常睁着他那双绚烂的泪眼看着我,隔着金笼对我讲话。 他以前可不屑对我这个鸟说话,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了,因为他身边只有我这个鸟。 “这里不缺衣少食,可我就是不快乐,没有那些很喜欢很愉悦的人。有的人和他言谈个三言两语就顿感无望窒息,有的则日久生厌,时时冷漠烦心。只恨不能一睡入土。” 我:“啾啾啾啾。” 老子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话。 “哪怕是庸庸碌碌,悠哉悠哉我也可轻了一生。这一生很快就会过去。可是,这之间的压迫却是无穷无尽的,摧残着我的骨血。我生来自然,无需读圣贤书,万物与我合一,我可以像秋叶一样安逸死去。” 我:“啾啾。” 哦,还是听不懂。 那个男子还来找他,夜晚真是癫狂。我看不下去,只得跑跑跑。 总共三次,三月一次。 最后一次,直到天明,他才回来。 他青衫半开,露出的脖子上,没有昔日谢涯屏含药为他舔抹的伤疤,只有那个不知道心疼他的人咬下一片片青紫色的淤痕。 而柳承轩居然很开心,是极度崩溃下的开心。 他的脸明明苍白的要死。 甚至是在陡然间,流星一般的黑弹便炸满整座皇城! 谢涯屏死在了前线。 哪怕他已经不得民心,可他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柳承轩,而是选择顾及他的子民。 谢涯屏已死,他无子嗣,登基两年来,他只日日与柳承轩缠绵,虽然柳承轩也不让他近身,谢涯屏哪里会有子嗣,所以他的兄弟庆王即位,先杀的便是柳承轩。 柳承轩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临死前,往我身体里塞了一张纸条。 是的,身体里。 “哎哎哎你大爷的,别拿你的脏手挨老子,哈哈哈哈哈痒,痒,老子有爪子能抓住的,卧槽!疼!” “啊啊啊啊你往哪塞呢!那可是拉屎的地方!!!俺不干净了。。。” 我终于明白阿皇的母后为什么要那样做了。 虎头铡落下的瞬间,我耳边回响起柳承轩清冷如旧的话语: “违背我意愿的,哪怕你口口声声称,愿意为我付出了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谢涯屏向柳承轩跪下,祈求他能与他同房时,柳承轩说的话,他连手腕都不想向他露出。 “卵巢不会倾覆,你的子孙后代也会不断绵延!” 这是柳承轩死前最后一句。在鲜血喷涌而出前,他高声叫道。 第3章 囚心 “异情者,来世为狗彘!” 我亲眼见侍卫破开门,而柳承轩写下这个血书塞给我,他只是冲我笑。 “我该交给谁啊!朝我笑毛,我不懂你啊,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柳承轩没有说话,只开了窗,把我丢了出去。 你们怎么都那么自信,自信我能懂你们! 我夹着屁股,在刑场上方盘旋,我该把信给谁,送到谢涯屏的墓前吗?不行啊,我飞不到前线。 前线?阿皇,阿皇! 一直不知道,发生战争了,阿皇的国家怎么样了。 我夹住腚,不吃不喝连续飞了一天一夜,才飞到阿皇的皇都。 一路上,我听闻,阿皇屈服于舅舅和母后的淫威,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他不得不发动战争,吞并了许多国家,举天下荣华富贵滋养他的外戚家族。 尤其是谢涯屏谢氏,玺国。屠城屠池,阿皇得成百年功业。 阿皇仍旧立在正黄门中间,京城又下起了雨,他一个人站在大殿上,连背影都在流泪。 这次,他真的在流泪。 我喷出一张湿润润的血书,张开嘴嫌弃地叼开它,翘着爪子把它锊平整。 阿皇近前来看,短短的竹叶青纸,写着八个细细端正的小楷字。 “异情者,来世为狗彘!” 阿皇流下了两行眼泪。 “咳咳咳咳,阿皇咳咳咳!!” 我看着阿皇,很想说话,我想把那次我飞出皇宫后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可是我连日来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嗓子实在是太干了。 “秋儿,你吃颗樱桃就会说话了。”阿皇推来一盘硕大无比的樱桃。 我定睛一看,这么大的樱桃,这,好像是我以前在北边密林中吃过的…… 一瞬间,恍然大悟。 我只觉得世界在崩塌。 阿皇见我呆愣着不肯吃,又推来一盘栗子糕,他从来不喂我吃糕点,他只喂我吃樱桃! “秋儿,吃糕点吗?” 我的嗓子滴着干燥的血丝,道:“不用了,阿皇,我的心已经硬成了一块栗子糕,好痛好烂,我想找回柳承轩,他是死了吗?他是死了吗?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死!阿皇你去救他,他要被砍头了,他的头要掉了!!!你快去救他啊!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尖叫起来,似乎大殿四周隐藏的、百位暗卫的利剑不足与柳承轩的死相抵,似乎皇座后太后太妃们一面谈笑风生,一面咬掉樱桃的鲜红汁水,不像我将死的热血。 我的话怎么变得这么多,明明最伤心的不该是我,我为什么要提柳承轩让他伤心。 可是,柳承轩在忍受啊。 “阿皇,抱歉。”我第一次留下眼泪。 阿皇只为我指了指大殿后的一间暗房。 他的眼泪已经干了,灵魂也已经干了,他说:“秋儿,他已经死了,你替我多留些泪,多说些话,朕是不会治你的罪的。去里面哭吧。” 我踉踉跄跄地往殿后飞,侧身挤进阿皇从来不让我进的一间侧房。 里面居然填满了一屋的樱桃。 樱桃从来都够。 阿皇,你是故意放我出去的,对不对?其实你什么都清楚。 满满当当,红洪倾海的樱桃山,我看了,只觉得柳承轩鲜红的血液在无尽的流淌。 我不知道,阿皇此生喂过多少只鸟,多少只爱吃樱桃,爱说话的鸟,只为了找到他。 我一边回忆,一边哽咽着拼命吃,吃到我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 两年后,我即将老死时,阿皇吃了败仗,因为他变得极度好战暴政,周围国家联合起来,想要瓦解掉他。 阿皇很受挫,醉着酒,向我喃喃道:“他爱过我吗?” 我也抬起混老的眼光,抬眼间,正黄色牌匾折射出夕阳已残的光彩,我突然想起来柳承轩写的牌匾。 “不欲风上振八裔,苦等阶下降黄袍。” 呵呵,我那时怎么就没有懂呢,柳承轩困了我一个月,我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甚至当他被谢涯屏囚禁两年的时光,我仍愚钝未解。 一时间,我的右胳膊好痛,这是旧病复发了吗?还是我真的该死了。 柳承轩的琴声飘扬在我耳边,在玺国时,我似乎在梦中听过他清凉如月色的声音。 “我爱你,赵恒之,你听见没有。” 玺国早已经成了阿皇版图的一部分,这个国家,两年前被柳承轩种下万亩树木,将来会有人唱着歌,无数树苗整齐生长,人们耕种,雀飞燕随。成行的白杨树守护阿皇雄伟的陵墓。 “赵恒之,让它们来守护你,我去做那个京都囚鸟,从此愿你一马平川,无阻无拦。” “国家众多,我柳承轩,”他掀衣在殿外跪下,“独折于赵氏。” “好。很好。你去吧。” 当我穿越而来时,眼见这一幕在我面前发生,像是宿命一般。 柳承轩这个吴国优伶,被大臣们按上亡国祸水之称,可是阿皇始终不愿意放他走,重臣一定要阿皇杀了他,那日,柳承轩连殿门都不愿意踏进来,远远向阿皇跪下,请求他放过自己。 阿皇终于让他滚了。 可是,阿皇还是舍不得他,他知道柳承轩会寻到一片无人知晓的荒山野岭,种下他爱的樱桃林。 阿皇明里暗里不断派人去寻找柳承轩,柳承轩只遣人送来一信: “不用等我了,满城风雨,我也不会为你停留。” 众人笑话阿皇痴心终亏,可他们不知道,我偏偏知道,因为吴国多雨多邪风,起初学习飞行时,我就因这风雨而频频受阻。 这里满城风雨,皆刮向北方,细润那片樱桃林。 柳承轩这是在告诉阿皇,他隐居在京都北方的荒山中。 而阿皇,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很多。 阿皇,你那个眼神,人真的比鸟会装。我根本就看不出来,你让我去北方荒山吃樱桃,教我飞行,只求我能飞到他身边,而太皇太后只知我是一只喜欢与你窃窃私语的小恶鸟,你喜欢给我系带子,教我说那些话,其实你们一早就约定好了。 说不定,你八岁躲在青楼避开追杀时,你手腕上的龙须线,就让小时候的柳承轩认定了你,以至于谢涯屏再怎么倾城倾国地奉献,也比不过赵恒之的一举一动。 而柳承轩,这个假农夫,见我脚腕上系的龙须线,更是心知肚明。这是一只用来传信的小鸟。 没想到在工位上被算计,当皇鸟了还要被算计,哈哈。 直到,金黄的带子飞舞而来,你知道了赵恒之即将有危险,你不顾一切把我锁在身边,加紧埋线,一根连着整座怪石嶙峋、布满火药的荒山,就是吴国最强大的兵火库!他个凡夫俗子,真的除了弹琴埋土,便什么都不会,却是护城人。 哪怕他早就想死,当被谢涯屏囚禁起来时,他还是尽最大努力,获得玺国地图,交给阿皇。 而三个月来一次的陌生人,定然就是阿皇了。 阿皇把一把把樱桃塞入口中,塞到他浑身都是鲜红色的果酱,他又不肯吐核,噎得自己满眼垂泪,他从小就不会哭,他定要为他哭一哭。 他哭笑道:“朕倾心之人,非文非功。凡夫俗子一名。可是,他已经死啦,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朕会有他心,再也不用担心了!” 阿皇的丰功伟绩,从八岁开始,在我看来,全是柳承轩。 我的右胳膊又痛又麻,我仿佛又看见那辆疾驰斜冲来的银色跑车。 我见阿皇抱住柳承轩的旧琴,拨弄几下,我突然叫起来:“阿皇,他爱你!那里面有他写的牌匾,他想要你去见他,你快掀开看看。” 我用力扑向那把旧琴,阿皇用两根沾满樱桃汁浆的手指把我轻轻推开,生怕我的老爪子弄坏琴弦。 我又叫道:“阿皇!” 阿皇却只是笑。 我反应过来,原来,我早已是一只完完全全的鸟,说不出来人话了。 我老了,老到马上要死了。 他为他建起泥塑庙堂,取名“殇烈观”,就建在北方荒山,那里已经开满了鲜花,巨额火药已使这里夷为平地,甚至炸开地泉,让这里又诞生出一条护城河。 柳承轩的塑像出神入化,容颜依旧,他青色衣袍上还雕了一只黄鹂,那正是我。 他死得倔强,阿皇千辛万苦找到了他的尸体,便把我将死的鸟身放在他断开的白骨旁。 我临死前,抬起最后一眼,便见阿皇的泪水,和庙堂上方的牌匾,“不欲风上振八裔,苦等阶下降黄袍”。正是柳承轩藏在琴匣里的思念。 “阿皇,你知道啦……知道了就好。有人、有鸟,很爱你,会永远爱你的。” 阿皇涨红着双眼,笑了笑。他一定明白我的叫声。 我仿佛回到那天,因为被我看见心事,柳承轩居然红透了脸的模样。 我前世为人浮躁焦虑,在他们的身旁终于寻得了一片栖息地。柳承轩,你真是个好人,你救赎了很多人和鸟。怪不得阿皇那么喜欢你。 伤痕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被尖锐的笔锋愈描愈深,而那片荒山和樱桃林,还有柳承轩清扬的琴声,成了我和阿皇终老梦乡里的笑颜。 怎么能料想是这个结局。 我从医院病床上醒来,得知撞我的是一位亿万富豪,我的右胳膊里打上了钢钉,怪不得我当鸟时就那么痛。 富豪只是告诉我:你以后不用上班了。 是的,我富有了。 我成了骨头里有钢铁的鸟儿,月亮装着我的回忆,我不再困于他们的爱恨纠葛,清风从国都吹到松花江畔,之后我人生每一场大雨,都会用欣赏的眼光来看。